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寺的鐘聲,沉悶悠遠,像一塊巨大無比的、裹著厚厚灰塵的破布,從山門那頭遠遠地飄過來,試圖蓋住章無用喉嚨深處那如同破風箱漏氣般的「嗬嗬…咯…哈哈哈…嗚…」聲。這聲音,是「笑到碌地掌」邪功在他體內肆虐的鐵證,此刻在張三瘋聽來,卻比森林寺那千年古剎的晨鐘暮鼓更加沉重、更加絕望地敲打著他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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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著章無用,站在森林寺那巍峨、莊嚴、卻也冰冷得如同鐵鑄的山門前。巨大的門扉緊閉,只留下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細縫,如同巨獸緊抿的嘴唇,透著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森嚴氣度。門楣上高懸的匾額,「禪宗祖庭」四個鎏金大字,在午後的陽光下反射著耀眼卻毫無溫度可言的光芒,刺得張三瘋那雙佈滿血絲、深陷在眼窩裡的老眼陣陣發花。他枯瘦的身軀挺得筆直,像一株在狂風暴雨中死命紮根的老松,背上那個用海藻繩牢牢捆縛住的小小身軀,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像烙鐵一樣熨燙著他冰涼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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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無用已經笑不出太大的聲音了,那邪功似乎轉而向內侵蝕。他小小的身體在張三瘋背上不停地、劇烈地痙攣抽搐,每一次劇烈的抖動都伴隨著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的、如同窒息般的短促抽氣和壓抑不住的乾嘔。汗水、血汙(來自他父母)和嘔吐物的酸腐氣息,混合著張三瘋自己身上濃烈的汗餿味,形成一股令人聞之慾嘔的、帶著死亡預告的怪異味道,頑固地盤旋在他們周圍,連山門前那兩隻石獅子威嚴的鼻孔似乎都嫌棄地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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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師公…」章無用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滾燙的小臉無力地蹭著張三瘋突出的肩胛骨,「那…那大門…好…好高…好亮…像…像島上…火山…噴發時…那個…那個亮…刺得…眼睛…好痛…好想…笑…哈哈哈…呃…」一句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抽搐,小嘴裡湧出帶著血絲的白沫,滴落在張三瘋破舊的道袍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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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用,乖孫,忍著點,就快到了!」張三瘋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鐵器,他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彷彿要吸盡這山門前所有的莊嚴與冰冷,凝聚起全身殘存的力氣,用他那破鑼嗓子,對著那緊閉的門縫,發出一聲灌注了畢生內力、如同滾滾悶雷般的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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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擔當派張三瘋——求見森林寺方丈——!懇請慈悲為懷,救救我這可憐的徒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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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浪滾滾,撞擊在高聳的山門和兩側陡峭的石壁上,激起嗡嗡的回響,震得門楣上的灰塵簌簌落下。然而,那緊閉的山門依舊紋絲不動,像一塊捂著耳朵的頑石。只有門縫後面,似乎有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匆匆遠去,顯然是通報的小沙彌被這蘊含著瘋狂與絕望的吼聲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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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陽光穿過山間稀疏的松針,在冰冷的石階上投下搖曳的光斑。章無用的抽搐越來越頻繁,氣息也越來越微弱,每一次細微的抽噎都像一把鈍刀子,在張三瘋心頭反覆切割。他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腰間那根磨得油光鋥亮的黃楊木柺棍,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手背上青筋暴跳如同虯結的老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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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一盞茶(感覺像過了一百年)的時間後,那扇沉重的、鑲嵌著巨大銅釘的側門,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緩緩地、帶著無比的矜持與緩慢,向內拉開了一條稍寬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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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影出現在門縫裡。不是方丈,也不是什麼高僧大德。只是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打著幾個灰色補丁的土黃色僧袍的知客僧。這僧人約莫四十來歲,生得一張毫無特色的圓臉,五官像是用麵糰隨意捏合上去的,平平無奇。唯一醒目的是他光溜溜的頭頂,在陽光下亮得能當鏡子使,蒼蠅落上去都得劈叉。他雙手合十,低眉順眼,臉上掛著一種彷彿用尺子量過、標準得如同寺廟門口販賣的泥塑菩薩般的職業化微笑,眼神裡卻透著一股子深入骨髓的疏離與…不易察覺的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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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知客僧的聲音平平淡淡,毫無波瀾,如同在背誦菜譜,「施主便是無擔當派張掌門?小僧圓通,奉方丈法旨,特來相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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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老道!」張三瘋急切地上前半步,幾乎要將背後的章無用懟到那知客僧圓通的鼻子上,「大師!快!快請方丈!我這徒孫身中奇毒邪功,危在旦夕!只有貴寺神醫聖手,或可救他一命!」他側過身子,將背上章無用那慘白中透著病態潮紅、因痛苦而扭曲卻又被邪功強行扯出詭異笑容的小臉,以及那不斷痙攣抽搐的身體,完全暴露在圓通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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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汗臭、血腥和嘔吐物酸腐的氣味撲面而來。圓通那張標準的職業笑容瞬間僵硬了一下,圓潤的鼻翼難以抑制地微微翕動,眉頭幾不可察地皺起一個極小的弧度。他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彷彿怕沾染上什麼不潔的瘟疫。合十的雙手依舊穩穩噹噹,聲音卻更加平板無波,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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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施主莫急。本寺方丈正在閉關參悟無上菩提妙諦,等閒俗務,不便驚擾。」他頓了頓,目光飛快地掃過章無用那詭異的狀態,又迅速移開,彷彿多看一眼都會汙染他的法眼,「且本寺僧眾,清修持戒,所習醫術,乃為護持自身法體安康,調理禪修氣脈之用,非是…非是為江湖中人化解恩怨、醫治奇詭傷毒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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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張三瘋一聽這話,只覺一股邪火「騰」地一下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枯瘦的臉頰肌肉劇烈地抽搐著,額頭上暴起的青筋像一條條蠕動的蚯蚓,雙眼瞬間佈滿了駭人的血絲,幾乎要瞪出眼眶!「清修持戒?菩提妙諦?眼睜睜看著一個十歲孩童在你們山門口活活笑死,這就是你們的菩提?!這就是你們的妙諦?!老道我呸!」他猛地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那唾沫星子如同暗器般射在圓通腳前光潔的石階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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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通的臉色終於變了變,那職業化的笑容徹底消失,換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聲音也帶上了明顯的不悅:「張掌門!請自重!佛門清淨地,豈容你在此咆哮詆譭!令徒孫所中之掌力,陰邪詭譎,聞所未聞。觀其症狀,狂笑難止,氣機逆亂,分明是…」他刻意拉長了調子,目光中透著一絲審視與撇清,「…分明是捲入了某種極其兇險的江湖恩怨,中了邪魔外道的歹毒手段!此等因果孽債,沾染不祥!本寺乃清修之地,如何能為此等來歷不明、牽涉邪祟之人施救?萬一引來仇家,擾亂佛門清淨,這滔天罪過,誰來承擔?施主,還請速速離去吧!」他說完,雙手合十,微微欠身,竟是要關門送客的架勢!那動作流暢得彷彿演練過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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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歷不明?!牽涉邪祟?!」張三瘋氣得渾身發抖,枯瘦的身體像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晃,背上的章無用被他這怒氣牽引,又是一陣劇烈的抽搐乾嘔。「哈哈哈…師公…別…別氣…和尚…和尚怕…怕我們…弄髒…弄髒他們的地板…哈哈哈…」章無用斷斷續續的、夾雜著痛苦呻吟的破碎話語,像刀子一樣扎進張三瘋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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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聽聽孩子說什麼!」張三瘋指著背後的章無用,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變得尖利扭曲,如同夜梟啼哭,「他爹!我大弟子章醉客!為人雖有幾分『無擔當』,卻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他娘…」說到應素兒,他喉頭一哽,眼中閃過痛苦,但隨即被更大的怒火淹沒,「…縱然有錯,也已血濺當場,以死謝罪!這孩子才十歲!十歲啊!他懂什麼江湖恩怨?懂什麼因果孽債?!他只知道肚子裡像有千萬只蟲子在啃咬在狂笑!他只知道痛!只知道怕!你們這群光頭!滿口慈悲為懷,普度眾生!卻連一個無辜垂死的孩童都不肯伸手拉一把?!你們唸的什麼經?拜的什麼佛?!我看你們拜的是金漆的菩薩,唸的是勢利眼的經!『杯瓷喂壞』(慈悲為懷)?我呸!老衲看你們是『杯瓷』(卑鄙)『喂壞』(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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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瘋的唾罵如同連珠炮,夾雜著俚語髒話和刻骨的諷刺,響徹山門。那「杯瓷喂壞」的諧音梗更是如同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圓通那張圓臉上。圓通的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紅,那層寒霜徹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惱羞成怒的猙獰。他猛地抬頭,眼中再無半分佛門弟子的平和,只剩下被戳破偽裝後的羞憤與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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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瘋!你休得在此汙言穢語,褻瀆佛門!本寺規矩森嚴,豈容你在此撒野!你徒孫之傷,非我佛門所能化解之因果!速速離去!否則…休怪本寺護法僧不講情面,『送』你們下山了!」他刻意加重了那個「送」字,威脅之意溢於言表。隨著他的話音,山門之後的陰影裡,隱隱傳來幾聲低沉的佛號和金屬兵器輕微碰撞的鏗鏘聲,顯然已有武僧被驚動,隨時準備「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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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圓通那張徹底撕下偽善面具、充滿厭惡與威脅的臉,聽著門後那冰冷的金屬摩擦聲,再感受著背上徒孫那越來越微弱、越來越痛苦的抽搐和喘息,張三瘋心頭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澆頭,瞬間熄滅,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與絕望。他明白了。什麼清修持戒,什麼佛門清淨,都是狗屁!在這群禿驢眼裡,他背上的無用,就是一個麻煩,一個可能帶來危險的「邪祟」,一塊會弄髒他們光鮮地板的汙泥!他們的慈悲,是有門檻的,是挑揀對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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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個『禪宗祖庭』!好一個『慈悲為懷』!」張三瘋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嘶啞得如同砂輪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刻骨的寒意。他不再看圓通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也不再看那扇冰冷緊閉的、代表著最後希望破滅的山門。他緩緩地、無比艱難地轉過身,枯瘦佝僂的背影在這一刻彷彿承載了整座森林寺的冰冷重量,顯得那麼的孤獨、蒼涼、又透著一股被逼到絕境後的、玉石俱焚般的瘋狂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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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師公…走…走吧…」背上的章無用似乎也感覺到了那徹骨的冰冷和死寂,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斷斷續續地說著,「這裡…好…好冷…比…比島上的…海風…還冷…糖葫蘆…沒…沒這裡…冷…」天真的話語,卻是最殘酷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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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張三瘋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再無半句廢話。他枯瘦的雙腿灌滿了鉛,每一步踏在冰冷的石階上,都發出沉重得如同喪鐘般的迴響。他揹著那團微弱抽搐的生命之火,一步一步,艱難卻無比堅決地,遠離了那座金碧輝煌、梵音繚繞,卻冰冷得毫無人間溫度的「禪宗祖庭」。山風呼嘯而過,捲起他破爛的道袍,吹散了他鬢角花白的亂髮,也吹乾了他眼角那兩滴混濁卻滾燙的淚水。森林寺那宏偉的山門,在他身後漸漸縮小,最終變成天際線上一點模糊的金色,如同一個巨大的、冷漠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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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張三瘋揹著氣息奄奄的章無用,茫然地沿著一條荒僻的黃土官道向西而行。森林寺的拒絕對他的打擊是毀滅性的,彷彿抽走了他最後一根支撐的脊樑。他腦海中一片混沌,只剩下絕望的空白和背上那微弱卻持續不斷的抽搐感,提醒著他殘酷的現實。去哪裡?哪裡還有希望?他不知道。森林寺是武林公認的醫術聖地,連他們都袖手旁觀…他不敢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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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如同一個巨大的、淌著蛋黃的破煎餅,無力地掛在西邊光禿禿的山樑上,將天地間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頹敗的橘紅色。官道兩旁是連綿的荒坡,稀稀拉拉長著些半死不活的蒿草和低矮的灌木叢,在暮色中投下長長的、扭曲的鬼影。遠處隱約傳來幾聲烏鴉淒厲的「呱呱」叫,更添了幾分蕭瑟與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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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無用的狀況急轉直下。在森林寺山門前那番刺激和顛簸之後,他連那斷斷續續的乾嘔和抽笑都幾乎發不出來了,整個人陷入一種半昏迷的狀態。小小的身體在張三瘋背上軟綿綿地耷拉著,只有間歇性的、劇烈的痙攣抽搐,像瀕死的魚最後的掙扎,提醒著他還活著。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滾燙的體溫透過薄衣傳來,灼燒著張三瘋的神經。孩子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遊絲,滾燙的小臉緊貼著他冰涼的後頸,那溫度燙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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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用…無用…醒醒…跟師公說句話…」張三瘋的聲音乾澀發顫,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懼。他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把章無用從背上解下來,抱在懷裡。孩子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覆蓋在毫無血色的眼瞼上,嘴唇乾裂起皮,呈現出一種可怕的青紫色。他試圖掰開章無用的嘴,想再喂一點水,可水囊剛湊近,章無用的喉嚨裡就發出一陣劇烈的痙攣,緊接著,「哇」的一聲,一口暗紅色的、帶著血塊的汙物猛地噴了出來,濺了張三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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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用!」張三瘋心膽俱裂!那暗紅的血塊,如同最殘酷的宣判,擊碎了他最後的僥倖!邪功的侵蝕已經傷及臟腑,開始內出血了!時間…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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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時刻,一陣突兀的、充滿暴戾氣息的喧囂聲,伴隨著刺耳的馬蹄踐踏和金屬碰撞的鏗鏘,從官道前方不遠處的一個荒坡後面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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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小賤蹄子!看你往哪兒跑!」
「媽的!跑得還挺快!給老子攔住她!」
「抓住她!將軍說了,要抓活的回去暖床!哈哈!」
粗野的、夾雜著異族腔調的怒罵和淫邪的狂笑聲浪般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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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一個瘦小、踉蹌的身影如同驚弓之鳥,從荒坡後面連滾爬爬地衝上了官道!那是一個衣衫襤褸到了極點的女孩,看身形不過十二三歲年紀。身上的粗布衣服早已被荊棘和岩石撕扯得如同破爛的漁網,勉強蔽體,裸露出的胳膊和小腿上佈滿了新鮮的擦傷、淤青和血痕,骯髒不堪。一頭枯黃打結的頭髮像一蓬亂草,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因極度驚恐而睜得滾圓的眼睛,那瞳孔裡盛滿了無助、絕望和瀕死的野獸般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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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顯然已經筋疲力盡,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衝上官道沒幾步,就因為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破布娃娃,重重地向前撲倒在地!「噗通!」一聲悶響,啃了滿嘴的黃土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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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跑啊!怎麼不跑了?!」
「小娘皮,還挺能折騰!累死老子了!」
「起來!讓爺幾個樂呵樂呵再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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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彪形大漢緊跟著從坡後策馬衝了出來!他們穿著骯髒破舊、樣式古怪的皮甲,頭上戴著毛茸茸的、形狀如同狗耳朵般的氈帽(明顯是元兵裝束),臉上橫肉堆疊,鬍鬚拉碴,眼神裡充滿了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和赤裸裸的淫慾。為首一個臉上有道猙獰刀疤的漢子,手裡揮舞著一根帶刺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粗大狼牙棒(姑且稱之為「初戀的味道」——被打中過的人,都說那種痛徹心扉又難以忘懷的感覺,像極了刻骨銘心的初戀)。另一個提著把豁了口的彎刀(名喚「豁牙的溫柔」),最後一個則挽著一張粗糙的獵弓(喚作「丘比特之吻」),箭已上弦,正獰笑著瞄準地上掙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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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掙扎著想爬起來,但雙腿如同灌了鉛,劇烈的喘息讓她瘦弱的胸膛劇烈起伏。看著步步逼近、獰笑著的元兵,尤其是那瞄準自己的箭簇寒光,她眼中最後一絲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她閉上眼,蜷縮起身體,等待著最後的命運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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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殘暴的一幕,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張三瘋因絕望而近乎麻木的神經上!一股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怒火——對森林寺偽善的憤怒,對命運不公的怨懟,對徒孫垂死的無力感——在這一刻,如同沉寂的火山找到了宣洩的出口,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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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量他媽的天尊!欺負一個女娃娃!你們這群披著人皮的畜生!給老道——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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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張三瘋那枯瘦矮小的身影,在這一刻爆發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氣勢!他將懷中氣息奄奄的章無用輕輕放在路旁一塊相對平整的大石頭後面,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然而,當他直起身,轉向那三個元兵時,那雙佈滿血絲的老眼裡,只剩下焚盡一切的瘋狂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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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多餘的廢話!張三瘋身形一晃,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枯瘦的雙手如同穿花蝴蝶,瞬間化作漫天掌影!他沒有直接攻擊人,目標卻是那三匹高大的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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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山勁——『粘』字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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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掌詭異地貼上了當先那匹棗紅馬的側頸,掌心內力一吐一引,如同強力膠瞬間黏附!那棗紅馬正揚蹄嘶鳴,準備踏向地上的女孩,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無法抗拒的粘稠柔勁一帶,龐大的身軀頓時失去平衡,驚恐地「恢恢」慘叫一聲,前蹄高高揚起,整個馬身竟不由自主地向側面猛地一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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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怎麼回事?!」馬背上那揮舞著「初戀的味道」的刀疤臉元兵猝不及防,驚叫著被巨大的慣性狠狠甩離馬鞍!他手中的狼牙棒脫手飛出,帶著淒厲的風聲,不偏不倚,正砸向旁邊那個手持「豁牙的溫柔」彎刀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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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彎刀元兵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揮刀格擋!
「噹啷——!」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彎刀與沉重的狼牙棒狠狠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震得彎刀元兵虎口崩裂,鮮血直流,那柄本就豁口的「豁牙的溫柔」更是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直接從中斷裂!半截刀身打著旋兒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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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手!」彎刀元兵抱著流血的手腕慘嚎。
「操!」刀疤臉元兵狼狽地摔了個狗吃屎,啃了一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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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張三瘋身形毫不停頓,腳下如同踩著滑溜的泥鰍,一個不可思議的滑步,瞬間繞到了那個挽著「丘比特之吻」的弓箭手元兵馬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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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山勁——『震』字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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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瘦的手指閃電般點出,精準無比地戳在馬腹一個極其刁鑽的位置!指尖蘊含的震盪勁力如同細針般透體而入!
「恢——!」那匹戰馬如同被滾油澆了屁股,猛地發出一聲淒厲到變形的長嘶!劇痛讓它瞬間發狂!四蹄亂蹬,瘋狂地原地蹦跳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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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呀!」馬背上的弓箭手元兵哪料到坐騎突然發瘋,驚恐萬狀地尖叫著,被顛得像狂風巨浪中的一片樹葉!他拼命想抓住韁繩,但發狂的馬匹力量何其巨大?只聽「噗通!」一聲悶響,這倒黴蛋直接被狂暴的馬兒甩飛出去四五丈遠,重重地砸在一片荊棘叢裡,發出一連串殺豬般的慘嚎,手中的「丘比特之吻」也脫手飛出,不知掉到了哪個犄角旮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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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起鶻落!電光火石之間!三個氣勢洶洶的元兵,一個摔得七葷八素啃泥巴,一個手腕流血彎刀斷,一個飛進荊棘叢裡扎成了刺蝟!三匹戰馬也驚得四散奔逃,瞬間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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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只剩下那個還趴在地上、滿臉塵土和驚愕的女孩,以及如同鬼魅般立在原地,鬚髮皆張、道袍獵獵作響、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狂暴煞氣的張三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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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啃泥的刀疤臉元兵掙扎著抬起頭,吐掉嘴裡的泥沙,正好對上張三瘋那雙如同地獄深淵般冰冷的血紅眼睛。那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激動,只有一種純粹的、凍結靈魂的殺意!刀疤臉只覺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渾身汗毛倒豎,肝膽俱裂!他哪裡還敢有半點反抗的心思?連滾爬爬地爬起來,甚至顧不上撿他那根「初戀的味道」,如同見了鬼一般,嘶聲怪叫著:「鬼!老鬼!快跑!」 連同那個斷了彎刀、捂著手腕的同伴,兩人如同喪家之犬,頭也不回地衝下官道,連滾爬爬地鑽進了對面的灌木叢,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荊棘叢裡那位,掙扎著爬出來,也一瘸一拐、哭爹喊娘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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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瞬間清靜了。只剩下呼嘯的風聲,和女孩劫後餘生、壓抑不住的劇烈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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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瘋眼中的瘋狂殺意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劇烈的眩暈和虛脫感。剛才那幾下看似輕鬆寫意,實則耗盡了他最後的心力。他身形晃了晃,扶住旁邊一塊風化的岩石,才勉強站穩。他深吸了幾口帶著血腥和塵土味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這才落向那個依舊趴在地上、如同受驚小獸般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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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似乎被剛才那如同魔神降世般的雷霆手段嚇呆了,蜷縮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只有瘦弱的肩膀還在微微顫抖。那雙露在亂髮縫隙外的大眼睛裡,充滿了驚魂未定的恐懼,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個救了她、卻又渾身散發著可怕氣息的老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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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娃子,」張三瘋的聲音依舊嘶啞,但努力放緩了一些,「沒事了,壞人跑了。起來吧。」他走過去,彎下腰,伸出枯瘦但穩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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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看著伸到眼前的那隻佈滿老繭和血汙的手,猶豫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還是顫巍巍地伸出自己同樣髒兮兮、帶著擦傷的小手,搭了上去。張三瘋稍一用力,將她拉了起來。女孩站穩後,立刻觸電般縮回手,低著頭,侷促不安地絞著自己破爛的衣角,聲音細若蚊蚋,帶著濃重的哭腔:「謝…謝謝道長爺爺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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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張三瘋擺擺手,目光掃過她滿身的傷痕和破爛的衣衫,「你叫什麼名字?為何被這些元狗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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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問到名字和緣由,女孩的身體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剛剛止住的淚水瞬間又湧了出來,如同斷線的珠子,混著臉上的泥灰滾滾而下。她抬起頭,亂髮下那張稚嫩卻佈滿塵土和淚痕的小臉,寫滿了無盡的悲傷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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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周身弱…」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哽咽著,「周圍的周,身體的身,弱小的弱…爹…爹孃…嗚嗚…」她再也說不下去,雙手捂著臉,瘦小的肩膀劇烈地聳動,壓抑的哭聲從指縫裡斷斷續續地漏出來,充滿了令人心碎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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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弱?」張三瘋愣了一下,這名字…透著一股不祥的弱氣。他皺了皺眉,放緩了語氣,「莫哭莫哭,慢慢說。你爹孃…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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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周身弱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講述起來,「我們…我們家本來在…在東邊的周家莊…種地…爹孃都是…老實人…前些日子…村子裡…來了…來了一隊元兵…說要…徵糧…徵…徵爹孃的屋子給他們…當…當馬廄…爹不肯…跟他們…理論…嗚嗚…」她說到這裡,哭得更凶了,幾乎喘不上氣,「他們…他們就…就說爹是…是反賊…嗚嗚…當著我和孃的面…用刀…用刀…把爹…砍…砍死了…娘撲上去…想護著爹…也被…被他們…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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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話,已經被撕心裂肺的痛哭淹沒。但那慘絕人寰的景象,已無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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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瘋沉默地聽著,心頭沉甸甸的。亂世之中,這等慘劇如同野草,燒不盡,吹又生。他看著眼前這個失去雙親、孤苦無依、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女孩,又回頭望了一眼大石頭後面,那個同樣在死亡線上掙扎的徒孫章無用。一種同病相憐的悲憫,夾雜著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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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嗚嗚…都…都沒了…就剩…就剩我一個…他們…他們還要抓我…說…說要…嗚嗚…」周身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小的身體因極度的悲傷和恐懼而不住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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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張三瘋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嘆息彷彿包含了世間所有的無奈。他走到大石頭旁,將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章無用再次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看著孩子那張毫無生氣的小臉,他枯槁的臉上滿是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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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娃子,」張三瘋抱著章無用,走到周身弱面前,聲音低沉而疲憊,「你看,老道我…也是個沒用的人。護不住自己的徒弟徒媳,如今連這唯一的徒孫…也快護不住了。」他低頭看著章無用,眼中是化不開的悲涼,「他中了歹人的邪功,命懸一線…老道帶他去森林寺求救,那群光頭卻說什麼因果孽債,見死不救…呵呵…」他自嘲地冷笑兩聲,那笑聲比哭還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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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弱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懷裡的章無用。當她看清那孩子慘白泛青的臉色、緊閉的雙眼、乾裂的嘴唇,以及那即使在昏迷中依舊無法完全停止的、細微的痙攣抽搐時,眼中瞬間充滿了震驚和同情。她雖然自身難保,但孩童的天性讓她對同樣弱小的生命充滿了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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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怎麼了?病得好重…」周身弱忘記了自己的哭泣,怯生生地問道,聲音裡帶著真切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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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病得很重…很重…」張三瘋喃喃道,隨即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抬頭看向周身弱,「女娃子,你現在孤身一人,無處可去,在這亂世,遲早還會落入元狗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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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枯瘦的手指在懷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了一個髒得看不清原色、但還算完整的布包,又從裡面抽出一支隨身攜帶的、磨得有些禿的炭筆。他將章無用輕輕放在地上,自己則蹲下身,將布包攤在膝蓋上,藉著最後一點天光,刷刷刷地寫了起來。字跡潦草,卻力透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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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我自身難保,還要帶著這苦命的孩子去尋那一線渺茫的生機,無法照顧你。」他一邊寫,一邊沉聲道,「不過,老道我年輕時,曾與一位隱世高人有些交情。她性情…嗯…有些古怪,但心地不壞,且武功自成一家,頗有獨到之處。」他將寫好的布條仔細疊好,遞給一臉茫然的周身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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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這個。」張三瘋的語氣帶著一種託付的鄭重,「此去向西,大約一百五十里,有一個名叫『鬼哭坳』的山谷。谷口有片亂葬崗,亂葬崗最裡面,立著一塊刻著『黃泉路引』的破石碑。你找到那石碑,在碑後第三塊鬆動的青磚下敲三長兩短,自會有人接引你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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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弱接過那還帶著體溫的布條,如同捧著一塊燒紅的炭,又驚又怕:「鬼…鬼哭坳?亂葬崗?道…道長爺爺…我…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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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怕!」張三瘋打斷她,眼神銳利,「那裡並非真的陰曹地府,而是一處極其隱秘的所在。你要找的那位高人,是『嫵媚派』的掌門,黃老太。」他刻意加重了「嫵媚派」三個字,似乎想沖淡點那亂葬崗帶來的恐怖氣氛,只是效果…嗯,見仁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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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嫵媚派?」周身弱眨了眨淚痕未乾的大眼睛,顯然對這個名字毫無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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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嫵媚派!」張三瘋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經一點,「別看名字有點…呃…特別,黃老太她…她老人家駐顏有術,風采不減當年,一手『銷魂蝕骨』…咳咳,是一手『春風化雨』的功夫,那是相當的…嗯…『嫵媚』動人!」他乾巴巴地解釋著,自己都覺得有點詞窮,「你拿著我的信去,就說是我張三瘋介紹來的。她看在我的老臉上,應該會收留你,傳你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總好過你一個女娃子在外面漂泊,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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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弱握緊了手中那張皺巴巴的布條,如同握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看看張三瘋那張佈滿風霜、寫滿疲憊卻透著真誠關切的臉,又看看地上那個氣息奄奄、彷彿隨時會熄滅的小男孩,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聲音雖然依舊帶著顫抖,卻多了一絲堅定:「嗯!謝…謝謝道長爺爺!弱兒…弱兒記住了!鬼哭坳,亂葬崗,『黃泉路引』碑後面敲磚頭,找…找嫵媚派的黃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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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張三瘋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絲極其勉強、卻又真實的疲憊笑容。他重新抱起滾燙的章無用,那沉重的分量壓得他幾乎直不起腰。「去吧,路上小心,避開元兵。老道…也要帶這孩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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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在暮色中顯得格外瘦小單薄、卻又透著一股倔強生機的女孩,不再多言,抱著章無用,一步一步,艱難地繼續沿著荒涼的官道,向著未知的黑暗蹣跚走去。夕陽將他佝僂的背影拉得長長的,投在佈滿灰塵的黃土路上,孤獨而沉重,如同揹負著整個亂世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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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弱站在原地,緊緊攥著那張決定她命運的布條,望著老道士抱著孩子遠去的、幾乎要被暮色吞沒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彈。晚風吹過她破爛的衣角,帶來遠處亂葬崗方向若有若無的、如同鬼哭般的嗚咽聲(或許只是風聲?),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布條,又抬頭望了望西方那輪即將沉沒的血色殘陽,咬了咬乾裂的嘴唇,眼神中恐懼與迷茫交織,最終,那絲被點燃的、對生的渴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倔強地壓倒了一切。她深吸一口氣,用髒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和泥灰,裹緊身上那件破爛得幾乎無法蔽體的衣衫,邁開細瘦的雙腿,也朝著西方,那個名叫「鬼哭坳」的、充滿不祥氣息的方向,孤獨而堅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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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終於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吞噬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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