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 - 白奉朝

⚠劇情中犯罪行為皆為劇情張力之需求，請勿模仿，如身邊有類似案件發生，請立即報警。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2KmcTu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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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時常會想，我真的擁有大愛嗎？我真的能平等的對待大眾嗎？

　　我想，人總是自私的吧。

　　就像我們總是替自己的熟識的人出頭、替親近的人著想，希望親朋好友們奪得冠軍，可冠軍只有一個，其他人怎麼辦，這樣我還是大氣的嗎？

　　總是希望好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總是希望自己的隊伍獲得勝利、總是希望遭遇壞事的不是自己的親朋好友，這樣的我不算自私嗎？

　　做警察，自私一點是被允許的嗎？

　　我不知道，但我是一個很自私的警察。

　　我叫白奉朝，任職於羅城派出所的刑警，二十四歲。

　　我有一個一起從警察學校裡畢業的好朋友，他叫羅承轅，他是一個很憨厚老實的人。

　　他的身高中規中矩，相貌並不出眾，卻也不到難看，而他的聲線也不會令人反感，就是一個很普通的男子，卻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很幽默風趣，喜歡玩一些益智類的遊戲，經常能看到他在電腦上和其他人進行卡牌對戰，而他的日常是不敗，而得稱「不敗的皇帝」。

　　這稱號實在是太囂張了，所以我平時我也會打趣地叫他皇上。

　　有次接到一個失蹤案件需要我去偵查，可以帶一個同事一起去，於是我便想到了他。

　　「皇上，臣有事稟報。」

　　「什麼事，趕緊說，欸欸——這怎麼那麼痛！」

　　「想邀請皇上和臣一同偵辦一個案件，不知皇上是否准允？」

　　「行啊，呵，小伎倆。」

　　「승리해요.」

　　「玩韓服啊？」

　　「國際服跟陸服都虐到第一了，打個韓服來領略不同的戰術。」

　　他有些隨意地躺在椅子上說著。

　　「什麼案子？」

　　「失蹤案。」

　　「失蹤多久？」

　　「不只一個人。」

　　「可能是集團犯罪。」

　　「我也這麽想，上一次行動是兩天前，帶走了羅城員區的八歲女孩。」

　　「連小孩子都綁啊？」他憤恨地砸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是的，我事先從資料庫裡挖了一些資料，發現失蹤的人上至行將就木的老年人，下至……」

　　「不會吧……連嬰兒？」他激動地就像是如果我做了這件事他便會拿起他的佩槍往我腦門來上一彈匣。

　　「先別急，還沒辦法確定就是同一個集團進行犯罪的，還記得嗎？集團犯罪只是我們的推測。」

　　「唉……行吧，明天到這裡接我就行。」

　　「？」

　　「反正你肯定想拉我去看看現場，就來這接我。」

　　「我車被局長借走了，只能搭火車。」

　　「你……你還真是個濫好人……唉……算了，搭火車就搭火車吧。」

　　「記得帶上佩槍。」

　　「沒事，搭個火車能死人啊？」

　　隔天我攜著佩槍，走到警局外等待羅承轅的赴約。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遲到了，而且遲的不是一般的久。

　　看著他從遠方向我奔來，我不經意的笑了一下，思緒彷彿回到那年在宿舍外趕門禁的那段日子。

　　「想什麼呢？老白。」

　　「沒事，就一些以前警校的事。」我邊走邊說。

　　「哎呦，想不到老白還挺念舊，喂喂，你還想著她吧？」他擠著眉用他的肘頂了頂我，猥瑣的表情說明了他想聽到的答案不會是我回答他的那種。

　　「沒有，人家都封鎖我了，還怎麼想？」

　　「老白心碎啦？」

　　「說點人話！」我用較為嚴厲的語氣和他表達了不適，他也很快就收斂了那賤兮兮的模樣。

　　「還不是還沒上車嗎？我想著案件到上車後再說比較能打發時間。」

　　「承轅，你怎麼就不覺得可能會有突發事件呢？」

　　「哪來那麼多巧合給我們啊，我們又不是什麼小說裡的主角。」

　　「謹慎一點總是好的，你佩槍帶了嗎？」

　　他摸索了一番他的腰際、隨身包甚至是後背包和帽子裡。

　　「……我忘了。」

　　「你……唉……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我是皇帝，那你就是……？老白，說實話，我有點同情你了。」

　　「少說這些垃圾話！」話音在嘈雜的進站聲中失去穿透力，他好像沒聽見我這句話。

　　列車來了，我們果斷上車。

　　我們的穿著是便衣，畢竟是要去進行一些秘密調查的，如果被發現，對警局還是有些不利的。

　　為了能更快抵達目的地，我們乘坐的是自強號，路途中我戴著耳機播放韓國女子樂隊「鍵盤」的歌曲，新專輯十分好聽。

　　原本想和羅承轅討論一下案件的，他卻以「車上人多，案件屬機密文件，不要在公眾場合談論比較好。」搪塞過去，誰不知道他只是想看直播？

　　我眼角餘光瞄到斜前方那位戴帽子穿黑衣的中年男性有些奇怪，他看上去鬼鬼祟祟的，很常東張西望，尤其是列車長經過的時候，他顯得格外緊張。

　　「喂，別看了，你觀察一下那個男的。」

　　「我早就看到了，他有問題。」

　　「怎麼說？」

　　「他從上車時就很奇怪，很不自在，我們這節車廂是對號座，可他上車後的第一反應不是看車票對照座位，而是找了一個附近都沒人的座位坐了。」

　　「呦，寶刀未老啊。」

　　「老什麼，我跟你同年。」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好像小人得志。

　　「他好像揣著什麼東西。」

　　「是嗎？」

　　「嗯，有點奇怪，他的左手一直沒有露出來，衣服也蓬蓬的，你覺得持有武器的概率多高？」

　　「70%，老白，你覺得是什麼樣的武器？」

　　「大概是冷兵器吧，槍械我可不敢這樣藏著。」

　　「確實，怎麼處理他？」

　　「他只是有可能而已，無罪推定，我們還沒辦法處理他。」

　　「能預知並遏止的犯罪不能阻止嗎？」

　　「首先我們並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要犯罪。」

　　「老古板。」

　　「冷靜點，你有帶佩槍嗎？」

　　「沒有。」

　　「你都知道你沒有佩槍了，還敢先出擊？先按兵不動吧，多注意一下他。」

　　「知道啦。」

　　隨後列車到站，列車長也正好巡下來檢票，很快便巡到那神秘男子的座位。

　　他們很快發生了一些口角，我和羅承轅見情勢有些緊張，便表明身分，意圖控制局面。

　　「警察先生，他沒買票！」列車長大聲斥喝並用手指著那個男人。

　　隨後他好像要證明什麼一樣，從兜裡掏出來一個東西便沖向列車長。

　　他手臂一揮，銀光閃爍，羅承轅以極快的速度勉強讓西瓜刀的軌跡偏移，沒有人因這一刀受傷。

　　他在攻擊落空後，發狂似地向四周所有生命體砍去，羅承轅焦急地大喊喚醒了正在發愣的我。

　　「老白！你在做什麼！你不是有佩槍嗎？」

　　我回過神來，迅速掏出佩槍瞄準男子並試圖以聲音鎮壓。

　　「不許動！」

　　而聽到我的聲音後，他確實被我吸引了，但他的刀尖卻對準了我，他提著刀向我衝鋒而來，在慌忙間，我扣動了扳機，而鮮血也飛濺於空中。

　　嘣——

　　「老白，沒事吧？」

　　「喔、嗯……」

　　好在只是打中了男子的左臂，讓他沒辦法繼續持刀威脅其他人的生命，但為什麼？

　　為什麼刀尖上有血？

　　突然有一個重量壓在我身上，我捧著他逐漸失溫的軀體，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喂、喂，羅承轅，別睡著啊！」

　　「咳……別說的好像老子要死了一樣……」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我焦急地不斷吶喊著。

　　「呵呵……老白……看你這麼急，你女朋友要死啦？」

　　「你閉嘴！我兄弟快死了我能不急嗎？趕緊的，你們車站沒有安排救護人員嗎？」

　　「真難得……喂……給老子一根菸。」

　　我急忙從兜裡掏出一盒菸，抽出一根遞到他的嘴裡並打上火。

　　「呵……換作以前，你肯定會說車站裡不許抽菸……老白也……糊塗了啊……」

　　「別說話！你現在每一句話都可能變成你的遺言！」

　　「那我不要……我的遺言肯定要想一個帥一點的……」

　　「肯定得帥啊，你可是英雄……」

　　「你說，我們這樣做值得嗎？」

　　我無法回答他。

　　「呵……你說，我衝上去跟他拼命的時候，帥嗎？」

　　「……帥，要是你記得帶槍就更帥了。」

　　「哈哈……你總是能逗我笑……」

　　「別笑了，你要死了。」

　　「我不笑怎麼行呢？你看你都哭成啥樣了……我不笑的話，他們又怎麼安心呢……」

　　「笑一個吧……」

　　那是他在被抬上救護車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也是他的遺言，很帥的一句遺言。

　　隨後我收到法院傳單，通知我要出庭，作為證人和被告。

　　我找了一個剛畢業的律師，她是跟著一個大律師學習的，我原本是想找那個大律師的，但他好像在處理其他案子，只好找了他的學徒。

　　「你好，你是被告白奉朝對吧？」

　　「是的，你就是李彧律師……對嗎？」

　　見面後我被她如同出水芙蓉的面容驚艷，僅是一眼瞬間，我便沉淪萬年。

　　「是，這名字很不像女生對吧？」

　　「不好意思，冒犯了。」

　　「沒事的，很多人都沒辦法把我的名字和長相連結起來。」

　　「不會，這名字很有律師的感覺。」

　　她淺淺地笑了笑。

　　「還是聊聊案子吧，你為了制服原告對他的左臂開槍了對嗎？」

　　「對。」

　　「你還有職務在身，應該不會被定罪，準時出庭就行了。」

　　「加個聯繫方式？」

　　「不太方便吧，白先生。這案子也不太複雜。」

　　「以後可能還有其他案子需要你幫忙的。」

　　「那好吧。」

　　我成功要到她的聯繫方式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事務所。

　　到了開庭那天，在法庭外，她捧著一疊資料對我囑咐道。

　　「白先生，在法庭上謹言慎行。」

　　「知道了。」

　　「本庭今日同時審理無垠車站持刀殺人案，及警員白奉朝涉嫌對嫌犯使用過當武力之傷害案件，因兩案事發同時、事實關聯密切，經裁定併案共審。」

　　「被告易崎司是否到庭？被告白奉朝是否在席？辯護人、檢察官、告訴代理人是否到齊？」

　　「被告易崎司經診斷，患有精神疾病，可認作其在行為期間並無主動意識。」

　　易崎司身旁那個穿著西裝的男子說道，他手中拿著一蹋文件，信誓旦旦地說著，我清晰地看見他身前的名牌上寫著他的大名——徐逸飛。

　　「徐律，你所謂的精神鑑定是在速食店裡做的嗎？鑑定時長足夠嗎？即使你是世界頂級的心理師，也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診斷出他一定患有精神疾病吧？」

　　美麗的姑娘越說越激動，好像是想把徐逸飛給撕開一樣。

　　「李律，我教過你的吧？在法庭上，不要意氣用事，證據就是一切。更何況，這份鑑定報告是經過認證的。」

　　徐逸飛的臉上出現了莫名的笑容，很奇怪。

　　咚——

　　法官拿起木槌敲了敲。

　　「好了！李律，證據就擺在眼前。」

　　「庭上，我申請對被告易崎司的二次精神鑑定，以確保公正審判。」

　　「駁回，對於無垠車站持刀殺人案被告易崎司一審判決為——無罪！」

　　咚——

　　「可惡……」

　　李彧她咬牙切齒，氣得臉都漲紅了起來。

　　「李律、李律。」

　　興許是我喚醒了正在氣頭上的她，她突然冷靜下來，並沖我展露了她那能融化一切的笑顏。

　　「關於本案，我方立場如下——」她抬頭看向法官與陪席，「被告白奉朝因原告易崎司持刀攻擊，在執行公務中基於自保及保護他人安全之必要，依法動用配槍，我方認為此行為構成正當防衛。」

　　「No~No~」徐逸飛輕輕搖著食指，語氣帶著嘲諷與戲謔。

　　「小彧彧，你還是沒搞懂事情的經過。」

　　「……什麼意思？」李彧眉頭微皺。

　　「根據我當事人的敘述，他當時只是想從口袋拿出車票，結果你們兩名警員就突然撲上來把他壓制。」

　　我按捺不住，出聲打斷他：「你不是說他在行為當時沒有意識嗎？」

　　「沒錯，」徐逸飛眼神一閃，「是沒有『主動攻擊』的意識。他記得的是，他只是想拿出車票。」

　　「經過搜查，他兜裡根本沒有車票不是嗎？」我一個字一個字的狠狠說著，像是將壓抑的憤怒切割成片，直直砸向對方。

　　「年輕的警察先生。」他輕描淡寫地笑了笑說，「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的當事人有精神疾病，他連他有沒有車票都不知道呢。」

　　我幾乎要站起身來：「他拿刀砍了我的同事——！」

　　「白先生！」

　　李彧即時的呼喚拉回了本來可能失控的我。

　　「我來吧。」

　　我退了一步，吐出一口氣：「……對不起。」

　　她朝我輕輕點頭，接著向法官走近一步。

　　「徐律，」她的語氣恢復沉穩，「本案中，易崎司持刀行兇已為事實，相關證據與錄影皆已在前庭確立。我的當事人白奉朝，作為現場第一線警員，於情勢急迫之下開槍制止，射擊部位避開要害，命中持刀手部。這並非殺意驅動，而是受訓下的精準制止行動。」

　　「對有精神疾病之病患如此開槍射擊，不覺得有點防衛過當了嗎？」

　　「我們回到證據。」李彧毫不退讓，「當事人射擊位置非頭部、非心臟。若真有殺意，不會偏離致命點。作為執法人員，他的每一發子彈都有他得承擔的後果——而他承擔了、也止住了攻擊，沒有更多人死傷。」

　　咚——

　　法官敲響木槌，聲音低沉而有力。

　　「徐律師，若無進一步意見，本庭將作出裁定。」

　　「……我無話可說。」

　　法官頷首。

　　「本庭針對無垠車站執法傷害案作出判決：被告白奉朝，正當防衛成立，行為無罪。」

　　咚——

　　法庭外。

　　「這次多虧了你，可惜沒辦法把那個畜生送進去。」我點了根菸。

　　她露出嫌棄的表情，「小事而已，你要多留意那個叫徐逸飛的男人，他很狡猾。」

　　「還有，我不喜歡會抽菸的人。」

　　「我以前也討厭，但我認識一個很帥的人，他有在抽。」

　　「是那個英雄？」

　　「是那個笨蛋。」

　　「哈哈哈——說得真好！」

　　我回頭望去，是徐逸飛。

　　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真令人作嘔。

　　「什麼意思？」

　　「我說你說羅承轅是個笨蛋說得真好！世人只道他英勇就義、敢於拼搏，徒手面對持刀歹徒不退縮，結果我在調查後發現，他根本就是忘了帶佩槍的白癡啊！」

　　「你說，他要是有帶佩槍，你們兩把槍鎮壓不住他嗎？還需要被他告傷害罪嗎？」

　　我攢緊拳頭，怒氣已然抿除了我的理智。

　　好在李彧拉住了我，否則過幾天又要上法庭了。

　　「徐律，多的話就不用說了，你也知道，他遲早要被定罪的。」

　　「沒辦法囉，小彧彧，再給你上一課吧，做這行的，你唯一需要在乎的道德就是你的職業道德。」

　　講完後，他瀟灑的離開，留下李彧一個人在那裡思考。

　　「李律……」

　　「我沒事，你應該還有案子要調查吧？」

　　我聽出來了，她下了逐客令。

　　「嗯，我先走了。」

　　「再會。」

　　回到警局後，看著他空蕩的座位，有些唏噓，一場事故，有人成了英雄，有人成了烈士。

　　看著報章媒體瘋狂的報導，說著我們倆是英雄，我很想反駁，因為我才不是什麼開槍阻擊歹徒的英雄，而是一個怯場的懦夫。

　　要是我能早點拔槍，要是我能早點開槍的話，要是我在他掏刀的瞬間擊斃他的話，要是我能提醒他要帶槍的話。

　　我帶著奇怪的情緒離開警局，卻被大批的記者攔在了門口。

　　「英雄、英雄，請問救下那麼多條生命，你有什麼要和民眾說的話嗎？」

　　「白先生，大家都叫你英雄，你認為這對你而言是褒贊嗎？」

　　「英雄、英雄……」

　　「我不是什麼大英雄，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謝謝。」

　　「該做的事是指開槍打中歹徒的手嗎？」

　　「不選擇擊斃歹徒是有什麼原因嗎？」

　　「你是否知道他在車上已經預謀好了？」

　　「不好意思。」

　　我知道，那又如何？

　　預備犯算是犯人嗎？只是知道他可能會犯罪，就要逮捕他嗎？即使沒有犯罪事實，也能這樣給人定罪嗎？

　　很困難，做這行，真難。

　　叮——

　　「小白，我知道你最近心情可能不太好，但兒童失蹤案你還是要盯緊點，最近一樣的地方又有案件了。——林汐。」

　　兒童失蹤案……到頭來也還沒做調查。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那些記者，上頭的指令真是恰到好處的在我煩躁的心頭上補上了一拳。

　　這起案子還真難調查，我先是回到了無垠車站附近的事發地探究了一番，有發現幾個可疑的痕跡，可能是線索，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留下的線索。

　　根據之前的分析報告推理出，此案的主謀可能智力超群，而且可能具備法學相關知識，人脈極廣，才得以實現如此的人口販賣鏈。

　　嘟——嘟——

　　「喂？」

　　「是我，李彧。」

　　「怎麼了？」

　　「有很奇怪的事，我觀察到徐逸飛和一間南亞的公司關係密切，可能是一個突破口。」

　　「那個公司有問題嗎？」

　　「不知道，但我知道徐逸飛這個人不簡單，很可能有問題，你能調查一下嗎？」

　　「我這邊可能暫時抽不出身，我先處理完這個兒童失蹤案再回頭幫你。」

　　「行，大丈夫。」

　　「駟馬難追，你先別漏出破綻。」

　　「那間公司叫啥來著？」

　　「『牧場』。」

　　「什麼公司會取這種名字？」

　　「這就是奇怪的點。」

　　「懂了，保持聯繫。」

　　「嗯。」

　　「別陷太深。」

　　我為什麼那麼相信一個，曾經被徐逸飛教導過的學生，只是因為她的美貌吸引了我嗎？要是他還在的話，肯定會笑話我中了美人計。

　　她真的能獨自一人，偵察出『牧場』的一舉一動嗎？

　　那得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不想再失去我的戰友了。

　　經過一番調查，我們發現兒童失蹤案分佈地雖然都在南部區域，可最終還是會在南亞那間大公司匯集。

　　所以主要的目標只剩一個，那就是「牧場」。

　　我申請了調往南亞區域的臨時支援名額表面上，是為了持續追查兒童失蹤案；但我自己知道，我是為了她而去的。

　　這世道什麼都可以辜負，但戰友不行。

　　南亞的生活條件糟得令人作嘔。街道上滿是流竄的孩子，那骨瘦如柴的身影，隨便一個成年男子就能將他們拎走。

　　也難怪「牧場」會將這裡設為根據地了。

　　但要瓦解一個組織，最好的辦法不是正面對抗，而是從內部製造分裂。

　　我的首要任務，便是混入「牧場」內部。

　　可當我得知進入的條件是——必須上繳一名健康兒童時，我陷入了從警以來最深的道德泥沼。

　　我選了一個信任我的男孩，把他「賣進」組織，只為取得入場券。

　　我能及時把他救出來嗎？如果不能，我和那些禽獸有什麼兩樣？

　　「牧場」……真是令人作嘔。

　　「你好，歡迎成為我們的會員，請問如何稱呼你？」

　　一個戴著熊面具的男子熱切的說道。

　　「你看不出來嗎？問那什麼白痴問題，熊淨愷，我看你是想被boss處理。」

　　另一名戴著烏鴉面具的女性對他斥責道。

　　「冷住、冷住，這不是跟貓頭鷹哥開開玩笑嗎？」

　　我戴的是貓頭鷹的面具，和他們一樣，進入這個會所都需要著上西裝。

　　「沒事，叫我梟吧。」

　　「沒問題，梟哥。」

　　戴著熊面具那個男的說話的方式很像那個人。

　　想到這，我苦苦的笑了。

　　自那以後，有人似你三分，我便慌了神。

　　「梟哥，我帶你走走吧。」

　　「行。」

　　熊男帶著我走過了紅毯，這裏和外面民不聊生的貧困疾苦相比，金碧輝煌的醜態盡顯。

　　明明是個地下組織，結果內部裝潢這麼華麗。

　　「梟哥，你繳入會費了吧？」

　　「嗯。」

　　「什麼等級的？」

　　「還有分等級？」

　　「梟哥，你不知道嗎？」

　　「你說說吧。」

　　「好勒，畢竟你是我最好的兄弟，第一等級是繳納足夠的錢，當然，普通人努力一輩子都繳不起。而那些人，在入會的信封裡不會要求他們戴動物面具，因為他們不配。」

　　「第二等級開始能夠配戴動物面具，基本上都是一些食草動物和一些比較限定的動物，他們的入會費，是繳納一個器官，一個成人活體的器官。」

　　「器官……？」

　　「沒錯，什麼器官都可以，如果是自己的器官的話，就是第三等級，也是僅次於boss的等級，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動物作為面具。」

　　「還有別的籌碼吧？」

　　「你真聰明，梟哥。提交一個活體的小孩可以直升第三等級，而且會有分紅。」

　　「有分紅？」

　　「第一級是30%，第二級是40%，第三級就能和boss五五分帳了。別看比例很少，買賣這些東西賺得可多了。boss常常說他出門打官司都不一定能賺這麼多。」

　　「boss是個律師？」

　　「沒、沒有，我說錯了，冷住、冷住。」

　　「你是第幾級？」

　　「看我的熊就知道了，我把自己的腎交出去了，也算是……」

　　「算是？」

　　「哎呀，這沒啥好說的。那你呢？貓頭鷹應該只有第三級吧？」

　　「我交了一個小男孩。你知道他們會被送去哪嗎？」

　　「男孩喔……通常會送去『工廠』，其實所有東西都會被送去『工廠』，那裡面有處理的工具。」

　　「你能帶我去『工廠』嗎？」

　　「其實我……來這裡這麼久了也還沒找到……」

　　雖然隔著面具，可他的神情怎麼那麼沒落？

　　「那boss今天會出席嗎？」

　　「Vivi姊說會。」

　　「Vivi姊？」

　　「到時候看一個天鵝面具的就是她了。」

　　「好。」

　　「各位，我們最近收到一名小男童的禮物，大家想不想一親芳澤啊？」

　　抬頭望去，正是那名天鵝頭的Vivi姊。

　　台下歡呼一片，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抓狂似地撲向那名我帶進來的男孩。

　　對不起……雖然你是窮凶惡極的罪犯的小孩，但是這並不是你的錯……

　　對不起……讓你遭遇了這種事……這一切都是為了大義……你也能替父贖罪，你也願意吧？

　　「真是瘋了，看著這些人醜惡的姿態，我都快忍不住噴射了。」

　　一旁的熊男還在說著無聊的冷笑話。

　　「不覺得他們根本就是一群瘋子嗎？還好我們能冷住。欸～冷住～冷住～」

　　「我倒覺得你也蠻瘋的。」

　　「你也算是正常人，這件事我只跟你說，如果你想混下去，還是你想臥底在裡面，我都不管，但我給你一個忠告，就是一定要裝瘋賣傻，否則你會很突兀。」

　　這句話顛覆了我對熊男的認知，他原來想了這麼多。

　　宴會也到了尾聲，我連『工廠』的位置都不知道，此時天鵝女迎著我走來了。

　　「這位帥哥，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走？如果是走去看『工廠』的話，我還蠻願意的。

　　在思索間，我只感覺到一旁傳來異樣的肘擊感，我便同意了她的請求。

　　「跟我走。」

　　我回頭看了眼熊男，他用手語比了一句話，恰好在警局有學習過手語，而那堂課的教官正是林汐。

　　「奉朝，一鼓作氣吧。」

　　為什麼他知道我的名字？我哪裡暴露了嗎？

　　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件事，我便被天鵝女帶到『工廠』，而這裡確實也像個工廠，但是這裡有超出南亞技術水平的醫療設備、運輸工具，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集團？

　　「好了，小梟，boss可是很想見你呢。」

　　「貓頭鷹？有意思，睿智、洞察、觀察者？可你好像忽略了負面的意象——不詳與死亡。」

　　boss的聲音在面具下顯得額外深沉，但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和天鵝姊一樣，我有一種感覺，我好像都見過他們，且和他們有著不小的淵源。

　　「貓頭鷹，那個男童，是你精心挑選的吧？」

　　他轉過身來，赫然是一副蛇面具，駭人的模樣和他低沉的聲線足以壓垮一些心智不穩定的人。

　　「是的。」

　　「那麼他怎麼會提到警察先生呢？」

　　「現在的教育普遍讓大眾遇到麻煩第一時間通報警察，我覺得是正常的反應。」

　　「是嗎？我覺得是警察……」

　　「混入了內部。」

　　他說著，眼神銳利地盯著我，我不敢呼吸，怕露出什麼破綻。

　　「也是有可能，但我會為boss處理掉那些可疑的人。」

　　「也不用可疑，我看不順眼的，都可以除掉了。至於你這個新來的，就交給你處理那個小熊了。我看他不爽很久了，每天吵著要進『工廠』，以為自己捐了顆腎賣給那些傻子就厲害了？」

　　「好的。」

　　「Vivi會在旁邊監督的，最好別出什麼亂子。」

　　我能除掉他嗎？熊男人那麼好……他甚至是傷害自己才進來的。還是說……他其實是臥底？

　　「貓頭鷹，boss在和你說話呢！」

　　「是！」

　　「怎麼？小貓頭鷹，不敢殺熊嗎？」

　　他銳利的眼神反而透露出戲謔的神情，但他知道這樣的激將法根本就是小兒科。

　　「先告訴你一點『工廠』的消息吧，反正你遲早都要知道的，我很看好你。」

　　「boss，他才剛進來……」

　　「現在不是你該說話的時候，Vivi。」

　　他罕見地露出兇狠的眼神，對於他的眼神，我很難閱讀出他真實的反應，這可能是他偽裝的，也可能是真的。

　　我在警校引以為傲的閱讀能力，在他面前形同虛設，他好像隨意就能變換另一種樣貌，而我卻分不清哪個才是真的。

　　「『工廠』裡通常有兩個工作，一個是那片醫療區域，我們擁有領先南亞數十年的醫療技術，只可惜……我們並不是用來救人，是用來救有錢有勢的人啊，哈哈哈哈哈！」

　　「小貓頭鷹，你懂嗎？這就是人類啊！總是要分個三六九等，什麼都能分，人種、職位、地位、收入，甚至是職業也能分級，真是醜陋的生物啊！」

　　「那邊就是摘器官的地方，他們把人抓來，我們摘器官去賣給那些想活的有錢人或官二代，你知道怎麼賺錢比較快嗎？運用人性啊。」

　　「小貓頭鷹，你知道『童養媳』嗎？多麼醜惡的傳統，現代竟然還有人在奉行，你說這好不好笑！太可笑了，一個接著一個地，把那些兒童買走，以為還是貞潔的，你剛剛也看見了吧，這裡的會員就沒有一個是正常人，大夥兒都是禽獸啊，那些小孩都被輪姦過好幾輪了才賣出去，這就是對那些醜惡的人的報應。」

　　「小孩是無辜的。」

　　「無辜？這世上才沒人管你是不是無辜的，你是不是無辜的都是別人說的算，你能證明你自己是無辜的嗎？自證清白就是一個假議題，別人說你是黑的，你就算白到發光也是黑的。」

　　「說太多了，你去把熊男除掉吧，看他不爽很久了，Vivi，你在旁邊看著。」

　　「是。」

　　離開『工廠』後，天鵝女突然就消失了，她原本還待在我身後，熊男突然急衝衝的跑過來問候我。

　　「你查清楚『工廠』了嗎？」

　　「查清楚……？對不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看了看四周，確認了沒人之後。

　　「同志，當務之急是將『人質』搶回來。」

　　他是警察？還是他是蛇男派來測試我的？

　　「『人質』是什麼？」

　　「同志，別開——」

　　砰——

　　熊男的腦漿四溢，和血水混合在了一塊，讓我想起那篇新聞，一名警員和一名心理師到場鎮壓一名不受控的精神病患，結果槍枝擦槍走火，當場將精神病患打得腦漿四溢。

　　我轉頭望去，是那個天鵝女，天鵝的面具上沾上了一些血液和腦漿的混合物，看上去有些獵奇。

　　「你沒有槍嗎？」

　　「我沒有。」

　　「boss真是的，沒給你槍就要你解決他，你趕緊收拾收拾，今天的宴會散了。」

　　不知為何，她的眼裡好似有一絲憐憫，又有一絲關懷。

　　我捧著熊哥的屍體，再怎麼說，他都是我最好——不，第二好的兄弟，我得給他找個地方埋了。

　　回到警局，我將「牧場」的內部消息和「工廠」與今天發生的事一併匯報給隊長林汐。

　　自那以後，我便一直等待林汐隊長發的下一階段任務，卻遲遲沒有下落。

　　直到某天。

　　「奉朝、奉朝！」

　　「怎麼了？」

　　「隊長他……」

　　「隊長他怎麼了！」

　　我只知道隊長去做了一個很危險的任務，隨時有性命危險，此時我也變得有些激動，抓著同事的衣領大喊著。

　　「殉職了……連屍體都沒找著……」

　　我無力的癱倒在地，接連失去兩名戰友，還在「牧場」裡失去了第二好的兄弟，老實說，我已經有點無心調查此案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忍住眼淚～

　　太冰冷又太痛了～

　　我接通電話，是她。

　　「白警員，不——英雄？」

　　「別叫我英雄。」

　　「懂，你進度如何？」

　　「差不多了，只差boss的身分而已。」

　　「我知道boss的身分。」

　　「你那麼強？那是誰？」

　　「等，有人在竊聽。」

　　「從哪裡開始？」

　　「剛剛那句有人在竊聽開始，但我屏蔽掉了。」

　　「boss是誰？」

　　「徐逸飛。」

　　「消息來源可靠嗎？」

　　「可靠，不過這個情報是要收費的。」

　　「我會得利嗎？」

　　「不一定，你可能覺得不是，但我需要你配一把左輪給一個戴著羊面具的男人。」

　　「羊面具？有很多個吧，你總得告訴我其他的特徵。」

　　「特徵……他是黑羊，白西裝，然後注意，『羊』是會騙人的。」

　　「『羊』會騙人？那你還讓我把槍給他？」

　　「你會懂的，你不笨。」

　　嘟——

　　電話戛然而止，而我諸多的疑惑也無處宣洩。

　　我向上頭申請了一把左輪，並配有24發備彈，按時來到會所，這裡琳琅滿目的動物面具，要找出一頭黑羊其實是很難的事。

　　更何況，這裏光是羊就有不下十頭，黑羊也有三頭，而其中，白西裝的那頭，正在和天鵝女對話，看起來像是「工廠」的高層，為什麼李彧要我把槍給那頭羊？

　　正當我疑惑之際，那黑羊猛的轉過頭來，直直地盯著我看，那眼神好似要將我洞穿。

　　「梟，為什麼會選你呢？我好好奇呀，但既然是她指定的，那就沒問題了。」

　　他用瘋癲的語氣說著奇怪的話，這裡的人多半都不正常這個判斷果然是對的。

　　「梟，帶來了吧？」

　　「嗯。」

　　「有幾次機會？」

　　「30。」

　　「哈哈哈——她叫你帶那麼多？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吧。」

　　「什麼意思？」

　　「不該問的別問，你可以走了，或者是，你想更深入了解這裡？」

　　「我想。」

　　「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平常我都不跟別人說的，boss他呀，喜歡把什麼『社會病了』『這世界就是病床』掛在嘴邊，他明明是個心理師，心理卻如此扭曲，你說這好不好笑？」

　　「呃……」

　　「你說啊！！」

　　「好笑、好笑，羊哥，別生氣。」

　　「嚇嚇你而已，你快滾吧，不滾我就殺了你。」

　　他下了逐客令，可我又想再進「工廠」一次，我有些為難。

　　「裡面什麼都沒有，boss今天不會在裡面。」

　　「好吧。」

　　我作勢要離開。

　　砰——

　　「打歪了，下次會打準。」

　　那頭羊正詭譎地盯著我，「羊」是會騙人的，所以……

　　我衝上前用格鬥技俘虜了黑羊，而他的下一發也確實打偏了，我奪回了左輪，瞄準著他威脅著。

　　「呵呵，不開槍的話是沒有進去的資格的。」

　　我試著硬闖，卻發現這門無論如何都打不開。

　　「boss有改良過，他不僅在法學、心理學、醫學上有造詣，在科技上也不落後那些頂尖好手，沒殺過人的是開不了這門的，應該說，沒有殺戮過的人，腦袋會是清晰的，而殺過人的人，腦袋多少會沾點東西，而這門就是檢測你腦裡有沒有這種東西。」

　　「所以？」

　　我顫抖地問出了這句話。

　　黑羊環顧一周，發現沒有其餘人等後說道。

　　「彧姐派我來檢驗你，如果你合格了，就能和她夾殺徐逸飛，如果你失敗了，那麼她會和徐逸飛一起『治療』這個社會，當然，你會是第一個，殺雞儆猴裡的雞。」

　　砰——咚——

　　我再也聽不下去，一槍打在黑羊的腦門上，他的腦漿和血液和以往的經歷一般混合在了一起，不知怎的，我逐漸習慣了這個畫面。

　　我掀開他的面具，雖然沾滿了鮮血，但隱約能看出他的長相，有點形似李彧，又有點像徐逸飛，我不確定我的精神是否出現了什麼問題。

　　我打開門直接進入了「工廠」，果不其然，天鵝女和蛇男就在裡面談話，他們對我突然地闖入的反應不同，蛇男顯得有些慌張，而天鵝女卻很平靜，好像這件事本來就會發生一樣。

　　我舉起左輪對準蛇男。

　　「冷靜，不，或許該說——冷住。」

　　冷住？那不是熊哥的口頭禪嗎？

　　「小貓頭鷹啊，你真以為，我不認識你嗎？」

　　什麼意思？

　　「冷住啊冷住，還記得那笨熊怎麼死的嗎？哈哈哈，他以為他作為警察臥底的身分隱藏的很好，還捐了顆腎給我。可惜啊，落得殉職的下場。」

　　警察？殉職？

　　「白奉朝你還不知道嗎？他就是林汐啊，你的大哥！哈哈哈哈！」

　　他隨手掀開了天鵝女的面具，露出的面龐正是我夢境的常客——李彧。

　　「怎麼……是你……」

　　「我早該跟你說的，對不起。」

　　他又撕開了他的偽裝，赫然是徐逸飛。

　　「你懂嗎？這個社會病了，需要一個神醫，不，一個不夠，兩個不夠，加上你，我們三叉戟正好能治癒整個社會！」

　　他的激昂演說還在繼續。

　　「雖然你們之間有一些嫌隙，但相處久了自然會有感情的。」

　　「閉嘴！徐逸飛，你涉嫌拐賣兒童並私自販售器官，我將作為警察逮捕你。」

　　「年輕人別那麼衝，槍口對錯人了，還記得你林汐哥怎麼死的嗎？被你的夢中情人一槍爆頭啦！哈哈哈哈！」

　　「奉朝，我是為了……」

　　「為了讓你精神穩定，真是用心良苦，可惜，他殺了人，他也不乾淨了。」

　　「奉朝……你怎麼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頭黑羊，那頭黑羊，哈哈哈哈哈哈！你忘了嗎？羊是會說謊的。」

　　難道……

　　「那頭羊是我的人！也是你的哥哥，李雲，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徐逸飛！」

　　她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這就是這個社會啊！你們終究會——」

　　砰——

　　「咳……你還是……做到了……終究是骯髒的……和社會……一起沉淪吧……哈哈……」

　　咚——

　　此刻的寂靜是那樣的宏亮，槍口的煙是那麼的絢麗，我知道，我也病了。

　　白色的畫布，如果奉上極端的顏料，能繪製成朝陽的豔麗，也能抹出夜色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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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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