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我的阿嬤過世了，但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她真的死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21kMOz25N
她過世的那個早晨，我睡得很晚，被電話吵醒的時候，我本來有點生氣，直到我聽到我媽在電話那頭哭了起來，我才有種突然清醒的感覺。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by1ciQUN
聽說她被我的嬸嬸發現的時候，早就已經沒有呼吸、僵硬很久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2HnreIuzP
但就連最一開始聽到的時候，我也很不願意去相信——我想，我媽媽很容易大驚小怪、我也常常會把東西弄混，我不願意去斷言，也不願意真的相信。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LyBrtdB9
字裡行間的殯儀館、僵硬，在我腦中就像是一種幻想，一種我常常做到的、我寫小說的時候仰賴的天馬行空的幻想。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1v08uk77F
我以為那是我沒睡醒所產生的幻覺，直到我看到了她的遺體，看到往日的那個笑容變得冰冷，我才發現，原來是真的。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rtqjdT3Y4
只是我到如今還是覺得回到屏東那間小房子的時候，就能夠見到她。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koRuTNJQ2
在看到她靈堂的照片的時候，想起她旁敲側擊我近況的某個下午，和她過世前與我聊到的，有沒有伴侶的事情。
我和她說，也要有緣份，但我更想說出口的是，其實我沒有自信。
我不敢和她直說，因為我不想她擔心我，就算在她去世前那一整年，我並沒有掩飾我過得多糟糕。
我習慣自己一個人面對我的問題，所以我對所有的人，也都隔著距離，靠著一條脆弱的、名為血緣的線來聯繫，能讓我做為人勉強被牽引在這世上的，或許也是這些線。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r6XH5npY
我大概很會漠視自己的命運，才會有辦法把自己搞得那麼糟糕，做很多無用功的努力、行很多半調子的事。
只是，如果可以的話……天啊，為什麼我就不能多在乎一點呢？
其實她對我來說也很重要的，我卻對她好像一無所知，還總是把自己弄得很落魄，卻又不告訴她真正的原因。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DQB3Jgai
我真是一個糟糕的人，我應該要過得更好的……我應該要在她面前抬頭挺胸的，應該要真心的告訴她，妳的孫子現在過得很好。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CG61ohzO
我卻一點也說不出口，現在她也沒有機會聽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oShuNrih
我難過自己對她一無所知、也難過自己不是一個好孫子，難過自己的情感不夠熱烈，難過自己沒有回應她的好。
在靈堂前，我沒有哭。整個葬禮的過程我因為確診新冠的緣故也沒能參加，只參加到了最後一天的念經和出殯。
我沒有哭得嘶聲裂肺，也沒能在葬禮裡大聲的喊，我作為一個孫子在葬禮裡該做的所有事情，也被我那個看起來隨時會因為參與幫派火拼橫死路邊的堂弟搶走。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loyNS7v0
我難過的很空虛，難過的是，理所當然能過見到阿嬤的那個理所當然不再是現實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55VPwBhuz
難過像我爸爸那麼堅強、那麼刻苦的人，在葬禮上居然哭得那麼的無助。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I9u4jMgV
我那時候才想起來，我眼前的這個人，我的父親，好像用盡了一切的努力，卻總是棋差一著，沒有得到應當的回報。
他的少年時期經歷家庭的變故，他的青年時期被家族的兄弟背叛，他中年時目睹親哥哥玩世不恭，一個人扛起贍養父母的責任，還要幫不成材的哥哥清理爛攤子。
現在終於全都步入正軌的時候，命運帶走了他的母親。
我難過這個世界居然對他這麼的殘忍，也難過我現在還看不到能夠回報他的可能。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pCxNmRU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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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會漠視自己的命運，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P6zsiHEN
只是偶爾，我會幻想。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aZHtp4x55
如果我能給予這些這麼愛我的人超乎想像的回報，那該有多好。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Ys75LJURf
我失去了一次這麼回報的機會……我會失去下一次嗎？我會失去全部的機會嗎？
這種難過和恐懼，才支撐我，在葬禮上不至於毫無悲傷，但我想，更多的是憤怒、更多的是無助……我很生氣，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卻是我目前遙不可及的事，我沒有辦法怪罪別人，只能對自己生氣。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ReHSrH8U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