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半,維港籠罩在一層薄紗般的海霧中,初升的太陽掙扎著將淡金色的光芒刺破雲層,灑在尖沙咀高樓林立的玻璃幕牆上,反射出冰冷而忙碌的光斑。保盛偵探社位於銅鑼灣一棟略顯陳舊但位置極佳的商廈頂層。此刻,偌大的開放式辦公區還很安靜,只有靠窗位置的咖啡機發出規律的咕嚕聲,空氣中瀰漫著新鮮研磨咖啡豆的濃郁香氣。
鐘安澈斜倚在自己辦公室門框上,手裡端著一個印有動漫角色的馬克杯,裡面是黑咖啡。他換下了昨晚那套考究的西裝,穿著一件深藍色連帽衛衣和卡其色工裝褲,整個人顯得年輕而充滿活力,只是眼底隱約可見的淡青洩露了連夜工作的疲憊。他的辦公室不大,卻充滿個人特色:一面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各類偵探小說、犯罪心理學專著、物理學科普讀物,甚至還有幾套珍藏版漫畫;另一面牆則掛著一塊巨大的白板,此刻上面已經貼滿了昨晚在寶光閣拍攝的照片、溫控異常截圖、通風管道刮痕的內窺鏡照片影印件,以及用紅筆圈出的幾個關鍵詞:「銀屑?」、「0.3℃/0.5秒」、「通風管道」、「非接觸盜竊」。
「早啊,老大!昨晚的『太陽劫案』有進展嗎?」一個元氣十足的聲音打破寧靜。盧貝兒拎著一個紙袋風風火火地走進來,栗色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臉上化了精緻的淡妝,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色運動套裝,腳踩一雙螢光色跑鞋,整個人像顆剛充飽電的電池。她把紙袋往鐘安澈辦公桌上一放,「給,深水埗『陳記』的菠蘿油和絲襪奶茶,熱乎的!慰勞一下我們勞苦功高的首席!」
「謝了。」鐘安澈接過奶茶,吸了一大口,濃郁的茶香和奶滑瞬間喚醒了些許精神。他指了指白板上那個裝著銀色碎屑的證物袋照片,「最大的『進展』就是這個。貝兒,跑一趟政府化驗所,找高級化驗師梁博士,加急!我要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來源、成分、物理化學特性,越詳細越好!強調是商業罪案調查科黃志斌督察督辦的要案。」他把證物袋從抽屜裡小心取出,遞給盧貝兒。
「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盧貝兒接過證物袋,熟練地塞進隨身小包的夾層,動作利落,「老大,那刮痕的照片我也拷貝一份給梁博士?說不定能分析出造成刮痕的工具材質。」
「好主意!一併送去。」鐘安澈讚許地點頭,盧貝兒的心思細密總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盧貝兒剛風風火火地離開,一個沉穩的腳步聲伴隨著略帶滄桑的哼唱(依稀是八十年代粵語金曲的調子)由遠及近。曹世禮端著自己的保溫杯走了進來。他年過五十,身材保持得不錯,穿著熨帖的淺灰色襯衫和深色西褲,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歲月沉澱下來的從容和閱歷帶來的敏銳。
「安澈,早。」曹世禮的聲音溫和而平穩,像一杯溫熱的老茶,「昨晚的案子,動靜不小。今早財經版和社會版頭條都被『寶光閣金鑽離奇失竊』給佔了。陳啟明那邊壓力山大,黃志斌那邊也催著要線索。」他走到白板前,仔細看著上面的資料,「銀屑…溫度波動…通風管道…手法很刁鑽啊。不像本地那些毛賊的手筆。」
「非常專業,而且情報精準。」鐘安澈走到白板前,拿起白板筆,在「銀屑?」旁邊畫了個大大的問號,「現場太乾淨了,除了這點東西和管道裡的刮痕,幾乎沒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痕跡。對方對寶光閣的安保、環境控制甚至建築結構都瞭如指掌。老曹,我需要你動用你的關係網,查兩件事。」
「你說。」曹世禮擰開保溫杯蓋,吹了吹熱氣。
「第一,」鐘安澈在白板上寫下「內部人員?」,「查寶光閣所有核心員工、安保人員、甚至近期離職人員的背景,尤其是能接觸到環境控制系統、安保佈防圖、建築藍圖的人員。重點關注是否有異常財務狀況、近期與不明人士接觸,或者有特殊技術背景的。」
「明白。珠寶行當圈子不大,我找幾個老夥計探探風。」曹世禮點頭。
「第二,」鐘安澈又在白板上寫下「供應商/承包商?」,「查為寶光閣提供安保系統、環境控制系統、甚至裝修建材的供應商和承包商。特別是那些能接觸到系統核心代碼、安裝細節,或者施工時有機會在現場動手腳的。對方可能利用了某個合法的『後門』。」
「這個範圍有點大,需要時間。」曹世禮沉吟道,「我會優先篩查那些技術含量高、接觸核心機密的公司。」
「辛苦了,老曹。」鐘安澈拍了拍曹世禮的肩膀。這位社裡的「定海神針」,人脈之廣、處事之穩,是他最信賴的後盾之一。
「份內事。」曹世禮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轉身走向自己的工位,開始撥打電話。
辦公室暫時安靜下來。鐘安澈坐回辦公椅,打開電腦,調出昨晚用手機拍攝的溫控系統異常波動截圖,將時間點「21:47:03」和波動幅度「-0.3℃」放大。他眉頭微蹙,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0.3度,0.5秒…什麼樣的裝置能如此精準地、局部地製造出這種瞬間的溫度變化?而且還要不留痕跡?能量來源是什麼?定向傳導?超聲波聚焦?還是某種化學的快速吸熱反應?他腦海中飛速掠過各種可能的技術原理,又一一被現場條件和缺乏更多物證所否定。這種感覺,就像在解一道只有半個方程式的難題。
就在他陷入沉思時,手機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黃志斌。
「安澈,化驗所有初步結果了!你送來的那種銀色粉末!」黃志斌的聲音透著一絲驚訝和急切,「梁博士親自打的電話,說結果很…特別!」
「是什麼?」鐘安澈立刻坐直身體。
「不是金屬粉,也不是塗料!」黃志斌語速很快,「梁博士做了傅立葉紅外光譜和掃描電鏡,確認主要成分是一種高度提純的有機化合物,混合了極微量的特殊金屬微粒。數據庫比對結果指向一種非常罕見的東西——『銀星麝』(Argentum Moschus)!」
「銀星麝?」鐘安澈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
「對!一種產自中東特定區域、極其稀有的天然麝香變種!」黃志斌解釋道,「普通的麝香你知道,是動物香料。但這『銀星麝』據說是在特殊地質環境和植物生態下,由某種罕見的麝鹿攝入特定礦物後代謝產生的分泌物,再經過極其複雜的工藝提純結晶而成。它不僅香氣極為獨特冷冽,帶有金屬感和星空般的涼意,更關鍵的是,它本身具有一些奇特的物理特性!」
「物理特性?」鐘安澈的心跳加速,感覺抓住了關鍵。
「對!梁博士說,根據非常有限的文獻記載,高度提純的銀星麝晶體,在特定波長的紅外線照射下,或者在劇烈而短暫的溫度梯度變化刺激下,會產生一種被稱為『瞬態諧波共振』的效應!簡單說,就是它能在極短時間內,劇烈地吸收或釋放特定頻率的能量,並在微觀層面產生類似於…呃…『微型定向能衝擊』的效果!而且作用範圍非常狹小精準!」
鐘安澈的腦海中彷彿劃過一道閃電!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被強行拼接起來!
**銀星麝粉末** —— 被放置在展櫃基座下方通風口附近,那個能量可以滲透的縫隙處。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4LEc3A5bU
**精準的瞬間溫度干擾(-0.3℃)** —— 觸發了銀星麝的「瞬態諧波共振」!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dd9MGSnDW
**諧波共振產生的微型定向能衝擊** —— 作用目標是什麼?粘合劑?水晶分子結構?還是那個可能存在的微型機械結構?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VPiQlsp1r
**通風管道內的刮痕** —— 很可能是運送或放置觸發裝置(製造溫度變化的裝置)時留下的!
「我明白了!」鐘安澈的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盜賊利用了這種罕見香料的物理特性作為『能量轉換器』和『定向武器』!他們先在目標位置佈置好銀星麝粉末,然後在特定時刻,通過通風管道送進一個能製造瞬間精準溫度變化的裝置,觸發銀星麝的共振效應!產生的定向能量衝擊,就在那0.5秒內,短暫地『癱瘓』了展櫃的某個關鍵防護點!可能是讓粘合劑瞬間失效,也可能是讓水晶罩產生了一個微小的、允許某種『抓手』或吸力裝置通過的臨時縫隙!然後,鑽石就被某種同樣通過管道送入的機械裝置取走了!最後,觸發溫差的裝置和取物裝置可能自毀或回收,只留下難以察覺的銀星麝殘留和管道刮痕!」
電話那頭的黃志斌聽得倒吸一口涼氣:「我的天…聽起來像特工電影!但…邏輯上完全說得通!銀星麝…這種東西,在香港哪裡能弄到?這絕對是條大線索!」
「非常罕見!」鐘安澈肯定地說,「梁博士有沒有說它的來源和用途?」
「說了!」黃志斌立刻回道,「梁博士提到,這種東西因為太稀有,提純工藝複雜,產量極低,通常只作為頂級定製香水的核心定香劑或者某些中東皇室的特供熏香原料,價格堪比黃金!在香港…能接觸到這種級別原料的地方屈指可數,無非是那幾家頂級的獨立調香工作室,或者為超級富豪服務的私人香氛定製沙龍!」
頂級調香…私人香氛沙龍…鐘安澈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個人名——昨晚在寶光閣演奏的作曲家,鄭靈芸!陳啟明昨晚提到,為了營造獨特的開幕氛圍,他特意邀請了新銳作曲家鄭靈芸現場演奏她創作的輕音樂,並委託她為酒會調配了一款獨特的環境香氛!
「黃Sir,」鐘安澈當機立斷,「我這裡有一條相關線索。寶光閣開幕酒會的環境香氛是特邀一位作曲家調配的。我馬上去拜訪她,看能否獲取香氛樣本,或者瞭解她是否使用了、或者注意到任何異常的香料,特別是類似『銀星麝』這種冷冽金屬感的氣味!我們雙管齊下,你那邊也立刻排查香港所有可能接觸到銀星麝的高端香氛來源!」
「好!我馬上安排人去查那幾家頂級工作室和沙龍的進出貨記錄!保持聯繫!」黃志斌雷厲風行地掛了電話。
鐘安澈放下手機,立刻在電腦上搜索鄭靈芸的公開信息和工作室地址。資料顯示,鄭靈芸的工作室位於半山區一棟鬧中取靜的藝術家公寓樓內。他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和一件薄外套,對剛結束一個電話的曹世禮喊道:「老曹,我去趟半山,找昨晚寶光閣的作曲家鄭靈芸!貝兒回來讓她把化驗報告細節整理好!有急事電話!」
「小心開車!」曹世禮抬頭叮囑了一句。
半山區的街道狹窄而寧靜,兩旁是枝葉繁茂的古樹和風格各異的低層公寓樓,隔絕了山下鬧市的喧囂。鐘安澈將車停在一棟有著奶白色外牆和大幅落地窗的現代公寓樓下。根據地址,鄭靈芸的工作室在三樓。
按下門鈴,片刻後,門內傳來輕柔的腳步聲。門開了。
站在門後的女子,正是鄭靈芸。她穿著一件質地柔軟的米白色高領羊絨衫,搭配淺咖色寬鬆長褲,一頭烏黑的長髮鬆鬆地挽在腦後,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和光潔的額頭。她的皮膚白皙細膩,五官精緻柔和,尤其是那雙眼睛,大而清澈,像浸潤在泉水中的黑曜石,此刻帶著一絲剛從工作中抽離的朦朧和些許疑惑。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文靜、溫婉而略帶疏離的藝術家氣質。
「請問…?」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琴弦,帶著天生的溫柔。
「鄭靈芸小姐?您好。」鐘安澈露出他那標誌性的、富有親和力的開朗笑容,同時出示了自己的名片,「我是保盛偵探社的鐘安澈偵探。很抱歉打擾您。關於昨晚寶光閣開幕酒會上發生的…意外事件,有些情況希望能向您瞭解一下。警方商業罪案調查科的黃志斌督察也委託我協助調查。」他巧妙地抬出警方名義,增加可信度。
鄭靈芸接過名片,低頭看了看,又抬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鐘安澈。她眼中那絲朦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瞭然和淡淡的憂慮。「是為了…那顆失蹤的金鑽?」她的聲音依然很輕,但清晰了許多。
「是的。」鐘安澈坦誠地點頭,「您當時在現場演奏,又負責了酒會的環境香氛設計,您的感知和記憶對我們還原現場細節非常重要。」
鄭靈芸略微沉吟了一下,側身讓開門口:「請進吧,鐘偵探。」
走進工作室,一股混合著木質、紙張、淡淡墨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而空靈的香氣撲面而來。工作室面積不小,採光極好。最顯眼的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安靜地佔據了靠窗的位置。牆邊立著幾個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樂譜、音樂理論書籍和各類文學藝術書籍。一張寬大的實木工作台上散落著寫滿音符的五線譜稿紙、鉛筆、橡皮,還有一台專業的音樂製作電腦和MIDI鍵盤。角落裡放著一套精緻的茶具和一些造型別致的香薰瓶、精油瓶。整個空間整潔有序,充滿了創造性的氛圍,卻又透著主人性格中的那份沉靜。
「請坐,要喝點什麼嗎?茶?還是水?」鄭靈芸示意鐘安澈在靠窗的一組布藝沙發上坐下。
「水就好,謝謝。」鐘安澈坐下,目光快速而專業地掃過整個空間,不放過任何細節。書架上除了音樂書籍,還有不少心理學、哲學甚至物理聲學的專著,顯示出主人廣泛的興趣和深度思考的習慣。工作台一角放著一個小巧的電子相框,循環播放著一些自然風光照片。
鄭靈芸從旁邊的迷你冰箱裡拿出一瓶依雲礦泉水,倒進一個乾淨的玻璃杯,放在鐘安澈面前的茶几上。她自己則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雙腿併攏,姿態優雅而略顯拘謹。
「鄭小姐,」鐘安澈開門見山,語氣溫和但專業,「首先想請問,您昨晚在寶光閣的演奏,整個過程是否順利?有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尋常的現象?比如奇怪的聲響、光線的異常閃動、或者人為的干擾?」
鄭靈芸微微蹙起秀氣的眉毛,認真回憶著,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羊絨衫的下擺。「演奏過程…很順利。陳老闆的要求是營造一種『靜謐的奢華與永恆感』,所以我選的曲子節奏都比較舒緩、空靈,注重氛圍的營造。」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捕捉某種稍縱即逝的感覺,「不過…硬要說有什麼不尋常…」
她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眼睛看向鐘安澈:「大概在酒會進行到中段,也就是…」她努力回憶著時間點,「大概九點四十分到九點四十五分之間?我彈奏那首自己創作的《星塵低語》時,有那麼一瞬間…很短暫,可能只有一兩秒…我感覺到一種…『不和諧的顫動』。」
「不和諧的顫動?」鐘安澈身體微微前傾,眼神專注,「是指音樂本身?還是…?」
「不是音樂本身。」鄭靈芸搖搖頭,表情有些困惑,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來描述那種抽象的感覺,「更像是一種…物理層面的、環境的擾動?或者說…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和諧感』侵入了當時的空間場。就像…平靜的水面突然被一顆看不見的小石子打破了,蕩開了一圈極其微弱的漣漪。它干擾了我當時沉浸在音樂中的情緒流,讓我下意識地在接下來的幾個小節裡,指法稍微…偏移了一下,無意中按下了幾個原本樂譜裡沒有的、略顯突兀的音符。」她說著,起身走到工作台前,從一疊散亂的稿紙中翻找出一份,遞給鐘安澈。
「這是我昨晚回來後,憑記憶立刻記下來的當時的狀態,還有那幾個…『意外』的音符。」她的臉頰微微泛紅,似乎對自己演奏時的「失誤」有些不好意思。
鐘安澈接過稿紙。紙上是娟秀流暢的筆跡,記錄著《星塵低語》的片段旋律。在特定的幾個小節上,原本流暢的音符旁,用紅筆標註了幾個額外的、顯得格格不入的音符,並在旁邊寫著:「21:44左右?外部干擾?不確定…空間的顫動…不安感…」。
鐘安澈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幾個紅筆標註的音符上,又猛地抬頭看向鄭靈芸:「鄭小姐,您能確定這種『不和諧的顫動』發生的具體時間嗎?還有,您提到是『物理層面』的感覺?能具體描述一下嗎?是聲音?震動?還是…氣味的變化?」他敏銳地將話題引向香氛,因為銀星麝的特性之一就是其冷冽的金屬感香氣!
「時間…」鄭靈芸再次努力回憶,「應該是在我彈奏到《星塵低語》第二樂章轉調前的那段下行琶音時…大概是九點四十四分到四十五分之間?我不敢說絕對精確,但感覺很強烈。」她頓了頓,似乎在仔細回味那種奇異的感覺,「至於那種感覺…很難描述。不是聽到的聲音,也不是明顯的震動。更像是一種…皮膚能感覺到的、極其細微的氣壓變化?或者說…是周圍空氣分子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帶著一絲…冰冷的、金屬質感的…鋒利感?」她不太確定地選擇著詞彙,眉頭微蹙,「對,就是鋒利感!非常短暫,一閃而過,但當時讓我後頸的汗毛都微微豎了一下。」
**冰冷的、金屬質感的鋒利感!**
鐘安澈的心臟猛地一跳!這與銀星麝被激活時可能產生的能量場描述何其相似!而且時間點(鄭靈芸感覺是21:44-45,監控記錄的溫度異常是21:47:03)雖然有幾分鐘差距,但考慮到人的主觀時間感知誤差,以及能量場傳遞的延遲,這並非不可解釋!更重要的是,鄭靈芸作為一個對環境感知極其敏銳的藝術家,她的直覺往往是超越常人的!
「鄭小姐,您的描述非常重要!」鐘安澈的語氣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您提到了一種『冰冷的金屬質感』。這讓我聯想到您為酒會設計的環境香氛。據陳老闆說,香氛也是您調配的?能否請您詳細談談這款香氛的構成?在酒會過程中,您是否有聞到任何…不屬於您設計的、異常的氣味?尤其是那種冰冷的、金屬感的氣味?」
提到香氛,鄭靈芸的眼睛亮了一下,顯然這是她專業且感興趣的領域。「是的,香氛是我調配的。主調是雪松、冷杉和杜松子,營造森林深處的靜謐感,中調加入了少量的鳶尾根和紫羅蘭葉,增加一點空靈的花香和綠意,尾調是沉穩的檀香和淡淡的琥珀,象徵永恆。整體追求一種乾淨、清冷、帶有距離感的奢華氛圍。」她娓娓道來,專業而清晰。
「至於異常氣味…」她再次陷入回憶,手指輕輕點著下巴,「在我感覺到那種『不和諧顫動』的幾乎同時,或者說…稍早那麼一兩秒?我的確聞到了一絲…非常非常淡的、遊離於我設計的主香調之外的氣味。」
「是什麼樣的氣味?」鐘安澈追問,身體前傾的幅度更大了些。
「很奇特。」鄭靈芸的眼神變得專注,「它非常短暫,像一縷冰冷的煙霧,突然混進來,又瞬間消散。氣味本身…難以形容。它有一種…」她努力尋找著精準的比喻,「像冬天結冰的金屬欄杆貼在鼻尖上的那種冷冽感,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於…星塵或者某種礦石的…粉末感?甚至還夾雜著一絲…非常非常淡的、類似於動物性的原始野性氣息,但被那層冰冷的金屬感包裹著,幾乎難以察覺。總之,它很冷,很『硬』,和我設計的以木質為主的、相對『柔軟』的森林香調格格不入。」
**冰冷的金屬感!粉末感!動物性的原始野性氣息!**
鐘安澈幾乎可以確定了!鄭靈芸聞到的,極有可能就是被激活瞬間的銀星麝散發出的獨特氣息!那種冷冽的金屬感是它的標誌,粉末感符合它的物理形態,而那一絲難以察覺的動物性野性氣息,則源自它作為麝香變種的本源!
「鄭小姐,您對氣味的描述能力令人驚嘆!」鐘安澈由衷讚歎,這份敏銳的感知力是極其寶貴的線索,「您剛才描述的那種異常氣味,與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的一種罕見物質的特性高度吻合!這種物質叫做『銀星麝』,是一種極其稀有、具有特殊物理性質的香料。」他簡單解釋了銀星麝的特性以及它在盜竊中可能扮演的角色。
鄭靈芸聽得睜大了眼睛,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用…香料作為盜竊的工具?這…太匪夷所思了!」
「但邏輯上可行。」鐘安澈肯定地說,「現在關鍵是,這種銀星麝來源極其稀少。鄭小姐,」他語氣變得更加鄭重,「您在調配寶光閣的香氛時,是否使用過,或者接觸過類似氣味的原料?或者,在您的工作中,是否知道香港有哪些地方可能提供這種級別的罕見香料?」
鄭靈芸立刻搖頭:「絕對沒有!我調配的香氛都是基於常見的天然精油和合成香精。像『銀星麝』這種傳說級的東西,我只在一些非常專業的香料圖鑑裡見過描述,現實中從未接觸過,更別說使用了。它的價格和稀有程度,也不是我這種獨立作曲家能負擔和獲取的。」
這個答案在鐘安澈意料之中。他話鋒一轉:「那麼,在您為寶光閣準備香氛的過程中,無論是原料採購、調配,還是現場裝置香薰機,是否有其他人接觸過您的香氛原料或設備?」
鄭靈芸陷入了沉思,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沙發扶手。「原料是我自己從固定的供應商那裡採購的,都是普通材料。調配是在我這裡完成的。」她指了指工作台一角的小型調香台,「現場裝置…寶光閣提供的是他們自己的高端智能香薰系統,我只是在酒會開始前大概一個半小時,將調配好的濃縮香氛精油交給了大堂經理張小姐,由她安排工作人員注入系統的儲液罐。整個過程…似乎沒有異常。張小姐很專業,當著我的面簽收,並立刻讓一位穿著制服的男員工拿去後台操作間了。」
「您還記得那位男員工的樣子嗎?或者張小姐的全名?」鐘安澈追問。
「張小姐叫張麗雯,戴眼鏡,看起來很幹練。那位男員工…」鄭靈芸努力回憶著,「個子不高,有點瘦,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太清臉,動作很快,拿了東西就低頭走了,沒說一句話。當時我忙著準備演出,也沒太在意。」她臉上露出一絲懊惱,「現在想來,是有點…過於低調和匆忙了?」
一個戴著口罩帽子、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員」!鐘安澈立刻捕捉到這個關鍵點。這太符合在現場「做手腳」而不引人注目的形象了!他幾乎可以肯定,銀星麝粉末,就是在這個環節,被那個偽裝的「工作人員」混入了香薰系統?不,不對!銀星麝是在展櫃基座下發現的,不是在香薰系統裡。那麼…
「鄭小姐,您交給工作人員的,是裝在什麼容器裡的香氛精油?」
「是一個標準的100毫升深棕色玻璃精油瓶,帶滴管和密封蓋的那種。」鄭靈芸回答。
「那個男員工拿走時,有沒有帶其他東西?比如工具包之類的?」
「好像…沒有?他就只拿了那個精油瓶。」鄭靈芸仔細回想,肯定地說。
鐘安澈腦筋飛轉。如果銀星麝不是通過香薰系統擴散的,那麼那個「工作人員」接觸精油瓶的目的可能是什麼?掩護?製造接近後台的機會?還是…他利用這個機會,將某種東西(比如觸發溫度變化的裝置)放進了通風管道附近?畢竟,操作間通常靠近設備區,而通風管道的主入口往往也在設備區!
「鄭小姐,」鐘安澈站起身,神情懇切,「您提供的線索非常關鍵!特別是關於那個『工作人員』和異常氣味的描述。為了調查需要,我能否請求您兩件事?」
「請說。」鄭靈芸也跟著站了起來。
「第一,能否提供一份您昨晚使用的那款香氛的樣本?我們需要徹底排除它與銀星麝的關聯,同時也是物證鏈的一部分。」
「可以。」鄭靈芸走到調香台前,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和昨晚一樣的深棕色精油瓶,裡面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琥珀色液體。「這是同一批調配的,還沒用完。」
「謝謝!」鐘安澈小心地接過,用證物袋裝好。
「第二,」鐘安澈的目光落在鄭靈芸遞給他的那份樂譜稿紙上,特別是那幾個紅筆標註的、突兀的不和諧音符,「您昨晚即興彈奏出的這幾個音符…我能理解為是您在那種『不和諧顫動』干擾下,潛意識的音樂表達嗎?或者說,是您用音樂的語言,捕捉並記錄下了那種瞬間的異常?」
鄭靈芸微微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和藝術家被理解的觸動:「可以…這麼說。音樂不僅是創作,有時候也是潛意識對環境變化的即時反應和釋放。那幾個音符…」她指著譜子,「升F、B、還有一個強奏的降E…它們組合在一起,在原本空靈平靜的D大調裡,形成了一個尖銳的、不協和的增四度(Tritone),在古典音樂裡常被稱為『魔鬼音程』,本身就帶有強烈的不安、緊張和衝突感。這確實是我當時那種莫名不安和空間『顫動』感的直覺投射。」
「魔鬼音程…」鐘安澈重複著這個詞,盯著那幾個音符,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犯罪者的手段是精準的物理干擾(溫度觸發銀星麝共振),而藝術家的回應是同樣精準的音樂表達(不和諧音符)。這是一種跨越維度的奇妙對應!
「鄭小姐,」鐘安澈鄭重地將那份樂譜稿紙也放入另一個證物袋,「這份記錄了您當時『音樂直覺』的樂譜,對我們理解案發瞬間的環境狀態可能也有重要價值。我能否暫時借用?」
「當然可以。」鄭靈芸點頭,「希望能幫到你們。」
「非常感謝您的協助,鄭小姐!」鐘安澈真誠地道謝,「您敏銳的感知力和專業素養,為我們打開了新的調查方向。後續可能還需要向您請教,請多包涵。」
「沒關係,我也希望能早日找到真相。」鄭靈芸將鐘安澈送到門口,臉上帶著溫和而略顯擔憂的神情。
離開鄭靈芸的工作室,坐進車裡,鐘安澈沒有立刻發動引擎。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中信息飛速交織碰撞:
* **化驗結果:** 銀星麝 —— 稀有、昂貴、具備「瞬態諧波共振」物理特性。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Y1Hu097a4
* **鄭靈芸的證詞:**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1TXCp10gt
* **聽覺/觸覺:** 21:44-45左右感受到「不和諧的顫動」、環境的「鋒利感」。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fJQcpu7gr
* **嗅覺:** 幾乎同時聞到「冰冷的金屬粉末感」的異常氣味(疑似激活的銀星麝)。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9FR9WTy2T
* **音樂直覺:** 即興彈出「魔鬼音程」的不和諧音符。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Kvo5p41xH
* **關鍵人物:** 偽裝的「工作人員」在香氛交接時出現。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1EjgwEEGw
* **現場證據:** 基座下的銀星麝殘留、21:47:03的溫度異常、管道刮痕。
邏輯鏈條逐漸清晰:
1. 盜賊團伙(極可能包含偽裝高手)提前獲悉鄭靈芸負責香氛,並知曉交接流程。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Pe3Aqr9cb
2. 他們派人偽裝成寶光閣工作人員,在鄭靈芸交付香氛精油時出現(製造接觸機會,可能也是為了熟悉後台環境)。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aF41oCOmc
3. 利用這個機會(或稍後),將裝有銀星麝粉末的微型容器(可能通過磁吸或其他方式)秘密放置在展櫃基座下方的隱蔽縫隙處(通風口附近)。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NVzamBNdG
4. 同時,將能製造瞬間精準溫度變化的觸發裝置(可能也是微型、自毀或可回收的)通過通風管道送入,定位在基座下方附近。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PuTVERYTB
5. 在預定時間(21:47:03),遠程或定時啟動觸發裝置,製造瞬間的溫度變化(-0.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8AvetYWpC
6. 溫度變化激活銀星麝的「瞬態諧波共振」,產生定向能量衝擊,短暫破壞展櫃的某個防護點(粘合失效?光學扭曲?機械解鎖?)。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hvHcKdPbc
7. 幾乎同時(能量衝擊可能伴隨微弱物理場變化,被鄭靈芸感知為「顫動」和「鋒利感」),另一個同樣通過管道送入的機械裝置(抓手或吸盤)利用這個轉瞬即逝的窗口,取走金鑽。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mKGYnxHAj
8. 取物裝置和觸發裝置可能自毀或回收,只留下微量銀星麝殘留和管道刮痕。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fnMEUnkTL
9. 偽裝的「工作人員」和可能存在的內應,確保了行動的隱蔽和情報的準確。
「張麗雯…戴帽子口罩的男員工…」鐘安澈睜開眼,眼神銳利如刀。下一個突破口,就在寶光閣內部!他立刻撥通了黃志斌的電話。
「黃Sir,有重大進展!目標鎖定:寶光閣大堂經理張麗雯!還有昨晚酒會前,從作曲家鄭靈芸手中接收香氛精油的那個戴帽子口罩的『男員工』!立刻控制張麗雯,查詢所有工作人員排班和入場記錄!那個男員工是關鍵!他很可能就是放置銀星麝或者觸發裝置的人!甚至可能是團伙成員偽裝的!」鐘安澈語速飛快,充滿了行動的緊迫感。
維港上空,海霧已完全散去,陽光熾烈地照耀著這座繁華都市。一場圍繞著罕見香料與精妙陰謀的追獵,才剛剛進入更激烈的篇章。而那幾個不和諧的音符,如同投向平靜水面的一顆石子,蕩開的漣漪,正悄然指向更深、更暗的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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