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研究社的地點在社團樓五樓的角落，雖然位置很偏遠，但也是對客人真心的檢驗，只有堅持不懈且願意配合的人，我們才能提供有效的幫助。」
離開交誼廳前，學姊說了這麼一段話。
我明白，如果沒有在未知中前進的決心，就算提供了最大程度的幫助，恐怕對方也無法順利完成。但不管怎麼說，這對社長來說也是種考驗，每次都要耗費大量時間找社團教室，實在是浪費了不少時間。
不過，多走幾次就能習慣了。
戀愛研究社的教室，一進門只能看到一排由課桌併成的櫃檯，那裡大概就是我工作的地方，而在教室中間，有一道用來隔離諮詢室的折疊屏風，深灰色的隔離板和稍顯昏暗的教室，總覺得有點過於陰沉了。
明明是戀愛諮詢的社團，竟然不是用粉色屏風。但仔細想想，來諮詢的人也有男生，使用中性色彩的確合理。
來到櫃檯後方，無論是桌面還是抽屜，看起來都是有打掃過的，就算是容易過敏的我，也沒有覺得空氣混濁，大概是學姊整理得很勤奮吧。
學校的社團活動時間很寬鬆，除了每周固定的兩節課，早自習、中午和放學後，每個社團都能依照需要安排。當然了，在非正課時間的活動是可以不參加的，也不需要請假。
只是對於戀愛研究社而言，隨時待在社團教室才能避免客人撲空，反倒是必須參加的社團活動課，那兩節課時間也不會有人來，每個人都應該在自己的社團上課。
綜上所述，我的社團課大概如下：對於正課，因為所有人都在自己的社團上課，不會有人來戀愛諮詢，所以我可以去園藝社幫忙。而在非課程時間，也就是早自習、中午午休和放學後到六點關門這段時間，為了讓客人能隨時來諮詢，我需要乖乖待在社團教室裡。
聽起來很難受，原本自由的時間都被限制住了，但也就除了午休我想睡個覺之外，早自習跟放學後我都沒什麼事能做，只是待在這裡的話也能做自己的事情，只要工作不繁忙，這應該不會成為困擾。
所以，首先要來認識環境。
為了完全接收工作，我事先詢問了戀愛研究社的相關問題，例如工作流程、環境配置等。
「社團教室就是心理醫生用的諮商室，所以也備有很多用具，例如從各處蒐集的空白筆記本、茶水，當然也有熱水壺。」學姊是這麼說的。
熱水壺會讓人分心，所以是放在櫃台這裡，茶包和水也是如此。
空白筆記本則是在屏風後，理由大概是為了隨時取用，避免不必要的移動吧。
「工作的方式就學弟自己安排即可，如果想要參考的話，就去看看學長姊留下的筆記吧。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配合客人步調。」
學姊所說的參考資料，是放在鐵櫃裡的大量筆記，全部的數量加起來，甚至要比學校用的教科書還要厚一疊，只能先挑看起來比較新的內容看起了。
對於戀愛研究社的工作，我所需要的準備只有這些。
但還有一件事情，是一個非常棘手且困擾的問題。
「學姊！」鏘噹一聲，厚重的手拉門硬生生拉開，撞在牆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我最擔心的，是學姊還沒處理完的工作。
「裙子膝上超過十五公分就違反校規了。」看著那拉得跟迷你裙一樣短的裙子，還有裸露在外俗稱絕對領域的白皙大腿，我如是說。
對方毫不保留的露出看垃圾的眼神。「你誰啊，一見面就提裙子，校外的變態大叔？」
學姊事先和我說過她的情況了，個性外向的小惡魔，不只是穿著打扮那方面，聽說連個性都散發著學妹氣息。
「妳就是方祐花？」我詢問道。
對方應該聽學姊提過社長換人的事情。嘆了口氣，放鬆了戒備的表情，無奈地回應：「嗯……那你就是下任社長囉？」
「對，所以現在開始要由大叔為妳出謀劃策了。」
「那什麼意思，聽起來超噁心的。」祐花又沒忍住鄙夷的目光。
這位學妹是一年級的新生，才剛開學沒多久就來造訪戀愛研究社，並和學姊說明了自身的情況。
總而言之，她有個喜歡的人，但那個傢伙的戀愛門檻非常非常高，要說有多高的話，就想像一間剛開幕的知名跨國企業，第一天外頭排隊排到馬路另一頭的情景，重點是，每一天招待的客人還有限量，而且只在特定時間開幕。
我為什麼那麼理解？那當然是因為——
「算了，不管怎樣都好。」祐花聳聳肩，隨後擺出認真的表情。「我喜歡呂衛廷學長，所以麻煩你了。」
她口中的呂衛廷學長，是我的國中朋友。
「總之先去沙發上坐吧，妳要喝什麼？」
「學長你不會下藥吧？不會的話我要綠茶。」
帶著剛剛泡好的熱茶，我才在單人沙發的位置坐下。祐花則是在靠近屏風的一邊，是以最遠距離決定座位的。
我可不想被當成變態，坐遠一點客人也比較能安心吧。
喝了口剛剛泡好的綠茶，我才剛張開嘴巴，準備說話，祐花卻搶先一步：「喂，學長跟我一樣喝綠茶嗎？看上我了？」那雙看垃圾的眼神，是斜著眼看我的。
不過，這不能怪罪於我。
「我大概能明白學姊的意思了。」我說。「因為我不喝紅茶，這邊的烏龍茶又是超市賣的廉價茶葉，倒是綠茶看起來不錯。」
如同學姐所說的那樣，這位學妹是個非常麻煩的女人，無論從個性上還是待人處事上來說。雖然我也沒資格說就是。
「比起喝了什麼，我能請妳重新說明諮詢內容嗎？」
祐花收起敵視的表情，說道：「嗯，我的請求非常簡單，就是想跟呂衛廷學長交往，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要求。」
說的好像能輕易辦到一樣，就算是跟衛廷親近的我，也沒有把握能完美執行工作，說起來那傢伙就是時間管理大師，不提早約他的話根本見不到人影。
不過，我有把握能安排妥當。
「委託的內容我了解了。」拿出新的筆記本，我在上頭簡單紀錄了目前狀況。一年級的方祐花，委託內容：跟呂衛廷學長交往。「那，目前為止跟他有什麼接觸嗎？」
「完全沒有。」祐花說。
完全沒有是最困難的。如果本來就是認識的對象，那就是讓他們約會來強化關係，或者提供一些對外表或心態上的建議，以此改變在對方眼中的自己。但不認識就完全不同了，這必須從如何介紹給對方開始，只能說不幸中的萬幸是我認識對方，這樣還有介紹兩人認識的契機。
但是，衛廷那傢伙的戒心很強，受到女生歡迎的他反而對戀愛敬而遠之，要以「介紹對象」這種粗劣手段拉開序幕恐怕行不通。
我還是有其他辦法的，但實行前需要有所準備。
深思片刻，我回應道：「我大概有想法了，對於如何讓妳跟對方認識這部分。進一步的關係就先暫緩，當然我也會從改變外在形象這部分下手。」
明明是普通的一段話，祐花卻面有難色。
「有什麼意見就直說吧，畢竟是妳的戀情。」
祐花猶豫一會：「我想……如果要改變形象的話，是不是就要改變外貌，或者個性那些的？」
「嗯，畢竟對被追求者而言，他沒有理由迎合妳，尤其是像呂衛廷那樣受歡迎的人。」
這不能說是絕對，畢竟也有可能採用讓對方愛上客人的做法，這樣就能讓對方主動的為客人做出改變，也是最為理想的做法，只可惜比起操縱對方，已經有情愫的客人才是最能操作的棋子。
就算不提戰略問題，衛廷那傢伙就不可能為了誰而改變自己。
「那樣的話，我寧可不要談戀愛。」
但對於祐花而言，她似乎沒有為愛人改變自己的打算。
我不會說是因為祐花的愛太過膚淺，愛一個人的方式是自由的，不是我說了算，所以我才會讓她提出自己的意見。
結果是屬於客人的，她有權利決定自己的未來。
只不過，在不改變客人的情況下完成工作，恐怕會是相當有難度的事情，我不確定自己能否接下任務。
「如果學妹妳不想改變……」喝了口茶，我繼續說：「那就需要花非常多的時間了。」
「要想讓呂衛廷漸漸習慣妳的存在，並喜歡上妳這樣的類型，最後還要開花結果。不得不說，這個流程會非常漫長，而且十分困難，一點失誤都可能造成毀滅性的後果。當然了，這也不是做不到。」
「無所謂。」祐花意志堅定的回應道。
第一份工作就是長期對抗，實在是相當痛苦的事情。
我有不接下委託的權力，但我並不會這麼做。
不僅僅是口碑問題，也不是因為學姊的期望，雖然那是原因之一。但真正的理由，其實是為了自己的朋友。
衛廷對異性的信任度非常低，甚至到了無法相信任何話的情況，我不敢說自己明白他變成這樣的原因，但長期被圍繞在眾人中間，想必是十分痛苦的折磨，所以我有充分理由幫助他脫離泥沼。
如果不喜歡這個理由，那就說是因為學姊已經答應祐花了也行。
「妳願意接受就好。比起那個，如何認識對方才是目前的主要工作。」
「這個部分，就是學長要處理的了，不是嗎？」祐花擺脫嚴肅的神情，笑著說。
那個微笑，絕對不是開心的笑。雖然也有對不用改變自己這點的喜悅，但在我看來，那是有預謀要把問題推給別人的笑，絕對是打算全部交給我處理。
從客人和工作的關係而言，這當然是理所當然的，我們要為客人提供方案，他們只要執行就好了。
說得難聽一點，只要達成了目標，就算隔天分手也無所謂。
但我可不是黑心商人。
「要認識對方，我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一口氣把杯裡的茶喝完，我認真地打量眼前的學妹。
方祐花，擁有說不上非常完美，但十分貼合學妹標籤的身材，纖細但有不至於緊緻，看起來還是有些多餘的肉，摸起來應該是又滑又嫩吧，臉頰捏起來絕對很軟。除此之外，那種一抹淡妝的風采，明知道眼睫毛絕對是假的，但在不突出的情況下還如此亮眼，搭配上水嫩的粉色雙唇，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華麗，卻又是十分易於親近的學妹，無論從何處看，她都是一位可愛迷人的小惡魔學妹。
但是，這個人有一個嚴重的問題。
「學長，別那麼認真地盯著我看，好噁。」
這傢伙的個性太不擅長包裝了。
撇開表情，我無奈地說道：「方法是有，就是妳還沒準備好。」
「那就麻煩你告訴我要準備什麼啦，除了跟你交往之外都行。」
「我才不要妳。」
這傢伙會不會太自戀了一點？說起來，衛廷那傢伙絕對不會喜歡這種類型啊。
「不過，說是交往也沒錯。」我如是說。「謂之交往，意即交際和往來，當然在現代而言交往很多用在男女關係上，但我所說的交往不是那一種，而是做為朋友的交際。」
呆住的祐花歪頭回應：「聽起來有點複雜，簡單來說就是跟學長你做朋友？」
「差不多是那樣。只不過，我們不需要真的和朋友一樣，只要在呂衛廷那傢伙面前裝成朋友，因為這樣才方便介紹。」
試想一下，突然被自己的某個朋友介紹了異性，不管是誰都會覺得奇怪吧。所以沒有充分理由的情況下，以自己的朋友來介紹就是最快的辦法。
就像是「我們一起去吃飯吧。啊，對了，我有個朋友也住在附近，我找她一起來唷！」這樣，若無其事地讓兩人見到面，只要順利的話，應該能藉此拉近兩人的距離，等到次數增加，也許還能約兩人出來，自己在突然說不去了，好讓客人跟那傢伙獨處。
雖然獨處的方法有點刻意，但那傢伙只要放下戒心了，祐花發起攻勢也沒問題才對。
這招很老套，但絕對有效。
「OK，我完全沒關係的說。」祐花平穩的回應道。
「诶？啊……」我的心情卻有點難以言喻。
祐花沒理會我的反應，鎖緊眉頭又問：「那學長說我還沒準備好的事情呢，那是什麼？」
「不……」這次是尷尬的移開目光，意志消沉的垂下身子。「我沒想到妳會這麼乾脆地接受，就算只是假裝的朋友，跟大叔一樣的我光是坐在一起都令人難受吧，對不起，原來學妹妳是天使——不對，是聖母啊。」
我一開始擔心的問題，是學妹對我的不信任。
假冒朋友的作法很有效，但只要被拆穿了，接下來的任務就會變得舉步維艱，只要她表現出任何一點不願意，就有可能會在第一次接觸時露出馬腳，再加上衛廷那傢伙敏銳的觀察力，以及對女性的不信任，學妹的戀愛計劃就會被徹底擋在衛廷的城牆外，是絕對不能發生的失敗。
所以，我本來想了無數種方案來假冒朋友。不管是要擬定劇本，還是利用暗號溝通，我甚至已經想好幾組暗號了，當然了，我不怕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要是祐花執意不要假冒朋友，這些方案也還是能在未來的工作中用上，未必會因此而白費力氣。
問題是，她完全沒有否定任務可行性的意思嗎？我繞這圈子的意義在哪啊？
「噗！哈哈哈——」相較於苦惱的我，祐花卻放聲大笑了起來。「啊哈……」擦拭眼角的眼淚，抱著用力過度而痛苦的肚子，笑著說：「說是聖母什麼的，太過頭了啦！」
笑得一點氣質都沒有。不過，這就是貼了學妹標籤的祐花的真面目嗎。
「我沒有覺得跟學長你坐在一起會很難受喔。」冷靜下來，祐花又接著說。「跟學姊比起來，學長你很好猜，明明是戀愛研究社的社長，卻一點笑容和安慰都沒有，感覺就像是戰略題材電影裡的軍師一樣，認真過頭了，甚至讓人覺得有點不安。但是，這並不是壞事，我覺得學長這樣單純的人，一看就不會騙我。」
啊……搞得我都想哭了，雖然哭不出來就是了。
這就是學姊信任我的理由嗎？因為我很單純？是啊，學姊的確是這麼說的，說越是老練的人，就越有可能欺騙客人，所以我這樣毫無心機的人才會是最能信任的傢伙。
但對於這樣的觀點，我也有點不理解就是了。
妄想用充滿心機的方式達成工作，那不就代表我也充滿心機嗎？
安排了時間和主題的自由表演，不能算是心機吧。搖了搖頭，我想。
「是嗎，那就好。」感覺自己會錯意了，我沒敢抬起頭。「既然妳能接受這樣的作戰手段，那我就去約呂衛廷那傢伙，妳周末有空嗎？」
「六日都可以，看學長什麼時間方便。」
這樣的話，就能夠進行第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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