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煙火仍然燦爛 -Far Away Home- - #01. 兩年後，熟悉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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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箱書，終於也安穩地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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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把最後一本厚重的參考書推進書櫃的最上層，並收回手時，感覺到手腕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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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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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吐了口氣，甩了甩酸軟的手，順手用袖子擦了擦額角滲出的細汗。身旁的知惠子則蹲著，把最後一個大紙箱摺疊好，「啪」地一聲拍平。她抬起頭，露出一臉輕鬆的笑容，眼尾還因為彎起而微微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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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把所有書本搬完了呢，秋。」

「對，今天你也辛苦了。」

「你可比我更辛苦了吧，今天還一直幫我把箱子從下面搬到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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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兩人一整天都在整理搬家的雜物而略顯疲憊，但我還能看到知惠子的臉上充滿笑容。我也跟著坐到地板上，靠著空蕩蕩的箱子堆，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周圍的空氣中還殘留著一點紙箱和新木櫃的氣味，但看著整整齊齊並排滿書本的書櫃牆，心裡還是有種被填滿的踏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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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嘛……秋的參考書也太多了吧？」知惠子眨眨眼，夾著笑意指了指書櫃。「整整二十箱呢，還是用大尺寸的紙箱喔！差點就裝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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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大箱子的大小，誇張地張開雙手，像是要解釋這件事有多誇張一樣。我忍不住笑出聲，抬手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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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可是已經斷捨離過一輪了哦。」我故作無奈地說。「差不多八年份量的教學筆記、試卷範例……不取捨一下的話，現在應該得開一間分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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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噗嗤」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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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要論箱數，你的漫畫和畫冊也不遑多讓吧？我記得數起來，也有十多箱呢？」我故意拉長語氣，轉過頭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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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輪到知惠子撇過臉，心虛地咳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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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準）藝術家可是需要靈感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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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挺起胸膛，雙手插腰，理直氣壯地解釋。而我半眯著眼看著她，裝作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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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靈感就是靠堆高起來的漫畫堆壓出來的嗎？」

「就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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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變得更得意了，笑嘻嘻地揮了揮手，整個人有如贏了場辯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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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彎起嘴角，覺得這樣的她……我真是拿她沒辦法。

搬家明明是體力活，但能和知惠子一起，把新生活一點一滴堆疊出來，感覺上就像完成了一場只有我們兩人的小目標。就在我還沉浸在這份寧靜感中的時候，她卻忽然湊到我面前，彎著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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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今天晚上，秋要幫我按摩肩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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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搖晃我的手臂，像在撒嬌的小動物一樣。我失笑地歪著頭看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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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交給我吧，（準）藝術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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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我的回答，知惠子立刻露出燦爛到不行的笑容。再站起身，拍拍褲子，轉過身仔細打量起這個終於整理好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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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面牆的大書櫃，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排列著密密麻麻的參考書、專業書、以及偶爾夾雜其中的幾本手感特別好的舊筆記本。書脊的顏色層層疊疊，整齊中帶著一種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節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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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樣的景象，心裡不由得生出一股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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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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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知惠子呢？

回頭一看，她已經毫無顧忌地在新床上滾來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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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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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抱著枕頭，滿臉幸福地在床上打了個滾，長髮像水波一樣在床單上散開。

她又翻了個身，把幾隻熟悉的恐龍君和小熊公仔從床尾抱過來，一邊哼著小調子，一邊排列成整齊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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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這張床真的好大、好軟喔！」

她抬起頭，抱著小熊公仔，一臉陶醉地朝我招手。我扶額，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走到床邊，雙手叉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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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說，知惠子啊……」我有些無奈地戳了戳堆在她身邊的那堆公仔。「再繼續塞下去，到時候就不是兩個人睡床，是動物園的動物們擠滿一張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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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咯咯笑著，抱緊了一隻特別大的恐龍君，還故意用臉蹭了蹭它，轉過頭高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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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呀，只要是跟秋一起睡，就算睡地板也可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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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她的聲音輕柔得像是春夜的風。

我微微一怔，心臟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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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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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聲嘟囔著，低頭在她額前輕輕敲了一下，試圖遮掩自己的失態。知惠子眨眨眼，笑得像什麼都知道似的，然後又滾了一圈，把自己和公仔一起捲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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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奈又溫柔地看著她，突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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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們都整理好書架，要不要順便在新家逛一圈？」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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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立刻從床上彈起來，雙眼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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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新家這麼大，如果不多走幾圈熟悉環境的話，搞不好會迷路呢。」她興奮地拍手。

「拜託，才大一點點而已啦。」

我揉了揉她的頭髮。柔軟的髮絲地從我的指尖滑過，帶著淡淡的桔梗花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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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惠子一臉期待地牽起我的手後，我們一起走出睡房，踏上了屬於我們兩人的小小探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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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燈光柔和地灑在木質地板上，腳步聲在空曠的新居裡回響著。

才搬完家的夜晚，空氣中還混著紙箱、書本和一點剛裝潢好的清新木頭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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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知惠子雀躍的背影，心裡想著：能和她一起，在這個屬於我們的家，從零開始堆疊每一天。

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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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出睡房，轉過走廊的拐角，來到了旁邊那間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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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轉開門把，一股帶著紙張和顏料香氣的氣息立刻撲面而來。

燈光下，這間房間煥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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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張並排擺放的白色書桌，一整面高及天花板的書櫃牆，密密麻麻地排列著畫冊、美術理論書、攝影集，還有不少顏色斑斕的筆記本。而牆角靠窗的位置擺著畫架和一疊乾淨的畫布，地上整齊收納著顏料箱、畫筆箱、還有幾個標記著「舊作品」的小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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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中央鋪著一塊柔軟的地毯，踩上去感覺毛茸茸，有種安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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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喜歡我設計的佈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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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房間的知惠子轉過身，帶著一臉藏不住的得意，眼睛亮晶晶的。我環顧了一圈，忍不住由衷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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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棒啊。不但工作的地方能和睡房分開，現在的你有更大的空間去發揮所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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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我這麼說，她忍不住笑得更燦爛了，雙手背到身後，像孩子一樣輕輕踢了踢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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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她開心地回答。「比起以前那個公寓……這裡真的好多了喔。以前在雜物房畫畫，還要顧慮畫布會不會太大放不進去，現在不但有完整的畫室，還可以開始試著做雕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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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之前在舊家，那間狹小的雜物房，以便知惠子有畫畫的空間。當時她總是笑著說「沒關係喔」，但現在，看著她能夠在這樣明亮寬敞的空間裡，自由自在地創作，我也感覺自己的胸口，放下了一塊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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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身為『知惠子的專屬模特兒』，是不是可以擺更多姿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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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開玩笑地說，並向她走近了兩步。知惠子眨眨眼，隨即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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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啦！而且……秋還可以穿上貓耳女僕裝，讓我練習畫布料的光影喔！」她一邊笑，一邊伸手勾住我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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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了一下，嘴角抽搐著，轉頭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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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知惠子。」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捏住她的臉頰，慢慢往兩邊拉扯。「你啊……到底是有多喜歡我穿女僕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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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咯咯笑著，嘴角被我拉得彎彎的，但眼神卻閃爍著一種絕不認輸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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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喜歡！因為嘛……秋穿起來超可愛的呀！多看幾次也完全沒問題喔！」

「拜託放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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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氣，苦笑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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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總是這樣，嘴上說得理直氣壯，但眼神裡藏著滿滿的愛和溫柔。我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然後和她一邊笑著，一邊牽手走出畫室，把門輕輕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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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扣上時，發出「喀噠」一聲輕響。

兩人牽著手，沿著樓梯慢慢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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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是淺木色的，踩上去會發出輕輕的吱呀聲，每一步都帶著一點剛搬進新家的實感。

白色牆面上還留著微微的新漆味，樓梯扶手摸起來光滑和溫暖，空氣中漂浮著剛整理好的潔淨感，讓人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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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走在我前面，裙擺隨著腳步微微晃動，像是引領著我慢慢走進一個屬於我們的新世界。

下了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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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開放式設計的廚房，和客廳之間只隔著一道低矮的吧台。

純白色的料理台面閃著微微的光澤，旁邊整齊排列著一台全新的大型雙門雪櫃、內建焗爐、還有一整套銀灰色的高級廚具……每一樣都乾乾淨淨，還帶著剛拆封不久的氣息，靜靜地等待著我們第一次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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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知惠子拉著我的手，興奮地跳了兩下。「秋，快看快看！這邊也是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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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一邊蹦蹦跳跳地跑到料理台前，雙手撐著台面，好奇地探頭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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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去，靠在吧台旁邊，看著她那副像是在探險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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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家的電器，幾乎都是全新的呢。」知惠子轉過頭來，笑得像晨光一樣明亮。「準備搬家那時，我還有點擔心……會不會給秋添太多負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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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她的聲音輕輕的，眼神裡帶著一點點內疚。

我彎起嘴角，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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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麼說。」我柔聲說。「而且啊，這次可是多虧了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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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眨了眨眼，像是想起了什麼，露出「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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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呢！那天晚上明提過電器的事，還介紹了她的舅父給我們？」

「對，還真的要感謝她。」我笑著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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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也笑著，眼睛眯成了兩彎柔軟的月牙。轉過身，抬手輕輕撫過雪櫃那平滑冰冷的銀色表面，像是在向新家的成員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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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開始……這裡，就是我們的小宇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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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吧台邊，看著她那微微仰起的側臉，心裡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柔軟感。

也許未來還會遇到各種意想不到的事情，但只要能和她一起，我都能夠笑著面對。

就這樣想著，視線輕輕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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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不知怎麼地，浮現出了那一天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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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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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前陣子的一個晚上。

我們三個人去了那家經常光顧的居酒屋，點了幾道家常小菜，隨便地喝著啤酒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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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裡非常熱鬧，橘黃色的燈光映得桌上的啤酒杯泛著柔和的光澤。從廚房那邊，偶爾傳來油炸物咔啦咔啦的聲音，還有老闆爽朗的笑聲，讓人不由得也放鬆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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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石川坐在對面，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啤酒杯，臉上帶著一副無奈至極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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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又失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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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咕噥著，狠狠灌了一大口啤酒，然後像洩氣的氣球一樣癱在椅背上。我和知惠子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忍不住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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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這次又是什麼樣的對象？該不會又是什麼奇怪的大叔了吧？」我問。

「嗯……這次是理工系出身，年薪還不錯，人也沒什麼大問題……」石川舉起兩根手指比了個「V」字，然後整個身子又垮下來。「就是……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勁在講自己工作多忙多辛苦，連問一句我的興趣是什麼都沒有耶？」

「哦，那還真辛苦了。」我乾脆地舉杯朝她示意。

「明，別這樣嘛，下次會遇到更好的啦！」知惠子則是雙手捧著杯子，笑嘻嘻地說道。

「唉，承你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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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然後突然想起什麼，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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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嘛，比起相親，我最近更煩的是……」她嘆了口氣，接著說。「我那個舅父啊，真是煩死人了。」

「你還有個舅父？」我挑了挑眉。

「嗯，遠在崎玉縣那邊，開了一家電器店。一直都是自己經營的，生意還算穩定。」石川說著，拿起桌上的濕紙巾擦了擦手指。「不過最近嘛，他突然說想要結業，打算移居外國去和孩子團聚。」

「那……聽起來不是好事嗎？」知惠子歪著頭問。

「是好事沒錯啦。」石川苦笑著搖搖頭。「問題是，他手上還有一大堆沒賣出去的電器存貨啊！現在每天都打電話來煩我，叫我幫忙想辦法清掉，不然太虧了！」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我是文化人，又不是做生意的，要怎麼幫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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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無力地趴在桌上，把臉埋進交疊的手臂裡，悶悶地說。就在這個時候，知惠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亮了起來，轉頭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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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話說我們……最近不是正在處理搬家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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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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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我們剛好在考慮更新一些家電。如果可以的話，或許能幫你舅父清掉一點存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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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抬起頭，眼睛睜得大到像是找到理想的相親對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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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真的可以嗎？你們要換家電？！」她撐著桌面一骨碌坐直了身體，聲音一下子高了半個八度。

「嗯，但我倆還是要回家仔細列一下清單啦。畢竟要換的東西也不少呢。」我點頭。

「沒問題沒問題！」石川興奮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笑著說。「我馬上聯絡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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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快速撥起電話，一邊按一邊嘴裡還念念有詞：「這年頭還有人主動買電器，簡直是菩薩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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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奈地笑了笑，轉頭看向知惠子。她正捧著啤酒杯，對我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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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那麼回家後我們一起想想，有什麼電器想換吧。」我低聲說。

「嗯！」知惠子高興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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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暖黃色的燈光下，她的睫毛輕輕顫動，笑容慢慢融化在這微醺又溫暖的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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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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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午後，陽光從車窗斜斜地灑進來，灑在方向盤和知惠子的側臉上，帶著初春才有的柔和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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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方向盤，開著汽車，沿著郊外的公路前進。

旁邊的知惠子則戴著安全帶，抱著一個小筆記本，正一邊咬著筆，一邊低頭翻著我們昨晚列好的購物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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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冰箱、洗衣機、微波爐、烤箱……還有吸塵器，哇太多了！」她喃喃自語，筆尖則輕輕點在紙上。

「不用那麼緊張啦，只是去買電器而已。」我轉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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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吐吐舌頭，悄悄笑了笑，把筆記本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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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一間外觀看起來有些老舊的兩層樓建築前停了下來。

電器鋪的招牌有些褪色，但玻璃櫥窗裡擺放著一排排全新的家電，還閃著亮晶晶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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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我解開安全帶，轉頭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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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點點頭，一臉緊張，擔心這次購買電器會不會超出預算。

我們一同下車，推開電器鋪的玻璃門時，鈴鐺叮噹一聲響起，裡頭傳來一股淡淡的機油和新電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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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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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櫃台後面走出來的，是一位留著點花白頭髮的中年男人。他穿著顏色鮮明的夏威夷風格襯衫和白色背心，笑起來有點像石川 ── 尤其是那雙爽朗但帶著點孩子氣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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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們就是小明說過的朋友吧？」他走近了些，看著我們，笑著說。「我是石川的舅父。」

「你好，初次見面。」我微微鞠躬，知惠子也跟著輕輕一鞠。

「我聽明說了情況，你們最近要搬新家，想添置些電器是吧？」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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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從口袋裡拿出筆記本，簡單說明了我們大致需要的項目。舅父則點了點頭，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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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了！」他比了個手勢，示意我們往裡頭走。「只要你們挑到滿意的，一律以市價兩到三折結算，還包免費送貨！不要客氣，慢慢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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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樣的優惠，我倆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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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太便宜了？」

「這樣……我們也有點不好意思了……」知惠子也緊張地在旁邊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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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父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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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就放心挑吧！反正我打算結業了，這些要是賣不出去，只會虧更多……與其都丟掉，不如讓有需要的人用上。這樣我搬去外國的時候，心裡也比較踏實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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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那雙帶著一點點滄桑但依然溫暖的眼睛，心裡微微一動……明明是我們得了這麼大的便宜，但他卻是那麼爽朗地送出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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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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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點頭，與知惠子交換了個眼神，而知惠子也用力點了點頭。

於是，我們準備在一排排擺滿新家電的貨架之間，開始兩人的尋寶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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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也開始分工吧。」我一邊回頭看向知惠子，一開計劃分工。「知惠子的話……負責挑廚房那邊的家電應該會更好，比如烤箱、微波爐、電鍋這些……畢竟你喜歡煮食，比較了解自己需要用上什麼嘛。」

「好！包在我身上！」知惠子立刻挺直背脊，朝我比了個敬禮的手勢。

「那其他的電器，比如電視、洗衣機、吸塵器這些，就由我來選吧。」我笑著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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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們像參加野外定向一樣，各自在電器鋪裡穿梭起來。

雖然是結業前的清倉，但這家電器店的貨品卻保存得意外地好，甚至還有最新的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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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廚房區那邊，不時傳來知惠子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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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個烤箱好像可以烤全雞耶……」

「這個冰箱也像不錯，可以多買材料放在家，做幾天的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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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她那邊不斷冒出來的小碎念，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而我這邊，則挑選各種電器，接著走到娛樂家電區，挑了一台大尺寸、畫質不錯又符合預算的電視後，正準備繼續往前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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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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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細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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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頭一看，只見知惠子正站在娛樂展示區的角落前，雙手背在身後，水汪汪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玻璃櫃，裡面陳列著的一台Wii U遊戲機。看起來像只可憐兮兮的小貓，眼神裡寫滿了「好想要」三個大字，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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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雙手抱胸，看著她自言自語地開始盤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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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開課後還要添置新的參考書，畫材也要補充一下……如果這個月少吃幾次外食，然後把父母給的生活費攢一攢……大概……應該……可以買得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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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我輕輕地走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知惠子抬起頭，臉頰微微泛紅，像是被抓包了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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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要嗎？」我柔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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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遲疑了一下，然後乖乖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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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嘛……」知惠子咬了咬下唇，低聲說：「現在我們正搬家，又要買這麼多電器……我不想讓秋負擔更重了。所以，這個……我自己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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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又轉回去看著那台遊戲機，眼神裡滿是捨不得的神情。我看著她那副樣子，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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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機而已，又不是要再買一家新房子，不用那麼擔心。」我溫柔地說。

「真的可以嗎？」知惠子愣了一下，猛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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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點點頭，揉了揉她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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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活費，就好好留著用在自己想要的地方吧。吃好一點、畫畫用的材料，也要捨得添置。遊戲機這種小事，就交給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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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我的話後，知惠子高興得原地轉了一圈，裙擺在空氣中輕輕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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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要每天晚上幫秋按摩肩膀！」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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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了出來，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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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選結束後，兩人回到櫃台前。我拿出隨身的小筆記本，裡面記錄著剛剛挑選好的所有電器型號和數量：雪櫃、洗衣機、吸塵器、電視、微波爐、烤箱……等等還有，知惠子的那台遊戲機，並把筆記本遞給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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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過去，仔細地把列表中的每項商品一一確認，偶爾還會發出一兩聲「嗯嗯」的低吟，像是對我們的眼光頗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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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知惠子站在我旁邊，雙手輕輕抓著裙擺，臉上帶著一點緊張又期待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舅父合上筆記本，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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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算下來……」他說著，拿出一張計算機，快速按了幾下，然後抬起頭。「總共，五十萬日元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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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價格，我心裡微微一震。以我們挑選的電器種類和數量來說，這根本是不可思議的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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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感恩的心，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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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非常感謝你。我會稍後安排轉帳。轉帳完會通知石川，請她幫忙跟你確認。」

「哎呀，傻孩子，不用那麼客氣啦！」舅父笑著擺擺手，接著說。「反正你們是小明的朋友，又幫了我一個大忙。能讓這些東西有個好歸宿，我才是該感謝的那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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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依然爽朗，但在那爽朗之中，我聽出了微微的一絲寂寥。或許，對他來說，這些曾經細心經營的電器們，也是多少有些放不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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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些電器嘛，我會先請員工先幫忙準備和包裝好。等整理完畢，就立刻安排送到你們的新家去，可不能搬進新家，但沒電器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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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真的非常感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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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也跟著鞠躬，聲音又輕又誠懇。舅父看著我們兩個，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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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小事。」他揮了揮手。「要說的話，我更希望你們兩位，今後多多照顧一下小明那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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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知惠子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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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我說。

「交給我們吧。」知惠子也輕聲補充，臉上帶著真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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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承諾，不只是出於感謝，也是一種，悄悄建立起來的溫暖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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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電器鋪時，夕陽正好落在遠方的山線上，把整個街道染成了柔和的金色。

我們牽著手，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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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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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慢慢淡去，思緒又回到了現在的廚房裡。知惠子靠著吧台，雙手托著下巴，輕輕笑了起來，她的笑容溫柔得總讓人不自覺也跟著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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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能幫上叔叔的忙，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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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嗯」了一聲，靠著料理台，看著她那張微微泛著光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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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那時候想買的遊戲機，也順利到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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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眨了眨眼。我則想起了那天她抱著遊戲機回家的樣子，至今還歷歷在目 ── 像是小孩子捧著一整盒糖果一樣，有如得到了寶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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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要不我們找天請明來我們家一起玩 Wii Sports Club 吧？」她抬頭看著我，眼神盡是期待。

「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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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毫不猶豫地答應。只是我假裝不經意地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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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次，可得準備客房給石川留宿了呢。畢竟……我們的床，只有我倆能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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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知惠子立刻忍不住笑出聲，捧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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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的求生意志，真的很強呢！」

「才、才沒有什麼求不求生啦……」我連忙別開臉，只覺得耳根子像被火燒了一樣熱。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知惠子故意拖長語尾，一副完全不打算放過我的樣子。

「好啦……說回來，要不要去花園走走？」我咳了一聲，努力轉移話題。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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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眨眨眼，像是早就等著這句話一樣，輕輕點頭。她笑著，輕快地拉起我的手，迫不及待要往下一個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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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手牽著手，穿過廚房，走進了靜悄悄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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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只開著幾盞小燈，溫暖的橘黃色光線在地板上拖出柔和的影子。而落地玻璃窗外，能看見夜色深沉，花園裡頭隱約閃著幾盞小小的庭園燈，像是夜空裡撒落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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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快步走到玻璃門前，轉過頭，朝我輕輕眨了眨眼；我點點頭，她便輕輕推開玻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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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夜風夾著一點涼意，還帶著潮潤的泥土氣息和花苗微弱的香氣，撲面而來。空氣中安靜得只剩下蟲鳴聲，遠遠的，似乎還有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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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來到屋外的小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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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擺著兩張靠背的木椅，旁邊是一張小圓桌，桌上放著早上知惠子準備好的白色陶瓷煙灰缸，還有一盞小小的燈，投下淡淡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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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率先坐下，拍了拍旁邊的空位示意我坐過去；我笑著，也在她身邊落座。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夾在指尖。打火機輕響一聲，火光在夜裡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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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輕輕吸了一口煙，吐出的煙霧在夜色裡緩緩散開，像是融進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我靠著椅背，側頭看著她，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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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啊……你都愛抽我的那款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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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轉過頭來，嘴角微微翹起，帶著一點點慵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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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輕輕吐出煙霧，聲音低而溫柔。

「以前的我，只會抽帶甜味的薄荷煙呢。」她邊說邊抬頭望著夜空。「現在嘛……覺得成熟一點的味道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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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微微仰著頭的樣子，感覺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知惠子也悄悄地長大了。

我伸手過去，輕輕摸了摸她的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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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的變得很像一個大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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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呵呵」地笑了笑，輕輕靠過來蹭了蹭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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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錯啊，代表我也開始人生的新階段了嘛。」

「說到新的階段嘛……」

我看著她的眼睛，在微光下仍舊亮晶晶的。晃了晃手上的煙，語氣也變得更柔和。「也是時候……安排一次雙方家長的正式會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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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側頭看著我，眼神像夜空一樣柔和而深邃，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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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當然要。婚禮的事，雙方家長的會面，可不能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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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靜靜地吹過花園，遠方偶爾傳來微弱的車聲，又很快被黑夜吞沒。

我慢慢吸了一口煙，在指尖輕輕轉動著煙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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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家長會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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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歪著頭看向知惠子，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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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你記得嗎。就是前陣子，我媽跟我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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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側過身，抱著膝蓋，像隻小貓似的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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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聽你提過呢。」她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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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輕輕彈了下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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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啊，本來只是隨口跟她提了一句，說搬家的事情差不多搞定了。結果隔天……老頭子就像裝了雷達一樣，開始頻繁打探情報。」

「這個我知道！」知惠子忍不住「噗」地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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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還裝得很高傲喔。」我學著父親的語氣，壓低聲音模仿當時的話。「『搬什麼家，只會浪費錢的不肖女。』……結果轉個頭，就偷偷問我媽：『房子在哪個區域？離學校多遠？交通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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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已經開始摀著嘴偷笑了；我翻了個白眼，繼續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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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只這樣！」我吸了口煙，感覺肺裡也被那股無奈塞滿。「他還特地讓我媽問：『房間夠大嗎？該不會又騰個雜物房給知惠子作畫室吧？』、『書櫃夠不夠？要不要多做一個？』、『單位有加強防震的設計嗎？地震把知惠子摔傷的話怎麼辦？』、『要預留空間，否則以後有孩子的話難道讓他睡客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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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已經開始抖動肩膀了，憋笑憋得臉頰紅紅的；我撐著額頭，發出靈魂深處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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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來了……」我頓了頓，一臉懷疑人生地繼續說。「那傢伙，還偷偷把一筆錢匯進我帳戶，然後故作輕描淡寫地說『不肖女，自己看著用』。然後又交代我媽，一直在唸『別讓知惠子每天自己搭巴士，要每天載她上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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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終於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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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爸爸……真的好可愛喔！」

「可愛個頭啦！」

我爆炸似的嚷了一聲，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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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平時擺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臉，結果私底下超煩，我說，超 ── 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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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比劃著手勢，像是要把那股被父親碎碎念壓得喘不過氣的怨氣全部揮掉。知惠子笑到彎著腰，眼角還滲出了細細的笑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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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的表情，真的超好笑……」她一邊笑，一邊伸手幫我整理因為激動而亂掉的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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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我抱著頭，感覺自己真的快被那個老頭子搞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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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啊。」我嘟囔著，側頭看著她。「你啊……是不是老頭子派來的的臥底？怎麼每次都幫他講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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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眨了眨眼，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三秒，然後笑嘻嘻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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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誰叫他那麼希望秋能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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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語地看著她，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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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空氣又涼了。

我輕輕彎起嘴角，把剩下的煙按進煙灰缸裡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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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小打鬧中，心裡那股因為被關心而產生的煩躁，也悄悄地被一種說不出口的溫柔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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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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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咇咇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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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響起的瞬間，我伸出手，在朦朧之中摸索著，隨後按下了停止鍵。電子音戛然而止，整個世界又回歸到寧靜之中。看了看鬧鐘，正顯示現在是四月七日，早上六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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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微微伸了個懶腰，肩膀和手腳傳來輕微的牽動感。但在心裡，卻沒有任何一絲焦躁或疲憊感。睜開眼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窗簾縫隙間透進來的柔和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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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光線帶著一點初春才有的朦朧藍色，靜靜灑落在地毯上，有如溫柔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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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也傳來細碎的聲音：不是鬧鐘聲，也不是車聲。

而是一種輕柔、幾乎融進空氣裡的旋律……像是誰正在小聲哼唱著什麼曲子，帶著輕快又柔和的節奏，一邊哼唱，一邊在什麼地方輕輕澆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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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歪著頭，眨了眨眼。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知惠子。自從她回到我身邊以來，每一天的早晨，都有了新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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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從搬進這個新家後，她似乎變得更加早起了。在我還沉浸在微涼被窩裡的時候，她已經起床，洗漱完畢，然後提著小澆水壺，蹲在花園前，一盆一盆地細心照料那些新種下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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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還會哼起不知名的旋律。

像是自己作曲一樣，無拘無束，輕飄飄地在空氣中打著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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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偏過頭，看向半開著的房門。

順著縫隙，能看見走廊那邊的淡淡燈光。

知惠子在花園的身影時隱時現 ── 她蹲下、起身、轉身、又蹲下，每個動作都那麼安靜，那麼溫柔。即使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心裡也像被一層柔軟的絨毛覆蓋住了似的，暖得讓人不想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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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世界還沉睡著。

但我的世界，早就因為那輕快的哼唱聲，因為那個正在花園裡忙碌的小小身影，而悄悄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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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了拉被子，輕輕在心底嘆了口氣。不是因為倦怠，而是因為一種 ── 被溫柔包圍著的安心感，讓人幾乎不捨得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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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過澡，換好衣服後，我踩著柔軟的拖鞋走出房間。

溫熱的水氣還殘留在後頸，頭髮擦到半乾，貼在領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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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進客廳，就聞到了早餐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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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放式的廚房那邊，一盞溫暖的吊燈灑下柔和的光。而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一整套豐盛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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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子裡是剛煎好的太陽蛋和香脆的煙肉，旁邊是吐司和一小碟拌了納豆的沙律，還有兩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空氣中混著烤麵包的香味和咖啡微苦的香氣，溫暖得讓我對新一天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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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知惠子正背對著我，專心地擦拭最後一個碟子上的水痕。她彷彿察覺到了我的腳步聲，便猛地轉過身來。一看到我，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像是突然見到了什麼寶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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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知惠子笑著撲過來，張開雙臂緊緊抱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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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哦，知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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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錯愕地被她抱個正著，但還是忍不住笑了，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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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準備好了喔，快來吃吧！」

「嗯，那可得嚐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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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柔聲應了一句，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吻，然後牽著她一起走到餐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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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一前一後坐下來。知惠子將餐盤推到我面前，雙手交握在膝上，我則拿起刀叉，先切了一塊煎蛋送進口中。半熟的蛋黃在口中綻開，調味剛剛好，煙肉脆得咬下去還有「咔哧」的聲音，搭配帶有小許酸味的沙律，味道意外地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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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知惠子做的早餐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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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由衷地說，忍不住又切了一塊吐司沾著蛋黃一起送進口中。看著我吃得津津有味，知惠子開心得嘴角都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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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最近，好像開始能接受納豆了呢？」

「多吃幾次之後，發現味道其實挺不錯的。」我咀嚼了一下，點點頭，笑著回答。

「哦？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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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眼睛亮了起來，像小孩子收到禮物一樣，整個人興奮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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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秋喜歡的話，」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一根一根地數起來。「下次可以試試看……納豆咖哩、納豆燉肉、納豆義大利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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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點噎到，連忙咳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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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下！」我抬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忍著笑。「這些聽起來……怎麼有種黑暗料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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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噗嗤笑了，雙手捧著臉，眼睛笑成了一條彎彎的小月牙；我也輕笑了一聲，放下刀叉，伸手過去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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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嘛……只要是知惠子做的，我都愛吃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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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瞬間紅了臉，瞪大眼睛看著我，像是沒想到我會突然說出這種話。接著，她低下頭，肩膀輕輕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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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這種話突然說出來，太犯規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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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笑邊小聲抗議，我只是無辜地耸耸肩，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而知惠子則笑得幾乎趴在桌上，小小聲地咕噥著什麼，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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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瀰漫著溫暖的香氣與柔軟的笑聲。

窗外，晨光悄悄爬上了窗台，把整個空間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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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開始，就在這樣甜得剛剛好的氣氛中，悄悄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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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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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餐後，我們一邊收拾餐桌，一邊開始各自準備出門的物品。知惠子今天要回校，除了上課一定會準備的背包外，還多帶了一台手提電腦，外加一個裝滿畫具和素描本的大畫袋。我站在玄關旁，看著她一邊低頭整理包包，一邊努力把畫袋掛在肩上，動作手忙腳亂，忍不住笑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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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幫你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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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畫袋和電腦袋，順手把重量均分到自己肩上。知惠子抬頭看了我一眼，高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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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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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她背著手提袋，我則背著畫袋和電腦包，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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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庫外的天空還帶著一點清晨特有的灰藍色。

空氣微涼，地面還殘留著夜裡的潮濕氣息，每一步踏在石板路上，都會發出輕微的「咔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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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並肩走進車庫。

我先把畫袋和電腦袋放進後座，再拉開駕駛座的門坐進車裡；知惠子也在副駕駛座坐好，輕快地扣上安全帶。她從背包裡拿出手機，熟練地連接藍牙，設定好今天的音樂播放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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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響裡傳來短暫的「咚」一聲連接提示音，柔和的吉他和弦聲隨即輕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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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AKB48的《365日的紙飛機》（《365日の紙飛行機》）。

溫暖而輕快的旋律在車內流淌開來，像晨光一樣慢慢鋪滿了整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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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あさの空そらを見上みあげて

今日きょうという一日いちにちが

笑顔えがおでいられるように

そっとお願ねがいし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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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仰望早晨的天空，默默許下願望。

希望今天，能帶著笑容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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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方向盤，微微偏頭，看了知惠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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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座椅上，雙手環抱著背包，腳尖輕輕點著地板，隨著音樂輕輕晃動。臉上掛著一種只有在早晨才有的、還帶著點沒完全醒過來的慵懶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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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不禁感到微微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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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嘛……

我記得，那是NHK晨間劇《阿淺來了》（《あさが来た》）的主題曲。

那時候的知惠子，曾經一邊吃晚餐，一邊滔滔不絕地跟我分享劇情，還不忘自豪地說自己設定了定時錄影，每天下課後回家必看。而且，她也特別喜歡這首歌的旋律和歌詞，總說聽著聽著，就像有人在輕輕推著自己往前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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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這幾天，她總是笑著說：「只要播放兩次這首歌，車子就會剛剛好到學校喔！」

我想到這裡，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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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這樣的感覺，也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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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じんせいは紙飛行機かみひこうき

願ねがい乗のせて飛とんで行いくよ

風かぜの中なかを力ちからの限かぎり

ただ進すすむだ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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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是一架紙飛機，載著願望飛向遠方。

在風中，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一直向前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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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的景色正在慢慢往後退去。

新綠的樹影、街道邊還未完全開張的小店、騎著自行車趕上早班的上班族……一切都在晨光中緩慢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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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握著方向盤，身旁是知惠子。

耳邊，是我們共同喜歡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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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就這樣，順著熟悉的道路，一點一點，朝著藝術學院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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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ほしはいくつ見みえるか

何なにも見みえない夜よるか

元気げんきが出でないそんな時ときは

誰だれかと話はなそ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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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多少顆星星呢？還是……這是個什麼都看不見的夜晚呢？

當你提不起勁的時候，就去找人聊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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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的音響裡，正播放著第二遍的《365日的紙飛機》。

柔和的旋律隨著最後一段副歌慢慢淡下去，就像一條流動的緞帶，被輕輕收回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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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我緩緩把汽車駛進藝術學院外的小型停車場。熟悉的校門口映入眼簾，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過，有的一個人正背著畫袋，有的則結伴同行，沐浴在清晨溫柔的光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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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剛剛好。

我把車停穩，拉起手煞車，轉頭看向旁邊的知惠子。她已經俐落地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手提袋掛在肩膀上，畫袋橫抱在臂彎間，電腦包則穩穩地靠在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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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送我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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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著說，然後放下手中的東西，整個人輕巧地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我。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我微微一愣，隨即失笑地回抱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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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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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說完，知惠子已經仰起頭來，眼睛裡閃著狡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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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別忘了親親喔！」

「喂。」我輕聲苦笑，抬手無奈地抵住她的額頭。「這裡可是校門外耶，被單身的同學看到會怎麼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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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卻歪著頭，笑得跟狐狸一樣奸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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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呀～」她湊近，把聲線壓低。「反正，我現在只想和秋親親而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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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一邊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我看，滿臉寫著「來嘛來嘛」的期待。而我嘆了口氣，但心底早就軟得不像話……真的，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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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伸手輕輕解開安全帶，傾過身子，雙手輕柔地環住知惠子的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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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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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晨光灑落的座位上，輕輕地，親吻了她。

只是一個短短的、溫柔的吻，卻像是將整個早晨的甜味都凝結在了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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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彎著眼睛笑了起來，臉上漾開了像春天一樣的笑容。

她抱緊了我一下，然後俐落地拿好自己的行李，開門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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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那麼晚點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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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車門外揮了揮手，背後是寬廣潔淨的校園大道。

我點了點頭，輕輕回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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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笑著轉身，踩著輕快的步伐朝校園走去。

陽光落在她的髮梢上，閃閃發亮，就像那首歌裡唱的紙飛機，乘著風，自由又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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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則重新扣好安全帶，發動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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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響還停留在《365日的紙飛機》結尾的餘音上，柔柔的旋律，像是在為這段甜得發膩的小別奏起了完美的收尾。嘴角輕輕彎起，踩下油門，朝著另一個方向：往一高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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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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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完一整天的教學，還有冗長的教學會議後，終於來到樂得清閒的時間。我半躺在辦公椅上，轉頭瞥了一眼石川：她難得安分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翻著文件，一邊端起咖啡小口啜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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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咖啡，還真的不錯。」石川抬起眼，罕見地輕聲讚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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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了眨眼，一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要明白一個事實：這家伙可是從來沒有讚賞過任何一位教師的咖啡沖得好，甚至我們還會懷疑她的味覺會不會退化到只對酒和自己沖過的咖啡有反應。對面整理資料的中村也愣了下，隨即笑起來，溫柔地道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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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的讚賞，石川前輩。」

「欸欸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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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靠過去，手撐著椅背，笑得一臉欠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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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我跟你說啊……這女人竟敢連校長親手沖的咖啡都嫌味道淡得像水，今天怎麼還會誇人？小心啊，太陽是不是打從西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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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拿文件夾狠狠敲了敲我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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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給我亂講！這……真的好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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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頭大叫一聲，然後笑嘻嘻地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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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連石川都誇了，中村先生你這能力，退休後開咖啡店都沒問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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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捧著杯子，輕輕笑著，然後視線不經意地向石川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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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如果前輩喜歡的話，我可以每天都為你沖一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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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像是輕輕地停頓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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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田中那傢伙也接著湊熱鬧，笑著說：「喔喔，我也想要一杯啊，可以嗎？」

「我才沒說我喜歡咖啡！嘛……你喜歡就好。」石川別過頭，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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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著笑看向石川，只見她耳尖微微泛紅，卻故作淡定地哼了一聲，低頭繼續翻著文件。嘴上說煩，語氣卻一點也不兇。反而像是貓咪不情不願地撲過來討摸一樣，可愛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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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瞄了一眼對面正小口喝著咖啡、耳垂悄悄染紅的中村，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教員室啊，有時候比夏川市的天氣還要變化多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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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大家都在一片輕鬆的氣氛裡面，石川把文件放到桌上，嘆了口氣，皺著眉頭小聲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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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幾位……怎麼都這麼喜歡湊到我旁邊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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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住笑，偏過頭看了看周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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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科男教師（而且身體比腦袋先行） —— 田中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喝著咖啡，一面喃喃自語「如果每天都喝到中村沖的咖啡有多好！」。

對面的美術科教師中村（她總是那麼溫柔和深藏不露）則剛剛才放下杯子，現在正拿著手機，懶洋洋地刷著社交平台，偶爾露出一點淺笑。

至於我，嗯……正反坐在辦公椅上，雙手隨意搭在椅背上，下巴頂著椅背頂端，把椅子當成旋轉木馬一樣晃啊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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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樣子的姿勢，好像也有點不太端正。

就在我思考要不要正經一點的時候，田中卻搶先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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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嘛，難得有這種清靜時光，當然要聚在這裡慢慢享受啊。」他一邊笑著，一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看起來比平常還要沒骨頭。

「反正剛剛才開完會，偶爾這樣喝杯咖啡休息一下，也沒什麼不好吧？」中村也跟著輕輕笑了起來。

「嗯，也對啦。」我直起上半身，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然後故作認真地補上一句：「不過既然都這麼難得齊聚一堂了，那就順便來個隆重一點的慶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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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看著我，一臉「又想搞什麼」的表情；我笑得一臉欠揍，抬手敬了個假裝超正式的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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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石川副校長，恭喜你升職了！還請以後對我們這些食物鏈底層的一般教師，多多手下留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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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文件又毫不留情地敲在我額頭上，比之前還更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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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石川率先濫用權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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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著頭叫了一聲，然後偷偷瞥了石川一眼。她一臉嫌棄地看著我，語氣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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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再胡說八道，推薦信我待會就收回來。」

「哈？推薦信？」我眨了眨眼，直起身子，一臉困惑地問。「什麼推薦信？」

「秘密。」石川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回答。

「吼，別這樣嘛，至少給個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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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繼續纏著問，田中那傢伙突然笑了出聲。一邊笑還一邊忍不住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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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前陣子石川不是在會議說要推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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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田中的笑聲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裡。因為石川已經以驚人的速度瞪了過去，殺氣騰騰的眼神有如警告她下一秒就要拿文件夾砸人；而中村也反應迅速，連忙從側邊伸手把田中的手臂一把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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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啦，不行不行！田中先生，這個不能亂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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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村笑得輕快，語氣卻暗藏著「別再說了快閉嘴」的危險信號。田中被半拉半推地坐回了位子，還有點一臉不甘地嘟囔著什麼；至於石川，則是一臉冷淡地翻回文件，不再搭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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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可疑，這不就更讓人在意了啊！

我咬著筆尾，心裡暗暗發誓，絕對要把這件「推薦信」的秘密給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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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還在心裡盤算怎麼套出「推薦信」的內容時，石川卻放下手上的文件，忽然用那種平靜得讓人提心吊膽的語氣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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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嘛，真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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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警覺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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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抬眼看著我，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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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很看好你的能力。所以啊，今後也得更努力一點，別給我因為戀愛而沖昏了頭腦。」

「哈？」我一愣，隨即笑了出來，聳聳肩說。「放心吧，我可沒那麼容易被戀愛影響到。」

「哦，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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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拉長語尾，一臉「我才不信」的表情。她支著下巴，似笑非笑地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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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晚不早點回家，陪陪你家的太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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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要回去陪知惠子了。

我僵了一秒，猛然轉頭，看向教員室牆上的時鐘，指針正好指在六點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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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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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連人帶椅，一個漂亮的滑步滑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慌張地抓起桌上的公事包，一邊手忙腳亂地整理文件，一邊朝他們三個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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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今天就先失陪了！大家都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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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們回答，我就像被風吹走的紙片一樣，飛也似地衝出了教員室。

在我推開門的瞬間，背後傳來一陣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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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真木果然是愛妻號呢。」中村的聲音輕輕地追了出來，像在開玩笑又像在祝福一般。

「真羨慕啊……我也想有個愛妻號的人來愛我呢。」石川嘆了一聲，聲音裡帶著半真半假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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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教員室又是一陣溫暖又輕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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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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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晚上。

晚飯後，我們各自回到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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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空氣透著一種微涼的潮氣。走廊上的燈光柔和地照在木質地板上，每走一步，鞋底都會發出輕微的咔啦聲。畫室的門虛掩著，裡頭已經亮著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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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門走進去的時候，知惠子已經先一步坐在自己的工作區前。她穿著一件鬆軟的家居服，頭髮隨意地綁成一個低馬尾，側著臉，專注地在畫布上揮動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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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層柔和的光暈，整個畫面安靜又溫暖，像是一幅畫作。而知惠子聽到門邊的聲音，轉過頭來，臉上立刻綻放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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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今天的信件我已經幫你整理好了喔！」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指了指我的書桌。「只有一封，我放到你的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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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走到自己的工作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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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上果然整整齊齊地放著一個信封。

被細心地擺放在桌墊中央，邊角對齊，連外面的灰塵似乎都被輕輕擦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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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我轉頭朝知惠子輕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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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著揮了揮手，像是在說「小事一樁」，然後又專心地低頭繼續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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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則低頭看著那封信。

標籤上印著熟悉的銀行標誌。我輕輕拆開信封，拉出信紙，快速掃了一眼……嗯，只是信用卡更新通知而已。關於新卡片寄送日期、信用額調整等等，一如預期 —— 無趣而平常的內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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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嗯」了一聲，將信紙收起來，隨手把它投入了腳旁的小型碎紙機裡。

碎紙機低聲「嗡」地運轉了幾秒，將那張單調的信件攪碎成細細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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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我坐下來，把桌上的筆記本攤開，拉過筆筒，拿起紅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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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堆著一疊厚厚的學生作業。今天晚上，就打算一邊聽著輕音樂，一邊慢慢批改完。我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知惠子。她正輕咬著下唇，認真地在畫布上細細勾勒陰影，眉宇間帶著平時難得一見的緊張感。畫室裡只聽得見筆尖滑動、紙張翻動的聲音，還有偶爾從遠方傳來的貓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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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呼了一口氣，提起筆，在作業本上落下第一道筆跡。

夜晚，就這樣靜靜流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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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改到一半，我停下筆，輕輕活動手腕。桌上的紅筆滾動了兩圈，在微弱的桌燈下閃了一下。耳邊聽到的繼續是紙張輕微翻動的聲音，偶爾從窗外飄來細細的風聲。畫室靜得幾乎能聽見牆上的掛鐘，秒針一格一格地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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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思緒開始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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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八月三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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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夜晚，本應是她的旅程抵達終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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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煙火，比之前任何一年都來得燦爛。
夜空被煙火一層又一層地染亮，金色的、藍色的、紅色的……各種顏色的煙花在兩人頭頂綻放，仿佛提醒我們終將會離別。記得自己緊緊抱著她的肩膀，感覺到她的體溫、她的氣息……縱然她漸漸化為光點，當時的我害怕那一切會在眨眼之間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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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們早就知道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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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半的時間早已接近盡頭，知惠子必須回到她該去的地方 —— 天國，或者說，某個我們無法觸及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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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蹟……卻在那一夜發生了。
當最後一發巨大的煙火綻放時，我閉上了眼，流著淚，心裡一遍又一遍地祈求著。不論代價是什麼，只要她能留下來，哪怕只是一秒鐘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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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次睜開眼時，知惠子卻在我的懷裡。光茫一點一點聚集成為人形，她在我的懷抱裡，像往常一樣輕聲呼喚著我的名字，臉頰微紅，雙眼閃爍著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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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是你……真的是你！」
「我回來了……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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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還活在現實之中。
我緊緊抱住她，幾乎不敢用力，怕只要稍稍一鬆手，一切就會像泡沫一樣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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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have all the time in the world……這次，我們有的是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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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

知惠子還真的能夠留下來。在之後的日子跟我一起醒來，一起吃飯，一起吵嘴，一起笑。她回到了現世，回到了我的懷抱裡，像什麼都沒有改變過一樣。

然而，理智並沒有那麼輕易地被幸福打敗。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時不時地試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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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你真的沒事嗎？管理局……不會來找你嗎？真的不會有什麼後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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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問出口，我心裡都帶著深深的不安，不安到連呼吸都覺得沈重。而她呢，總是搖搖頭，露出熟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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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管理局的人心軟了，也說不定呢。但是嘛，只要我們能夠在一起，這樣就足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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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這麼說，語氣裡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一點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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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她大概早就做好了覺悟。

不論這份奇蹟的背後藏著什麼代價，她都選擇了留在這裡，留在我身邊。

只是有時候，我也試探過更深入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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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人幫了忙？或者……你還有什麼沒告訴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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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知惠子依舊只是搖頭，輕輕笑著，用指尖輕撫過我的髮絲，把我所有的不安一點一點溫柔地撫平，就像她從來不曾離開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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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我也選擇不再問了。

並不是因為她感到不耐煩，也不是因為她避而不談。

只是每一次問出口，得到的都只是一樣的答案；又或者……我害怕如果再問下去，終有一天會聽到無法承受的真相。與其冒著失去她的風險去揭開那些隱藏在黑暗裡的東西，不如……就這樣緊緊握住她的手，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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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在我身邊，這樣溫暖，這樣鮮明。

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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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紅筆，繼續批改作業。

但心底那一塊柔軟又脆弱的地方，卻因為這段回憶，而泛起了細微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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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劃在紙上留下一道道紅痕，但我的思緒卻又再次飄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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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提到，知惠子回到我身邊以後，生活大致恢復了以往的節奏：她還是會在做作業時偷偷打混，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抽著煙抱怨最近作業變得繁重，會在晚餐時偷偷把蔥挑出來給我這個反對青蔥的人類，然後又裝無辜地笑著向我撒嬌。一切都那麼自然，那麼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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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注意到那個小小的變化，我幾乎要以為這份日常會永遠不變下去。

那是關於信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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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前，我們誰有空就會在大堂的信箱拿信，隨性得不得了。有時我一週才想起去一次，有時是知惠子懶洋洋地踢著拖鞋下樓。有時兩人都忘了，等到信箱塞到快爆炸，才一臉驚訝地笑著互相嘴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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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知惠子總是早我一步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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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無論晴雨，她都會準時地去檢查信箱，像是一種自動化的排程一樣。把信件都拿回來後，她會仔細地分揀，把屬於我的部分整齊地放到我的書桌上。她卻從不打開我的信，也從不問起信件的內容。只是一封一封，像是在處理需要被小心安置的東西一樣，輕手輕腳地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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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我只是覺得奇怪，後來開始察覺到那種規律本身的不尋常：老實話，知惠子並不是這麼一板一眼的人，她會偶爾忘記買煙，會臨時改變行程，會因為在路邊撿到一隻小貓而花一整天安頓牠。她的節奏是自由的，像風一樣無拘無束。這樣的人卻在這麼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保持著近乎固執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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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想過要問她，但每當我看著她蹲在玄關邊，認真分揀信件時那溫柔又專注的側臉，問題就哽在了喉嚨裡。那雙手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只是輕輕地，一次又一次，把屬於我的那一部分，溫柔地放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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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溫柔，那麼細膩，讓人根本無法開口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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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只是多想。
也許，這只是她想要更靠近我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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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她已經失去過一次。我們都失去過一次。
能夠擁有彼此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或許對她來說，比什麼都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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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我笑了笑，搖了搖頭，把那絲若有若無的疑問壓回心底。筆尖重新落在作業本上，批改繼續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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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風微微地拂動窗簾，畫室裡安靜得只剩下筆尖滑動紙張的聲音，還有知惠子那邊，畫筆輕輕摩挲畫布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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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夠了。我想。

只要她還在這裡，只要我們還能這樣靜靜地一起度過每一個平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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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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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筆在最後一份作業上劃下最後一道批語，我輕輕地呼了口氣，收起筆筒，把桌面整理得乾乾淨淨。手指揉了揉發酸的手腕，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耳邊傳來知惠子搬動畫布的輕響。我轉頭看去，她也剛好放下畫筆，伸了個懶腰，衣角微微滑落，露出纖細的手腕和半截鎖骨，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特別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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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我輕聲問。

「嗯。」知惠子眨眨眼，露出一個有些疲憊卻依然甜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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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來，走到她身邊，順手將她散亂的髮絲撥到耳後。知惠子抬起頭，像是期待著什麼，眼神裡泛著淡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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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輕輕抱住了她。

她的身體微微一震，很快便像小動物一樣鑽進我的懷裡，雙手圈住了我的腰。

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靠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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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裡的燈還亮著，但我們沒有急著關。

只是想抱著她，感受著彼此的體溫交融在這個平靜的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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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輕輕拍拍她的背，牽起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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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回房間吧。」我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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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輕輕「嗯」了一聲，任由我牽著她走出畫室。

走廊的燈光比畫室昏暗一點，腳步聲在木質地板上輕輕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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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睡房的門，一股淡淡的植物香氣撲鼻而來，是我們傍晚時放在房裡的那盆薰衣草。床鋪整齊，床單是柔軟的米白色，還帶著太陽曬過的溫暖味道。我順手關上房門，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知惠子主動靠近，一把勾住了我的腰，微微踮起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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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那麼……晚安吻！」她撒嬌似地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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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了，雙手輕輕摟住她的腰，低頭吻上她的唇。那不是蜻蜓點水的輕吻，也不是急促的佔有。只是溫柔地，緩慢地，像是在反覆確認彼此的存在。知惠子的指尖輕輕滑過我的後頸，像是在描摹什麼。她的呼吸靠得很近，帶著剛洗完澡後特有的皂香和微甜的氣息，令我幾乎不想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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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結束時，她微微喘息，額頭貼著我的胸口，輕輕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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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下下……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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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著撒嬌的語氣，也帶著一點點任性，小聲地說道。

我低笑出聲，回應她的，是把她更緊緊地摟進懷裡，整個人一同跌坐到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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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墊微微下陷，我們一同倒在柔軟的床鋪上。知惠子趴在我身上，輕笑著，一邊用鼻尖蹭我的臉頰，一邊在我耳邊細聲低喃些聽不清的小語句。我翻過身，把她壓在身下，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呼吸糾纏。而知惠子的手臂自然地纏上我的頸項，腳也不安分地繞住我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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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的燈光被我順手關掉，只留下一盞床頭的小夜燈。溫暖的橘光中，影子交織在一起，彼此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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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晚安吻，似乎比平時，延續得更長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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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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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鬧鐘一響，我便自然地起來，而知惠子還是早早起來準備及打點一切。簡單吃過早餐後，我駕車載著她前往藝術學院，聽著車內播放的音樂，送她到熟悉的校門前。知惠子與平常一樣抱了抱我，下車前還不忘在我的臉頰上偷親一下，笑著說：「今天也要加油喔，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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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送她進入校園，這才重新啟動車子，繼續轉往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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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時間忙碌而充實。除了處理日常的教學事務，我還要上課，帶著學生們一起討論課題，偶爾在課堂上笑鬧一番，讓氣氛活潑又緊湊。下課後的教員室裡，繼續和中村、石川圍在石川的位置旁談天。中村把沖好的咖啡親手遞給每個人。石川卻繼續一邊臉紅，一邊小心翼翼地接過咖啡杯，試圖掩飾，但還是被我們笑鬧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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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在這樣日常而輕快的節奏中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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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最後一節課結束，我收拾好文件後，便開車回家。太陽已經斜掛在天邊，街道被餘暉染成了柔和的金色。推開玄關門時，早已站在門邊等待的知惠子，雙手背在身後，臉上藏著藏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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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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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玄關門，鞋子還沒脫完，就感覺到一股熱烈的視線正投射在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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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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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的聲音從玄關深處傳來，帶著幾分掩不住的雀躍。那時候，我正彎腰換上拖鞋。抬起頭時，就看見她已經站在客廳邊緣，雙手背在身後，眼睛閃閃發亮，像是小孩子藏著什麼驚喜等待我發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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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今天知惠子的心情這麼好？」我笑著問，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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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忍著笑，搖搖頭，之後又忍不住地點點頭。等我走近的時候，她便立刻伸手拉住我的手腕，迫不及待地把我拉到客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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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喔！」她笑得滿臉都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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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著一個白色的信封，靜靜地躺在茶几中央。知惠子一把拿起來，小心翼翼地從裡面抽出一張信紙，在我眼前攤開。她驕傲地晃了晃信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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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看！他們選中我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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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一看，信上標著一個標誌 —— 「永夜藝術咖啡館」。那是位於東京的小型藝廊，之前知惠子偶爾提過，說是自己很喜歡的地方藝術空間，因為那邊是一家融合藝術為主題的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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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五月八日到六月八日，我可以在那裡辦短期小型展覽，還能販售畫冊和周邊商品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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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的聲音裡，藏不住陣陣興奮。我愣了幾秒，下一秒，心裡像是中了樂透一樣高興。沒等她反應過來，我一把就把她抱起來，兩人就這樣興奮地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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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那可真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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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在我懷裡笑得東倒西歪，一邊掙扎一邊拍打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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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秋～我可會頭暈啦！」

「但是我也暈得很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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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得停不下來，抱著她在客廳轉了好幾圈，直到兩個人腳步一歪，雙雙跌回沙發。知惠子壓在我身上，雙手撐著我的胸口，氣喘吁吁地仰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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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作夢吧，秋？」

「當然是真的，因為這是知惠子努力的結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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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眨著濕漉漉的眼睛，像是在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我笑著捧起她的臉頰，額頭輕輕抵住她的額頭。她輕輕笑了，臉頰微紅，像是盛開在春末黃昏裡的一朵小花。我們就那樣躺在沙發上，彼此看著彼此，什麼話也沒有說，卻什麼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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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知惠子才忽然反應過來，突然從懷裡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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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光顧著高興，差點忘記了……我還沒煮晚飯呢！」

「別煮了，今天就好好慶祝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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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慌張的小動作，忍不住笑了，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重新拉回沙發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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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壽司外賣好了。想吃什麼，儘管點！」

「可是常常吃外賣，對身體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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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咬著手指，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雖然她嘴上這麼說，但身體卻誠實地靠過來，一邊偷偷瞄著我，一邊湊過頭來看我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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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點一點就好……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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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出聲，順手將她攬進懷裡，手機螢幕亮著，映在她的眼裡。

兩人就這樣依偎著，翻著外賣菜單，挑選今晚的壽司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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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屋內的光暖得像融化了一切。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幸福，簡直像夢一樣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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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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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過去一半後，日子便像上緊了發條一樣，緊湊得令人目眩。

這段時間，知惠子忙著為即將到來的展覽準備作品，每天幾乎都是踩著既興奮又疲累的節奏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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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課程要上的日子，她一早拿著畫袋出門，背影輕快又利落。偶爾會傳訊息告訴我，下課後和同學們在商店街小逛，或者隨便吃個甜點。但更多時候，傍晚五六點鐘，她就已經帶著沉甸甸的畫袋回家準備晚飯。她的衣角沾著夕陽的餘暉，但臉上總是掛著疲憊卻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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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她總會堅持先來個擁抱，一句：「秋，我回來了！」，然後甩下書包、換好衣服，再不疾不徐地走進廚房。

晚餐後，當我在書桌上批改作業時，她則在畫架和書桌前忙碌著。一邊設計周邊，一邊補筆展覽用的畫作，有時還會伸個懶腰，小小聲地抱怨著「這腰酸死了！」或者「這邊的色調還差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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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我也會走過去，從背後輕輕抱住她，或是順手為她按摩肩膀。知惠子總是回過頭來對我笑了笑，然後繼續完成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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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間常常被拉得很長。

當我收拾完自己的工作，準備回到房間休息時，她還在燈下堅持最後幾筆。小小的台燈光圈裡，她的剪影專注而堅定，連睫毛的弧度都染上了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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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先睡啦，我再弄一下下就好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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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這麼說。

而我也習慣半靠著牆，看著她的背影，陪著她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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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週末，行程就更緊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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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半鬧鐘響起，兩個人打著呵欠起床，匆匆吃過早餐後，我便開著車，載著知惠子穿過半個夏川市，並駛向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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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公司的小型會議室裡，知惠子抱著樣本書，認真地打開一頁又一頁檢查。她的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我則坐在她旁邊，偶爾幫她翻頁，偶爾遞筆或者記事紙讓她記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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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顏色可以偏藍一點嗎？」

「明白，我們會再安排試印，請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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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任何人說話的時候，她總會習慣性地轉頭看我一眼。那種眼神裡的信任感，像是早已植根在我們之間，不需要言語就能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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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本星期份的印刷檢查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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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隱藏在巷子深處的小咖啡廳，比我想像中還要溫暖。石質的地板，深色的桌椅，牆上掛滿了過往展覽留下的小型作品，連空氣裡都混著咖啡與舊書皮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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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人是一位笑容親切的女士，穿著簡單的亞麻裙子，語氣溫柔而乾脆。

知惠子一邊點頭，一邊抱著準備好的擺放圖，一筆一劃地向她解釋作品的擺設構想。而我，就站在她身側，隨時遞出需要的資料或補充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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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陽光從咖啡館的高窗斜斜灑下來，映著她專注講解的側臉。

那一瞬間，我幾乎想走過去抱住她，告訴她，她現在真的在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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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週末都是這樣，奔波得喘不過氣，卻也感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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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時，知惠子總是累得一上車就歪著頭靠在我肩膀上，不到三分鐘便沉沉睡去。

看著她臉上還帶著一點倦意的笑容，我輕輕調低音響，讓車內只剩下柔和的背景音，然後小心翼翼地，繼續載著她，朝著我們的家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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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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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床頭燈透出溫暖的光，而夜色在窗外，則靜靜地流動。

知惠子趴在床上，穿著寬鬆的家居短褲和T恤，下巴枕著抱枕，整個人像只懶洋洋的小貓。我坐在她身旁，雙手溫柔地在她肩膀與背部間來回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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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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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呻吟了一聲，肩膀微微顫動；我笑了笑，稍微放輕了些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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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辛苦吧，這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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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沿著她緊繃的肩線緩緩推揉，我低聲問道。知惠子抬起頭來，看著我咧嘴一笑，眼神裡有點倦意，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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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雖然有點累，不過啊，能看到自己的作品真的要展出了……我，真的很開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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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時候，聲音輕飄飄的，像窗外夜風一樣柔軟。我輕輕用指腹按壓著她的肩胛骨，一邊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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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開展那天，之前說過要邀請大家，你都安排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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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聞言，像是立刻切換到另一個模式，興奮地撐起身體，側過身看著我，一邊用手指一根一根地比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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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呢，當然是教授還有學院的同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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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這是理所當然。畢竟這次的展覽，也是學業的一環，能邀請教授和同學們一起見證自己的成長，的確意義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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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還有霞音和鈴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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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笑著補充。我輕輕「嗯」了一聲。一直以來，知惠子和兩人的關係非常好，加上兩人現在正於東京生活，距離近，過來也方便。倒也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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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石川！」

「喂，那傢伙也要叫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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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點沒笑出聲，腦海裡已經浮現出石川一臉微妙表情的畫面，覺得有些好笑。知惠子則笑得一臉理所當然，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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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你的同事，也是我們好朋友嘛，支持一下沒什麼吧？」

「好吧好吧，反正場地也不會因為多一個石川而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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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了揉她的頭髮，輕輕地笑了；知惠子撐著下巴，眼睛彎成了兩道小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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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啊……2810也會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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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頓，手上的動作輕輕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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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還有跟那傢伙聯絡啊？」我帶著好奇，忍不住問。「不怕他偷偷監視你嗎？」

「哪有啦！」知惠子笑了出聲，在床上打了個滾，笑著反駁。「跟2810認識也三年多了，早就算半個朋友了吧。而且啊，他一聽到要開展覽，就很爽快地答應會來出席開幕禮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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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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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呢……說起來，自從上次之後，好像都沒見過他了。」我輕輕揉著知惠子的肩，想了想，然後開口。「要不開幕那天，忙完之後，一起和他聚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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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立刻點頭，像小貓一樣蹭了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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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而且……這次應該要換我們請客了吧？之前2810來造訪兩次，都是他帶晚餐給我們，這樣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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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高興地附和，我則笑著點頭，覺得確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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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到時候再看看要吃什麼吧。反正東京什麼都有。」

「秋的按摩，真的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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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滿意地眨了眨眼，又重新趴好，舒服地嘆了口氣；我輕輕笑了一聲，低頭看著她滿足又放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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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天要早點睡喔。明天可是大日子呢，我們還要一起出席開幕禮。」我柔聲叮囑。

「嗯～～知道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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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的聲音含糊地應了一聲，像隻即將進入夢鄉的小貓。她的呼吸細細地落在夜裡，規律而輕柔。縮在我的懷裡，臉頰貼著我的肩膀，嘴角還微微勾著一抹笑意。像是即使進入夢鄉，也還留著白天那份止不住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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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指尖輕輕滑過她柔軟的髮絲。

那感覺很輕，很柔，像是拂過了柔軟的被子，連心也一點點變得柔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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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真的越來越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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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最初那個怯生生地摸索自己的知惠子，到現在能夠勇敢地站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微笑著前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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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我反而想起「那時候」的自己。

若不是放下了那些自以為「選擇」的執著，若不是在最後一刻選擇了相信她、支持她，或許……現在的這份光芒，就不會出現在眼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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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呼了口氣，收回手，轉頭望向床頭另一側的牆面。

在那裡，月光靜靜地灑落，映照著一幅畫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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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們曾經一起完成的「家庭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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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左側是我，右側是知惠子，

前方坐在椅子上的是望，小小的身影抱著「時葉」的公仔，笑得燦爛又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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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就這樣，緊緊地靠在一起。

彼此的笑容在畫布上交織成一道暖色的光，跨越了時空的羈絆，靜靜地守護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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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靜地凝視著那幅畫，心中悄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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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哪一天，能夠再見到望的話，那麼到時候，一定要讓她和知惠子一起，畫下更多動人的作品吧。畫下更多屬於她們自己的故事，屬於未來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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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慢慢地飄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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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知惠子輕輕動了動，看上去在尋找更舒服的位置，又把臉貼得更近了。

我低頭，忍不住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髮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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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知惠子。」

這把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聽得見。

我緩緩闔上眼睛，隨著夜晚的氣息，一點一點沉入溫柔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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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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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八日。

早上，天氣好得不像話。當陽光灑進客廳的時候，知惠子已經蹲在窗邊，仔細地為小植物們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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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她把長髮簡單綁成低馬尾，側臉在晨光下顯得特別柔軟。我站在客廳，雙手抱胸，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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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早安哦！」知惠子察覺到我的視線，轉過身來，笑得像什麼好事正在心裡發酵。

「早，知惠子。」我笑了笑，走向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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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三文治、沙拉、還有兩杯黑咖啡，一切都安排得剛剛好。

知惠子照料好植物後，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坐到我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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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她，比平時更有精神。大概是因為，這一天是她人生中，第一場正式展覽的開幕日吧。我們一邊吃早餐，一邊閒聊些小事。知惠子吃得飛快，但表情卻藏不住興奮，偶爾還會自顧自地傻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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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餐後，兩人回房間換好衣服。

知惠子特意挑了件米白色的連身裙，簡單卻有一種柔和的存在感；而我則穿上淺灰色襯衫搭配黑色長褲，外面隨意披著外套，準備應對今天的各種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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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東西，並確認好帶齊隨身物品後，我們便一起走到車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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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進車裡，知惠子習慣性地先調整了一下座椅角度，然後乖巧地繫好安全帶。我發動引擎，車庫的鐵門緩緩升起，陽光開始變得更亮，將車內映得暖洋洋。正當準備開車的時候，知惠子忽然側過身，朝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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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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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餘光瞥了她一眼，笑著問；知惠子捏了捏手指，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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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啊……平常上學的時候，我都一直霸佔車內的音響，播《365日的紙飛機》，搞到有點不好意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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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眼神裡卻帶著一絲真誠的歉意。

確實，這個月來，每天載知惠子上學的早上，車內都迴盪著那首熟悉到滲進骨子裡的旋律。不管晴天雨天，不管心情好壞，知惠子總會在副駕駛席一邊哼著，一邊用指尖輕點著拍子。當歌曲播放兩次後，便剛剛好來到學院門前，那已經成了我們日常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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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我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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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就換我來選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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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嗯嗯」地點頭，鬆了口氣；我轉動音響的旋鈕，熟悉的旋律很快流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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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宇多田光的《真夏の通り雨》（《盛夏的驟雨》）。

伴隨著悠揚而帶著微微哀傷的旋律，車子慢慢駛出車庫，滑上了通往東京的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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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の途中で目を覚まし

瞼閉じても戻れない

さっきまで鮮明だった世界　

もう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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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醒來，

閉上雙眼，卻無法再回去。

上一刻還那麼鮮明的世界，

已成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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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聽了一會後，臉上浮現出意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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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宇多田光的新歌嗎？」她輕聲問道。

「嗯，是她復出後的新曲，叫《盛夏的驟雨》。」我一邊專心看著前方的車流，一邊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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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輕輕「哦～」了一聲，轉過頭靜靜聽著。

車內繼續流動著那隱約帶著痛楚的旋律，兩人也專心地聽著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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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ばんだ私をそっと抱き寄せて

たくさんの初めてを深く刻ん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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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將汗水淋漓的我緊緊抱入懷中，

深深地刻劃許多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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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紅燈停下的空檔，我側頭看了知惠子一眼。她正專心聽著，眼神溫柔得卻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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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啊，是她在經歷了失去母親之後，寫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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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吸了口氣，笑著說；知惠子一愣，轉頭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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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的母親，藤圭子，是日本很有名的演歌歌手。不過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有很多家庭的問題……」我一邊輕聲解釋，一邊緩緩踩下油門，讓車子重新融入流動的車潮。「後來母親過世，對她來說，打擊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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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了一下，指尖輕敲了敲方向盤，像是在斟酌怎麼說得更貼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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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盛夏的驟雨》……嗯，是她用來告別的歌吧。既有依依不捨，也有努力接受現實，還有……對那些無法言說的痛苦，輕輕地，告訴自己要繼續活下去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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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我自己也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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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首作品推出後，每次送你去學院後，回一高的路上，我都會放這首歌。不單是因為旋律好聽，更是提醒自己，要好好珍惜現在，珍惜眼前能夠擁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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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かに手を伸ばし

あなたに思い馳せる時

今あなたに聞きたいことがいっぱい

溢れて　溢れ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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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向某人伸出手，

對你的思念如奔湧時。

現在有好多想問你的事，

滿溢而出，滿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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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並沒有立刻回答。

她靜靜地坐在副駕駛席上，雙手輕輕交握在腿上，側臉沐浴在從車窗灑進來的晨光裡，眉宇之間，溫柔而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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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只剩下音樂和引擎的低鳴聲。

過了一會兒，她輕輕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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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也很難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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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帶著一點點沙啞。

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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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過她還是選擇了回來，選擇了繼續成為音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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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垂下眼睫，手指無意識地揉著裙擺，努力消化那些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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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々が芽吹く　月日巡る

変わらない気持ちを伝えたい

自由になる自由がある

立ち尽くす　見送りびと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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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輪轉，樹木萌芽。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6S6ketIVu
想把那不變的心意傳達給你。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TSN5r98A
心存自由，便獲自由。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GR5pE5jf2
站在那裡，只能目送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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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專心駕駛時，餘光卻瞥見了知惠子。她低下頭，握緊了手中的手機。那個動作輕得幾乎不易察覺，但在這安靜的車內，卻顯得格外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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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瞬，她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鬆開手指，抬起頭來，對我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我沒有說話，只是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方向盤，心底微微一動，將那一瞬間的異樣默默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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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穿過晨光下的高速公路，沿著筆直的道路，朝著東京的方向前進。

音樂還在流淌著，像是一場盛夏中突如其來的驟雨，洗刷著內心某個角落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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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們，靜靜地坐在那場雨中，向著即將展開的新旅程，緩緩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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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の途中で目を覚まし

瞼閉じても戻れない

さっきまであなたがいた未来

たずねて　明日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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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醒來，

閉上雙眼，卻無法再回去。

上一刻你還在的未來，

一路追尋，走向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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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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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下高速公路，繼而轉進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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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早上的街道仍然寧靜，咖啡香和早晨的空氣在空中交織著，像一層柔軟的薄霧。

我一邊駕駛，一邊不自覺地放慢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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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裹處，熟悉的那間店出現了。

深啡色色木門，淺米色外牆，門前的小小綠植還是一樣，輕輕晃動著葉子迎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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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呢。」我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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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早就從副駕駛席上探出頭來，雙眼閃著抑制不住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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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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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點頭，聲音輕快又帶著一絲藏不住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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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火後，我們便下車。

天氣有點悶熱，但知惠子的腳步比平時還要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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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巷子，這家店，我們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來來回回好幾次。

確認場地，確認燈光，確認畫作的擺放位置，與負責人討論細節，試了又試。

每一次調整，每一次修改，都是知惠子用心澆灌出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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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是這一切努力，正式向世界揭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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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的裙擺，隨著腳步輕輕搖晃。我提著手袋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小小的背影，心裡溢滿了期待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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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永夜」門口，我們相視而笑。

這一次，不需要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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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早已熟悉，一切早已準備就緒。

我伸出手，推開那扇我們無數次進出的黑色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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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門鈴聲響起，空氣中混著咖啡香與木頭的味道，像是輕輕擁抱著我們。

屬於知惠子的第一場展覽，終於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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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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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陽光穿過高窗，灑落在「永夜」咖啡館的藝廊區，映出一層柔和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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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空間已經佈置妥當。牆上掛著四幅精心準備的畫作，每一張畫下都配有簡單的標籤，註明作品名稱與創作理念。一旁的櫃子上還擺放著精緻的小型周邊商品與畫冊，旁邊的咖啡香氣隨著輕柔的音樂在空氣中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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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負責人站在中央，手中拿著一小束象徵性的白花；知惠子緊張又期待地交握在身前，站在她的旁邊。而我，則靜靜地陪在她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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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來自藝術雜誌《藝術之夏》的記者，有受邀來參觀的藝術圈人士，也有一些早到的客人與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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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在開展之前，主辦方舉辦了小型的開幕儀式。負責人用溫柔的語氣，歡迎大家的到來，介紹了這次展覽的主題。知惠子聽得很認真，微微低著頭，耳朵都紅了。當負責人邀請她上前時，知惠子吸了口氣，深深鞠了一躬，聲音雖然微微發顫，但還是清晰地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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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今天來到這裡……希望我的作品，能夠給大家帶來一點愛和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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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聽著，我的心底也慢慢被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填滿。

掌聲響起時，我忍不住拍得比別人更用力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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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儀式結束後，負責人邀請知惠子一起拍攝紀念合照。

我們在掛著她的代表作：《煙火燦爛》的作品前站好，記者與館方人員紛紛舉起相機，快門聲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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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笑得有些僵硬，似乎還不太習慣成為注目的焦點；我站在她身旁，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指尖，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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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輕鬆，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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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抿嘴笑了，眼裡的緊張瞬間化成了柔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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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結束後，大家開始自由活動。

部分客人走向畫作前細細欣賞，部分則移動到咖啡區小憩。我正想著要不要先走開一，讓知惠子自在應對接下來的訪問。然而就在我轉身準備離開的瞬間，一雙手忽然從背後緊緊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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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在我耳邊小小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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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轉過頭，只見知惠子正緊緊抱著我，臉頰貼在我的肩膀上。她抬起頭，眼睛彎彎地笑著，低聲在我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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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嘛……第一次接受採訪，好緊張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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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裡帶著一點點撒嬌的顫抖，手臂還加重了力道，像是在暗示我絕對不准走。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記者：一位穿著簡約西裝外套的年輕女子，舉著記事本，一邊微笑，一邊等候採訪。知惠子則小心翼翼地拉著我，朝那位記者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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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松田小姐，」知惠子一邊牽著我的手，一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請問能夠讓真木也一起接受採訪嗎？因為、因為是她一直陪著我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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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小姐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笑了起來，溫柔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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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呀。能有這樣支持自己的伴侶，一定是很重要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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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聽了，臉上的笑容像花一樣綻開，我則被她緊緊抱在懷裡，臉一下子燙了起來。慌忙看向松田小姐，尷尬地乾笑了一聲，結結巴巴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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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如果、如果不會打擾到採訪流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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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小姐忍俊不禁地點點頭。知惠子則笑著更緊，摟住我的手臂，整個人貼得更近了。

我簡直能感覺到自己的耳尖都燒得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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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真是的……

這種時候，還這麼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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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後，知惠子、我，還有松田小姐三人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一張小桌旁。松田小姐微笑著翻開記事本，拿起錄音筆，輕輕放在桌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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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開始這次的採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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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松田小姐的話後，知惠子挺直了背脊，我靜靜坐在她旁邊，感受到她微微冰涼的手指不安地碰了碰我的指尖。松田小姐先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然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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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恭喜瀨戶知惠子小姐，迎來人生第一次個人畫展。請問你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第一次舉辦畫展的感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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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眨了眨眼，呼吸微微一頓，然後努力地揚起一個靦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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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開心，也……很緊張。能夠把自己畫的東西展示給別人看，真的很開心。可是嘛，也會擔心自己能不能把想表達的意思傳達出去……畢竟，這些作品對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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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這裡，悄悄看了我一眼，我回以一個微笑，示意她不用太緊張。

松田小姐認真地點頭，繼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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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在藝術學院就讀，一邊準備畫展，會不會壓力很大呢？」

「嗯……壓力當然是有的。課業也好，創作也好，都有想做好的心情。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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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歪了歪頭，認真想了幾秒。她頓了一下，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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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畫畫，能夠學習，能夠把自己的想法變成可以分享的作品，對我來說，比起壓力，更多的是感恩，也珍惜能夠創作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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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小姐邊聽邊記錄，眉眼間浮現出滿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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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那麼接下來，我想請你介紹一下今天的展覽內容，可以嗎？」她翻了一下記事本，念道：「這次展覽的主題是《靈魂細語》，總共有四幅作品。可以請你逐一為我們介紹一下它們的意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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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問題，知惠子明顯變得認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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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點點頭，輕輕開口。「主題《靈魂細語》，是來自一段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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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轉頭看了我一眼，眼光變得深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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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快走到盡頭的時候……我的伴侶 —— 真木，她為我摺了很多很多紙鶴。那個時候，整個畫室的地板，都是紙鶴鋪滿的樣子。那個畫面……成了我決定創作這系列作品的契機。也成了這次展覽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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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小姐安靜地聽著，手中的筆在紙上輕輕記錄著。知惠子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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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幅作品，叫做《越過那夜》（《あの夜を越えて》）。

這幅畫描繪的是那一夜的感覺。那些我們一起摺過的千紙鶴，它們或許並沒有真正飛起來，但我覺得，它們乘著我們的靈魂，飛越了那個痛苦的夜晚。是那樣的感覺，支撐著我，令我一步步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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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胸口微微一緊，視線下意識地落在知惠子微微顫抖的手指上。她又輕輕笑了笑，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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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幅作品，是《生命之火》（《いのちの焔》）。

生命中，總會有一個那麼深愛你的人，抱緊你，保護你的靈魂之火。那種溫暖……無論世界多麼寒冷，都能讓人繼續活下去。我想把那份溫暖，留在畫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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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停頓了一下，再接著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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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幅作品，是《誰能為迷路者引路》（《迷える者に道を》）。

有時候，靈魂會迷路。會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會在黑夜裡徬徨……但只要心中還留有一顆北極星的光，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我想畫下那個渴望，有人為自己指引方向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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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劃過。松田小姐繼續認真地記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感動的神色。隨後知惠子抬起頭，眼睛裡映著窗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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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幅，則是《煙火燦爛》（《花火燦々》）。

在煙火燦爛的夜晚，我們擁抱著彼此的靈魂。那種一瞬間的綻放，雖然轉瞬即逝，但留在心裡的光和溫度，卻永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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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段話，她轉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藏著無數說不出口的溫柔與感謝。

我輕輕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只是用眼神告訴她：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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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小姐輕輕吸了口氣，整理了一下記事本，然後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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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這次的展覽《靈魂細語》像是一場在深夜與靈魂的對話，那麼……你覺得，是什麼讓這些對話被記下來、畫出來的呢？也就是說……你的創作動力，來自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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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會被問到這麼直接又溫柔的問題。她咬了咬下唇，低下頭沉思了一下，過了幾秒，她輕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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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應該是因為，我曾經很害怕吧。

害怕有些感情，害怕有些記憶，害怕有些靈魂……如果不畫下來，就會像煙火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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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她轉過頭，主動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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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身邊就有那一個人，她一直相信我，陪伴我。但從來不會催促，也沒有要求，只是安靜地在那裡。那份感情，是讓我有勇氣一筆一筆畫下去的理由。有時候我覺得，我畫畫……並不是單純在創作。而是在……記錄這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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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仿佛在那一瞬間安靜下來。松田小姐手中的筆也暫時停住了，眼神裡充滿了感動。

我感覺到知惠子手心的溫度，滲透過來，一點一點地包裹住我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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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松田小姐頓了頓，微笑著看向我。「作為藝術家瀨戶小姐的伴侶，真木小姐 ── 請問你是怎麼支持她走過創作這條道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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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怔，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知惠子也抬頭看著我，她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在告訴我：沒關係，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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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輕笑了一下，低下頭思考了片刻。指尖在桌下悄悄握了握知惠子的手，感受著她回握過來的微小力道。深吸了一口氣後，再抬起頭，迎上松田小姐的目光，認真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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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支持……也許，不夠準確。知惠子畫畫的時候，我並不總是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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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知惠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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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些作品……都是我們經歷過種種後，所留下來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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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轉回頭，看向松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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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並沒有主動去給她靈感，也沒有特意去引導她創作什麼……可是我知道，每一筆、每一下筆觸裡，都藏著我們的某段記憶，藏著我們一起經歷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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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頓了一下，最後笑了笑，語氣溫柔得連自己都幾乎聽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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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與其說我支持她，不如說……我倆，一直活在那些創作裡。她畫的，是我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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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那端，松田小姐輕輕眨了眨眼，筆尖重新落在記事本上，迅速記錄下剛才的對話。她抬起頭，朝我們深深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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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參加了這次採訪，讓我們了解你們之間的理念和牽絆。」她誠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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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在我旁邊輕輕笑了，身體靠過來，輕輕地蹭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低下頭，看著她笑得燦爛的臉，心中某個地方，也靜靜地綻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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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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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松田小姐離開後，咖啡館內只剩下柔和的音樂與零星的客人。知惠子轉過身，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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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還有一點時間呢。」

「要不要……一起逛逛這場展覽？反正朋友們也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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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說道，手插進褲袋，朝她眨了眨眼。知惠子聽了，笑得更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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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她輕輕握住我的手，說道。「這些畫……一直都好想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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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任由她牽著，沿著佈置好的動線，一幅一幅走向那屬於知惠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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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幅畫，靜靜地掛在展區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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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那夜》（《あの夜を越え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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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色的夜幕鋪滿整幅畫布，色調厚重卻不顯得壓抑。

那是因為在畫面右上角，一隻紙鶴正展開翅膀，奮力振翅飛翔。紙鶴的尾端拖著一束柔和的光芒，牽引著它，越過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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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畫前，彷彿看見那隻紙鶴，從我們曾經緊握的手心裡飛起。

那個夜晚，房間裡堆滿了千紙鶴，空氣中瀰漫著祈禱與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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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們哭過，也笑過。

在絕望中彼此守護，在脆弱中緊緊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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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個……應該跟你一起面對痛苦，一起撐下去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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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彷彿又響起那晚知惠子微微發顫卻堅定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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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了一口氣，我的指尖微微顫抖，卻又忍不住露出微笑。

這幅畫，是我們一起越過的那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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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輕輕地握緊了我的手，沒有說話，只是陪我一起靜靜站著，分享那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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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慢慢往前走，來到下一幅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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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火》（《いのちの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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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布上，兩隻手輕輕交疊著。

細緻的指節、微微蜷曲的指尖，掌心之中，捧著一簇跳動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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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鮮紅，也不是金黃。那團火，出乎意料地，是深深的藍色：藍得近乎透明，卻又濃得像能把空氣都燃燒起來。火焰邊緣微微顫動，與無形的風對抗，卻又始終不願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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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畫前，默默看著那雙手。

是我和她兩人，一人一手溫柔地捧著這個小小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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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火。

在科學上，藍色的火，比橙黃的火更加炙熱，溫度更加極致。那是極限之火。是最猛烈，也是最純粹的燃燒。不光是平凡的守護，也不只是溫吞的陪伴。而是燃燒到極致，也要緊緊護著的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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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手，指尖幾乎要觸碰到畫布。

但還是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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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害怕一碰，就會驚擾了那雙手捧起的珍貴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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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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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都不是在旁邊輕輕守望的人。

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用最深的熱量，守護著我的靈魂之火。

即使把自己燃燒殆盡，即使熄滅，也從未有一句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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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低下頭，掌心無意識地按在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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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在這一刻跳得很重。

那團藍色的火焰，似乎也在我的心裡同步燃燒著，微微作痛，卻又溫暖到讓人想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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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還是沒有出聲。她只是靜靜地站在我身旁，像是給我時間去沉澱這份沉重而純粹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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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向她。

知惠子輕輕笑了，眼裡沒有悲傷，也沒有遺憾。

只有溫柔，和堅定。像是在告訴我：不用害怕，這團火，無論如何都不會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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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眼眶卻微微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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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頭，再次凝視那簇藍色的火焰。

在那靜謐而燃燒的藍色中，我彷彿看見了，無數次她用盡全力守護我的身影。

那麼細膩，又那麼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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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那簇藍色的火焰後，我們繼續往前走。

下一幅畫靜靜地掛在轉角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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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為迷路者引路》（《迷える者に道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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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幅畫的色調沉靜而厚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深藍，濃得像能把人吞噬的夜海。

在那片近乎絕望的深藍中，一個人影卻靜靜地矗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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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影般的輪廓，簡單卻充滿力量。

雙手高舉，指尖伸向高處，伸向那唯一存在於夜空中，一圈微弱而堅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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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顆星。小小的，微微顫抖著，卻發出溫柔又頑強的光暈。

我凝視著畫面，心臟仿佛也隨著那雙手的姿態，被拉伸，被牽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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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影，不是毫無目標地墜落，不是在放棄，而是在努力地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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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身處無盡的黑暗，

即使四周只剩下沉默與孤獨，

那雙手，依然在伸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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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到一陣酸意湧上心頭……那，不正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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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那些最無助、最彷徨的日子裡，

即使跌倒、即使懷疑，即使心底無數次想要放棄，在心底的某個角落，頑固地、渴望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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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顆星，從來都在那裡，並沒有離開過。

我輕輕吸了口氣，喉嚨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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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星啊……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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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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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如何跌撞，如何迷失，她始終在那片夜空中，靜靜地發著光。

靜靜地，在那裡，給我一個可以伸手觸及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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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感覺眼眶變得更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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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起頭，知惠子正握著我的手。她沒有說話，只是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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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像星光一樣溫暖，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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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夜多深，

只要伸手，

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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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深藍色的夜空與那一顆微弱卻頑強的星，我們來到了最後一幅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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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燦爛》（《花火燦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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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去，整幅畫像是一場爆炸的光之盛宴。

抽象的色塊交錯而成，藍、白、紅、黃的色彩在畫布上層層疊疊，彼此交織，彼此擁抱。

色彩奔放卻不混亂，像是無數次心跳與呼吸交錯的痕跡，又像是無聲綻放的煙火，在夜空中炸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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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中央，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剪影輪廓，半隱藏在層疊的色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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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明確的五官。

沒有清晰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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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兩個人，靠得很近很近，

像是將彼此融進了對方的靈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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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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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只是單純的擁抱，而是在漫天煙火下，兩個靈魂彼此擁抱著，彼此確認著存在，彼此將對方緊緊藏進心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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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我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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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煙火盛放的夏夜。

知惠子穿著浴衣，仰頭看著夜空中綻放的花火，眼睛裡映著光，也映著我的身影。

在煙火的映照下，我們彼此凝視，然後，靜靜地，將彼此擁入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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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我第一次看煙火。

但卻是第一次，有人在煙火下，將我，完整地畫進了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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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看向身旁的知惠子。

她也正看著我，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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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言語。

只是看著她，我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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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煙火，這場擁抱，這場愛，

從那天起，一直燃燒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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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知惠子牽著我的手，輕輕搖了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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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應該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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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臉看著我，眼睛裡盛滿了笑意。

我回望著她，輕輕點頭，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卻還是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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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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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輕笑，拉著我一起轉向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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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技術是客觀的東西；但藝術可是主觀的事情喔！今天看這幅畫，和幾個月後再看，感覺一定會不一樣。」

「嗯？為什麼？」我覺得她的話有些奇妙，問道。

「因為嘛……」知惠子眨了眨眼。「那時候的我們，也會變得有所不同了啊！所以，幾個月後，我們再一起把這些畫拿出來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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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輕輕在我掌心劃了一下。我笑了出聲，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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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到時候，再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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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笑得更燦爛了，眼睛彎成兩道漂亮的弧線。

我握緊她的手，感覺到那股熟悉又溫暖的力量，靜靜流進心臟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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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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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剛在咖啡廳坐下沒多久，門口的鈴聲便輕輕響起。抬起頭，只見熟悉的三個身影推門而入：石川、霞音，還有鈴奈。石川走在最前頭，一邊換鞋一邊懶洋洋地打著呵欠；走在後頭的霞音和鈴奈則在看到石川的一瞬間，幾乎同時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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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石川主任也來了？」霞音驚呼。

「還以為主任最怕這種正式場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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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奈也掩嘴笑著，悄悄對霞音低語。石川皺了皺眉，露出一副「別煩我」的表情，但嘴角還是壓不住地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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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朋友，偶爾支持一下，也是應該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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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慵懶地說道，我跟知惠子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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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變成一高舊生聚會了呢。」我笑著說。

「嗯，少了中村老師，要不就更完整了！」知惠子點頭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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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聽到中村兩字，紅著臉卻又假裝沒聽見，慢慢踱步往展區走去。知惠子輕輕握了握我的手，也拉著我一起跟上。經過第一幅、第二幅畫時，大家還安靜地欣賞著。直到來到第三幅《誰能為迷路者引路》，霞音忽然停下腳步，眼睛瞪得圓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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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厲害了吧？！根本大藝術家等級啊！」她脫口而出。

「才、才沒有啦，還差得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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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臉一下子紅了，慌忙擺手。她的樣子讓我忍不住輕笑。而鈴奈湊了過來，眼睛亮晶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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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要不要幫我小說畫封面啊？拜託拜託！」

「好啊，只要你的小說不要太虐到我心就行！」知惠子噗哧一笑，伸手搭上鈴奈的肩膀。

「太好了！」鈴奈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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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音也在一旁跟著笑，石川則一臉無奈地抱著手臂，但嘴角明顯微微翹著。看著她們三個熱鬧地鬧成一團，我心裡也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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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大家都到齊了……要不要去咖啡區坐坐？喝杯東西，聊聊天也好啊。」我提議。

「贊成！」霞音第一個舉手。

「那今天就讓我們，好好打擾真木和知惠子吧！」鈴奈笑著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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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主任輕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卻還是默默跟上我們，一臉「真拿你們沒辦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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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的香氣在桌上繚繞，杯緣冒著微微熱氣。

我們五個人圍著一張小圓桌坐著，各自端著飲料，氣氛輕鬆得像回到了幾年前在一高的某個午後。聊天的話題從眼前的畫展，慢慢轉向了過去的高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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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高三文化祭的時候，石川主任一口氣課金包辦了幾套真木女僕裝周邊嗎？」霞音調皮地笑著說。

「哈，那時候我們還問她是不是喜歡了真木，她還結結巴巴地解釋『支持多元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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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奈在一旁補刀，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石川則拿著咖啡杯，眉毛挑了挑，冷冷地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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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啊，你們說得我好像暗戀那家伙一樣，我跟你們說 —— 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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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音和鈴奈互看一眼，齊齊撇過頭裝傻，惹得我們忍不住笑出聲。我端起咖啡，輕啜一口，靜靜聽著她們鬥嘴。知惠子則靠在我身邊，手指輕輕碰著我的小臂，時不時偷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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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一會兒，氣氛愈發熱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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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知惠子隨意地轉向石川，笑著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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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這次真的謝謝你特地過來呢！」

「是啊，明今天的表現太完美了，要知道她從不會主動去參觀藝術展嘛。」我也順勢笑著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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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叫，原本還在鬧哄哄的霞音和鈴奈瞬間安靜下來，兩人異口同聲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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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真木、知惠子，你們剛剛叫石川主任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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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音一臉難以置信地盯著我們，鈴奈的下巴都快掉到桌子上。知惠子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無辜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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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叫做『明』呀！現在明是我們的好友嘛。」

「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嘛，叫名字也很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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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理所當然，笑容又甜又燦爛。我也點點頭，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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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也可以叫『明』嗎？」霞音試探著問。

「對呀對呀～」鈴奈一臉期待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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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原本還若無其事地喝著咖啡，聽到這句話，差點嗆到。

她咳了兩聲，放下杯子，斜眼瞪著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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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絕對不行。」語氣乾脆俐落，臉上卻壓不住笑意。「給我好好叫『石川主任』。想被扣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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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半開玩笑半威脅的模樣讓我們全桌人忍不住爆笑起來。

笑聲在咖啡館裡迴盪著，像泡沫般一波波地擴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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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過去的種種、身份的隔閡、年齡的距離，

全都在這個小小的午後，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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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只有我們之間，這份簡單而深厚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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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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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音、鈴奈和石川主任離開後，咖啡館內又陸陸續續地迎來了知惠子所讀的藝術學院的教授和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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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和知惠子兩人忙著與他們寒暄、介紹作品、回應各種各樣的稱讚與鼓勵。現場氣氛溫暖融洽，間中有些笑聲，也有些認真討論的聲音。短短的幾個小時，我們像走馬燈般不停接待、送別，卻也始終帶著輕鬆愉快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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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時分，咖啡館裡的人流終於慢慢散去，逐漸恢復成平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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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批同學們離開後，我和知惠子站在門口，向他們揮手道別。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街角後，我轉頭看了看咖啡館內，原本擁擠的人群此刻只剩下零星幾桌客人，四周頓時安靜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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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回視線，我望向窗外。街道映照著微微泛紅的晚霞，溫柔的黃昏景色提醒我一天快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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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秋……好像還有一個重要的人沒過來？」知惠子輕輕拉了拉我的袖子，抬頭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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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愣了一下，這才猛然想起了某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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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2810呢……」

「他該不會忘記今天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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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起眉頭，掃視了一圈咖啡館內，並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知惠子也跟著四處張望。我笑著搖頭，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一把聲音卻突然從我們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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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可沒忘記今天的行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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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知惠子都同時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去。站在我們身後的，正是自稱「三野家的朋友」，穿著那套一如既往熟悉的侍應服、微微露出溫和笑容的男性 —— 2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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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啊！2810先生，這次你可要嚇死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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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驚叫著，拍拍自己的胸口，沒好氣地笑著對著他吐槽。2810微笑著攤開手，語氣淡定得讓人哭笑不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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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下次我盡量從正面出現好了。」

「知惠子，你不是習慣了嗎？」我忍不住輕笑著接話。「這傢伙……每次登場都得神出鬼沒呢。」

「嗯，多見幾次自然就習慣了。」2810淡淡地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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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知惠子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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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過之後，我稍稍整理了下情緒，重新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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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既然你來了，我們也不能怠慢啊。我們先去參觀一下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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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微微點頭，禮貌地伸出手，示意我們兩個人帶路。

我拉著知惠子的手，三人便一同往藝廊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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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來到展區時，夕陽已經從咖啡廳的窗戶透進來，給每一幅畫作都染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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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跟隨著我們的腳步，不疾不徐地欣賞著知惠子的每一幅作品。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目光在每幅畫作上停留一段時間，彷彿在仔細感受每一筆色彩和線條之下，所蘊藏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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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幅都畫得很好呢，知惠子。」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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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輕聲稱讚，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是他一貫溫和的樣子。知惠子有些害羞地點點頭，緊緊握住我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緩解內心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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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慢慢走到《煙火燦爛》的畫作前，2810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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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幅畫前，眼神比之前更加專注，似乎完全沉浸在眼前的畫作之中。畫作上那斑斕交錯的色塊映在他的眼底，柔和而深邃。幾秒鐘後，2810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語氣平靜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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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畫……請你們一定要牢牢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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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這樣的語氣，我和知惠子都同時愣住了。平時總是一派輕鬆自在的他，難得如此認真。

而2810緩緩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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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好好記住那一晚，真木小姐對知惠子說過的那些話，還有那個時候，知惠子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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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微微一顫，胸口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知惠子微微低頭，似乎也在回想著那個夜晚的情景，握著我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我默默地與她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對2810認真而緩慢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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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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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見我們理解了他的意思，臉上的神情又重新恢復了平靜，微笑著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再一次將視線投回了那幅畫作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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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裡，凝視著畫中的煙火與剪影，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唯有畫裡的煙火在彼此心中繼續燃燒著，沒有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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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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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會，知惠子最先打破了沉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抬起頭對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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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我突然覺得好像有點餓了。」

「是啊，從中午到現在好像都沒吃什麼東西，確實該去吃點晚餐了。」我聽了也不禁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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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站在一旁，聞言輕輕抬起頭，眼中有一絲猶豫，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我們並不打算讓他說出「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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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先生，你該不會又想說自己不需要進食之類的話吧？」知惠子立刻捕捉到他的表情，語氣故意帶了些警告。

「我原本是想這麼說沒錯啦。」2810無奈地笑，顯得有點尷尬。「不過我發現，就算我拒絕，大概……也逃不過你們倆的攻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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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知惠子相視一笑，故意齊齊瞇起眼睛，用更加「凌厲」的眼神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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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懂了！偶爾和你們這樣聚聚，好像也不錯。」2810趕緊舉起雙手投降。

「這才對嘛，2810先生果然最懂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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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笑容變得更加燦爛。2810輕輕嘆了口氣，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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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吃燒肉？」

「燒肉啊？」我稍稍愣了一下，接著轉頭看向知惠子。

「好呀，剛好我今天也特別想吃燒肉！」知惠子幾乎毫不猶豫地點頭。

「說得好像你哪一天不想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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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著吐槽。知惠子卻絲毫不在意地摟住我的手臂，撒嬌似的輕輕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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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秋也很想吃的吧？」

「好啦，確實也很想吃呢。」

「那就決定了吧，這次……請讓我來為你們推薦一下。」

「哦？難得2810先生會推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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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滿臉期待。我們三人一邊說笑著，一邊輕鬆地走出咖啡廳，門外的黃昏天空此時正染上了柔和的茜色，映照著三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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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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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腹」燒肉店位在不遠處熱鬧的街角。

走進店內，人聲鼎沸，店裡充滿著人情味。從門口就能聞到誘人的燒肉香氣，空氣中瀰漫著輕鬆愉快的氛圍，喧鬧聲和笑聲此起彼落。我們推開店門時，店員熱情地招呼著，帶領我們到一處角落的位置坐下。知惠子幾乎迫不及待，興奮地地翻開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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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久（一星期前）沒吃燒肉了！」她一臉滿足地點了一堆肉類。

「別點太多啊，小心吃不完。」我笑著提醒她。

「放心，有秋在，絕對吃得完！」知惠子俏皮地眨了眨眼，轉頭看向坐在對面的281。，「對了，2810先生，你喜歡吃什麼口味的？」

「都可以，你們喜歡就好。」2810輕輕搖頭，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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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餐後，我們的肉很快就送上桌。烤肉的滋滋聲響起，誘人的香氣逐漸四溢。知惠子專心地將肉片一塊塊放上烤盤，不時用筷子翻動著，眼裡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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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2810先生，你以前有來過這家燒肉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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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夾起一片剛烤好的肉，滿足地咬了一大口後，忍不住開口問道。2810似乎微微愣了一下，手裡端著熱茶杯，輕輕喝了一口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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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來過吧。」他低下眼，像是在努力回想什麼，最後卻無奈地笑了笑。「只是和誰一起來，吃過什麼……都不太記得了。」

「會不會是在以前，和三野家的人一起來過？」我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不禁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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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聽罷，眼神微微一動，卻隨即恢復了平靜，淡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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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不過可惜，真的完全想不起來了。」

「沒關係，多吃幾次，說不定真的就想起來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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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聽到這句話，伸筷子夾起新烤好的肉，遞到2810的盤子裡，俏皮地說道。

過了一會兒，2810抬頭看向我們，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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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自從知惠子回來後……這兩年，你們的生活還好嗎？」

「嗯，最近搬了家，生活逐漸穩定下來了。」我稍稍一愣，隨即微笑著回答。

「那就好了。」2810淡淡地回應。

「沒錯沒錯！這兩年啊，我們都忙著工作和大學的學業，好不容易最近穩定下來了，現在可以好好準備結婚的事情了！」知惠子則滿嘴都是燒肉，卻迫不及待地搭話。

「等等，知惠子你也太直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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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愣住了，臉瞬間發燙，忍不住吐槽她。知惠子卻一點都不在意，開心地靠過來，緊緊地抱住我的手臂，撒嬌般地繼續說道。「唉呀，本來就是嘛，秋不是兩年前就向我求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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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看了2810一眼，才輕聲說：「嗯……確實是這樣沒錯。而最後知惠子真的回來了。現在，這場婚禮不再只是約定，而是真正要成為現實了。」

「嗯，那時候，知惠子確實有跟我提過回來的理由。現在能夠看到你們倆有這樣穩定的生活，還準備踏入人生的新階段，我除了真心祝福你們幸福，也希望你們不論日後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絕對不要鬆開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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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時，我突然感覺到知惠子的手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她隨即轉過身，幾乎是用力地抱緊了我。那樣用力的抱著，仿佛是在害怕失去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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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囉！」知惠子低聲地說。「絕對，不會鬆開的。」

「哎呀，知惠子……抱得也太緊了，我快透不過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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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用輕鬆的口氣抱怨著，想緩和一下她心裡的緊張。

2810看著我們這樣，也忍不住輕笑出聲，氣氛才重新變得輕鬆起來。這時，我看到他從褲袋裡拿出一包煙，動作自然地抽出一根點著，然後吸了一口。看到他如此熟練，我跟知惠子都有些吃驚。知惠子先是一臉詫異，接下來嘴角卻帶著一抹狡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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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先生，該不會是上次秋遞煙給你之後，你就破戒了吧？」

「如果抽煙真的能幫我想起過去的回憶，那也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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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輕輕噴出一口煙霧，眼神有些恍惚。我聽著他的話，忽然靈機一動，笑著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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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來，之前我看過一本小說叫《今夜煙火燦爛》，幸好不是在寫我們三個，不然這本書可能要改名叫《今夜煙霧瀰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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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本來剛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正準備點火，聽到我這句話差點就笑到嗆到，連忙用手拍著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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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你這樣亂改人家書名，作者可會哭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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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沒有搭腔，只是輕輕地笑了。他又吸了一口煙，視線遠遠地望著，像在透過那層淡淡的煙霧，試圖找回某些已經失去的東西。而此時此刻，我的心裡再次泛起淡淡的不安，偷偷握緊了知惠子的手，提醒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這雙手，絕對不能再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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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就這樣，一邊抽煙，一邊燒肉，偶爾認真談天，偶爾互相調侃著，就如一場再正常不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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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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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結束後，我們三人走出了「滿腹」燒肉店，外面的夜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街上的霓虹燈亮了起來，映照著行人們滿足的笑容。2810走到我們面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我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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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開心，真的謝謝你們。」

「應該是我們感謝你才對啊，2810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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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臉上滿是滿足的笑容，開心地揮著手。

我則稍微鞠了一個躬，誠懇地向他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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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非常謝謝你，一直以來對知惠子的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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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0聽了，嘴角輕輕地勾起，稍稍轉過頭，微微背對著我們，抬起一隻手輕輕地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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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啦，別這麼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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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帶著笑意，然後慢慢地往街角的後巷走去。

我跟知惠子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暗處，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見為止，才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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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地握住知惠子的手，感覺到她指尖微涼，便忍不住輕輕握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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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的辛苦你了，知惠子。」我轉頭看著她，輕聲說。「那麼，我們回家休息一下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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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惠子露出燦爛的笑容，輕輕地點了點頭，反過來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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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兩個人牽著手，慢慢地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夜晚的涼風輕輕吹過，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中知惠子的溫度，心裡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與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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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屬於我們平凡又珍貴的一天，平淡卻又無比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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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兩年後，熟悉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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