裏魔法 - 聽說「地下教授」回來了！

隔天早上，馬格斯仍怨氣滿滿地走在街上。

昨日不只是讓他感覺到失望，而是浪費。浪費過多的時間與情感，在一個毫無意義的人物上，進而令他感覺對自己失望。就當作給自己一次教訓吧，他甚至連這樣的理由都無法說服自己。昨日如果打起來，就代表他還有所留戀，這樣的留戀會顯得他不識相，而且更加浪費心力。

「聽說『地下教授』回來了！」

馬格斯聽到約莫五十公尺外有一群巫覡與冒險者這樣說，不由得豎起耳朵，偷聽了起來。

「真的嗎？那傢伙不是聽說跑路了嗎？」

「不是吧？教授不是被海殿發通緝，驅逐出境，不得進入水都嗎？」

「不知道。這次不知道為什麼，水都官方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再進入水殿，事情應該會很大條吧？」

不知何時，馬格斯湊了上來，對學生問：「『地下教授』是什麼樣的人物啊？」

「喔！教授啊，這人很難一言以蔽之。」學生轉頭，這才注意到馬格斯龐大的瑪納量，不由得嚇了一跳，不過看到其胸前的「勇者之證」，才收起那驚嘆，疑問道：「勇者？」

就這樣嗎？換作是瑪院生，肯定可以察覺自己的接近，被近身後，也應該要有所警戒，而非是毫無戒備的開始暢聊，馬格斯想，海殿生不過如此。

「他是什麼樣的人？」馬格斯說。

「據說......是一個隱士學者，據說經濟很緊繃，在海殿周圍幹了不少學術上的私活。幫忙寫作業、補教、寫論文，據說給他一瓶酒，與他聊天，就可以聊出一份論文大綱出來。據說五、六年前有一批畢業生都被他這樣混到畢業的，導致那幾屆畢業生平均水準很差。」那人說：「有時就連真正的教授都會帶酒過去拜訪，但據說他比較喜歡帶錢過去啦。」

馬格斯不由得開始好奇這人是誰。上個年代的所有高手因為在戰事中活耀，都寫在百科中，這個年代的高手也是不少，可因為沒有必要，皆不為人知。這些人不知道會藏有多少智慧。說不定能夠切磋或者指教，他如此期待。

「還有其他資訊嗎？」馬格斯問。

「呃......剩下的我不知道，可能要問其他人......啊！問那些五、六年前一直到現在還沒畢業的學生最準。」

這也太可悲了吧？馬格斯想，隨後道：「那他們都在哪裡？」

「一些認命的待在海殿圖書館，另一部份的待在『畢業自救會』社團裡。」

「畢業自救會」是什麼鬼？他疑惑，但又壓下疑問：「都在海殿裡？」

「對。」

「其他能訪問的人呢？」

幾個人四目相交，想了一下，才道：「教授吧？」

「他們通常待在哪？」

「呃，海殿宿舍與辦公室裡。」

麻煩大了，都在海殿裡，他都進不去。

「啊！找到了！馬格斯！昨天你居然算計本公主！讓本公主向你復仇！快點，讓我們決一死戰吧！」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道女聲從背後響來。是剛出獄不久的朵蕾菲，換了衣服，但還是一樣的白色典雅法袍，在街上出現與馬格斯喊話。

「唉，煩不煩啊......等等！」馬格斯想到了一招。

「快點！快快擺出戰架！」她喊。

周遭的人又圍了上來，準備要看好戲。

「你確定你在這裡跟我打，還想要去監獄？」

「啊，這...... 」朵蕾菲錯愕，很明顯沒有想到後果。

「我們可以去郊外打，但明顯我們在市中心，要去郊外很遠，不如......我們去海殿打，你有辦法進去嗎？」

「可以，本公主可是海殿的研究生。」

「啊？」就憑你這樣水種與言行，居然是研究生？馬格斯想。

「你在訝異什麼？本公主可是水殿畢業的第一學士，當個研究生很正常吧？」

「......好吧。」瑪院怪人也很多，說不定馬格斯自己也是，或許沒有什麼資格評斷她：「那，水殿在哪？」

「地下。」

「啊？地下？」

水都是一個位於地上，地下迷宮突出地面的結果；而海殿是位於地下，是一整個地下城，其位置位於水下，是一個連接著海水的地底湖，裡面都是不明文明的古蹟與文物，是一個不明古代文明的城市。在地下湖中，理當被水淹沒，但神奇的是，中間插著一根來自異世界的聖物「摩西之杖」，得以排開海水，其半徑正好與瑪院差不多大——中間有著聖物這件事，也正好與瑪院的「靈魂枷鎖」不謀而合。

在抗戰時期，地面上的居民也以此當作避難所，躲過戰火的波及。

當時，為了研究，探險家們在中心的「摩西之杖」的旁邊放了一個極度大型的黑板，利用梯子由高處往下書寫；又為了休憩，他們建起了矮房；為了討論，他們搭起了一些簡易討論桌......不知不覺間，這裡就變成了一個粗糙的研究基地。最後，有個工程師聽聞此事，看不下去，就開始帶領團隊開始建設，形成了大型講堂，稱為「學術殿堂」。

王國復興後，學術殿堂正式登記為「海洋學術殿堂」，就此，海洋學術殿堂——海殿——就正式營運，與瑪院齊名。

他們走下純白色的樓梯，通過由山洞改造的大型隧道，終於到達海殿前。

「哇。」馬格斯驚嘆。

「對吧。」朵蕾菲自豪地說。

「幹嘛？這裡又不是你開的。」

「本公主在這裡可待了四年，可以說是我家了。」

「......好吧，勉強算你過。」

衛兵見到馬格斯，知道他不是海殿生，不過看到朵蕾菲，就不多言，直接放行。

兩人遠離哨兵站，馬格斯問道：「你們這裡有決鬥場嗎？」

「呃，沒有。沒有瑪院那麼大的決鬥場，也沒有『靈魂枷鎖』。」朵蕾菲說：「但我們有模擬戰室，裡面有部分材質是『禁咒磚』做的，可以壓低魔法帶來的傷害。」

朵蕾菲領他進去：「在這裡！我們到了。」

「好。」馬格斯一手指在朵蕾菲的額頭。

「幹嘛啦！」朵蕾菲因為個性奇怪，完全沒有男性接近她，忽然被男性觸碰，讓她怪害羞的。

「tondro。」馬格斯念道，朵蕾菲瞬間倒下。

「你又......算計我......」朵蕾菲在昏倒前，這樣說。

馬格斯轉頭，準備離開。

「把她丟在這裡好嗎？」馬格斯的腦袋裡響起艾瑞克這一句話。

他看了一眼，隨後闔上門，留下朵蕾菲獨自一人在模擬戰室中。

走向社團辦公室區，馬格斯注意到了一張「畢業自救會」的招牌。

看來所謂「畢業自救會」是一個社團，他暗道。

走了進去，他客客氣氣地問了其中一人：「在這裡誰最資深啊？」

對方一隻手指，指向一個在埋頭趕功課的傢伙，隨後也埋頭趕作業。馬格斯觀察了一頓，察覺到這裡的所有人都在處理學業，要不是在互相抄作業，就是向自己的報告灌水。

馬格斯直直走向最資深、在趕功課的那個傢伙說：「我幫你搞定手上這個功課，你能提供『地下教授』的資訊嗎？」

聽此言，那人抬起頭，兩眼發光，像是看到救星一樣，瘋狂點頭。

「喔。《恢復澡堂的理論與延伸文化》喔，不難。」馬格斯說。

「你做過研究嗎？」

「沒有。」

那人神情開始黯淡。

「但有想法。」

那人的表情瞬間由陰轉陽。

「我想想，讓我直接即興申論一下，你拿筆速記。」馬格斯吐了口氣，運轉腦袋，隨後開口：「『恢復澡堂』的理論是基於水神瀲灩——抱歉，我不該直呼其名的，我是瑪院的，忘了這邊的規矩——基於水神祝福後的聖水製成，有大量瑪納，得以恢復精力、解除詛咒。在這其中，有一條淺規則，就是九點以前，受到重度詛咒的人不得進入澡堂，因為會汙染水源。這樣的觀念淺移默化到澡堂的文化內，非人類的類人物種進入澡堂——例如矮人、半獸人——都會受到或多或少的隱性歧視......」

「喔，隱性歧視？」

「對，隱性歧視......等等，這不是蠻好觀察到的嗎？你們怎麼不知道？你們是有在用澡堂嗎？」

「呃，通常沒有，海殿的衛浴設備挺好的，水也多少有經過水神祝福，所以不常去。」學生說：「可是，我為了這個功課，也是有跑到澡堂考察的。」

「這裡的澡堂位於哪裡？」馬格斯問。

「城市的最上游。」

「最上游？」

「對，最上游。」學生說：「河水通過祝福池，直接流入澡堂，而後進入城市內。」

「嗯......所以，這整個城市的流水，都是有統一的源頭，而這個源頭是經過澡堂的祝福池？」

「對。」

「......難怪，你們這裡觀察不到這個現象。」

「嗯？怎麼說？」其他學生也放下手邊作業，圍了上來。

「這裡的『恢復澡堂』可以說是隱性歧視的縮影，甚至可以說是最高點。」馬格斯說：「要是在這裡洗澡，不只是整個澡堂會受到汙染，河流也會，河流會經過整個城市。又因為民眾對於水神信仰極深，凡是受到詛咒者，沒有人敢進入泡澡。所以，在這個城市裡，『恢復澡堂』的衍生文化可以說是『隱性歧視的最高點』。」

學生們大開眼界，沒有人注意到這樣的思路。

「要證明的話，很簡單，叫一個人出來就知道了......古爾維爾！我要交易！」

「嘿嘿，我來了。」古爾維爾打開辦公室大門走了進來，駝獸在走廊。

全體學生都訝異不已，心想：這傢伙怎麼入海殿的？

但馬格斯早已見怪不怪。

「原來這裡你也到得了。」馬格斯道。

「到這裡比到瑪院還簡單。」

「為什麼？怎麼這樣說？」

「商業機密，嘻嘻。」

「進正題。古爾維爾，你是不是不能去這邊的『恢復澡堂』？」

「頂著這顆老鼠頭到裡面肯定會被殺掉吧！嗚嗚。」古爾維爾嚇到跳了起來。

連自己都說自己是老鼠頭是怎樣啊？馬格斯想。

「你看吧？」馬格斯說：「等等細節你可以問這個老鼠頭，這就是你報告可以採訪的對象，記得付錢給他。」

「你到底是......？」拿著這份報告初稿的學生說：「等等！你剛剛說你是瑪院的，你該不會是昨天跟朵蕾菲打鬥的......」

「知道就好，不需要太過張揚。」馬格斯說：「勇者闖入其他學院這可是很難聽的。」

「嗯，好！」

「所以，地下教授是誰？」馬格斯問。

這邊的所有學生都沒有見過這號人物，除了他，大叔——馬格斯正好問到的學生。

這學生一臉大叔樣，本人說是自己顯老，但實際上他也二十八歲了，在某些人眼裡，已經算是大叔了，於是大家都這樣叫他，他也欣然接受。尤其是被學妹這樣叫的時候。

「地下教授在十年前到這個城市，當時他二十中旬，窮困潦倒地在地上乞討。理論上，任何人都會唾棄他。但他與一般乞丐不一樣的是，他的乞討招牌是『解題賣藝』。一開始是小孩子與他玩猜謎，投上一銅，就可以換得一道題，或者給他解一道題。家長們看他一臉和氣，想說也不是壞人，就放任孩子們與他玩。幾日後，一些青年找教授麻煩。要打嘛，也打不過。教授是個巫覡，看他的瑪納量，也沒有人敢碰。見此，他們便拿了一些邏輯不自洽的題目欺負他，而他卻依舊乾淨俐落地指出各種矛盾，或者不同角度的解答。最特別的是，這些題目也一樣，一銅，不多也不少。因此，他每天都大排長龍，靠著談天說道開始賺錢。最後，海殿生也聽聞此事，也想要挑戰挑戰，索性拿作業去找他，沒想到——」

「沒想到都答得上來。」馬格斯說。

「對！」大叔彈了起來，道：「於是就有人把他『包』了下來，應付功課、準備報告、寫論文，重點是，他也一樣，均一價，一天一金。他在兩個學生族群之中最受歡迎，功課最好的，跟功課最爛的。」

「一個可以交流，一個可以問道。」馬格斯說：「接下來的部分我知道，連真教授都拿酒去找他，對吧？」

「嗯，他住上便宜的旅社，基本算長居了。」

「然後呢？」

「然後什麼？」

「他人呢？」

「因為代操論文，被海殿發通緝，水都驅逐。」

「接著呢？」

「接著什麼？」

「他是誰？他到哪裡去了？」馬格斯激動問：「這才是重點吧！」

「呃......我不知道......」

「名字至少知道吧？」

「這我知道......等等，讓我想一下！我知道的。」大叔糾結著眉頭說。

「艾瑞克。」古爾維爾說：「艾瑞克．坎帕貝爾。」

「啊！」大叔說：「對！就是他！」

馬格斯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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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地下教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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