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之靈 - 【二部曲】第五章願望實現了-2

田中爺爺離開後，整個醫院像是靜了下來。

不是因為哪裡真的變得空蕩，而是……少了一些熟悉的東西。

少了一道爽朗溫暖的笑聲，少了一雙粗糙卻有溫度的手掌，少了一種總是在需要幫忙時，會自然出現的靠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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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變得有點笑不出來了，奈央也是。

每天經過走廊拐角時，總會下意識地往那間熟悉的病房看一眼。門是關著的，名字也被換下來了，明明知道人不在了，但心裡還是忍不住期待會聽見那聲「早安啊，小朋友~」。

——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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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只是空氣裡淡淡的消毒水味，以及腦中捨不得抹去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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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川老師最近來得比較頻繁了。

她總是帶著溫柔的笑容坐在病房的角落，聽著孩子們說話，有時也分享一些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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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想念田中先生喔……他曾經說過，他這輩子最遺憾的，是沒有和家人冰釋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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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最後有完成願望了對吧？」奈央小聲問。

「嗯，有的。所以我相信，他在另一個世界也一定很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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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川老師說這話時，語氣輕柔卻藏著哽咽。她鼓勵孩子們：「所以我們也要努力活著，在有限的時間裡，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到最好，才不會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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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紅著眼眶點點頭，她想起了那天的會心課程，大家心中都有願望還沒完成，就算是最微小的願望，也有要實現的必要。而田中爺爺在離開之前，可以與他的家人重歸舊好，她默默的相信爺爺很滿意這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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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片刻後，平時少根筋的香織不同以往，她用力握著拳頭：「我要畫畫！畫很多很多給大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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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畫，一邊像要把心裡的難過一點一滴都畫進去，再一筆一筆地，轉化為希望。

「我也想拿一次第一名，讓田中爺爺在天堂可以笑著炫耀，說：『你看，這是我最棒的朋友畫的畫呢！』」

香織說得眼睛閃閃發亮，將她心中的祈願與祝福用畫筆注入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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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病房的氣氛慢慢變得有活力起來。

香織開始每天都畫畫。她的作品越來越有生命力，有時畫太陽，有時畫天空裡飛翔的鳥，也有一張，是田中爺爺坐在雲朵上微笑，這是她用來懷念田中爺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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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很支持她，把她的畫投稿到各種比賽。小學生組、縣市賽、全國公開展……凡是能參加的，通通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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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的治療仍在繼續，副作用讓她常常覺得疲憊，但她強撐著身體，看著香織努力的樣子，也慢慢有了力氣。

她知道，自己得撐下去，因為那是「活下去」的唯一方式。只有活下去，她才能繼續和大家在一起、才能守護自己喜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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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熄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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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原本躺在病床上好好的，卻突然轉過頭來，聲音壓得很低，神神秘秘的：「欸，奈央，我跟你說個秘密喔。」

「嗯？」

「我有個願望是跟神仙弟弟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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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弟弟……？」奈央聽到後先是疑惑，有點好奇又好笑，她在想是不是香織新想到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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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他說因為你們有對星星許願，他才出現幫忙的。田中爺爺能見到兒子跟孫女，也是他幫的忙喔。」香織回過頭看向天花板，將手伸向天上，似是想抓住某種在天上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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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此言，奈央愣住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直覺有點不對勁，但又不忍心打斷香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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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側過身，與奈央視線相對，她的笑容如往常般溫暖開朗，

「以後如果你也遇到那個神仙弟弟，一定要記得許願喔！要讓你的病趕快好起來！」

奈央感覺一切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清楚。她看著香織那燦爛的笑容，有些心虛地笑了笑：「嗯……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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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香織的畫真的得獎了。

是縣市比賽的亞軍，雖然不是第一名，但醫院裡一片歡騰，還登上了地方新聞：「白血病小戰士勇奪繪畫大賽，傳遞生命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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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們擠滿了病房外，醫生原本想勸退他們，怕打擾治療，但香織拉著醫生的衣袖，堅定地說：

「我想分享我的快樂，還有我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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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笑得好燦爛，對著鏡頭說：「我想讓大家都開心，因為我爸爸媽媽看到我的畫也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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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不要放棄，不管在哪裡，都要好好活著。」

影片中的香織面對鏡頭不吝嗇的大聲呼喊，明明得了白血病卻如此開朗樂觀？！這部報導片在全國播放，無數人感動落淚，都為之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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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奈央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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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裡，開始浮現一股深深的不安。不是因為香織得獎她不高興，而是——那個感覺，她有點熟悉......願望實現後，爺爺就走了.....

現在，香織的願望也實現了。她會不會……也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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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問出口，只是咬著唇，裝作什麼都沒發現，還是陪著香織笑，說：「你好棒喔，我就知道你會得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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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天鼓舞後的那晚，香織靠在床頭，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輕聲對奈央說：

「欸，奈央……」她聲音小小的，眼神卻認真得像是在交代什麼重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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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轉頭看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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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忽然笑了，笑得很溫柔，跟平常那種吵吵鬧鬧的樣子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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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擔心我喔。」她抬起手，伸出小拇指勾住奈央的手，「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一定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你。你最棒了，我相信你可以一直努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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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聽得愣住，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鼻子酸酸的，但她不敢亂想，就怕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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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笑了笑，像是在哄她：「還有啊……如果你以後真的遇到那個神仙弟弟，也要記得跟他許願喔！不可以忘記，不可以偷偷一個人哭，要跟我打過勾勾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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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奈央點頭，她不想要香織離開，這幾句話怎麼這麼奇怪？！她真的不敢再想了！

眼眶已經濕了，她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記得，我不會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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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香織微笑著，滿足地閉上眼睛，「那我就放心囉……晚安，奈央……」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慢慢融進了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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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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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醒來時，天花板還泛著淡淡的晨灰色光。她下意識轉向香織那張床，像往常一樣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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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起床囉，要吃藥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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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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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想了想，也不以為意——香織常常貪睡，偶爾鬧脾氣。她走下床，輕手輕腳地拉開窗簾，陽光灑進病房，把房間照得溫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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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她走近床邊，伸手去拍拍香織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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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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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像玻璃一樣的冷，不是清晨的涼意，是——沒有生命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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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頓住，臉上血色瞬間褪去，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大腦無法接受眼前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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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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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叫了一聲，更小聲、更不安。

伸手輕輕搖了搖香織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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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笑起來像太陽一樣的女孩，此刻閉著眼，嘴角還掛著一點點淺淺的笑，像是做了什麼很甜的夢。可她再也沒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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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不對……香織……起來啦……」奈央的聲音開始發抖，恐懼、慌張、害怕都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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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這樣啦……不是說好還要畫畫的嗎？還要跟我一起去學校啊……你不是說要打勾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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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越來越破碎，呼吸變得急促，雙手顫抖著捧住香織的小臉，發現那早已失去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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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不要這樣……你起來啦……拜託拜託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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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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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我不要！！！！」

她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啪啦啪啦掉了下來，一顆接一顆，像是從她身體某個破碎的地方不斷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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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你會跟我在一起的嗎？那你起來跟我說啊……香織……你騙人……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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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崩潰大哭，整個人癱軟跪倒在香織床前，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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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力、她悲痛，所有美好的事情好像都離開她的身旁，她伸手想抓住，卻只抓住那潔白的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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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哭聲驚動了護士站，醫生、護理師急忙跑進來，迅速拉上隔簾。部川老師也趕了過來，但她來的時候，奈央已經哭到聲音都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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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川老師將她緊緊抱住，試圖撫平奈央的傷痛，但她卻始終不肯鬆手，仍然緊緊抓著香織那已經冰冷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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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是我的好朋友……她說……說要陪我一起長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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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像是被整片天空壓住一樣，重到快要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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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裡的希望、努力、奮鬥……怎麼說沒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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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她是怎麼停止哭泣的。是昏倒了嗎？還是不難過了？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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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她的心很痛很痛.....

而「死亡」，不會是故事裡的句點，而是刺進心臟的尖刀，會讓人痛得久久不能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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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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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部曲】第五章 願望實現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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