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初雪降下,他們落下了最痛、最苦的一吻,宣示著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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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宣毅第一次見到林霜黎是在冬天,林霜黎站在因為解凍呈現水藍色的湖面上,跳著磕磕絆絆的舞。她跳得不好,也不優雅,卻讓他看了很久。
轉圈,踮腳,轉圈。她搭著那年最流行的莫札特鋼琴,不停的轉圈又踮腳。林霜黎沒注意到陳宣毅,她太認真了。
哈爾濱的冬天很冷,她穿著好幾層羽絨外套,顯得很笨拙。
他們第二次相遇是在夏天,林霜黎站在水族箱前,藍色染盡了她的眼睛,一隻又一隻的魚從她的眼前游過。
陳宣毅就在後面看著,看著少女穿著白色無袖連衣裙,透明的玻璃映照修細的身段,她笑著伸出了手。
陳宣毅被吸引走上去搭話,林霜黎沒回答,眼底甚至閃過恐懼。這讓他很是受傷。他內心的一根弦被觸動了。
他們的第三次相遇是在秋天,陳宣毅跟家人報名了楓葉旅遊團,在楓谷見到了她。橘紅交錯,遮住了她半邊臉,全沒有遮住她的笑容。他目不轉睛,她的眼睛很大,彷彿是一個天空,佈滿了星星。她的脖子很修長,她的皮膚很白,像雪一樣。
他再次搭話,這次,她笑著回答了他問的每一個問題。他這才知道,林霜黎患有白血病,恐怕活不多幾年了。
她說,小時候她就很跳舞,後來也陸陸續續拿了很多獎,但是因為病情,她無法做出以前那樣優美的動作。她還說了很多,例如她的爸爸媽媽離婚,媽媽獨自撫養她,當媽媽得知她生病時,眼淚止不住的流。
他忿忿地想,他怎麼那麼倒霉呢?就正好喜歡上了一個剛認識就活不過多久的女孩。不過,他不在意。但兩天的時間馬上就結束了,他們依依不捨,分離時,他們交換了聯繫方式。
林霜黎很喜歡那個在楓谷見到的男生,他很眼熟,她好像在哪裡看過。但她沒問,因為她知道自己也活不久了。她還記得整段結果出來時,醫生遺憾的表情,媽媽眼眶再也承受不住的眼淚,還有自己的心跳。她想,她的離開,會給熟稔的人帶來痛苦。
他們第四次見面,是在便利商店。陳列的商品架前,他們同時把手伸到同一包洋芋片上。他們對視,心跳震耳欲聾。他們在旁邊的公園一起吃完了那包餅乾,他們聊了很多。那天以後,他們常常相約。
變故來得很快,在最後那年的春天,陳宣毅準備向林霜黎告白。只是比人更快到的,是壞消息。
林霜黎病危了。陳宣毅嘶吼吶喊著,卻換不了林霜黎的命,她日漸消瘦,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少女了。陳宣毅每天都會和她聊天,如往常一樣。他希望這樣能幫助到林霜黎。
可是,林霜黎的狀況越來越差,在秋天,甚至只能用輪椅行動。可是,陳宣毅還是照樣每天推她繞過整個上海公園。好幾次,林霜黎都吐出一朵朵小血花,綻放在草地上。
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林霜黎每天都忍受著劇痛,陪著陳宣毅走過上海公園,好幾次,她胃裡翻江倒海。
要是能早點解脫呢?
在冬天時,林霜黎不能動了。她四肢無力的癱倒在床上,內心自責。
她變得很瘦,皮和骨頭緊緊黏在一起,灰色的血管一根根突起,恐怖滲人。不過,陳宣毅還是每天都來,陪她走過最後的時光。
她顫抖著手撥通媽媽的電話,那頭傳來了忙音,她反反覆覆播了好幾次,最後她要放棄時,電話通了。媽媽的聲音傳了過來:「寶貝,等媽媽,乖乖養病,媽媽工地這邊還有很多工作,今年做完我就回去看你。」
話卡在喉嚨,她什麼也說不了。「謝謝媽媽。」她掛了,很果決。
這時,陳宣毅走了進來,林霜黎要求他想要去散步,他們再次走過了草木繁盛的草地,來到了湖邊。
人很多,大家都看著她。
一陣沈默的陳宣毅和她說:「妳很漂亮,不用自卑。」
她笑了,眼淚掉了下來。「你真的很好、很好,你為什麼要花時間在我身上?你再貪什麼?」這時,雪花落下,冬天到了,下雪了。
陳宣毅很堅定,「我從來都沒有貪任何東西。我愛你。」
陳宣毅閉眼吻了上來。
在陳宣毅再次張開眼睛時,林霜黎已經沒有了呼吸,她眼淚還沒乾,呼吸卻先停了。
他打了救護車,林霜黎正式宣告死亡,她的母親穿著工地制服趕了過來,滿頭大汗。她母親崩潰的大哭,他也不好意思去安慰她。
他回了家,渾渾噩噩的把自己困在房間好幾天,每天都以淚洗面,早知道這份心意,要早一點告訴林霜黎。
他們在冬天相遇和離別,最終的篇章,由他一人親自畫下了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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