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殘破不堪的廢墟當中,歐陽皓軒倚靠著殘壁而坐,四周都被青藍色的火燄所吞噬,一點一滴的化為焦炭,但他此刻正站著一個人,那是一名莫約二十歲左右的少年,火燄爬滿了他的全身,卻沒能吞噬他,那雙與歐陽皓軒雷同的眼神注視著如此狼狽的他,少年的身後站著一尊非常巨大的熊玩偶,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一切。
「結束了。」少年說道。
歐陽皓軒沒有回應,他的頭低垂著,一手靠在屈起的膝蓋上,另一手則隨意地放在旁邊,鑄鐵平底鍋也靜靜地躺在地上,青藍色的火燄在鍋裡燃燒著,但這一切似乎都沒了意義。
「你的火燄很特別。」少年說,他似乎在思考用詞,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鑄鐵平底鍋後,又轉回來注視歐陽皓軒,這才接著說:「這是贖罪的火燄,對嗎?會給予痛苦,卻不會帶來傷害。你來小鎮之前做了什麼吧?」
歐陽皓軒仍然沒有任何反應,他就那樣靜靜地待著,彷彿是等待死神降臨的受刑人。
這時,天空開始下起了雨,青藍色的火燄慢慢熄滅,除了被燒成焦炭的東西以外,就只剩下面對面卻沒有對視的兩人,雨勢隨著時間漸大,打溼了兩人身上的衣服,少年身後的熊玩偶也慢慢消失,一切歸於寧靜。
「回答我,為什麼要攻擊我們?而且還是用這種自殺式的攻擊。」少年再度開口,但歐陽皓軒仍舊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待著,少年接著問:「你想死嗎?」
不料,歐陽皓軒輕輕地「嗯」了一聲,微乎其微地,像是對這個世界的無力與控訴,卻又找不到解決的管道,最終自暴自棄的尋求解脫。
少年笑了。
雨勢漸漸增大,像是嘲笑一般拍打在兩人身上,有微微的疼痛感,跟青藍色火燄的感覺很像──唯有痛,才能感覺到自己活著。
「知道嗎?你跟我很像,怪不得我們會是同一種人。」少年說道,他朝歐陽皓軒伸出了手,但對方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我知道的,你失去了活著的意義,那是比你的生命還要重要的存在,是你之所以是你的根本原因。」
少年這句話終於讓歐陽皓軒有所顫動,他緩慢地抬起頭來,瞇起的雙眼充滿了茫然,隱約能感覺到這個人的眼中是沒有光的,像是失去了靈魂的軀殼,行屍走肉般地活著。
「我找不到……我甚至不記得自己究竟失去的是什麼?我又要找什麼?那應該是非常重要的存在……為什麼我一點都不記得?我到底該怎麼找才對?我不知道……」歐陽皓軒再度垂下頭顱,聲音充滿了顫抖與恐慌,他的手抓住自己的頭,隱隱有種癲狂的傾向。
「我知道你要找的是什麼,但我沒有辦法幫你找到他,系統剝奪了你們之間的聯繫,但他不明白,真正重要的聯繫是不可能輕易奪走的。」
聽了少年的話,歐陽皓軒瞬間停滯,茫然地抬起頭,看著他。
「你知道?」
「嗯,我知道。」少年補充說道:「我知道你已經找他很久、很久了,但是我幫不了你,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們重新恢復聯繫。」
歐陽皓軒的頭再次垂了下去,隱隱能感覺到他此刻的落寞與失望。
「所以,在你們重新恢復聯繫之前,我可以代替他支撐住你,怎麼樣?」
「你說……支撐住我?」
「對。我也失去了對我而言很重要的存在,我必須找回他,為此,我需要更多力量。你能夠幫助我嗎?」
歐陽皓軒茫然地看著少年,不明白少年想要伸手援助自己的理由。
「我希望你能夠活下去。活下去,直到找回你存在的意義。」
歐陽皓軒看著少年的手,遲疑半晌,終於伸出自己的手,緊緊握住。
「謝謝你,我叫杜冬榛,你呢?」
「……歐陽皓軒。」
「那我叫你皓軒哥可以嗎?」
少年剛喚出那個名字,歐陽皓軒就隱約感覺到這個稱呼非常耳熟,好像有誰也用這個稱呼呼喚過他。
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模糊的人影在歐陽皓軒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卻始終想不起來具體面貌,只有一個輪廓,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擋住這一切,不讓他繼續回想下去。
好半晌,歐陽皓軒才回應對方:「好。」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L7q5nwOMt
從副本離開後,杜冬榛帶著歐陽皓軒去玩家中心進行結算,歐陽皓軒的火燄吞噬了不少人,有一般玩家,也有殺人鬼玩家,到目前為止不受火燄吞噬的人,似乎只有杜冬榛一個。
就在兩人剛從玩家中心走出來時,有人叫住了杜冬榛,那是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染著一頭金髮,帶著友善又熱情的笑容。
「冬榛!你剛從副本出來?」
「是啊。」杜冬榛回應,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歐陽皓軒,伸手介紹:「這是我在副本裡認識的新同伴,皓軒哥。」然後再看了一眼少年,接著介紹:「這是迪恩,大概不算是同伴,只是認識。」
「好過分!你怎麼可以跟夏栩說一樣的話?怪不得你們是兄弟──」少年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杜冬榛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馬上就知道自己說錯話而摀住嘴巴,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夏栩……?
歐陽皓軒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僅僅是站在那裏,意外與少年四目相交,也沒有任何反應。
「呃,冬榛,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少年怯生生地開口,杜冬榛擺擺手,恢復往日平淡但不失友善的表情。
「沒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怎麼糾結也沒用。」
少年點點頭,跟杜冬榛稍微聊了一下便離開了,歐陽皓軒望著少年的背影,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快要從腦海中浮現,卻又馬上消失,只剩下一個空洞留在那裏,就跟平常一樣,找不到東西可以填滿這個空洞。
這時,杜冬榛抬頭看向他。
「你看到剛才那個人,有什麼感覺嗎?」杜冬榛問。
歐陽皓軒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是嗎……果然啊。」杜冬榛小聲地說,歐陽皓軒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沒有多做解釋,而是拍拍歐陽皓軒的背,說:「打起精神來,現在才只是開始呢!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找回來的。」
明明是毫無根據的話語,卻溫暖了歐陽皓軒的心靈,他第一次揚起微笑,點點頭。
「你笑起來比較好看,多笑一點吧!」杜冬榛笑著說,歐陽皓軒微微一愣,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頰。
「不逗你了。走吧,我得帶你回到大家身邊去。」杜冬榛說,帶著歐陽皓軒離開,前往與同伴的集合地點,但他也同時在轉身時,小聲地呢喃了一句:「畢竟你是最後一個找回來的。」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OXL903Jn0
在那之後,那個過分熱情的少年沒有再出現了,明明只是一面之緣,卻又讓歐陽皓軒忍不住在意,於是找了時間詢問杜冬榛,這才得知,那名少年在當晚下本的時候喪失了性命。
歐陽皓軒不明白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那只是一個剛認識沒有多久的陌生人,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到,他見過的死亡也不少,卻沒有一個人的死亡會像這樣牽動他的心神。
他從書櫃裡拿出記錄著他記憶的相簿,陰暗壓抑的家庭環境還鮮明地殘留在他的記憶之中,但相簿裡有好幾張與鄰居家的合影,他記得那是給予他家庭溫暖的重要存在,但就僅止於此。
而每一張與鄰居家的合影,都有一個洞殘留著,像是被誰剪掉了,空蕩蕩的。
歐陽皓軒撫摸著相片上的洞,無聲地落下了淚水。
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ADOJBlHg3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有些人看到這裡會很困惑,為什麼跟正文中的情節有出入,所以我跟大家解釋一下
正文中的記憶片段與番外的內容是同時存在的,這不是補充內容,而是同時存在的兩種不同的情況
我想應該有很多人已經注意到了,對,就是大家所想的那個意思
ns216.73.216.12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