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昭遙 - 第一章-《賜婚》

三年前的長夏，金闕內殿，萬象初晴。

朝堂之上，百官列立，重臣分列兩側。

中天子居高而坐，目光略過眾人，最終落在階下那抹墨袍身影上。

「昭霆，近來邊關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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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邊昭霆奉召入宮，躬身行禮聲音沉穩：「回陛下，春後融雪，蠻族小擾，未成氣候。已遣人修邊寨、備糧草，邊軍無虞。」

皇帝點頭，唇角略帶欣慰。

那是他的得意之臣，年少封將，擅武驍勇，從軍十年，邊關無憂，百姓安寧。他從無私語，從不邀功，卻總是沉默地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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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忠心之臣，當加封獎賞。」

此言一出，滿朝官員皆動容，隱約感到今日朝會不止於此。

果然，下一句話，皇帝笑道：

「朕思來想去，賞銀賞田都不及心意。倒不如，賞你一門親事。」

邊昭霆微怔，旋即伏地叩首：「微臣惶恐，請陛下明示。」

皇帝語氣不疾不徐，卻如一柄劍劃破靜水：

「朕欲賜婚──邊昭霆與朴家次子朴雲遙，三月之內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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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一時寂靜，靜得落針可聞。

聽著皇帝接著冊封邊昭霆為「御主」，御位司正之位，加賜紅玉腰牌、金羽劍一柄。

旨意一下，朝野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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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的朴雲遙不解自己為了何事被召入宮裡，聽完聖旨更是不解，在宮裡他對邊昭霆的記憶不多，甚至未曾私下說過幾句話。

現在竟然莫名必須奉旨與他成婚？！

朴雲遙站在文臣行列中，原本低眉靜立，聞言身形微頓。

即便心中驚愕，也仍強自鎮定，慢慢躬身出列。

「微臣……多謝陛下隆恩，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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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異議？」皇帝聲音不重，卻壓得人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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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雲遙抬眸，語氣恭敬卻含隱拒絕：「臣已有心悅之人，此賜婚之恩，恐無以為報，亦難為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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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宦官們互望，百官面色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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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皇帝依舊笑得溫和，眸中卻帶一抹深意。

「朴卿有情意，朕並非不知。」

「然朝局不穩，邊朴二家如日中天，結為姻親，是為國祚計，是為百姓計。」

他聲音緩緩落下，無可置疑：「也是為了，制衡你父朴衡之權，令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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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雲遙微怔，臉色霎時褪去所有血色。

朴家是世代輔政世家，擁有兵權和經濟命脈，掌握朝廷稅鹽之權，皇帝有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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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心中一凜——原來這門親事，不過是一場權謀博弈，一場以情為祭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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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無人注意那立於階下的少年將軍。

邊昭霆沉默良久，終於抬首。

他望向朴雲遙，眼神清明，無怒、無怨、也無求。

只是淡淡一句：「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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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散後，百官魚貫而出。御主行至御道盡頭，正要翻身上馬，忽聽身後一聲怒喝。

「邊昭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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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主手一頓，未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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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雲遙快步追來，一襲朝服未換，額角微汗，明眸含怒。

他一把攔住御主的馬，冷聲質問：「你為何不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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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昭霆靜靜望他一眼，那眼神平靜，卻藏著些許沉澱的霜色。

「你既知那是皇命，難道你我都能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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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雲遙不服：「你不願成婚，大可與我同聲奏請！我自會承攬其責！」

他呼吸微喘，壓低聲音：「你是御主，不是皇帝的傀儡。若你開口，陛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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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未說完，邊昭霆忽而微笑。

那是極淡的一抹弧度，像風拂過雪地，一瞬即逝。

他想起朝廷上朴雲遙說已有心悅之人，心中不免湧上一陣酸楚。

「我不想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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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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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主緩緩道出一個看似隨口的理由，卻壓過風聲，直直落在朴雲遙心上：

「我將軍久矣，馬背為家，從未有過什麼‘婚事’。」

「朕願賜婚，我正好……也想試試被人娶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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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雲遙怔住。

一瞬，他竟分不清對方是在自嘲，還是在……開玩笑。

「你瘋了。」他低聲罵了一句，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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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皇命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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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特殊，兩家皆為肱骨。賜令婚前三月，二人同住，以便學習六禮之儀、諧和家政、穩固民心。」

理由比邊昭霆那日在御道盡頭塘塞朴雲遙的話，誰都聽得出來更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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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送達朴府當日，朴雲遙臉色微沉，卻不能違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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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主搬入朴府的那天，無人迎接，只有一間偏院、一張床榻、一盞燈。

他未多言，只對管事說：「無需費事，給我空院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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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小滿搬東西時小聲嘀咕：「主子，你堂堂御主，怎麼搬進來像個犯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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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昭霆只是淡淡回：「總比婚禮當日，被人當場拒絕來得體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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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朴雲遙練筆至三更，倦意上頭，正準備熄燈。

忽見窗外一道身影立於小徑，身姿挺直，靜靜望著他窗前燈光。

他心微動，卻終究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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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御主站在朴宅外，手中持著那枚婚書副本。

他遲遲未敲門，只抬頭看那扇燈火微明的窗。

他想：

若是今夜窗未滅，也許……他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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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燈，終究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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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輕輕握緊手中婚書，轉身離去，靜得像雪落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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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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