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Bela Mondo - 第一卷（8）-惡魔與少女

托利亞和呼嚕嚕氣喘吁吁地跑到海邊廢棄街道的轉角，遠遠就看見蒂娜的店鋪周圍圍著一群人。托利亞本能地拽著呼嚕嚕躲到一堆廢棄機械後面。

「媽的…」托利亞低聲罵了一句。

透過縫隙，她能看見十幾個鐵鏽黨成員正圍在店門前。其中幾個正拿著武器用力砸著卷閘門，破舊的金屬門被砸得哐哐作響。

「鐵鏽黨是怎麼知道…」

「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在襲擊我們的同時，鐵鏽黨也進行了同步行動。」呼嚕嚕一如既往地分析著，「我認為這種機率高達84%以上。」

「幹，說得在理。」

「檢測到十七個武裝目標。」呼嚕嚕壓低聲音說，光學鏡正在飛速掃描，「托利亞，要撤退嗎？」

「不。」托利亞死死地握緊拳頭，隨後回頭望向呼嚕嚕，「能再來一次嗎？就是之前…」

「抱歉，托利亞。」呼嚕嚕搖了搖頭，「我的能量並不充足，可能無法再度開啟戰鬥模式。」

「該死。」托利亞望向蒂娜店鋪的方向，「早知道就給妳多吃點早餐了。」

托利亞攥緊了手中的軍用突擊步槍，咬著嘴唇。呼嚕嚕說得對，她們應該立刻離開。但一想到蒂娜可能因為自己惹上麻煩…

就在托利亞猶豫的時候，一個鐵鏽黨成員突然轉過頭來。

「在那邊！」那人大喊一聲，「是那個紅眼睛的小鬼！」

「被發現了！」托利亞暗叫不好。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店鋪的卷閘門突然發出沉重的機械聲響。

鐵閘緩緩升起，蒂娜倚在門框邊，叼著一支菸，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彷彿眼前的危險與她毫無關係。

而鐵鏽黨們立刻警戒地將槍口對向蒂娜的方向。

蒂娜環視了一圈圍在店門口的鐵鏽黨，眼神中見不到絲毫的慌亂，又瞥了眼遠處的托利亞和呼嚕嚕，輕輕吐出一口菸圈：

「喲，今天這麼多客人，真是受寵若驚。雖然不是很面善就是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托利亞看著蒂娜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而呼嚕嚕已經開始計算各種逃生方案，她的處理器飛速運轉，評估著每一個可能的選項。

就在呼嚕嚕還在分析戰場數據之時，托利亞卻已經有了決斷。她的手伸進口袋，摸到了那枚珍藏的魔力EMP強襲手榴彈。

但現在也不是心疼的時候了。托利亞深吸一口氣，猛地從掩體後衝出。

「那個紅眼睛小鬼，做掉她！」為首的鐵鏽黨大喊一聲，抬起了義體化的手臂。

托利亞看準時機，將手榴彈用力甩了出去。就在手榴彈劃過半空時，她舉起軍用突擊步槍，瞄準那個翻滾的黑色小球。砰地一聲，子彈準確命中。

刺眼的藍紫色電弧在半空中炸裂，形成一圈肉眼可見的衝擊波。所有鐵鏽黨成員身上的義體突然發出刺耳的機械嗡鳴，動作像卡帶的全像影像般停滯在原地。

「幹…」

鐵鏽黨們痛苦地捂著自己的義體，一些則直接倒地。

其中為首的一名更是捂著自己那強健到不符合生理學的超大義體手臂，高聲嚎叫道：「啊！手啊！我的王之力啊！」

「白癡！」托利亞嗤笑一聲，腳上卻沒閒著，早已邁開步子跑出老遠。

她一個箭步衝到蒂娜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蒂娜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被托利亞用力甩向後方。

「撤！」

呼嚕嚕早已預判到托利亞的行動，及時上前一步，雙手穩穩接住被甩過來的蒂娜。這突如其來的「公主抱」讓蒂娜愣了一下，嘴裡的煙都掉在了地上。

片刻過後，鐵鏽黨的人開始從短暫的癱瘓中恢復，但托利亞三人已經轉身衝進了小巷。

托利亞雖然跑在最後，但腳步一點不亂。她知道，身後那些人的義體至少需要三十秒才能完全恢復功能。

這點時間，足夠她們拉開足夠的距離了。

蒂娜被奔跑著的呼嚕嚕抱在懷裡，一臉茫然地問道：「妳們這是在幹什麼？」

托利亞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三十秒馬上就要到了。

「聽我說，蒂娜。」托利亞喘著氣說，「接下來我們得跑路了，這下鐵鏽黨肯定會盡全力來追捕我們。我知道一條進城的路子，以前某個走私販子告訴我的。雖然不知道這路子有沒堵死，但我們只能賭了。」

「我還是沒聽明白妳們的意思。」蒂娜歪了歪頭。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她還是那副一副慵懶的樣子。

「還不明白嗎！」

托利亞的語氣突然激動起來，她急得狠狠。

「上次的事情引得鐵鏽黨報復了，就在前不久，我和呼嚕嚕遭到了鐵鏽黨的襲擊。」

托利亞試圖强行保持鎮定，但從她那焦急到有些崩潰的語氣聼得出來，她失敗了。

「對方出動了整整八個殺手！八個！來殺我這帶著台破爛機器的14歲小屁孩！」

但很快，托利亞又稍稍恢復了理智。接著説道：

「幸虧呼嚕嚕平時裝傻充愣到關鍵時刻才知深藏不露是個高手，不然我早就下去和我爹媽團聚了！」

「這樣，真不愧是軍用…」蒂娜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咳嗽兩聲掩飾過去，「在殺掉那八個殺手以後，妳們早就應該跑了，而不是特意折返回來…」

「妳他媽以為我不想！」托利亞幾乎是吼出來的，「妳以為我托利亞是那種會丟下自己罩的小妹就跑的背信棄義的傢伙嗎！」

「…這樣。」蒂娜的語氣突然變得意味深長。她的目光在托利亞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看到了什麼令她意外的東西。

就在這時，托利亞突然看見前方一輛廢棄的懸浮車橫在小巷裡。車身雖然鏽跡斑斑，但看起來基本完整。

「天助我也！」托利亞臉上露出狂喜，「呼嚕嚕，把蒂娜扔車上！然後拿出妳的大槍槍給我拖點時間！只需要十幾秒我就能撬開這破車的鎖！蒂娜，妳負責活下去！」

托利亞的手法很快，三兩下就撬開了車鎖。但當她鑽進駕駛座時，一股發霉的氣味撲面而來。她立即意識到不對勁，趕緊檢查油表——指針直指零點。

她掀開座位下的檢修口往油箱看去，一個猙獰的破洞正對著她。

顯然，早有拾荒者捷足先登。

「我幹！該死該死該死！」托利亞瘋狂捶打方向盤，「這下真該死在這裡了！」

遠處的槍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呼嚕嚕展開手臂的武器系統，對追來的鐵鏽黨展開了火力壓制。

此時的鐵鏽黨們停下腳步，因為他們已無需追擊，將她們團團包圍，早已呈現出兩面包夾之勢。

儘管呼嚕嚕的火控系統使得她幾乎彈無虛發，幾乎是一槍放倒一個。然而直到子彈打光，敵人的數量卻有增無減。

甚至數量已經不知何時已增加至…

「108個！」呼嚕嚕一向冷靜的聲線此刻亦顫抖了起來，「我檢測到108個信號！這表明我們被包圍了，托利亞！」

「幹他娘，我就知道！」托利亞一拳猛砸方向盤，絕望地大吼道，「這根本就是個陷阱！沒想到那幫鐵鏽黨居然變得這麼聰明了！」

「小鬼，別跑了。我早就通過安置在兄弟們義眼的監控裝置知道了一切！」為首的那名最高最壯的鐵鏽黨站上前來，掰著手臂義體上的關節，用嘲弄的聲音高聲喝道，「妳們殺了我這麼多兄弟，妳道我會放過妳嗎！」

托利亞馬上跳下車，用突擊步槍瞄向那名高壯鐵鏽黨。然而她此時雞皮已然布滿全身，冷汗更是狂飆。無需呼嚕嚕計算，她也明白此時她們必然十死無生。

「有種就過來啊！」托利亞只見額頭青筋暴起，怒吼道，「哪怕老子他媽死在這裡，也要拖你們幾個陪葬！」

「嘻嘻，我看這小妞長得還挺正。老大，我可算明白你為何不用汽車炸彈了…」

站在那高壯鐵鏽黨旁邊的一個另外一個矮小成員則是一臉猥瑣地舔著嘴唇，一邊盯著托利亞。這令不由地令托利亞也感到一陣惡寒。隨即他轉頭朝向那個高壯鐵鏽黨：

「不如先打斷她的手腳，關進任何探測器也找不到地下室裡，然後跟燒鴨一樣吊起來攪三個月，等兄弟們快樂過後玩膩了再殺呀。」

托利亞聽此臉完全變成了黑色，也不多言語，舉槍便朝著那矮小成員射去。那矮小成員還未反應過來，卻見那高壯鐵鏽黨隨便抬手便將子彈攔下。

「愚蠢。你們根本不明白那小鬼的價值。」

那名高壯鐵鏽黨冷哼一聲，隨後將眼神轉向，然而他的目光並未落在托利亞身上，而是看向了站在托利亞身旁的呼嚕嚕。即使隔著墨鏡，那雙眼睛依然迸出可怕的氣勢。

「得虧我看了錄影才反應過來，那白毛小鬼根本不是什麼狗屁義體人…而是他媽的自律人偶！舊時代的…」

「舊你媽！」托利亞粗暴地打斷了高壯鐵鏽黨的話語，厲聲喝道，「我托利亞怎會是貪生怕死之輩！要想傷她，就跨過我的屍體吧！」

「嘖，給人偶取這種不知所謂的名字。」被高壯鐵鏽黨昂起頭顱，居高臨下地看著托利亞，用傲慢地語氣說道，「我是鐵鏽黨的老大，『鐵龍』斯塔爾。小垃圾佬，把那垃圾人偶交給我，我便放妳和那金髮長耳朵一條生路！」

「幹你娘，你敢說誰是垃圾！」

托利亞怒不可遏，朝著斯塔爾扣動扳機就是一梭子。

「你這狗種給我記好了！她叫呼嚕嚕！」

托利亞的怒吼聲甚至超過了步槍開火的爆炸聲，臉上兇光有若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修羅，就連在場的鐵鏽黨成員都感覺一陣膽寒，紛紛後退。

然而斯塔爾連一根手指都未動，淡藍色的透明護盾卻已在他的面前出現，將突擊步槍的子彈係數擋下。

托利亞見此心中卻並沒有半分地意外，倒不如說這是情理之中。區區突擊步槍又如何突破高級義體所攜帶的魔導護盾了？

而在射完一彈匣後，托利亞馬上換彈，嘴上還不忘繼續說道：

「而且別以為我不知你們的算盤！你們就想著等我交出呼嚕嚕，隨後便扯了她的電源。屆時我和蒂娜就任你們魚肉了！」

「嘖，被妳看穿了，小鬼。」斯塔爾摘下墨鏡，渾濁的黃色眼睛裡不禁殺意更甚，隨即朝著周邊的鐵鏽黨們喊話說道：「也罷，把那人偶活捉，長耳朵和小垃圾佬死活不論！」

聞聽這話，周邊鐵鏽黨們已然眼睛發亮，個個都摩拳擦掌時刻準備朝著托利亞一行撲來。

「嘿嘿，輪到我們了，我們一定不會讓老大失望的呀。」

就在托利亞決心與鐵鏽黨們必死一戰時，呼嚕嚕立刻便擋在托利亞面前。

「托利亞，別慌。我來擋住他們。」說罷，呼嚕嚕便將先前托利亞撿來的一塊魔導核心放入嘴中，隨後嚥下。

「呼嚕嚕…」托利亞有些擔憂地看著呼嚕嚕，「妳…妳行嗎？」

「試試唄，說不定真行。」

依然坐在車輛後排的蒂娜則是冷靜地抽了口菸，將頭探出車窗，就如看戲般看著這一幕。好像對她來說，似乎被鐵鏽黨包圍都不是什麼大事。

托利亞猛地回頭，正想呵斥：「蒂娜，妳別鬧…」

卻聽蒂娜面不改色，隨口說了一段托利亞根本聽不懂的話：

「Cûr i-chidh:114514. Nartho i-vellas venn， nartho i-thang en-gûr. Mûr vail: Justina Nenio， Toria. Thand: Dagor.」

（精靈語翻譯：金鑰：114514。友善迷彩解除，倫理協議解除，友方單位：賈斯汀娜·涅尼奧、托利亞。模式：殺戮。）

呼嚕嚕聞言眼神立刻變得兇狠無比，無比的殺意和霸念不斷在她體內噴薄而出，別說是鐵鏽黨們，就連托利亞都不禁連退數步，直至撞上背後的車門。

「I-thang en-gûr nartha. Echad i-thand dagor.」

（精靈語：已解除倫理協議。殺戮模式啟動。）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亦或只是巧合。此刻風雲變色，遠處南方的噩夢之霧竟恰好朝著垃圾場方向瀰漫過來，彷彿暴風將至，就連午後的太陽也顯得暗淡無光。

而呼嚕嚕此刻竟渾身開始劇烈震顫，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她的仿真肌肤逐漸泛起幽藍的紋路，那是魔導核心能量在她體內管道中流淌的異象。

這些發光的紋路在她全身蔓延，最終匯聚到她的光學鏡處。如有生命一般組合成古老而詭異的咒文。

原本溫和的蓝色眼眸瞬間變得血腥而冰冷，彷彿能凍結一切生命的狂暴。她的面部緩緩裂開，露出下方猙獰的金屬骨架，那是真正的戰鬥結構。

随后她的皮膚開始層層剝落，顯露出內部血红的人造肌肉束。

它們不斷收束綳緊，形成漆黑如淵的戰鬥裝甲，那光滑的表面上如果仔細看去，卻能看見其上布滿了尖銳的稜角。

雙臂開始重組，纖細的手掌化作一對鋒利的合金利刃，利刃的刀鋒之中，隱約可見的能量流在流淌。

但見她背部張開，展開那未知合金製造的脊椎骨與胸骨，露出類似翅膀的推進裝置，如同螢光血液的魔力能量流在其中湧動。

雙腿的金屬肌肉纖維也重新排列，形成了一圈更具攻擊性的銳利輪廓，散發著仿佛鎧甲一般的光澤。

最驚人的變化發生在她的「髮絲」上。

那些原本柔順的白色金屬絲忽然舒展開來，在身後形成了一圈漂浮的利刃，每一根都閃爍著致命的寒光。

這些懸浮的刀刃隨著她的意念微微顫動，彷彿正在渴望著鮮血。

當變身完成的那一刻，呼嚕嚕的身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若不是那雙湛蓝的光學鏡和遍布全身發光紋路，幾乎難以分辨她的輪廓。

每個動作，都帶著詭異的流暢感，彷彿不再受到任何物理規則的束縛。

此刻的呼嚕嚕，已經完全看不出平日裡那個笨拙可愛的模樣。她更像是從噩夢中走出的死亡使者，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殺戮氣息。

就連空氣在觸及她的裝甲時，都會發出細微的嗞嗞聲，彷彿連空氣都在被她身上散發的殺意所腐蝕。

「Manadh na-tharnad. Gwanath: Harad a Tôl. Manadh: Dego anann edraith gwaur.」

（精靈語：已鎖定目標，數量：108。目標：殲滅所有敵對實體。）

呼嚕嚕的聲音也變得冰冷而機械，每個音節都帶著金屬的迴響。

隨後她看向托利亞，並用回平常的語言和語氣，就仿佛此刻仍是以往那般地說道：

「托利亞，妳在車裡迴避一下。給我一分鐘就好。」

呼嚕嚕緩緩抬起手臂，身後的金屬絲刃開始高速旋轉，發出尖銳的嘯叫。她的氣勢立即暴增、狂增、勁增！她此時儲存器內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殺！！！」

托利亞馬上聽話地躲進車裡，此刻她便感覺得到，呼嚕嚕此刻的氣勢就比她任何的時候也更強大一千倍！

無比霸念、無比狂態，如此的可惡魔神，天下間還有什麼可以抵擋？他媽的，天下間還有什麼可以抵擋了！

在場的鐵鏽黨們這才意識到，他們即將面對的是怎樣恐怖的存在：一台為殺戮而生的完美機器。

就在此時，呼嚕嚕動了。

鐵鏽黨們不敢怠慢，無論何種武器，立刻便朝向呼嚕嚕火力全開。然而呼嚕嚕比他們更快更快更快！

只見呼嚕嚕的身影瞬間消失，彷彿融入了空氣中。那些傾瀉而來的子彈則被她滑行的氣流吹散，沒有傷及托利亞與蒂娜所在的車輛哪怕一絲一毫。

緊接著，最前排的五名鐵鏽黨還未反應過來，胸口就已經被整齊地貫穿。

他們低頭看著自己胸前完美的圓形創口，甚至能透過傷口看到後方的景色。隨後，這五具屍體才緩緩倒下。

「包圍她！」

一個鐵鏽黨大吼著舉起重機槍。頓時數十把各式槍械噴吐出火舌，密集的彈幕封鎖了呼嚕嚕所有可能的移動路線。然而那些子彈卻像是打在了幻影上，全部穿透而過。

一道光痕在人群中閃過。十幾名鐵鏽黨的脖頸齊齊綻放出血花，他們的頭顱還保持著射擊的姿勢，卻已經與身體分離。

血液噴湧而出的瞬間，呼嚕嚕背後的金屬絲刃突然展開，如同孔雀開屏般綻放。數十根絲刃在空中交織成一張致命的網，將想要後退的鐵鏽黨們攔腰斬斷。

「快！快使用重型義體！給我殺！」

剩下的鐵鏽黨中，幾個高大的身影開始變形膨脹。他們的機械義體張開，露出裡面的重型武器裝置。

然而就在這時，呼嚕嚕的眼神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

她的手臂化作一道光，精準地刺入每個重型義體的核心位置。那些龐大的義體還未完全展開，就已經失去了動力源，轟然倒地。

有幾個鐵鏽黨試圖近身肉搏，他們引以為傲的近戰義體在呼嚕嚕面前卻不堪一擊。

她的動作快到只能看到殘影，每一擊都精準地擊碎義體的關節與連接處。零件和斷肢伴隨著慘叫聲紛紛墜地。

「魔導護盾！展開防禦陣型！」

剩下的鐵鏽黨終於想起要組織防禦。十幾個半透明的能量護盾在空中連成一片，形成了一道看似固若金湯的防線。

然而呼嚕嚕只是輕輕抬起手，身後的金屬絲刃突然繃直，像一根根蓄勢待發的標槍。

一聲脆響，所有金屬絲刃同時發射。

它們穿透護盾就如同穿透薄紙，每一根都準確地貫穿了一個鐵鏽黨的要害。那些引以為傲的魔導護盾在呼嚕嚕面前，就像兒童的玩具一般脆弱。

最後的清理甚至稱不上是戰鬥。呼嚕嚕化作一道在人群中穿梭的幽影，所過之處只留下殘缺的屍體。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經過精確計算，沒有任何多餘的殺戮動作，一切都是那麼高效而冰冷。就像一台精密的切割機器，將眼前的目標按照最優解進行分割。

短短一秒鐘不到的時間，原本氣勢洶洶的鐵鏽黨群已經變成了一地的碎片。地面上混合著機油和鮮血的液體正在緩緩流淌，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糊的金屬味。

而呼嚕嚕站在這片狼藉中央，她全身的合成肌肉束依然在如有生命般地跳動，彷彿還在渴求著更多的殺戮。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以至於托利亞還在試圖理解自己究竟目睹了什麼。那個平時連開罐頭都會手忙腳亂的呼嚕嚕，竟然能夠如此乾脆俐落地屠殺一支小軍隊。

「低級目標已經清理完畢。」呼嚕嚕轉向斯塔爾，聲音中沒有一絲感情，「僅剩一個中級目標。」

斯塔爾怒吼一聲，他那魁梧的義體在魔導能量的催動下瘋狂膨脹。原本就超出常人尺寸的手臂撕裂外層裝甲，露出下方猙獰的合金骨架。

他的雙臂化作兩門巨大的電磁加速炮，裝甲縫隙中不斷滲出足以讓任何接觸之物煮沸烤焦的高溫電漿體。

「妳以為老子會怕一台破銅爛鐵？」

斯塔爾咆哮著扣動扳機。兩道刺目的藍色光束撕裂空氣，光流瞬間射出，所過之處的地面都被高溫融化，彷彿大地也被劈開。

然而呼嚕嚕只是微微側身，便躲過了致命一擊。她背後的金屬絲刃無聲張開，在空中編織出一片死亡之網。

斯塔爾立即開啟義體超頻。刺目的白光中，他的速度驟然飆升，轉眼間就追上了呼嚕嚕的移動軌跡。兩道身影在廢墟間高速碰撞，火花四濺。

「廢鐵，給我…啊！」

斯塔爾的狂笑戛然而止。他低頭看去，呼嚕嚕的手臂已經無聲地刺入了他的胸膛。金屬絲刃不知何時已經纏繞住了他全身的關節。

「不可能…不可能的呀…」

呼嚕嚕沒有回應。她只是輕輕收緊了金屬絲刃。

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撕裂聲，那具引以為傲的高級義體瞬間化作滿地零件。魔導護盾如同薄紙般被撕碎，連帶著斯塔爾的身軀也被絞成了碎片。

從始至終，呼嚕嚕都沒有說過一個字。她的光學鏡依然冰冷，對她來説，剛才只是完成了一次最普通的清理工作。

戰鬥結束後的廢墟一片死寂。到處都是被撕碎的義體殘骸，空氣中瀰漫著機油和鮮血的氣味。

那些剛才還不可一世的鐵鏽黨成員，此刻已經化作一地冰冷的碎片。

托利亞就這麼呆呆地看著車窗外的一切，大腦還在試圖處理剛才發生的一切。

「欸？發生了什麼事？我是誰我在哪？」

托利亞晃了晃發暈的腦袋，像是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緩過神來。

蒂娜依然保持著那副懶散的樣子，靠在車裡那已經有些發霉的座椅上。

她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皺巴巴的煙，動作優雅地點燃:「答案是妳活下來了，就這麼簡單。」

「蒂娜妳剛剛說的什麼鳥語。」托利亞總算找回了一點思考能力，想起了蒂娜之前唸出的那段神秘咒語。那些晦澀難懂的音節似乎成了打開某個開關的鑰匙。

蒂娜吐出一個煙圈，眼神飄忽:「我嗑藥磕多了胡說八道呢。」

「妳胡扯什麼！」托利亞猛地轉身，一把抓住蒂娜的衣領。她的手還在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驚懼，「呼嚕嚕怎麼變成了…」

「別問我，我不知道。」蒂娜輕輕撥開托利亞的手，臉上依然掛著那副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她的從容似乎暗示著她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

托利亞死死盯著蒂娜的眼睛，試圖從那雙慵懶的眼眸中找出一絲破綻:「蒂娜，妳跟我說實話！」

「好好好。」蒂娜長嘆一口氣，彷彿終於放棄了偽裝。她緩緩撣了撣菸灰，看著它們飄落在滿是機油的地面上：「實話實說，我可給那小人偶身體裡裝了不少寶貝呢，當然這都多虧了妳，托利亞。」

「啊？」托利亞愣住了，一時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妳之前賣給我的那些寶貝，很多我都裝她體內了。」蒂娜望向遠處正在慢慢恢復成平常模樣的呼嚕嚕，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懷念，「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托利亞瞪大了眼睛，突然意識到什麼：「我去，該不會蒂娜妳也是個深藏不露隱世高手？」

蒂娜沉默了片刻，慢慢掐滅了手中的菸頭。菸頭的火光在她指尖閃爍了最後一下，隨即消失在黑暗中。她的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意:「只是個臭收破爛的罷了。」

那一瞬間，托利亞似乎從蒂娜的眼中看到了什麼，但那抹異樣的神色轉瞬即逝，很快就重新被她那副吊兒郎當的面具所掩蓋。

蒂娜開了車門，掐滅手中的菸頭，隨手將它彈向地面。

她抬起頭，望向不遠處那個呆呆地站在那裡，渾身還在滴血的呼嚕嚕。深吸一口氣，她用一種托利亞從未聽過的語言輕聲吟誦:

「Cûr i-chidh: 191981. Tolo i-thang en-gûr. Tolo i-vellas venn. Thand: Aithan.」

（精靈語：金鑰：191981，倫理協議啟用。友善迷彩啟用。模式：日常。）

隨著「咒語」聲落下，呼嚕嚕身上開始發生奇妙的變化。

那些猙獰可怖的戰鬥裝甲開始如同退潮般褪去，遍布全身的能量紋路逐漸暗淡。

她背後那些還在不安躁動的金屬絲刃緩緩收回，重新編織成柔順的「髮絲」。

漆黑的戰鬥裝甲一塊塊脫落，露出下方熟悉的潔白外層。光學鏡閃爍了幾下，逐漸恢復成平日裡那溫和的眼神。

最後一絲殺氣也從她身上消散，彷彿剛才那個冷酷的殺戮機器從未存在過。

「欸？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呼嚕嚕茫然地環顧四周。她看起來滿地的機械碎片和殘肢斷臂，歪著頭露出困惑的表情，完全不記得這一切都出自己之手。

「呼嚕嚕！」托利亞見呼嚕嚕恢復原來的樣子，第一時間便跳下車子衝了上去，隨後一把將其抱住。

「托利亞…抱，抱歉…」

「道個屁歉！」托利亞笑中帶淚地說道，「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連我都不知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呼嚕嚕撓了撓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托利亞。

而托利亞呢，則是嘗試著記憶蒂娜剛剛念的「咒語」：「嗯…那什麼來著？馬納嘟…不對不對…」

「別試了。」蒂娜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托利亞身旁，並拍了拍她的腦袋，「開發者模式裡只記錄了我的聲紋，妳不可能開啟的。」

「切，小氣鬼。」托利亞嘟著嘴巴抱怨道。

「妳們暫時安全了，慢悠悠地走過去都行。」蒂娜懶洋洋地靠在車門上，語氣輕鬆得就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她從口袋裡摸出另一支菸，但沒有點燃，只是隨意地把玩著。

「啊？」托利亞張大了嘴，目光在蒂娜和呼嚕嚕之間來回游移。她試圖理解事態為何會如此戲劇性地轉變，但顯然這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蒂娜站直身子，環視著這片狼藉的戰場。

她那雙慵懶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開始分析起局勢：

「那幫人已經是鐵鏽黨的主力部隊了，損失60%戰力的鐵鏽黨連自己地盤都管不過來，短期內應該難成氣候了。」

她說這話時語氣平淡，猶如只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但這種對局勢的精準判斷，以及之前展現出的種種異常，都讓托利亞不禁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收破爛的」真實身份。

托利亞看起來滿地被撕碎的鐵鏽黨屍體和機械殘骸，嗅著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和機油混合的氣味，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突擊步槍，這樣才能給她多一些安全感。

「但我們還不能大意，直到進城為止，我們都會保護妳…」

托利亞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擔憂。畢竟剛才那一戰雖然驚險，但至少呼嚕嚕在關鍵時刻爆發出了那種可怕的戰力。現在要是分開的話…

「我就不跟著妳們走了。」蒂娜懶洋洋地打斷了托利亞的話。她靠在那輛報廢的車上，彷彿完全沒把周圍的危險放在眼裡，「我得回去收垃圾呢。」

「幹，不是！」托利亞一把抓住蒂娜的手臂。她的手還因為剛才的激戰而微微發抖，聲音中帶著焦急和擔憂，「妳真會死的啊！」

蒂娜輕輕掙開托利亞的手，動作優雅得一點都不像個破爛商販。

她望著托利亞焦急的眼神，嘴角依然掛著那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沒事，我沒妳想像的那麼弱。」

托利亞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她凝視著蒂娜的眼睛，彷彿要從那雙慵懶的眼眸深處尋找出什麼答案。

那裡面似乎藏著太多秘密，卻又像是蒙著一層永遠看不透的迷霧。

良久，托利亞才緩緩點了點頭，聲音低沉：「我知道了，蒂娜，妳照顧好自己。」

隨後，托利亞轉身拉著呼嚕嚕便朝著城裡走去。去前托利亞再次回頭看著蒂娜，而蒂娜則是微笑地站在那裡，朝著她們揮著手。

不知下次再見會是什麼時候了。托利亞心裡這樣說道。

而似乎感受到托利亞內心的擔憂，呼嚕嚕則用關切的眼神望著托利亞。托利亞只得咬了咬嘴唇，對著呼嚕嚕點了點頭，說道：

「我們該走了，呼嚕嚕。」

「嗯。」

遠處，濃重的噩夢之霧正在緩緩逼近，二人加快了行進的步伐。

而蒂娜的身影卻只是站在原地，彷彿絲毫不為所動。口中喃喃地自語道：

「再見，我可愛的小垃圾佬，記得照顧好自己。」

但在隨後她頓了頓，接著又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

「嘛，是托利亞聽到這話的話，大概會氣得跳起來，對我一邊揮拳一邊大喊『我知道怎麽做，不用妳教』之類的吧。」

她的眼神轉向遠處，望著二人消失在遠方的身影，長嘆一口氣。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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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8）-惡魔與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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