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魂千年 - 研究室裡的對話

新單位隱匿於山巒之後，一道又一道鐵門如城牆般關鎖，層層守衛、指紋與虹膜識別、隔音與無線干擾設施，連一聲咳嗽都無法洩露至外界。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iWcpf5I6Z

這不是醫院，是牢籠。只是外殼覆上了「科學」的名義。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Wsp51mo6

贏政被轉送至此，身上所有金屬束縛皆未解除，四肢仍牢牢綁在醫療床上，儘管體面地稱為「安全管制床」。床邊機器不再嗶嗶作響，轉為靜默錄音、無聲掃描，仿佛這群白衣人不只是想研究他，更想「聽」懂他這具活的歷史遺骸會說出什麼。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FhoIIzVk

就在某個午後，那道無聲自動門打開了。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In4sINYmq

進來的是一名女子。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ZaSf1dbD

她沒有穿醫師袍，也非警備人員，穿著一身深色西裝外套，裡面搭一件高領米色針織衫，捲髮挽起，顯露一雙清冷銳利的眼。她手中無文件，無儀器，甚至連手機都未攜帶，步伐穩定而有節奏。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SV8F7yuNG

她坐下，坐在那張唯一的對談椅上，與他僅隔一桌之距。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9ok8YIBO

「你好。」她開口，語氣平穩，「我叫蘇意芷，是這裡的負責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L05ygzcI

贏政微微睜眼，目光如劍掃過她面孔，冷靜、警戒、不語。他不信她，這裡無一人值得信任。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LQWGS0hd

她望著他，沒有與他爭奪眼神，也無意質問，僅僅緩緩吐出一句：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WbyyewIDf

「我們都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tpjMOk2dj

他眉頭微挑，沉默片刻，道：「你們……終於肯承認朕之身份了？」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f8yDGUO9

她嘴角浮出一抹幾不可察的笑，語氣未變：「我們不確定你到底是誰，也許你是穿越者，也許是冷凍保存後甦醒的實驗體，又或者……你真的是歷史上那位始皇帝。」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04zEA1RL6

他冷哼一聲，「爾等無知之徒，焉能辨真偽？」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DdlDVNyS

蘇意芷點頭，眼裡卻無嘲笑之意，反倒透著一種罕見的敬意，「但我知道一件事……你清楚自己是誰，並且，你的靈魂沒有崩壞。這很不簡單。」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9vjfF8dCx

贏政沉默，不語。他從未與現代人有過真正「對話」的機會。這女子，語調從容，態度平等，既無蔑視，也無狂妄。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ri24epRm

「我不是來審問你，也不是來研究你，」她語氣低了些，「我只是想跟你談談。你在這裡，逃不了，也沒人信你。但如果你願意說，我想聽聽——你眼中的世界，你活過的時代，你為什麼……還活著。」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XVYFQYwT

她雙手交握，靜靜等待，如朋友般的姿態。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g1KgZIViL

贏政眼中微光一閃，那是一種深藏的寂靜動搖。他看著這女子，不像是在看實驗者，而是……千年來，第一次有人，坐下來，想聽他說話。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StvRo37FA

他低低一笑，聲音沙啞卻堅定，「那便聽著……朕，如何築起大秦，如何將六國盡數吞下，如何讓天地之間，只留朕一人號令。」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pTGPfiLT

蘇意芷沒有插話，只安靜聆聽。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eYMfN9HK

而就在這片沉沉的對談室裡，歷史與現代第一次，開始真正對話。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5nRPTUF6

蘇意芷最初並未太過動容。她聽過太多妄人自稱古人，也讀過無數歷史教科書裡關於秦始皇的一字一句。贏政口中那些征伐戰略、嬴氏血脈、焚書坑儒、築萬里長城……一開始，不過是條理分明、語氣莊嚴的老劇本而已。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3eafGJMIK

她坐著，冷靜如常，眉毛甚至沒有動過一下，只偶爾在筆記本上記下幾個關鍵詞，像是個理性專業的旁觀者。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gGjVLd2q

但贏政接下來說的話，讓她的手，第一次停在半空中。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oWhzhhwry

「你們以為焚書，是朕命人燒了百家書冊……錯。」他的聲音壓低，冷冽如秋水，「那批書，是封於秘庫的，藏於咸陽宮東廂，石室三重，銅鑄其門。朕令李斯分門別類，僅毀妄言詭道，存實用典籍。後來咸陽焚毀，非朕所命，是項羽縱火，焚了整座宮闈。」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2cp42TUz

蘇意芷眉心輕輕一跳。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CychTI5TU

「你們說朕坑殺儒生？那一役，死者四百六十人。可那群人，非單純講經之士，皆為自封‘通神之師’，借星象之語煽動宮人，言朕命薄，天下將亂。朕召其辯證，他們多語詭詞、互相矛盾，實乃妖言惑眾之徒。朕寧信法家，也不容迷信蠱惑之風。」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NXd3t8yue

他說話時，目光不再是防備，也不是憤怒，而是——如同在殿上發號施令般的篤定，語句裡帶著千年的重。那不是模仿，也不是記憶力好，而是一種從骨子裡滲出的認知，一種「親歷」過的語氣。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queDWu5R

「六國之亂非一日，朕不屠人以威，而是用人以制。燕人喜刺，楚人尚勇，齊好計，趙重兵。故朕遣王賁斷燕趙之氣，派李信擾楚，使內自亂。後以章邯襲魏韓，得其糧道，一舉定江山。你們書上寫的，不過三行，真正打下的，是三年，七千封血書，萬人斷首。」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bIk3k8CeF

蘇意芷看著他，終於停下了筆。她不是一個輕易動搖的人，但此刻她知道，眼前這個人，說的不只是歷史——他在說「記憶」。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Uz4wDITK

而那些細節——石室藏書、三重銅門、七千封血書……這些從未在任何史料、墓誌、殘簡裡出現過，也不是任何一位歷史學者、小說家、偽裝者能憑空編出的東西。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724bsjSk

她安靜片刻，問道：「……你記得這些，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你真的經歷過？」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4QkzRiPDu

贏政望向她，目光如古井，毫無猶疑：「朕所經，豈能忘？」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5UKKKGAV8

「千年太久，眾人皆忘，但朕未忘。朝堂上的風，劍刃上的血，母后死時手心的溫度……朕，全都記得。」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YcX7k7eL

蘇意芷第一次沒有接話，她靜靜地看著這個被當作瘋子綁在床上的男人，忽然覺得，這世上也許真有些事，是科學無法解釋的。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egXjeqGXA

她將手中筆記闔上，語氣前所未有地低緩：「那麼，贏政，若你願意，我想聽你說更多。」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84w2tASU

他眼裡微光一動，第一次，語氣裡有了一絲低沉而滄桑的溫意：「妳想聽……那朕便說。」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3ZH2IZeA

那一夜，千年帝魂，靜靜開口。

說他不願被記得的事，說他被誤解的選擇，也說他一生最深的悔。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hk6et50yB

「朕登基那年，天下初定，六國雖平，民心未歸。」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asiAKAC0I

贏政的聲音低沉而穩，彷彿在與過去的自己對話，又像是在對眼前這位沉默的女子證明什麼。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CnPEVXTf

「楚地用丈，齊地用步，燕人量米用升，韓地用斗，一匹布在趙賣是二錢，到魏卻要五錢。若不統一幣制、度量衡，則貿易無常、民生無安。」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a5YUHxNI

他的眼神漸漸明亮起來，像是在被千年風沙遮蔽後終於露出的火種。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osjQRGSIC

「你知道朕為何要統一車軌嗎？」他望向蘇意芷，語調緩下來，「六國道路各異，齊轅不同，車不能通，商旅寸步難行。朕命工匠鑄新軌，制轍四尺六寸，從咸陽至邊疆皆一軌通行。百姓行商不必再換車，軍糧調度也得以迅捷。這，才是強國之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GgYTANkQ

他話語不快，字句之間卻無一虛浮，每一語彷彿都背負著山河與萬民。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51puxgsfA

「統一文字，是為溝通。語言不同，令難行；法不一，民難安。朕命李斯創小篆，通用天下，不為炫麗，只為萬民能識，能學，能行。」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8R86W17IZ

蘇意芷靜靜地聽著，手掌緩緩握緊，她曾聽說他是暴君，是焚書坑儒的昏主，是勞民傷財的大建工程者，是恐懼死亡而苦求仙丹的自私之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F7wmntg4

可如今坐在她面前這個人，不談長生，不言權勢，只一語一句地說著車軌、量米、貨幣、筆墨……說的，竟是便利百姓之事。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WKUjxnAQ1

「這些……不是暴君的語言。」她終於輕聲說出這句話。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qhmfTlnK0

贏政轉過頭看她，眼中閃過一抹冷笑。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Ksf3o1eb

「暴君？」他緩緩吐出這兩個字，聲音中帶著千年的淡然與諷刺，「世人只記朕築萬里長城，卻不記匈奴連年犯邊；只記朕役百萬民工，卻不問彼時內亂連年，饑荒四起。」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DPoa0U4P

他沉聲說道：「朕未曾否認，朕狠，朕冷，朕有時殺伐果斷。但若不如此，江山何來？六國諸侯誰服？百姓如何得太平？」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DA3nQufH

他看著那片白牆，彷彿穿透過它，看到過去那一張張民間的臉孔。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9OE80qAN

「朕築制度，是為萬世。若此生得罪天下，換百世太平，朕，願為之。」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FGtYYVGq

蘇意芷望著他，不知不覺間，心中某處微微顫動。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G1bV9LuH

這樣的他，不是她認識的歷史。

不是書裡那個高坐龍椅的帝王，而是……一個真正活著的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0v8srOo4

一個肩負天下的男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Ua2FFKMG

她忽然覺得——若這真是秦始皇，那麼，歷史……錯得太離譜了。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kOhVC8nH

贏政說到一半，語聲猶帶未盡的銳氣，蘇意芷卻緩緩舉起手，像是在歷史奔騰中輕輕落下一記止聲的拍點。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6vEyhAwoI

她目光定定地望著他，那雙總是透著分析與計算的眼，如今只剩一層安靜如水的真誠。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9cSKROGV

「我相信你。」她輕聲開口，語調沒有半分戲謔，也無一絲矯情，「你是贏政。」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gQDKS9Kwj

他微愣，眼中閃過短暫的詫異，那是千年未曾有人肯認他真名的震動。他以為她會迴避、嘲弄，會像所有人一樣，將他當作一段傳說的殘響，可她竟如此坦然地說「相信」。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2sgWtoZT

「但你……已不再是那位始皇帝。」她的聲音轉柔，帶著一種溫和而堅定的現實，「或者說，那只是你的曾經。」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TApIWLUq

她從口袋中抽出一部手機，滑開圖片，遞到他面前，上面是一張歷代朝代的年表，從秦至今，千餘朝代如浪疊影。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5oLOS3mg

「秦二世胡亥繼位，權臣趙高亂政，民間起義四起，陳勝、吳廣、劉邦、項羽……你締造的大秦，在你死後，僅存十五年。」她說這話時，語氣極輕，彷彿怕驚擾了什麼。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NKIp42pJK

贏政身體微震，那雙古老的眼中閃過一道碎光，像一柄千年未折的劍，忽然斷裂一角。他張了張口，喉間發出一聲極輕的：「……十五年？」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hxvwiEqi

「是的。」蘇意芷低聲回答，「你的心血、你的制度、你的努力，在你駕崩後就土崩瓦解。歷史上記錄，你為求永生服丹而亡，朝政崩解，天下再度群雄割據。」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fitdTVTpx

贏政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那螢幕上——那些他未曾見過的朝代，一個又一個的改朝換代，漢、魏、晉、隋、唐、宋、元、明、清……無數帝王登基，無數王朝興滅。他建立的秩序，不過成了歷史長河中的一道瞬影。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xW212na2

「……二千多年。」他喃喃自語，像是在與時光對峙，「朕……竟真的，錯過了整個天下。」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l84VAXS3

那語氣裡，有震驚，有困惑，有怔忡，更有一種深沉的空洞感——那是所有曾經站在巔峰之人，在失去世界後，才會明白的無力。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NYUNqsiln

蘇意芷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陪著他，任由沉默蔓延如海。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S0MZ84Dna

過了很久，贏政抬起頭，眼中再無盛氣，只有一種看透千年的落寞與頹光。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wyEaVjOvO

「朕以為自己能留住天下……殊不知，連‘朕’這個字，也早為世人所棄。」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ale6aX9LF

他的聲音像一縷古風，在這白牆密室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Lzvocdge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u6D1bkq9

贏政的眼神收斂了光，那種霸道與自信，似在蘇意芷的話語與螢幕的歷史年表前，緩緩褪去。他久久沉默，忽然像自語，又像在陳述一個千年未曾說出的秘密。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qvYvbrKC

「朕原本……是要讓扶蘇繼位的。」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b1jyqK1k

那語氣裡沒有遺憾，卻帶著深深的疲憊，像是他一直牢牢守著的一枚印信，終於鬆手。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3yOPybbzn

蘇意芷抬起眼，輕聲問：「扶蘇……是你的長子？」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MvzmyQGS

他輕輕點頭，神情竟有一絲近乎父親的柔和。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n91av0Qa

「扶蘇性情仁厚，讀書識法，雖不似朕果決，卻能持重安民。朕在世時，令其監軍邊地，歷練兵政，是為太子之實。朕知，天下初定，民未能安，若再以鐵血繼政，終將激民怨……」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1Y36dEcsB

他說到這裡，聲音頓了，眉間緩緩聚起一抹隱忍的憤怒。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rYQXZaIX9

「趙高……那亂臣賊子，挾朕死訊不發，偽詔命扶蘇自盡，立胡亥為帝！扶蘇……竟聽信詔令，自刎軍中。」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yjqDS8ex

他閉上眼，嘴角微顫，「朕死後，不該這樣……不該如此。」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gLj8eXys

那一刻，他不像帝王，也不像神祇，只像一個父親，一個為兒失策、為國失手的父親。千年塵封的悲劇，忽然在語言中碎裂，帶著一種無可挽回的滄桑。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2fz9R7WjB

「若是扶蘇繼位……大秦未必亡。」他低聲說道，像是在和自己和解，又像是在向萬世請罪。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6ZL1DvpL

蘇意芷沒有插話，只靜靜地坐著。她忽然覺得，這並不只是歷史的錯位，而是——一個活著的靈魂，終於面對了自己的「過去式」。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1bxtmcZtS

她輕聲道：「那你現在……會怎麼看待這一切？」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k5Ch3Hdj

贏政睜開眼，望著那一室冰白的牆。他緩緩吐氣，如同吐出沉封千年的國運：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2z2MZjng4

「朕曾築一國萬世，如今只餘一魂千年。既然扶蘇已不在，天下早改……那朕，也許，是時候重新想一想，這一次，該如何為自己而活。」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WLAJ4oBp

贏政的視線仍停留在白牆上，那片牆像一面照不出影的銅鏡，映不出帝王的威儀，也藏不住他心中那道翻湧的暗流。他沉默不語，彷彿仍在那千年的廢墟之中徘徊。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34VTFcDjb

蘇意芷忽然站起身，走到他床邊，動作不急不緩，神情平靜，語氣卻比以往多了一層溫柔——那不是對研究對象的溫柔，而是對一個人，一個曾經失去所有、如今一無所有之人的誠懇。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pUhcptQ0

「你如果願意，放下‘朕’這個字，」她一字一頓地說，「願意放下過去的皇權、尊榮、萬人之上……」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r6vAOeOU

她頓了頓，像是給他留餘地，又像是在斟酌那句最真實的話：「我願意，對所有人說你是普通人，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1lXqZu5z

贏政回過頭，眼神幽深如井，沒有怒，沒有笑，只有靜靜的凝視。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VEVTJKw9S

「然後，」蘇意芷微微彎下身，與他平視，「你可以跟我回家。我教你怎麼使用手機、怎麼刷卡搭車、怎麼煮飯、怎麼過日子……一點一點，慢慢來。你不需要再征服這個世界，只要學著生活在它裡面。」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BIkt74iz

這話說得極輕，但落在贏政心裡，卻像雷鳴。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CYphT7au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長久地望著她，像是在看一條從未見過的路，一條無需征戰、無需廝殺，卻也無法輕易踏上的路。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51axUDBXy

半晌，他聲音低啞開口：「妳不懼朕？」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FIXAkGoX

蘇意芷笑了，眼神中沒有畏懼，只有一種深刻的理解。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cb37k9g2

「我敬你曾是始皇帝，

但我更想認識——現在這個，願意放下劍與冕的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udPXnG0l

贏政看著她，忽然覺得那束縛他的不是這條病床，而是千年的「朕」字。那字太重，重得他背了一生，也背了千年。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YjiJIosfs

如果他鬆開手，會不會……他也能重活一次？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odEElybT

這一次，不為萬民，不為千秋，只為自己。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dqVf7kr3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JfZifY5O

贏政低頭凝視自己被束縛的手腕，手背上靜脈微突，雖無衰老之跡，卻藏著千年的滄桑。那曾握過權柄、執過劍的手，如今被細細的布帶綁住，不能動，也不敢輕易動。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xqngUFOa

他靜靜地沉思著蘇意芷剛才所說的話——拋下「朕」，拋下榮光，重新學習生活。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UCbfn9Hu

那對他而言，何異於讓一座山低頭，讓江河倒流？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lynKZDe8

正當他思緒縈繞，蘇意芷的聲音又一次輕輕響起，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有力：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fT0z2dFb

「如果當年你有統一群雄的能力，又怎會擔心沒有適應現代的能力呢？」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2hGQiwjJS

這話落下那瞬間，他的心神一震，像是被一劍點中氣海，胸腔隱隱激起回響。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Oob7q35y

他抬起頭，眼神緊緊望著她，那是一種被觸及深處的震撼。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7DffL5lE

她沒有譏諷他，不覺得他荒謬，反而……信他，信他的決斷、信他的毅力，信那個能將六國盡歸的男人，也能學會手機、超商、電梯與自來水。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QFZkQ1ty

這種信任，陌生又震撼，像在萬丈深淵裡，忽然有人拋來一束繩索，不強拉，只輕輕說：「你若願爬，我等你。」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mVXhuXxro

他靜默良久，喉嚨滾動，終於，聲音低啞吐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OZ7HHWfm

「朕……不是不能學，只是未曾想過，要為自己學。」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ge2KrJwL

語畢，他忽然笑了，那笑淡得近乎自嘲，又透著一絲解脫的輕鬆。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3jRBPnOa5

「妳說得對。朕若能定天下，自也該能……習這新世。」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WoKpRx7w

蘇意芷不語，只是站起來，伸出手，指尖微曲，像在邀請一個初學步行的孩童。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AV8p1rt40

「走吧，贏政。先從刷牙開始學起。」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UC7Jv3Hr

他看著她的手，千年未伸出過的那隻手，終於微微抬起，落在她掌中。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xkstS0He8

那一刻，他不是始皇，不是帝魂，

只是贏政，一個即將開始新生活的……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avBEABdVC

「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歷史裡的幽靈，也不是被困在玻璃罐裡的樣本了。」蘇意芷拿著一份嶄新的證件，輕輕放到贏政手中，那上頭的名字，是她一筆一劃填寫的——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5eFt7RsFm

陳贏政，男，三十歲。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hGDbjP8D

他低頭凝視著那張小小的證件卡，照片裡的自己穿著普通的襯衫，頭髮被她打理過，神情仍有幾分凌厲，但不再是冷石墓牆中那種讓人不敢逼視的孤傲。這名字，是過往的延續，又是一種重生。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4kVgRuMK

「陳，是我替你選的姓氏。」蘇意芷輕聲解釋，「這樣比較不會引人注意。贏政，還是留著，你本就不需要放棄那個名字，只是……換個方式活著而已。」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7RYywJjx

他指尖輕撫證件邊緣，字體的觸感如此真實，彷彿命運之線終於在混沌中找到出口。他嘴角微微勾起，沒有太明顯的情緒起伏，但那眉心緊繃的孤傲與警戒，卻緩緩鬆開一線。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VhlUVd7n

「三十歲……」他低聲重複了一遍，語氣中混雜著難以言明的諷刺與嘆息，「朕……不，是我，早已三千歲。」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qeqorj658

「年齡只是數字，」蘇意芷嘴角一笑，語氣輕快起來，「重點是你現在有身分證、有健保、有手機、有悠遊卡，還有家。」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g9CaHS9lJ

她故意誇張地拉長語尾：「還有我這個導師喔。」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RtViZHfS

贏政抬眼看她，眼裡第一次浮現一種輕微的、近乎溫柔的光。「導師……妳可知，過去我之師者，不過數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Qu5HTHon

「那現在，加我一個。」她眨了眨眼。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q5XZuHBz

他沒再說話，只輕輕收好那張證件，把它像一封詔書般莊重地放入胸前口袋。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JZPS3b6KX

此刻，陳贏政，正式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一員。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YEyFi7lu

不為征戰，不為稱王，

只為學會呼吸、說話、搭車、洗衣、刷牙……以及與人共處。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0J2jPbqe

新的戰場，不再是六國列強，而是這個喧囂而冷漠、繁華又孤單的現代。

而他，願意嘗試——從頭開始。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1p3PeAWT

蘇意芷站在研究中心的簡報室裡，面前是幾位穿著白袍的高階專家與來自「上層單位」的冷面代表。空氣凝重，所有人都盯著她桌上那一疊報告——關於那名「特殊個體」的所有記錄。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fL24Znjdm

她神情鎮定，語氣一貫清晰流暢，卻有種說不出的柔軟：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ynQZky0Ik

「這不過是個普通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KCv4EXAJ

幾位研究員相視，皺眉欲言，她卻已接續說下去：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hrCiCzpe

「根據我們目前的所有醫學與心理評估，他的身體雖有些異常特徵，但並不構成科學突破或人類演化上的實證依據。他的語言錯亂、歷史錯置與自我認知混淆，更符合一種特殊的精神性創傷反應。」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FlLRcyfH

「簡單來說，」她看向那位來自上層的西裝男士，「他曾經相信自己是秦始皇，那段記憶或許源自某種文化創傷投射，但已穩定下來，現在只是個剛恢復正常思維、需要社會適應輔導的普通人而已。」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hh7gCrOR1

上層男子冷冷道：「你確定這不是什麼深藏的秘密計劃產物？他的細胞老化率、語言能力、記憶結構……」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wAGFqEHi0

「我們已交叉比對過所有可能的基因庫，並進行長期觀察。」她語氣堅定，「我們該做的都做了，也排除了他成為任何科技機密的可能性。」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WLBZXn8u

她輕輕推回那疊報告，語氣平淡卻帶著終結性：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CT4lQ1id

「以目前結果，我建議結案，轉入一般社福單位，由我個人暫時照護與輔導他的適應階段。他已改名登記為『陳贏政』，有合法身分，也無任何傷害傾向，不具威脅性。」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EVZFVyZZ

會議室內沉默片刻，終於，有人輕聲道：「……既然是普通人，那就不在我們的管轄範圍了。」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sc0dgFRZC

西裝男士緩緩起身，瞥了她一眼，「我們會觀察一段時間，若再有異常……」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1so1xqn3

「到時，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HsuDGaxB

會議結束，眾人魚貫而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aY4oZ7bC1

只剩蘇意芷一人坐在燈光下，將那份資料一頁頁收回封套，眼神淡然如水。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pwZIUT9n

她低聲喃喃：「你不是普通人，但這世界不值得知道。」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9V0vprAfj

她合上資料袋，走出那棟建築時，陽光灑落臉龐，照得她目光溫柔堅定。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iA9NzIz5

她知道，她守住的不是一個秘密。

而是一個靈魂，得以從帝王的陰影中，重新學會做人。

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nLQISQEe

ns18.118.122.147da2

研究室裡的對話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