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蘇侍郎年少有成，趙有瑜自是沒想到竟然才二十四，怪不得陳平那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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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她想幫著打掩護，連個謊都能撒得破洞百出，她露出憂慮，「你這樣豈不是爆露自己的身分了，不怕那漳縣縣呈察覺陽都侯來到漳縣因而提前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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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命官這麼多，他也未必有那個腦袋能想到是本侯來了。」謝應淮好整以暇，嗓音輕緩，「況我還是攜內人同行，陽都侯可還沒有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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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的手還被他握在溫熱的掌心裡，一絲異樣心緒一閃而過，她抽出手後轉念一想，覺得扮作假夫妻這計謀還挺聰明的，畢竟趙二娘子與陽都侯，怎麼看怎麼想都不可能會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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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也是，料誰也想不到是陽都侯來了。」她認同他，不過很快又蹙眉，「你說，讓趙朗季主事會是誰的主意？趙朗季肚裡可沒幾分墨水，讓他成為主事難道是要捧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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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縣呈？還是王縣呈背後的司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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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認為，讓他成為主事不過是無心插柳，最主要的目的只是要讓蘇侍郎主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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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覺得蘇侍郎殺人一事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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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道聽塗說，謝應淮更相信證據會說話，「等卷宗到手，自然能知曉是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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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這副信氣定神閑的模樣，趙有瑜也宛如跟著吃了一顆定心丸，「那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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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進了漳縣後找了最大間的客棧入住，定的是四間房，終於不用四個大老粗爺互看不順眼了，清明收拾完行囊就領命去縣衙暗地跟蹤陳平了，而謝應淮與穀雨二人則是換了身昂貴又顯眼的衣裳，從頭到腳無不在透露著紈絝子弟又財大氣粗且狗眼看人低的粗鄙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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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滿滿噹噹琳琅滿目的騷氣馬車從客棧離去出城往修建水渠的方向而去，趙有瑜與喻南岳這才慢慢悠悠的走上漳縣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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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縣地勢依山屬屯，石階綿延，青石鋪就，兩道瓦房沿著青石板階建築，宋窗雕花高矮錯落，本該是極有風情，只是如今白牆上布滿泥痕，牆角也堆積著不少來不及清理的骯髒穢物，隱隱惡臭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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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牆上的泥痕都有半個人高，可想而知那水患來得又急又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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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縣的人少了些繁榮煙火氣，倒是人人捲起袖子正認命又疲憊地洗刷著門口與斑駁的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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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叔都不知道我來漳縣了，我去會個鬼。」慢悠悠走在青石板階上，趙有瑜很是不滿謝應淮讓她去會會趙朗季的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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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南岳走在她身側，見她裙擺沾了泥渾不在意，他擰眉，逕自伸手替她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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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也沒發現他這舉動，只是繼續嘟囔著，「他看他的水渠，我又不打擾他，反正我也不懂，還非得讓我們去會一會趙朗季，他就是想支開我，去做他的秘密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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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縣來往擦肩而過的居民都行色匆匆，並無人注意到他們二人這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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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聽著的喻南岳目光始終注視著她的裙襬，開口道：「娘子想去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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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想去，我才不關心他的秘密任務。」趙有瑜憤憤自證，加大步伐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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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臺階一步步越往上走，矮牆上泥濘殘留的水漬線位越來越低，直到看不見一丁點水漬，彎盡右邊小巷便是抵達了官寮，這裡專提供給朝廷官員暫居的客院，趙朗季一行工部司命官如今就住在這裡，而再往上走一小段，會抵達漳縣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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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回頭凝望了他們走上來的路，將底下的城景一覽無疑，街巷兩旁的店舖門板被潮氣浸潤得泛黃，拱橋上有攤販出行沿路叫賣，賣羊肉的、賣糖葫蘆的賣包子的，而拱橋底下黃褐流水混著沙土伴枯枝及腐葉滾滾涓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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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唇畔一絲譏笑，「倒是會挑，挑了個不會水患的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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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陳平那兒套出話，趙朗季住在右拐進去第三間的官寮，他們確認趙朗季並不在後便逕自翻牆闖入，官僚地處清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窗外燭影婆娑，清風徐來，帶來陣陣涼意與淡淡竹香，左邊一個衣架，架上空落落的，衣物像團擰巴抹布全散在床上，右邊一個案桌，桌上凌亂放著書籍與畫得亂七八糟的水渠工圖，一股酸臭味瀰漫整個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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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沒了女人與下人張羅，我二叔都不會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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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隨手拿起水渠工圖，有看沒有懂，此時忽聽門外一陣腳步，她與喻南岳相覷一眼，唯恐是趙朗季臨時返家，他們二人身手俐落翻出窗外藉著後矮牆躍上屋頂，隱藏好自己後，觀察著外頭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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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腳步聲是個住在隔壁官僚的某郎中，青天白日裡也不知去哪喝了個爛醉，進了屋後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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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屋頂等了好一陣，遲遲不見趙朗季返家，趙有瑜打了個哈欠嫌無趣，讓喻南岳繼續守株待兔，自己則跳下屋頂打算到街上閒逛去，她沿著青石板階往下走，身側忽被人輕撞了一下，一衣衫襤褸的小姑娘怯怯地道歉，像在躲避什麼人似的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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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注意到小姑娘不只身上只披單薄，甚至打著赤腳，還未細想，喧嘩騷動聲由遠而近，只見一群拿著棍棒的凶神惡煞衙役帶隊四處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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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那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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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橋對面，千萬別讓她跑了！王大人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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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她摸摸下巴望向小姑娘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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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一人混在市街人群中，腳上沾滿泥濘，手中攥緊一小玉瓶，匆匆穿過拱橋，途經半路抬頭便見三兩衙役正在張望並似乎發現了她朝這邊大步走來，她呼吸一滯，掌心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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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要往後逃跑，身後竟也有衙役巡邏，此刻她感到無比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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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有衙役朝她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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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娃子，妳讓姐姐我好找，這次換妳當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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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碩大的披風猛地罩在小姑娘的頭上，傳來一溫婉的女聲，並推著她往前走，走下了拱橋，而那群衙役渾然未覺，與之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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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不敢亂動，只是被動的被推著往前，直到一處深向暗處，披風被拿開，她才得以重見天日，一抬頭嚇見是一笑顏盈盈的女娘，正是剛剛與她在青石階上有碰撞的趙有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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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朝她攤開掌心，好整以暇的說：「以為是吃的？把我的東西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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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雙肩一顫，捏緊手中的玉瓶，愣是不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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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碰撞並非偶然，小姑娘順手偷了趙有瑜身上裝有花椒粉的小玉瓶，她也是後知後覺，這才追上了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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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著小姑娘看起來也才十二、三歲左右，見她不說話，趙有瑜左手拿著剛剛買的熱包子，右手拿著碎銀，「要吃的我有，要錢我也有，都能給妳，但那瓶得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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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被她說動，正要交出小玉瓶，幾道高大身影攏住了她們，衙役們追尋街上未果，竟連巷尾也不放過，這才歪打正著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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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家小娘子，可真會跑，還是乖乖跟我們回衙役，妳爹可還等著妳。」衙役步步逼近，湊近了才發現不只蔣小娘子，還多了一位著青衣身披墨竹披風的秀麗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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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半面輪廓隱在暗處，衙役只瞧見斜光落在她側身，渡上一層深巷裡的霧裊浮光，還有嘴角勾勒了一抹瀅瀅笑意，而這抹笑意很快被跳神面具給隱住了，青衣翩然如江南煙雨急驟，掀起了地面上浸透的濕腐味，接踵而至的是一股刺鼻難耐的嗆味，如數萬把利刃飛刀從鼻腔裡射入，順著咽喉幾欲刺穿了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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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這是什麼味兒──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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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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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們無不掩鼻痛苦在地哀嚎，他們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淚流滿面，一張開口唇齒又是另一番折磨，滿嘴的刺激，又疼又麻，宛如刮骨極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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