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想 - 04 | Penana

「各位同學，下禮拜一就是畢業典禮了，在這邊，老師先預祝大家畢業快樂!」

老師在台上鞠躬後，台下的學生們熱烈鼓掌，教室中有些人甚至哭得淅瀝嘩啦。

有功心想，三年了，真快，明明自己還有好多事沒有完成，現在卻要就這麼離開了，感到有些鬱悶。

至於有那些事沒有完成?多得很，但是最重要的果然還是…

「诶诶馨茹，你真的打算一被子都不交男朋友喔，出家?」

「哪有~只是現在不想交而已，哪有那麼誇張!」

那頭傳來的嘻笑聲，被有功全收進耳裡，馨茹是有功喜歡的女生，有功喜歡他已經整整兩年了。

馨茹有著秀長黑髮，臉蛋小巧精緻，眼睛水汪汪的，身高則是稍矮一些，給人一種小動物的感覺，而最讓有功著迷的是她的笑容，每當馨茹一笑，有功的心情就會跟著好起來，也因此，有功很喜歡觀察馨茹的微笑。

但有功並不是變態。

不過因為馨茹總是說不想要交男友，有功一直不敢告白，同班的這些日子，跟馨茹只能稱得上是「會交談的朋友」，不算是有過多的交流。

有功很怕一旦告白了，他就會失去追求馨茹的最後一絲希望，不過在畢業的前夕看來，這一切都是藉口罷了，有功只是懦弱而已。

有功自己清楚這一點，所以在這最後的一刻，他想要做出改變，好好的向馨茹告白，結果什麼的，無所謂了!

說是這麼說，可是也無從下手阿，總不可能在校門口突然告白吧，那樣會成為全校焦點的，也會給馨茹製造麻煩。

有功相當煩惱，他想要製造一個與馨茹獨處的空間，然後在氣氛絕佳之際，向他告白。

一人的煩惱或許一人無法解決，不過叫上其他人就不一樣了，朋友們完全知道有功在想些什麼，因此規劃了一個在週日的小旅遊，目的就不必多說了。

時間很快來到周日，一行人準備出遊，總共六人，三男三女，這次一行人出遊的地點是遊樂園。

「人好多喔。」有功感嘆道

這已經是不知道的幾次她來到這個遊樂園了，但只有這次他感到無比的緊張，心臟猛的蹦跳，因為他將要在這裡告人生第一次的白！

「好，那就照原先的分組各自行動嘍。」

「什麼?」有功不解問道

「阿，有功你就跟馨如一組的。」

那位同學在輕聲細語的說了句「加油」後，便匆忙離開，臨走前，剩餘的四人皆對有功比出了讚。

不對啊，雖說是要獨處沒錯，但是可沒想到是從一開始就要阿！不行，要保持冷靜。

「那…走吧。」

馨茹軟綿的聲音快要把有功給融化。

「好…好啊。」

有功的聲音微微顫抖，從旁人的視角來看，有功的緊張情緒顯而易見。

走了一段時間之後，有功查覺到了一些太對勁的地方，那就是兩人之間太過安靜了！

一點話題都沒有展開，這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兩人就只是沿著路一直走下去，甚至不知道目的地是哪。

該死的，得想想辦法才行，去咖啡廳怎麼樣，沒錯，咖啡廳挺好的，就這麼決定了。

「那個…我們要不要去咖啡廳坐一坐？」

「诶?可以啊，不過哪裡有咖啡廳？」

面對這個馨茹的疑問，有功指向前方，手指那頭的方向正好有一家咖啡廳，那兒傳來的咖啡香氣，距離五十公尺都能嗅得到。

於是兩人前往咖啡廳，然而，這並不是一家普通的咖啡廳，而是一家…女僕咖啡廳。

不是。為什麼遊樂園裡頭會有這種咖啡廳阿?太尷尬了吧，早知道就先查查這家咖啡廳是什麼來頭了。

有功的面目開始赤紅，眼神飄忽不定，手指也開始不聽使喚抖動起來。

「嗯…看來是一家『女僕咖啡廳』呢。」馨茹言語中也顯露著不安。

「那我們不如就去找另一家…」

「不用了啦，正好我也想要休息一下。」

馨茹與有功一同走進店家，進了店家看到裝潢之後，有功更加坐立難安。

粉紅色、愛心、牆上大大的「love」字眼，店員們齊聲的「歡迎回家，我的主人。」，這未免也太過少女甜蜜風了吧!

被安排好座位之後，兩人開始拿起菜單，點選想要的餐點。

黑魔法師的盛宴…照圖片看來就是黑可可加上脆O酥，龍的突襲…尖錐型的餅乾加上不明果醬。

是說，這裡的主題還有中二冒險!有功默默吐嘈。

「不好意思主人們，選好想要的了嗎?」

有功合上菜單。

「那我要這個『黃石聖山的熔岩』跟『黑龍的寶珠』。」

點完之後，服務員詢問馨茹需要什麼餐點。

「這個跟這個，謝謝…」馨茹害羞的撇過頭去。

馨茹甚至不願意說出餐點的名子，而在同學們面前說出全名的有功則顯得十分滑稽。

沒錯，其實打從剛進餐廳，有功就注意到了同行的其他四人在餐廳二樓俯瞰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有人搖頭表示「怎麼會有人帶暗戀對象來這種地方」，對此，有功有話想說。

誰知道這裡是這樣的地方阿！有功在心裡大聲咆嘯道。

結束了點餐之後，女僕走向廚房，由於空間不大，所以能依稀聽見廚房裡的對話。

「蛋包飯跟珍珠奶茶，還有…」

有功沉默不語，無聲的沉默震耳欲聾。

又過了一小段時間，餐點被端了上來。

「這邊的蛋…『黃石聖山的熔岩』、『黑龍的寶珠』幫主人端上來嘍!」

「你剛剛想說蛋包飯對吧!」有功用手指指著送餐女僕。

「來!主人跟我一起念咒法，讓蛋包飯變得更加好吃喔!」

女僕無視有功，隨即比出愛心手勢，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甜美可愛。

「噗啦噗啦!讓蛋包飯變好吃吧!」

「噗啦噗啦…」有功有氣無力說道。

「這樣不行喔，要更大聲才行，再來一次喔主人，噗啦噗啦!讓蛋包飯變好吃吧!」

女僕說完之後，雙眼笑咪咪的看相有功，再無形之中，施加給他莫大的壓力。

他也清楚，這個女僕是故意要來看他笑話的！

而女僕的聲音大到整間店都聽得著，所有顧客的視線都往有功這裡集中，這使得有功面紅耳赤。

該死的，早死晚死，遲早要做的！

「噗啦噗啦，讓蛋包飯變好吃吧！」

「太棒了，那主人可以用餐了喔。」女僕將食物端上桌之後，笑著在一旁等候。

有功累得癱坐於座位上，他沒有食慾吃下這餐了，眼角的餘光則是看到馨茹正偷偷竊笑。

「有功你真的…太有趣了…哈哈。」

馨茹的笑容果然好甜，苦澀的黑可可都能轉化成甜膩的白可可，她的笑容就是有著這樣的魔力。

「阿阿!抱歉，我叫你有功了，那個…對不起。」馨茹有些慌張，眼神飄忽不定。

有功想說，怎麼可能對不起我呢!?反過來，我還要感謝你呢。

有功開心的不得了，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顫抖，該不會，我真的有戲吧。

當即對馨茹說沒有關係，接著說「那…我能叫你馨茹嗎？」

聽到這話的馨茹，慌張的左顧右盼，然後用手指不斷地捲起頭髮，就向捲義大利麵那樣，羞紅的臉頰另馨茹不自覺低下頭遮掩。「好啊…可以。」

太好啦啦啦啦啦啦!!!雖然很小聲，但是我確實聽見了，她說可以！

有功在心中做起成功的慶祝，握起拳頭向上舉起。

但有功開心歸開心，可沒有忘記「該做的事」。

「恩亨，可不能只有我出糗，接下來該妳了!」有功看向馨茹。

「不好意思主人，女主人點的餐沒有咒語喔~」女僕嘲弄說。

「什麼!?」有功放聲大喊。

馨茹再也只不住的放聲大笑，這一笑，引來了更多人的圍觀，有功現在想立馬找個洞鑽到地球的另一面躲起來。

但也因為如此，有功與馨茹開始搭的上話了，再用餐的過程中兩人的閒聊沒有停止過，有功心想，這也算是一種因禍得福吧。

結束用餐之後，兩人之間明顯更加活絡了，一起吃了冰淇淋，一起玩了雲霄飛車，時間也悄悄流逝，鄰近傍晚。

兩人與四人會合，在今天最後的行程中，有一項活動最為重要，那便是遊樂園中的煙火秀。

煙火秀是這個遊樂園最具代表性的活動之一，也是營造告白氣氛最佳的選擇，同學們為有功搭建了一個絕妙的舞台，剩下的，全看有功的發揮了。

他們選擇在一處罕見人煙的地方觀看表演，雖說視野絕對不如正舞台前的好，不過好在視野也算開闊。

更重要的是，這裡不會有其他人來打擾，這是同學們精心找到的秘密境地。

在表演開始後，同學們默默撤離兩人的身旁，營造出獨屬於他們的空間。

先是一團火球緩緩升空，「咻~」一聲越發尖銳，到達觀眾們的正頭頂時，擴散為環環絢麗的翠綠湛藍圓圈，接著很短時間內衰退成黃白色，最終消失於夜空中，僅僅留下慘白的煙霧。

一發接著一發，在天空中形成最豔麗的扣環，馨茹完全看入迷了，直挺挺的盯著天空一動不動，有功則是盯著馨茹一動不動。

有功心想就是這時候了，先是深吸一口氣，吐氣，閉眼，張眼，嘴唇緩緩張開，字詞已然準備好了，正在起跑線待著，等到開口時，再一併出發。

「真的好美喔，有功你有看到剛剛那個藍色的嗎？那個真的好漂亮喔。」

馨茹興奮地接著說。

「我真的很久沒有看煙火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煙火的，謝謝你有邀請我來!我真的不會忘記的!」

馨茹的雙眼睜得大大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視著有功，讓有功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馨茹原來喜歡煙火嗎?是這樣啊…

「還有那個女僕咖啡廳，我也一直想去看看！對了，還有那個…」

馨茹的微笑一如既往，是那般的甜，甜到開始刺痛有功的大腦，劃開一道道血泊。

對，這次的出遊甚麼都沒有做，沒有規劃行程，不知道該玩什麼，就連最基本馨如喜歡的東西都不知道。

【我真的了解馨茹嗎?】有功質問自己。

不會打扮，不願意努力做功課，甚至不了解自己喜歡的人，這樣的自己，真的有資格告白嗎?

我有資格嗎?

有功原先堅毅的心開始動搖，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馨茹擔心的問道。

「阿…阿，我沒事，是說，真的好美阿。」

有功此時心思已經不在這一到到絢麗的煙火上，思緒反而像是燃盡的煙火殘渣，隨風散去，不知所蹤。

「就說吧!真的好美喔，你看那個煙火，是不是像兔子?」

「嗯…很像!」

「對吧!」

馨茹笑得樂開懷，跟天空中的煙火一樣的。

「謝謝妳，有功!對了…」

馨茹雙手的手指交互摩擦，相錯在一起。「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的?」

馨茹的提問，使得有功不知所措，頓時慌了陣腳，有功結巴，花了很長一段時間還是說不出任何一字一句。

有功在最後的最後，吐出了僅僅兩個字「沒有…」

「這樣啊…」

馨茹的眼皮垂了下來，原本快要磨破皮的手指也停止了動作，轉過身去，再也沒有說任何話。

五彩斑斕的煙火在天空中打亮著夜空，卻怎麼也打不亮兩人之間的陰暗的樹蔭。

既使樹冠交合，在沒有光的情況之下，樹木之間並不知道它們如此接近。

煙花散去，滿空的白霧抹去了夜晚的閃爍星空，有功直到最後，也沒有把那藏了許久四個字送出嘴外。

鐘聲響起，花瓣飄落，人人相繼道別，有功與馨茹兩人，彷彿沒有發生那天的事一般，相互祝福彼此後，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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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煙火，照亮了夜空，可惜並沒有把兩人之間的心意一同照亮。

如果那時的有功勇敢一些，結局是否為有所不同？

有或是結局其實會留有更多的遺憾，這點連有功自己也不確定。

不過他並不在乎，在心中他早有答案，剩下的時間他要將苦澀一一挖出，離開這裡是首要之任務。

他能感受到，有誰在海之上等著他，那個人對他而言，相當重要。

而帶著這樣的遺憾，那時的有功將邁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海底的泥沙在這一次的苦澀被撿起之後，泡出一波又一波的泡泡，就好像再說「還有東西埋在下面」。

馨茹與有功之間的故事就如此到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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