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
梅蘭照常一把抓起書包便跑。幸好凌峰早有準備,才沒落後太多,跑到地下學生會壁報板前就追上了。
這才講響鈴沒多久,人們都還在收拾書包,此刻已經跑到地下一層的學生十分少,駐足在學生會壁報板面前的更是只有梅蘭。
斜陽照不進校園深處的角落。學生會壁報板前的走廊只有天花板上的光管作為光源。出於角度問題,從梯間下來的凌峰,一時看不清楚梅蘭現在的表情。
凌峰喚一聲她的名字。待她轉頭看過來,才看見她臉上有點高興,又有點酸澀的表情。
凌峰來到她身邊,順着她的視線,看向釘在壁報板上的申請表。中午的三人已經將名字寫在清單上。除他們之外,凌峰還認得數個同屬那三人背後學生組織的名字。合起來大概有十個左右。
「佢哋有信守承諾。」梅蘭說。
凌峰「嗯」了一聲以作回應。
梅蘭又看到旁邊的申請表,丁香的提名票約是她的一倍。梅蘭沒認真數,目測二十個左右,看來很快會出線。
兩份申請表上都沒有被塗改的名字,兩份表之間也沒有重複提名的名字。學校預想中的亂象沒有發生。
「我哋跟住係咪由我哋身邊嘅同學入手好啲?」梅蘭問:「一嚟近水樓台,二嚟如果掉返轉諗,當我身邊嘅同學都唔支持我,似乎會令其他人更加有疑慮。」
「而家我會優先揀返本身同我熟嘅學生領袖做目標,憑佢哋喺自己個組織入面嘅影響力,可以幫到你快速積累實力。」凌峰回應道:「不過你講得啱,你身邊嘅人嘅支持都好重要。其他唔識你嘅人可能會透過你身邊嘅同學嚟了解你,呢個都係需要佈局嘅一環。」
梅蘭點點頭,她也同意凌峰的安排。
說到學生領袖,梅蘭想起凌峰自己也是一個領袖:「話時話,你唔係園藝學會㗎咩?你啲幹事、會員呢?」
「其實園藝學會就嚟摺架喇,淨係得返我一個架咋。」説起自己的學會,凌峰不禁苦笑:「連丁香都唔肯為咗我入會,你就知道園藝學會幾唔掂。」
梅蘭也忍不住笑了。凌峰的學會居然潦倒得只有他一個人!想不到他又是校草,人脈又廣,看起來是個風雲人物,原來只是個無兵司令。
「唔怪之得你要做學生會副會長,聽落就好過園藝學會會長好多。」梅蘭笑道:「不過講起學生領導呢回事,你講過學校各個學生組織嘅領導人,大多都係男學生。點解會咁嘅?真係冇女仔可以做到領導人咩?」
「有,但係權勢最大嘅,都係男學生。」凌峰解釋說:「其實唔止學校,而係個社會本來就係咁。學校只係社會嘅縮影……」
凌峰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從前他好像從來沒有關心過為甚麼男人會擁有這麼大的權勢,彷彿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畢竟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從對社會有認知開始便是如此。男人在各方面都會穩壓女人一頭。
但再細心想想,這壓根兒就不對。
只要將目光放遠一點,在香城以外的世界之中,獨當一面的女性本就很多,有政客、商人、科學家甚至運動員。一大堆例子,通通都有記載在作文例子集內。只是狹隘的香城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城市裏的女人能耐有多大。彷彿他們除了生育,沒有半點用途一樣。
歸根究底,還是強制服務令所灌輸的價值觀。
女人忙著服務男人,事情做到一半便被抓去服務,自然別的什麼事都幹不好。甚麼事都幹不好,便被男人定性為只能生育的下等人。
「近年嘅學生會會長都係女性,即係話所謂嘅學生會會長只係嗰班男人勢力嘅橡皮圖章。」梅蘭苦笑:「你唔會而家先同我講,你只係見我夠靚先揀我代你選,選完之後你就會隨意擺佈我掛?」
「梗係唔會啦!」
「梗係等選完先講。我講得啱唔啱?」
「唔啱!」凌峰急了,急忙想要解釋,梅蘭卻只是笑了笑。
「我無問題。你想我點聽你講都得。只要你可以幫我廢除強制服務令,其他嘢我無意見。
但係你要一直幫我,直至強制服務令從香城法律徹底消失。唔單止係校規,而係香城法律。你可唔可以應承我?」
梅蘭再一次牽著凌峰的思緒走,將他帶往未來的某一天,香城真的取消了強制服務令。
「聽落好遙遠。」凌峰不禁感嘆。
「所以我先要你應承我唔會中途放棄。如果唔係我就……」梅蘭莞爾一笑:「其實都唔會點,只係我會好失望。」
凌峰在梅蘭眼中看見了一種滄桑。面容明明年輕青春、美麗動人,眼神卻已破敗不堪。明明目標明確,卻半點沒有期待和盼望。
那些事並不是梅蘭想做,所以才去做的。如果她可以選擇,她絕不會在那些男人面前脫下衣服。
不是退選了就不用脫的,只要強制服務令存在一天,她就需要獻身給任何男人。那是法例,她不得不做。
不得不做,但做起來的痛苦卻是難以忍受的。
無論怎樣都逃不掉的痛苦,應該算是一種宿命吧。
可凌峰看着梅蘭每次如同趕赴刑場的表情,心裡卻是後悔莫及。
若果她沒有參選,她所需要承受的痛苦說不定會少很多。「拉票」所帶來的額外痛苦,梅蘭本是不需要承受的。她不應該被迫面對她不喜歡的服務。但她之所以需要這樣做,都是因為凌峰提議她去選學生會會長。
他一開始就不應該這樣建議的。讓丁香自己鬧騰不就好了嗎?幹嘛要梅蘭去趕這趟渾水?再不然他可以去做丁香的副會長,當選之後,由他來為梅蘭實現理想,不就好了嗎?
「其實你真係可以唔使勉強自己㗎!」凌峰看著梅蘭,眼中盡是憐憫:「你唔需要傷害自己去達到啲咩目的。」
梅蘭卻是搖了搖頭:「我有得揀唔受傷咩?我可以揀唔服務咩?我又唔係家財萬貫。免得一次,免得兩次,可以免幾多次?」
梅蘭聽見樓梯開始漸漸變得熱鬧,放學的人潮要湧來了。
梅蘭拉一拉背包的肩帶,向學校門口邁開腳步:「既然必定要受傷,不如受傷得有意義一啲。我係咁樣諗嘅。」
「但係我唔忍心!」凌峰追上去,從後拉住梅蘭的手:「我唔忍心睇住你繼續受到傷害。」
梅蘭倏地被拉住,長髮輕擺,轉過頭來看着凌峰。
「我可以幫你畀罰金。只要有我喺你身邊,你就唔會再需要服務其他男人。」凌峰眼神真摯:「咁嘅話你就唔需要再去推翻強制服務令啦係咪?呢啲麻煩事就交俾其他人囉,唔好咩?」
「你又可以幫我幾多次?幫得到我,又幫唔幫到我阿媽,宋詩音,或者呢個城市成千上萬嘅女人?」梅蘭皺著眉在微笑,充滿矛盾的一個笑容,凌峰看着覺得很苦澀:「推翻強制服務令係同全個香城文化為敵。除咗我之外,冇人會願意做呢件事。亦正正就係呢個原因,呢件事只可以由我去做。」
「凌峰,我唔知道我哋而家算係咩關係,我都唔知道我哋識咗咁短時間,咁樣要求會唔會好過分⋯⋯如果你鍾意我嘅話,可唔可以支持我行落去,喺推翻強制服務令呢件事上面行落去?」
凌峰聽着梅蘭的聲音,語氣平靜而堅定,隱約又帶點哀傷。他明白到,他說什麼都阻止不了梅蘭。
這條路有多麼崎嶇,每一次的獻身有多麼痛,梅蘭自己才是最清楚的人,比起凌峰還要清楚得多。每一次被插入的都是她,承受侵犯的都是她。凌峰是看着心痛,梅蘭則是身心都真的在刺痛。
可是她都這樣堅決了,凌峰又能說什麼呢?
而且凌峰真的沒有時刻守護梅蘭的能力,也沒有守護梅蘭以外其他女性的能力。即使他能說服自己自私,卻說服不了梅蘭跟他一起自私。
凌峰沒有作聲,但他用連他自己都快要察覺不到的微小幅度,輕輕點頭。
梅蘭笑了,反牽起凌峰的手,兩人十指緊扣。
「送我返屋企吖。」梅蘭說。
凌峰還是沒有作聲,只是微微再點頭。
學校門口迎來一波放學的人潮。因為與凌峰多談了幾句話,梅蘭趕不上在人流多起來之前離開學校。不過梅蘭今天走在路上,雖然有被男同學偷瞄,真正出手要求服務的男性卻一個都沒有。
畢竟在女孩的男朋友面前提出要她服務,明擺着就是挑釁那男生。要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也是不會有人這樣幹的。
更莫說女生隨時可以用「正在約會」作為拒絕理由。
兩人的影子落在屋邨的紅磚地上,拉得很長。
接近夕陽的陽光很暖和,但要梅蘭說的話,還是凌峰的手更加暖和。雖然沒比梅蘭的手掌大很多,但握着感覺挺厚實,掌心的暖意源源不絕輸送至梅蘭的手中。那實在直觸感,安撫着梅蘭缺乏安全感,時刻懸着的心。
梅蘭相信凌峰,他可以保護自己,這一路都不會有人打她的主意。
回家的路途只有短短5分鐘。兩人並沒有說多少句話,最多只是閒話了一下上課的數學題,梅蘭便已經帶凌峰到達家樓下的大堂。
「我送你到屋企門口。」凌峰在梅蘭打算道別之前先說話。
梅蘭有點吃驚,然後又覺得有點窩心。莞爾一笑,輸入密碼將大門打開。帶着凌峰竄進去。
天豐邨的樓宇,大堂都不怎麼華麗。簡單的啞白瓷磚地板一直延伸至四周的牆上,天花板則是塗上了白色油漆。保安的服務台隨意安放在角落,現在當值的並不是陳國強,是一個看起來懶懶散散的大叔。他把腳架在服務台上,眼睛閉着,嘴巴倒是張開了,口水從嘴角流落下巴,鼾聲從鼻子裏傳出來,與收音機帶點沙啞的聲音混在一起。
說到聲音,今天倒是沒聽見有人做愛的聲音。梅蘭看看後樓梯,沒有光滑的大腿從防煙門裏伸出來。但當日的畫面一旦回想起來,便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不經意抿抿嘴巴,皺皺眉頭,才伸手去按升降機的按鈕。
她有點害怕,怕上到去家門外又會見到家裏中門大開,某個嘔心老伯把她媽媽按在地上狠狠欺負。
「你冇嘢吖嘛?」
凌峰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果然梅蘭的任何情緒變化都瞞不過凌峰。
「我冇嘢。」梅蘭回答。正好升降機到了,梅蘭跟凌峰一起走進去。
升降機門關上,徐徐上升。樓層顯示器一層一層的往上跳,梅蘭心中的不安也不知怎的逐點增加。就連牽著凌峰的手也不禁多用了幾分力。
被握住手的凌峰自然也感受到梅蘭力度的變化。他也多用幾分力回握梅蘭。
梅蘭看向凌峰,這才發現凌峰正對著她微笑,眼神溫柔。
梅蘭無言以對,只好照樣報以微笑。
升降機經歷過快速爬升之後,又慢慢減速,最終在梅蘭家的樓層停下。
升降機門打開。
梅蘭隨即聽見一把熟悉的聲音在慘叫;
「唔好呀!」
梅蘭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她拔腿就跑,直往家的方向衝。
凌峰還沒反應過來,梅蘭已經消失不見。他只好也急忙跑出去。看梅蘭剎那之間的表情,聽那一聲女人的慘叫聲,凌峰雖然不肯定是什麼一回事,但可以肯定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家門半開,地上躺着光溜溜的四隻腳,被壓在下方的在兩隻想要掙扎,卻被上面的兩隻腳壓制得死死的。
一切如同當日一樣。
「你係咪唔想?唔想嘅話交罰款就得。」陳國強的聲音一樣聽着很和藹,但說話內容卻很嘔心:「畀唔起罰款就唔好亂郁,我會好溫柔咁愛惜你嘅!」
梅蘭一把將家門完全推開,一把將騎在母親身上的老伯推開,把母親護在身後。
她拿出手機,把錢包內所有電子貨幣一口氣轉給梅芳,再在梅芳身旁找到她的手機,咬牙把罰款交了。
畫面彈出完成的訊息,錢包的餘額一次清零,但梅芳的強制服務要求也隨即解除。同時在屏幕角落多了一個倒計時器,在一天之內,陳國強不可以再向梅芳提出要求。
成功救下母親,梅蘭鬆了一口氣。
她過往幾次服務的收費、政府的援助金、兩母女僅餘的積蓄,全部一次過花光在罰款了。現時她們一貧如洗。是連飯都未必吃得上的那種。
不過如果這樣可以保住母親的貞節,梅蘭覺得這一筆錢值得花。
「係梅蘭啊!幫媽媽交罰款啊?真係孝順!」陳國強被梅蘭剛才用力推倒,側身摔倒在地上。他雖然摔得狼狽,卻沒有發脾氣。
只不過相比他那淫穢的笑容,梅蘭還寧願他發脾氣。
他掛着令梅蘭心寒的微笑,露出那排有點黃的牙齒:「不過,唔知你有冇錢,畀第二份罰款呢?」
梅蘭一驚,她這時候才看見,陳國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自己的手機握在手中。手指快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系統便發出了通知:
「提出強制服務,指定對象:梅蘭。」
太遲了。即使梅蘭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她的裙袋裏隨即傳來震動和語音通知。
「強制服務要求已接收。服務對象:陳國強」
梅蘭咬牙切齒地拿出自己的手機,看到了服務請求的介面。陳國強那老伯的頭像就在畫面最中間,這幅肖像倒拍得一本正經,跟現實中一臉壞笑的那個男人大相徑庭。
在介面下方最當眼處,一個大大的紅色按鈕上寫着「拒絕」。梅蘭不管三七二十一按了下去,卻如預料一樣接收到彈出式通知:餘額不足。
還是輸入拒絕原因?現在她可以用什麼原因?做功課?幫母親煮飯?梅蘭用最快的輸入速度在手機上打字,將所想得到的所有理由逐一嘗試,就連「正在約會」都試過了,但結果都是一樣:不行!
每一個都被系統判斷為沒有迫切性,不允許拒絕!
陳國強放下手機,手腳並用地朝梅蘭慢慢爬去。
老人爬行的姿勢就像是隻餓狼,虎視眈眈地身上皺巴巴的皮膚和贅肉顛簸著,老態龍鍾的身體彷彿快要散架的機器。明明看起來沒什麼威脅性的老伯,臉上的笑容卻淫邪得嚇人。
梅蘭看着陳國強的嘴臉,心知今天大概是逃不掉了。不過這樣也好,就讓自己一個承受所有傷害好了。只要母親安全無恙,她怎樣都無所謂。
她深呼吸一口氣,把手機擱在一邊,然後靜靜地坐著,等待眼前的老伯接近她。
她已經想像得到那雙佈滿皺紋的手將會如何撫摸自己的肌膚,抖震着把她的裙子往下扒。關節分明的手指壓在她的乳肉上,皺巴巴的生殖器直插她的下半身⋯⋯
梅蘭的手機卻適時彈出通知,她的電子錢包收到了別人的轉帳。
凌峰跑到梅蘭身邊,抓起她的手機,狠狠按下拒絕按鈕。
一切就跟剛才她拯救她母親時所做的事情一樣。只不過今次,她是被拯救的一方。
梅蘭接過凌峰交還給她的手機,心裏被深深感動了。
那可是一萬元的罰款!
「佢嘅罰款,我幫佢俾。」凌峰把梅蘭護在身後,狠狠地盯着陳國強。
「男朋友仔啊?」陳國強仍在笑著,但眼中顯然多了幾分怒氣:「好呀,梅蘭大個女喇,帶男朋友仔返屋企喇。」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那根高高立起卻無處發洩的巨根在梅蘭和凌峰眼前擺動著:「後生仔,貼錢養女朋友可以,但記得因住荷包,謹慎理財呀。」
「有心。我嘅積蓄唔需要你擔心。」凌峰冷冷地說:「反而係你,年紀大就小心身體。條腰唔挨得幾多次。」
他向前踏步,擋住陳國強的視線,不讓他再多看梅蘭母女一眼。
梅蘭起身,把媽媽的衣服一件一件拾起,再協助她一件一件穿起來。嘴裏輕聲安慰着母親:「無事喇,無事喇。」
凌峰站在陳國強面前,一直緊盯着他。直至陳國強也穿好衣服,凌峰再舉起左手,擺出送客的姿勢:「門口喺嗰邊。請。」
陳國強白他一眼,弓著腰緩緩離開。踏出門之前,他還不忘回頭,留下一句:「梅蘭你要乖啲呀!我會再返嚟㗎!」
凌峰狠狠瞪他一眼。待他一離開家居範圍,凌峰馬上把門關上,反鎖起來。
梅蘭的母親也穿好衣服,此刻正輕輕哭泣著。梅蘭則一直在旁安慰。
聽見單位外傳來升降機開關門的聲音,確定那個老頭已經離開,凌峰才鬆一口氣。回想起剛才的情景,差點就要看着梅蘭在自己面前被強制服務。居然在男人面前對他的女人提出強制服務,他身為一個男人,實在無法保持冷靜。
就算要砸多少錢也好,他也必須要保護梅蘭。
事後回想起來,當時可能有其他更好的理由拒絕服務,就算約會不行,那麼男朋友見家長呢⋯⋯很明顯這種場合女孩就不適宜對另一個男人提供服務。
但見到梅蘭和她的母親擁在一起,姨姨的啜泣聲在客廳之中迴盪,凌峰很快便忘記了那筆錢的問題了。
梅蘭沒有時間和心機理會凌峰。當務之急是讓母親冷靜下來。幸好這次母親沒有真的受到侵犯,兩次的傷害可以為母親帶來多大的打擊,梅蘭不願意去想。她沒有關係,她會強迫自己接受。可是母親說不定會再次看不開。
梅蘭不停地在母親耳邊說着安慰的話:「無事喇,媽。佢走咗喇。你唔會有事㗎!」
因為梅蘭媽媽沒有辦法拒絕服務,所以即使萬分不情願,她卻沒有太激烈掙扎。現場並沒有亂成一團。
梅蘭已經幫母親穿好衣服,因此地上已經沒有衣物,但一些別的家居雜物還是凌亂地散落在地上。凌峰先是扶起翻倒的椅子,再幫忙將別的東西一一拾起來放在桌上。他不知道原來是如何擺放的,為免添亂,只好留給梅蘭解決。
把地上的東西都拾好之後,梅蘭的母親也總算平復了一點。啜泣已然靜止,三人卻陷入了沉默。
凌峰覺得他身為一個外人,對梅蘭媽媽而言也是個陌生男性,似乎不適宜久留,以免讓心靈剛剛才平復一點的梅蘭媽媽感到恐懼。於是他微微欠身:「阿姨,梅蘭,我都係走先喇。有咩需要你再call我吖。」
「凌峰!」梅蘭叫住他。兩人目光對上。
「多謝你。我會還返錢俾你㗎。」
「傻啦,唔使還。我應該做嘅。」凌峰微笑着擺擺手,打開門。
「下次你再上嚟⋯⋯可能係聽日,或者其他日子都好⋯⋯」梅蘭再把男孩叫住:「喺度食餐飯?我哋冇咩可以報答你嗰一萬蚊罰金,唯有咁樣⋯⋯」
凌峰聽了,低下頭暗暗笑了。第二次登堂入室就可以留下來吃飯,這進展實在太順利了。
「好。就聽日。」凌峰收斂了笑意才回答:「仲有冇其他嘢想同我講?」
「仲有⋯⋯唔好意思,我都估唔到會變成咁。」梅蘭充滿歉意地說:「多謝你送我返嚟。我聽日再向我阿媽介紹你吖。」
「唔緊要。咁,聽日見。」凌峰向梅蘭道別。
他這次才真正退出梅蘭的家。他握着門把,遲遲不願關門。他還想多看梅蘭幾眼,好用目光向她作最後的道別。
這次兩人面對面,互相交換了微笑。
「你仲走唔走?」梅蘭看着眼前的癡情男子,眉頭總算舒展了一點。
「走喇走喇!」凌峰嘴上說着,關門的動作卻特別緩慢。
在梅蘭的凝望之下,凌峰足足花了半分鐘才總算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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