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自己 - 潛影

城市還在運轉，但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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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走在街頭，腳步輕得幾乎無聲。她的眼神掃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上班族、學生、攤販、小孩。他們的動作宛如排練好的機械舞蹈，一板一眼，卻又不帶一絲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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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破魂界已經滲進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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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多數人還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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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一位路邊叫賣的老婦，背後的影子比她本人大了一倍；一名男孩對著關閉的店門玻璃講話，彷彿那裡站著第二個他；一輛計程車在轉彎處突然失控，司機一口咬定方向盤是自己「動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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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說這是心理性質的集體焦慮症，政府甚至開始封鎖「倒影失常」這幾個關鍵字。但林曦知道，這不是集體妄想，而是鏡靈的本能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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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手機筆記，記下每一個異常事件，像在地圖上描出破魂界觸角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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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她收到一封匿名郵件，標題只有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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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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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沒有一句廢話，只有一段地址與一句話：「第七面鏡子在這裡。她們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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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指向一棟廢棄的舞蹈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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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依著地圖來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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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已年久失修，牆面剝落，樓梯布滿碎玻璃。她打開懷中的小金盒──不再僅是紀念物，而是照魂陣的簡化版本，內置可用於驅動小型結界的咒符與灰燼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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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踏進教室的瞬間，一股刺鼻的霉味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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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積著薄水，牆上掛著一面殘破的全身鏡，鏡面布滿裂痕，卻仍隱隱閃爍著光。林曦的倒影在裡面模糊扭曲，像是在水裡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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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她能感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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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嗎？」她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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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傳來窸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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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後，一個女孩從鏡後的小儲物間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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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林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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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戴著深色帽子的少女，眼下青黑，精神極度緊繃，神情卻帶著久違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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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沈月，是……第七個活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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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心中一凜：「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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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點頭：「那面鏡子原本是教室的道具。每到晚上，它就會『照出不該存在的舞者』──我們看著她在鏡子裡跳舞，動作越來越快，直到我們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模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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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顫抖：「模仿久了，就……換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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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喉頭發緊：「那些人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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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沒有回答，只是用下巴指了指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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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走過去，看到七張破舊的木椅圍成一圈，每張椅子上坐著一個人──眼神空洞，脖子歪向相同的角度，嘴角浮著詭異的微笑，像停止的機械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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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還活著，但只剩下一個動作在重複。彷彿那個倒影替她們活著……而真正的她們，早就被鏡子吞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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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低語：「我是唯一沒看她眼睛的人。那時候我斷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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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看著那面裂鏡，倒影已無聲，但林曦能感覺到──它在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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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在地上布下一圈防護結界，點燃銀灰色的驅影粉。鏡子微微震動，發出如野獸低吼的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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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面普通的鏡子。」林曦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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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取出照魂錄，指尖掃過其中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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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破魂界開啟七面映魂鏡，便能連成一域，將現世的一部分化為鏡界。

鏡靈之子，誕於第七面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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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連鎖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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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決定封印這面鏡子，哪怕只是暫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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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輕聲說：「妳看得見我，代表妳已經進了她的視野。妳知道她想要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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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停下手上的結界動作，回頭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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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眼神漸暗：「她想要的，不是奪走你──而是讓你選擇自己變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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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一道雷鳴打入林曦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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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想起當初那面老鏡子裡，楊曦說的第一句話──

「我不是妳，但我可以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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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完成那一刻，鏡面出現細細裂痕，像是玻璃的呼吸。她知道這只是暫時，沒有殺死鏡靈，只是驅逐她的附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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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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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筆記，在封印記錄上加上「第七面」，並寫下三個字：連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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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教室時，天色已暗。她抬頭望向天際，發現不知從何時起，月亮竟變成兩輪──一輪銀白，一輪淡紅，像是現實與鏡界重疊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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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倒影，在每一塊窗玻璃中，都比她多眨了一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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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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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妳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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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響起細語：「那樣的感覺……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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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應，只是微微握緊藏在口袋裡的金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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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下一次見面──將不是她單方面封印對方，而是一場真正的鏡與魂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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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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