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凋零之前》異國耽美BL（2017作品） - 01　車長與砲手

海爾默坐在砲手的位置上，手緊握控制桿，穩住砲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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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瞄準鏡望出去，只見一片晶瑩的雪白，吞噬整個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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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車在前進，履帶壓過路面上的碎石。車子上上下下地劇烈晃動，他隨時可能從座位上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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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發出轟天巨響，四周卻靜默得可怕。耳機內只傳來「嘶──嘶──」的聲音，單調，一致。他敲了敲耳機，可能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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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特曼，上面有什麼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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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加入戰鬥很久了，卻遲遲不見敵人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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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但不代表我們可以放鬆戒備。」他聽到埃爾溫的聲音，耳機沒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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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開始戰鬥他就一直坐立不安，一顆心隨著戰車的晃動上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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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蘇聯的地域；他們在別人的主場戰鬥，充其量不過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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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軍可能就躲在某個廢棄的建築物後，或者小丘般的石堆後方，暗中窺視他們，伺機側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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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也是一大劣勢：一月，冬季最寒冷刺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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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有點凍傷，情況每況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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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埃爾溫勞累的工作量比起來，一點小凍傷根本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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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溫是這輛戰車的車長。應該說，魏特曼少尉。海爾默在普洛厄爾梅訓練時就認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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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稀記得，那時候的天空很高，翠葉很綠，紅花無視戰爭的煙硝，肆無忌憚地在法國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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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大清早就把他和其他學員叫到廣場上集合，他們在紅土上筆直地排成一列。天邊剛露出魚肚白，清晨的視線覆著一層薄霧，為回憶添上朦朧的筆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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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要學員再次檢查他們服裝儀容，然後突然宣布一個震驚的消息：他們要和未來的車長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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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心頭一振。沒想到砲手訓練這麼快就結束了，很快就可以坐上真的戰車。他已經受夠了在混泥土磚塊上轉動老舊的砲塔、射擊假標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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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軍官整齊劃一地走了出來。他們氣宇非凡，看上去必是最優秀精銳的部隊出來的。朝陽灑在他們身上，讓他們的舉手投足似乎都帶了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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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要軍官們自己選一個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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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抬頭挺胸，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以期盡快被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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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軍官經過他，看了一兩眼便默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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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上少了大半人，他的胃在翻攪。他很有自信他的射擊技巧是最好的，不懂為什麼那些軍官不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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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他長得太秀氣了，不像一個砲手該有的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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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生唯一的願望就是當一個優秀的砲手──但是他用血與汗鍛鍊的一切，都在這個紅土廣場上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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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垂頭喪氣，瞪著自己的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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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一雙擦得發亮的軍靴出現在他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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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施密特。」一個軍官，唸著他的姓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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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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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比他高了一些，一雙深邃的眼眸瞅著他，讓他有點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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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一列軍官行軍的時候，海爾默並沒有注意到這位少尉。他在那群軍官中顯得蒼白和不起眼。但現在，這位軍官站在他眼前，他可以感受到那內斂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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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繁星中雖黯然無光；但只要拉近距離，就會發現他比任何一顆星還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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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官的嘴唇掀動。他說了些什麼，太小聲了。海爾默聽不見，但他明白那是他選擇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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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42年盛夏的事了，他們經歷了一連串的訓練和磨合，最終佇立於此──黨衛軍第一師第十三裝甲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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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溫指揮這輛戰車，負責偵查及與上級連絡，對乘組員下達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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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長就像一輛戰車的頭腦，指揮與協調四肢，一輛戰車才得以順利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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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砲手而言，車長就是他的眼睛；對車長而言，砲手是他的利劍。車長告知砲手敵人的確切位置；砲手轉動砲塔，瞄準發射，擊毀敵軍。他們依存共生，只要缺少了彼此，就無法在戰場上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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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無法窺知車體外的狀況，乘組員等同於把生命託付在車長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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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車長，寄託完全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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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願意，也很樂意把自己交付給埃爾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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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東西了！」埃爾溫的聲音突然從耳機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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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被嚇到顫了一下，但很快就戰鬥姿勢，把腳輕放在控制砲塔的踏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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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鐘方向，三千公尺，一輛Ｔ－３４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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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指令，他馬上就把踏板踩到底。因為虎式的砲塔迴轉速率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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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讓車身正對敵軍。裝填手，開始裝填。通信士，通報戰鬥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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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爾默轉動砲塔的同時，埃爾溫繼續道：「不確定是否有其他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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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到了十點鐘方向，眼睫貼上瞄準鏡，調整放大倍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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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五芒星在雪地之間特別顯眼，容易辨認。一輛落單的戰車茫然地在雪地中前進，跟其他夥伴失聯了。他透過瞄準鏡估算與敵方的距離，兩千公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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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填手裝填完畢。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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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微調砲塔的位置，讓十字準心對準獵物，遂將手指按在發射器上。「瞄準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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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指令。三、二、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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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的砲聲蓋住一切，遮蔽了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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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合了威懾和強大的砲聲，不管發射了幾次，對海爾默而言還是這麼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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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透過瞄準鏡欣賞自己的傑作──那輛Ｔ－３４像是被木樁釘住似的，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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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鐘方向，就在那輛Ｔ－３４旁邊，數架火炮。裝填手，裝填高爆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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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喬了砲管的指向，然後重覆剛剛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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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架火炮被擊毀，其他幾架旁的蘇聯士兵如驚弓之鳥，四處逃散。他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了剩下的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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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繼續下去，他們又消滅了幾輛戰車。他們不斷變換位置，讓蘇軍摸不清他們在哪裡，然後從出奇不意的位置射擊。等敵軍意識過來的時候，已經有好多輛戰車和火炮被擊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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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激烈的戰鬥，引擎強烈的運轉，車體內部變得炎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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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作戰服黏在皮膚上，早上的時候扣子扣太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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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珠順著臉頰滑下，他忍不住伸手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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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溫要裝填手打開艙蓋，讓空氣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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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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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幾乎從位置上跳起來，差點撞到砲管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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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查看其他乘組員的狀況；大家都被突然的巨響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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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跳彈的聲音。要不是虎式厚重的裝甲，他們的戰車早就被擊穿一個大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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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溫下令駕駛回到掩體裡面。他們利用一個斜坡作為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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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驚慌，我正在確認敵軍的位置。」埃爾溫的嗓音渾厚如圓石，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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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了一連串指令給其他乘組員。海爾默警戒著是否有給他的命令，但是他沒有接收到任何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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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埃爾溫，有點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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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長精瘦的身軀俐落地打開艙蓋，把整個上半身探出去，以取得最好的視野。「我什麼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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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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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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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從位置上跳起來，擠過茫然的裝填手，從艙蓋探頭。一接觸到冰冷的艙外空氣，就看到三名蘇聯士兵在戰車的砲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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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溫被他們團團圍住。蘇軍將他拖上艙蓋，他的無線電頭套被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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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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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把自己拉上平台，衝向其中一個士兵，攫住他的腰帶，將敵人從砲塔上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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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兩個蘇軍正對著埃爾溫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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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起配戴在腰間的手槍，用槍托痛擊一個蘇聯人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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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人痛得住手，轉過來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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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雙憤怒的眼睛，臉部線條因為痛苦而扭曲變形。他眼裡有一種堅定，一種誓死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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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愣了一下。手頓時無力，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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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方衝過來掐住他的脖子。他被掐到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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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扎著去摸腰間配備的刺刀，嘗試了幾次終於抓住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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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刀刺進蘇聯人的肚子，脖子上的力量瞬間放鬆；然後趁機把蘇聯人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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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頭的時候，埃爾溫已經自己解決掉最後一名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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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長癱坐在砲塔上，大口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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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靠近他，發現對方的下顎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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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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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埃爾溫驚訝道，手輕碰下顎，然後迅速將手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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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查看埃爾溫的傷勢，但他已經撿起頭套，鑽回車長的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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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爾默跟著鑽回車內。才剛就位，埃爾溫便要駕駛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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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級下令撤退。戰鬥結束了。」2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M11khXF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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