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真拍了拍林軒華的肩,語氣中帶著幾分玩笑,又幾分無奈:「不丟人。你瞧我老婆都快沒了,能有我慘嗎?你是讀書人,別把這事放心上。」
林軒華一聽,頓時緊張起來,連忙湊近,壓低聲音,神情急切地道:「說起來,林某還需向亦兄弟賠個不是。這馬宸鋒原本是我親自要處理,卻因一時心急,自作主張設下此場比試,牽連到你,實在失禮,還望見諒。」
亦真輕輕搖頭,臉上帶著些許調侃之意,語氣仍是從容:「林公子,我那娘子天姿國色,是誰見了都要饞上一口的,這一路走來,垂涎她美色的人不知有多少人,最後還不是都讓我一一收拾?您只管做您該做的事,無需多慮。」
聽得此言,林軒華登時眉開眼笑,心中大定,臉上的難堪之色也稍稍褪去。
他旋即又壓低聲音,悄聲問道:「那就好,那就好…只是亦兄弟,你覺得這場劈竹比試,勝算有多少?是否…穩妥?」
亦真沉吟片刻,斂眉思量,隨即答道:「九成以上吧,起碼沒什麼會輸的感覺。」
「當真?」林軒華微微一怔,語氣中仍有幾分狐疑:「你這麼有把握?說起來,若是與你與白姑娘相比,自然沒話說,可接下來還有兩位壯如金鐵的百戶與千戶,實力不容小覷啊…」
他話未說完,又自顧補上一句:「你放心,若真出了差錯,我林某自有對策,不至讓你們二人吃虧。」
白雪靈輕輕一笑,語帶柔媚地道:「林公子不必擔心,我相好的可不是尋常之人,他的本事可比這些打刀弄槍的粗人精巧多了,您接著看便是。」
二人一言一語,皆是胸有成竹之態,林軒華這才真正寬了心。
至於方才劈竹之辱,眼下也懶得再去回想,暗忖著,只盼亦真能為他一雪前恥便好。
正說著,便聽場中傳來一聲呵斥:「馮恆,該你了!」
馬宸鋒雙手插腰,語帶不耐,顯然對馮千戶遲遲未出手頗有微詞。
馮千戶冷哼一聲,當即揮手命人將十根寬竹豎於場中,並排而立,宛如一堵翠綠竹牆,氣勢逼人。
林軒華瞧得眼睛一瞪,驚道:「這…莫非馮千戶要一刀劈十?!」
他連一根竹子都劈不斷,見馮千戶直接上十根,心中自是不無自卑之感。
只見馮千戶雙手握刀,閉目凝神,鼻息如鼓,身形穩如山岳,氣勢沉穩如岳。
他口中輕吐濁氣,似在調息聚神,氣場漸漸升騰。
猛然之間,他雙目睜開,刀鋒一閃,暴喝一聲:「喝!」
刀光如驟閃的驚雷!寒芒乍現,疾斬而出,竟如天雷墜落般狠狠斬去!
只聽「咻!」一聲長響,刀刃破風,直取竹牆側邊。
霎那間,九根竹節應聲而斷,齊刷刷地往兩旁傾倒,咚啷叮噹一陣亂響!
唯有最末一根,刀痕入木三分,卻仍未斷,全身微顫,勉強挺立未倒。
場面一時鴉雀無聲,眾人呆愣了半刻,隨即爆出如雷掌聲,連聲叫好。
斷竹之處平整光滑,無一毛邊,顯然刀法之精,力道之沉,已至化境。
如此技藝,唯有數十年苦練,方能成就。
馮千戶微微一笑,將佩刀往肩上一搭,身形挺拔如槍,臉上浮現一抹自豪與滿意。
「好!」有人叫道,接著如潮掌聲再次響起,場上士兵無不拍掌叫絕。
「嘖。」馬宸鋒低聲一哼,臉色略沉,顯是有些不服氣。
林軒華則目瞪口呆,繼而大聲讚道:「馮千戶這一刀劃雲斷岳,折眾人之氣勢,林某有幸得見,實乃三生之幸!」
馮千戶抱拳回禮,語帶謙虛:「林公子言重了,此不過雕蟲小技罷了。我鐵血營中精兵強將,六十人中,若說能施展這種刀法,當不少於半。」
言語之中雖為自謙,實則暗藏炫耀,說得極是自然。
然而誰能不知這一刀的精妙,要說鐵血營中六十人中有一半都能做到如此,那無疑是誇大了。
而他話鋒一轉,話中意有所指:「不知糧草營中,平日閒來無事,可否練出此等刀法?」
此言一出,眾人皆知其意,分明是話裡帶刺,暗指馬宸鋒與其麾下無甚能耐。
林軒華見狀,連忙打圓場,抱拳笑道:「馮千戶不僅武藝高強,言行亦是謙遜有禮,實乃我天合軍中將士之楷模。」
馮千戶微笑點頭,眼角餘光瞥向馬宸鋒,緩步退開,主動讓出場地,淡淡道:「馬百戶,接下來該你了。」
這一刀雖未能十斷,卻已立下下馬威之勢。
馮千戶收勢得當,退場時更添從容,分明是在故意給馬宸鋒添壓。
馬宸鋒眼中火光隱現,冷冷一笑:「馮恆能斷九,我馬某又豈會遜色?給我取十根竹來!」
語落如雷,場上氣氛再度緊繃,眾人屏氣凝神,目不轉睛。
誰都明白,這兩位營中主將的較量,才是這場比試的真正高峰——至於亦真,竟被暫時遺忘在一旁,靜靜站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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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士兵依令備妥,仍如先前那般,十根寬竹齊整地立於地面,馬宸鋒提刀上前。
只見他表面沉穩如常,然額際已有一滴冷汗悄然滑落,洇濕鬢角。
這一刀,關乎顏面存亡——贏了,自是滿堂喝采、美人入懷;若輸,則顏面盡失,功虧一簣。此戰,非贏不可,也容不得半分閃失。
白雪靈斜睨了亦真一眼,只見他神情淡漠,似對眼前比試興趣缺缺,眉目間毫無波瀾,不由得心頭一陣無名火起,忽地伸手,猛地在他手背上狠狠一擰。
「嘶!」亦真低呼一聲,吃痛不已,好在壓住聲音,還好沒驚動旁人。
他側目望向白雪靈,卻見她面若無事,眼神專注地盯著竹陣,彷彿剛才那一擰從未發生。
心中頓時狐疑:這妮子又是哪根筋不對了?
雖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眼下場中士兵環立,他也不好當眾發作,只得將疑惑壓下。
然時間漸久,馬宸鋒依舊立於原地,手持長刀,紋風未動。將士們等得有些不耐煩,低語聲四起,氣氛漸漸浮動。
正當馮千戶欲出聲催促之際,馬宸鋒忽然暴喝一聲!聲如虎吼,舉刀劈下!
那一刀如驚雷震空,帶起陣陣風勢,刀光如虹,直掃竹陣!
「啪啦啪啦——!」
寬竹應聲而裂,接連斷裂的聲音如雨打枯枝。只見那竹節斷口參差不齊,顯是無半點巧勁,全憑一身蠻力將其撕碎。
一根、兩根、三根……直到第八根時,刀勢稍止,長刀終於停下,尚餘兩竹猶立不倒。
「馬百戶失手了?」人群中驚疑四起,眾人紛紛側目,心中暗道有戲可看。
林軒華正要開口,誰知馬宸鋒卻不曾起身,只見他咬牙切齒,猛吸一口氣,臉色漲紅如熾,臂上青筋暴起,雙手握刀,再度奮力揮下。
「啪啪——!」
餘下兩根寬竹終於被劈斷,碎裂聲中塵屑飛揚,十竹盡折,馬宸鋒這才氣喘如牛地直起身形,慢吞吞將刀收起,臉上卻是得意之色滿溢。
「怎麼樣?我贏了吧,馮恆,你還有什麼話說?」他笑容可掬,語帶挑釁。
馮千戶面色鐵青,怒氣沖冠,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卑劣小人!說好只許一刀,你分明中途提氣再劈,怎還算是一刀之內?這明明是作弊使詐!」
「笑話!」馬宸鋒臉不改色,拂去額上汗珠,冷冷回道:「我只是提氣,並未提刀,刀始終未曾抬離,怎可說我使詐?分明是你輸不起罷了!」
「強詞奪理!」馮千戶怒吼,脖頸筋絡暴突,氣得幾欲噴血。
「卑鄙無恥!」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ZaW0Ntpc2
「重賽!要重賽!」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gfMkXaYMT
「這種砍法誰不能做?這局怎麼能算數!?」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7q1NfHGQC
「糧草營簡直厚顏無恥!」
鐵血營眾將士群情激憤,齊聲高喊,怒聲如浪,一時之間場面混亂不堪,叫囂聲震天價響。
但馬宸鋒卻充耳不聞,聳聳肩、一臉傲然,那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簡直要氣死人。
他心中更篤定一事:真正握有裁決之權的,乃是一旁的林公子。自己與其早已暗通款曲,哪有不勝的道理?
果然,林軒華見場面嘈雜,輕聲咳嗽一聲,朗聲道:「諸位稍安勿躁,莫亂了禮數!」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目光齊齊投向林公子,皆欲聽其斷語。
馮千戶怒氣未歇,抱拳大聲道:「林公子,您是讀書人,萬萬不可偏私,還望公正論斷,替我等主持公道!」
馬宸鋒站在一旁,冷笑不語,心道:「你叫吧,就算你把嗓子喊破,林公子也不會幫你。」
林軒華則兩手負後,來回踱步,神情間頗有躊躇之色。
他緩緩道來:「唉,此番比試,確實令本公子頗感為難。馮千戶刀法精妙,宛若雷霆萬鈞;馬百戶則氣勢逼人,力大無比,若論結果,馬百戶是斷竹十根,技高一籌…」
他語音一轉,又道:「然則,比試之初並無明定規矩,說是‘一刀斷竹’,究竟是以氣斷、以刀斷,還是氣息可續,刀勢可連,皆無規矩可依。此等模糊之舉,錯在我沒能提前說明白。依在下愚見,不如…判作平局如何?」
「平局?」人群中一片譁然,面面相覷,眾人皆露不滿之色。
就連馬宸鋒也有些錯愕,他方才還自得其樂,此刻卻不願就此收場,忙道:「林公子,此話差矣,勝負已分,如何能草草了之?還望您再詳加思量。」
話音未落,鐵血營中已有士卒高聲喊道:「是啊!這明顯使詐,照他這般砍法,試問有誰不能一刀斷竹?」」
群情再起,憤怒如沸,場面一時再陷混亂,眾將士群起而攻之,七嘴八舌,無不要求重賽,以正公道。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還請聽本公子一言。」
林軒華當即高聲道,手作止勢:「所謂家有一忍,外無橫禍;吾輩生於斯,長於斯,皆為大天合國子民,妖族犯我山河社稷,狼子野心,不可不防。當此風雨飄搖之時,正需我等同心戮力,齊御外侮,而非內鬥爭鋒,自損元氣。」
他語調鏗鏘,目光流轉諸人,繼而續道:「今日之比試,原為切磋技藝,豈料小爭致亂,實非本意。論勝負者,當論與妖族血戰之果;若等閒內鬥,反讓妖人有機可乘,豈非本末倒置、貽笑大方?因此在下以為,雙方皆有可觀之處,技藝卓然,氣勢逼人,何妨視作平局,以全大局?」
他講得頭頭是道,國家大事面前,這等小事又何足掛齒,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語落之際,林軒華又含笑拱手,道:「然而將士們觀戰了這麼久,若沒給個交代,也難平諸公心意,是說,我林府願備良馬四十,鐵血營、糧草營各分其半,以謝眾位將士一番辛勞與熱情。此舉既為化解爭執,亦為鼓勵士氣,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此番話語合情合理,進退得宜,場中將士雖多不滿,卻也無從反駁,紛紛點頭,交頭接耳間便已默然接受。
唯馬宸鋒神色陰沉,唇角微抿,顯然心下不甘,卻又不能當眾發難,怕是掃了林公子的顏面,於是只得強忍怒火,沉聲不語。
「說得好,說得太好了。」白雪靈忽然拍掌讚道,聲音清脆如珠落玉盤,笑意嫣然,只是那語氣裡卻透著一股似有若無的嘲諷之意,只有亦真聽得出來。
他眉頭輕挑,暗道:這妮子,想必心裡很不是滋味吧?
林軒華聞言,卻自以為得了白雪靈的青睞,頓時得意洋洋,抬手整了整衣袍,笑容更加燦爛:「白姑娘過獎了,林某僅是盡己之責而已。只是此場比試,尚有一人未曾登場——亦兄弟,你可願出陣?」
對啊,說好了五人參賽,怎麼唯獨漏了此人呢?
眾人這才想起,那頭還剩下最後一位——一名一直靜靜站在隊伍一邊、不動如山的青年。
一時間,將士們紛紛側目望去,只見那人立於風中,衣袂微動,雙眼平靜如潭,面容俊朗卻無絲毫表情,唯有兩縷雪白流蘇隨風而舞,竟讓人生出幾分神秘之感。
「這小子,長的倒是人模人樣,可有何真本事?」有人低聲竊語。
亦真走上前去,撿起地上一柄長刀,走向設置場地,與立寬竹的士兵低語數句,那士兵聞言一怔,旋即點頭照辦,於場中重新豎立十根寬竹,並以粗麻索一一捆牢,使其穩固無比。
眾人見狀皆是一愣,不禁交頭接耳:「這是要直接挑戰十根竹子?未免太冒險了吧!」
林軒華上前一步,問道:「亦兄弟可是要與馮、馬二位一般,挑戰十竹?」
亦真點點頭,語氣平淡如水:「前兩位都劈十竹,若亦某不能劈盡,自當認輸,既然如此,也不必再從一開始慢慢砍起了。」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這可不是練手,而是直接迎難而上!此局原是關乎婚約,他竟毫無熱身便要正面挑戰?難不成真是力大無窮?抑或根本不知死活?
就在亦真將要揮刀之際,林軒華忽然快步攔住,驚呼道:「且慢!」
亦真立時收刀入鞘,眉梢微挑,問道:「林公子有何指教?」
林軒華苦笑一聲:「其實,方才的事情歷歷在目,這一刀還沒劈,規矩倒先得立妥——否則再起爭議,便不好收場。」
「規矩?」亦真一愣。
林軒華耐心解釋:「正是如此,亦兄弟可要想明白,這局若輸,可就要與白姑娘除去婚約的啊。」
亦真神色未變,僅是淡淡答道:「贏了不就好了,這點事我早就知道了。」
一句話淡若風塵,卻驚得眾人心頭一震。
好囂張的小子!連馮千戶與馬百戶的刀法都不放在眼裡?
馬宸鋒目光冷凝,雙拳微握,盯住他如同要將其一眼看穿。
林軒華見氣氛緊繃,連忙打圓場笑道:「不過亦兄弟莫怪,小弟只是想問個公道,倘若你也劈斷十竹,那這勝負該作何收場?總不能再來個平手吧?」
眾人聽了,皆覺有理,一片附和之聲。
此時,馬宸鋒忽地大步踏前,抱拳道:「這規矩就讓我來定吧,若此人能一刀劈盡十竹,便算他勝;若差上一根半枝,則視作落敗,毫無爭議!」
說罷,他冷笑一聲,滿懷自信,卻也不是無地放矢。
在場之中論刀法,當屬馮千戶當頭,就連他都沒辦法一刀十竹,這小子又如何能勝過馮千戶?
即便方才他與馮千戶的比試算做平手,沒辦法見到他下跪磕頭的樣子,屬實有些可惜,可只要贏了這小鬼,就能贏得白雪靈的芳心,這才是真正的穩賺不賠,那先前的比試誰勝誰負,也就無關緊要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YF1AMk3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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