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壯漢將他架到祭壇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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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壇裡屹立著一尊高大的蟋蟀神像,神像下方放著一張寬長的桌子,桌子上放滿各式各樣的貢品。最為觸目的,是神像背後上方刻印了一個巨大的蝴蝶圖騰,翅膀上互相交織的線條形成出一對宛如眼睛的花紋,似乎正在俯瞰著在祭壇的每一個人,神聖之餘,又帶有無可言喻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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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像之下,站著一個身穿傳統服飾的巫女,衣襟上印著蝴蝶圖騰。她戴著用木雕成的蝴蝶翅膀面具,脖子掛著蟋蟀吊飾。面具上的紋理和圖騰的幾近一樣。她對著神像,嘴裡念念有詞,不知在唸著什麼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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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死命掙扎與叫喊,可兩個壯漢完全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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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在外面跳舞的姑娘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了進來。她們圍著他翩翩起舞,如同一群自在飛舞的蝴蝶,動作流暢而優雅。與此同時,外面的村民開始將祭壇的大門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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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舞蹈的推進,那巫女倏地轉身對向他。巫女面具下的一雙大眼冰冷而懾人。當他與巫女對視的一刻,整個人頃刻凝固了下來。但他內心的恐懼未消,汗水如細流從他額頭滑落,他不知道接下來巫女會對他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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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那巫女開始有所動作。她張開嘴巴,張開得異常寬闊。可以看到,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竟依附在她的舌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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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蝴蝶輕輕拍動翅膀,從她嘴裡翩翩飛出,朝著他飛過去。蝴蝶飛到他面前繞了一圈,然後停落在他的頭額的中心上。那蝴蝶剛才在半空中灑落出具有奇異香氣的鱗粉。鱗粉撫平了他內心的混亂與恐懼,使他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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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抓著他的兩個壯漢開始鬆手,並緩緩後退,遠離他。與此同時,蝴蝶猛地伸出纖細而尖銳的口器刺進他的頭顱。緊接著,他身體開始不停抽搐,眼珠也在眼眶裡胡亂轉動,彷彿陷入某種精神錯亂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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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儘管他身體陷入失控之中,但大腦卻是一片平靜,只是意識被捲進了一段回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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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被選中參加「鬥蟋蟀」比賽的村民,都會在比賽開始幾個月前的一個特定日子,前往村裡一片專門養育蟋蟀的草地,捕捉已經長成稚蟲的蟋蟀回家飼養,作為比賽之用。那時他對成為參賽者是絕對抗拒的,因為他深知每一次比賽的勝出者,其下場都非常恐怖和悽慘;不過對此,他只有無可奈何地接受,畢竟拒絕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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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前往捕捉蟋蟀的時候,就只有他一個人,其他參賽者早已捕捉了蟋蟀。他在草地四處找尋蟋蟀。可那裡異常寧靜,連一丁點蟋蟀的叫聲也沒有,別說是蟋蟀的蹤影了,怎麼找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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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連蟋蟀的毛都沒有,難不成所有蟋蟀都被人捉了?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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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為找不到蟋蟀而憂心之際,一隻絢麗的蝴蝶突然在眼前飛過,他一時間受到蝴蝶牽引。蝴蝶飛到一棵楓樹的樹幹上,他好奇地來到楓樹之下。幾乎同時間,蝴蝶飛走了。剛才蝴蝶停留的位置下方,居然有一個手掌大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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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洞口,不到一會,就聽到「嘰……」的微弱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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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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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有一對觸角從洞口漸漸伸出。隨後,他瞧見一隻黃褐色的蟋蟀,探了半個身子出來,用黑色的複眼瞅著他。他原本想用工具把蟋蟀夾起捉走。可那隻蟋蟀卻一下子跳到他肩膀上。他一開始有點害怕,但見牠一動不動的黏在肩膀,他便嘗試不驚動牠,就這樣將其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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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冒險,但神奇的是,回家的途中,蟋蟀沒有離開他半步,始終安靜地黏著他,一起回到了家中。跟其他還是稚蟲的蟋蟀不同,牠一出現已經是「成蟀」的狀態,他有擔心過牠的壽命撐不到比賽的日子,不過幸好,比賽當天牠依然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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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養牠的期間,他發現這隻蟋蟀很特別,總是默默無聞的,喜歡躲在一角,連叫聲也甚少發出,跟自己性格巧合地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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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一切都是祂的安排?或許,我由一開始就是被祂選中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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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嘰——!!!」一陣尖銳的叫聲驚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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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迷茫又警覺,四處張望,發現自己仍舊置身於祭壇。那些舞女全都戴上了蟋蟀頭套,跟巫女在一起靜靜站立,目光齊齊投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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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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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踉蹌地站起來,回想剛才的經歷,他立刻摸了一摸自己的頭額——那隻蝴蝶早已離開,也沒有在頭上留下傷口。他鬆了一口氣,卻又感覺到周遭的壓力。那些穿著苗族服裝的舞女正在圍住他。原本長相漂亮的她們此刻隱藏在蟋蟀頭套下,顯得詭異又陌生。雖然她們雙目被遮蓋,但眼神正無形地顯露出一種難以捉摸的期待——他能感受到。到底她們期待著什麼?他無法理解,反正就令他渾身不自在,整個籠罩於不安和焦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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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應該結束了吧?為什麼我好像沒有什麼變化,記得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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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茫然之際,一個個細小的洞口突然在他的臉頰上綻開,並且迅速擴散,變得越來越密集;他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搔癢和刺激感升起,彷彿有無數長著羽毛的小蟲在臉皮之下穿梭一般。他忍不住用指甲瘋狂抓著臉部,可怎麼抓也沒法舒緩不適,還總覺得有東西塞在肌膚之中。他難受得跪在地上,雙手按著腦袋,下意識地將臉上密集的洞擠壓。剎那間,一顆又一顆跟米粒似的東西被他擠了出來,如同下雨般的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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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米粒」正是蟋蟀的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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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蟲卵從他臉上成功排出,他臉上密集的小洞也隨之消失,整個人頓時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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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神像下的巫女輕輕揮動右手,一道怪風隨之而起,無數細小的蟋蟀卵從地面騰空而起,隨著風的節奏起動,緩緩飄向她。巫女伸出手臂,蟋蟀卵如被無形力量牽引,紛紛吸進她衣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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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如此奇異的畫面驚得目瞪口呆。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的肚子倏然傳來劇烈的疼痛,痛得他只能緊緊按著肚子,跪在地上。接著胃裡又是一陣翻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肚裡瘋狂挪動,噁心的感覺迅速湧上心頭。他臉色慘白,張開嘴巴,想要嘔吐。同時間,可以隱約看到他喉嚨中有一對觸角緩緩伸出。隨著幾聲猛烈的咳嗽,一隻黃褐色的昆蟲從他的口裡掙脫,拍動著翅膀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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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那些戴著蟋蟀頭套的女人們又開始翩翩起舞,口中又在低聲吟唱,彷彿要迎接什麼重大時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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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吐」完的他,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氣,視線緊盯著那隻昆蟲,總覺得牠的身影似曾相識。牠在地上舞動肢體,徐徐轉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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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認出,這隻昆蟲正是之前親手飼養,最後又親口吃掉的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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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我明明把牠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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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女人們的歌聲愈發高亢,蟋蟀的身軀開始出現異變,牠迅速膨脹,變得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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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嚇得當場跳了起來,連連後退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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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蟋蟀膨脹到和人一樣的大小時才停下來。此時此刻,牠已經不是一隻小小的昆蟲,而是一頭黃褐色的怪物。怪物發出一聲猙獰的叫聲,張開血盆大口,迅猛地跳到他的身上,將他壓倒在地。他還未來得及尖叫,蟋蟀已經一口咬住他腦袋,瞬間就咬斷了整個頭顱,然後將頭顱完全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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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識化成了碎片,墜進黑暗。黑暗之中,一雙鮮豔的蝴蝶翅膀驟然綻開,光芒照亮了他。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一滴滴地重新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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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蟋蟀挪動巨大的身軀,轉身對向巫女。那些圍著牠跳舞的女人停下了舞步,一個接一個跪下。巫女的背後猛地伸展出一雙七彩斑斕,散發出紫色光芒的蝴蝶翅膀,翅膀的兩側各自長著半張女性的臉龐,宛如它們的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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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完成,讓大家進來,恭迎我們的『王』。」巫女說話時,翅膀上的兩張臉也在同步張開和閉合嘴巴,聲音彷彿來自於它們,真是神奇又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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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話音落下,祭壇的大門轟然打開了,一大群村民蜂擁而來,紛紛跪下,向新誕生的「王」頂禮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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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蟋蟀似乎對村民的敬拜感到無比的興奮,牠睜開大嘴,發出人類與蟋蟀混雜的怪異吼叫。乍然之間,牠的頭部爆裂了,透明的鮮血四散,灑落到部分村民的身上。那些受鮮血渲染的村民如獲至寶,情緒變得異常亢奮。他們在瘋狂叫喊,不斷用蟋蟀的血洗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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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頭部的蟋蟀並沒有死去,而是開始在斷口長出全新的頭顱。一個人頭伴隨著斷裂的頸椎緩緩伸出,臉皮和五官還未成形,只長著一層血肉模糊的肌肉組織和一雙空白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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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吶……吶——!!!」人頭發出一種尖銳且怪異的叫聲,夾雜著人類與蟋蟀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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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識重新回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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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這一刻開始,他將帶著蟋蟀之軀,參與「真王」的爭霸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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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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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鬥蟋蟀」只屬於島上其中一條村的比賽,同類的比賽在鄰近的村莊一樣存在。舉辦這種「鬥蟲」比賽的村莊共有十二條,使用的生物各有不同。最常用的生物非昆蟲莫屬,比如有一條村就用螳螂進行「鬥螳螂」比賽。非昆蟲的,少不得蜈蚣與蜘蛛;也有用爬蟲的,但屬於最少數的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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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恐怖且奇特的競技起源於哪?它最初起源於中國雲南的一個苗族分支,和他們的信仰有關。1949年之後,由於某些原因,他們的信仰和習俗開始受到干擾。隨著時間推移,部分人選擇放棄信仰。但也有不少族人逃離原居地,主要前往香島、台灣以及■■■展開新生活,少數則移居到東南亞地區或其他國家。在當地,他們保持大部分原有的傳統,有的與當地的風俗信仰結合,形成全新而獨特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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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唯一保留「鬥蟲」比賽習俗的,就只有住在■■■地區(問心市所在地)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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