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之靈 - 【二部曲】第六章神仙弟弟-1

自從香織離開以後，奈央就變得安靜了許多。

不是生氣、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淡淡的空洞感。她就像一塊掉進水裡的糖，慢慢融化，什麼味道都說不出來了。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gL0kIQNHo

每天醒來，她都會習慣性轉頭看隔壁的床，但那張床早已被清空，床單乾淨得一塵不染，就像香織從來沒住過一樣。可是她明明記得，那裡曾經有笑聲、有筆畫沙沙的聲音、還有一個牽著她小指勾勾的女孩，是第一個帶她進入幻想世界、告訴她就算生病，也可以很精采的人。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ySedMShJ

那些充滿生命力的畫作、繁雜的畫具，牆上的色彩，連同幾周的歡聲笑語，都在那幾天被收走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唯一留下的是那幾張掛在牆上的禪繞畫，讓她還留有些念想，還不至於讓奈央覺得這是一場夢。

來了卻又離開了.....明明好不容易有勇氣面對了......每每想到這些事情，她的小心臟總是像被人緊緊揪住一般，好痛好痛，無法呼吸。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TojlW6jT

所以她不去想了，也不提了。

她變得不太說話，醫護人員來來去去，她只是睜著眼看，不吵也不鬧。有時候眼睛張開著，卻什麼也沒看進去、也沒聽進去，隨意應幾聲。

像是魂丟了一半，心也被掏空。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7rgeaXoLD

---

但身邊的人沒有放棄她。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0SpR6b9M

得知寶貝女兒的好友相繼過世，奈央的父母在惋愕之時，更多是感到心疼。

他們倆夫妻見證了這孩子的變化——自從有了香織、有了田中爺爺，奈央更努力地活著，就像被火燒成灰燼的小草，依舊努力地生出新芽，勇敢向上。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Td0p5XFu

但如今，如頓失提線般的木偶，雙眼空洞、了無生意。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Xlzyqvo8J

他們不甘，似是要做出補償般：爸爸每天都會來，坐在床邊，溫柔地幫她擦手擦腳。有時候不說話，只是靜靜握住她冰冷的手，無聲陪伴。

他一邊輕輕為她擦著指尖，一邊盯著那些細瘦的指節發呆，心裡忍不住想，那些曾經塗滿顏料的小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力氣了？

他幾次開口，想說點什麼鼓勵的話，卻又吞了回去。說「要加油」太空泛，說「會好起來」太虛假。他最後只是揉了揉她的手心，低聲說：「爸爸在這裡。」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3HX09LSVB

媽媽也帶來她小時候會看的故事書，輕聲唸給她聽，大部分都是些勵志的小故事，鼓勵她不要放棄。

「小狐狸沒有朋友，但牠相信只要一直往前走，就一定能遇見願意陪牠的人……」她唸到一半，聲音忽然顫了。那句話聽起來，竟像是對奈央過去的寫照。

她不敢抬頭看女兒的表情，只能低著頭繼續唸，聲音一度低到快要聽不見。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kegyEyQz

奈央默默聽著，偶爾還會露出一點點笑，但誰也無法確認那笑容蘊含著什麼。

是懷念？是認同？還是只是為了讓他們安心而勉強擠出的反應？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Y6YWP6Yd

有一次她笑了，媽媽幾乎以為她要回到過去那個會撒嬌、會跟香織開玩笑的模樣了，可是下一秒，那笑容就像泡泡一樣碎裂，眼神又重新陷入陰影。

有時他們會互相對看一眼，那眼神裡全是「我們到底還能做什麼？」的無聲問句。可即便再怎麼手足無措，他們仍不肯離開半步——因為他們知道，孩子已經失去太多了，不能再失去父母這個支柱。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mDguEGZn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Pf54UGTnl

部川老師更是常常來陪她。

每次來到病房時，她總會帶上一樣東西：一本收集圖畫紙的畫冊、一盒裝著手作品的小木盒，或者是香織以前留下的塗鴉紙條。那些東西不只是回憶，更像是延續——讓那些已經離開的片段，仍能在病房裡呼吸、說話。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NU2EO0ah

她不會急著說話，總是在床邊坐下，將畫冊輕輕翻到某一頁，遞給奈央，「這是香織最喜歡的那隻企鵝，你也畫過一次對吧？」語氣輕柔，像是怕驚動了什麼脆弱的東西。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j0QBk36EJ

有時她們一邊畫畫，一邊聊著與香織相關的瑣事，像是她總愛橫衝直撞，也提到了畫給田中爺爺兒子的那幅畫，

「我也有看過喔！她畫的很溫暖，你的字也寫得很好，是一封很有溫度的信。」她笑著說，笑容中帶著濃濃的不捨與懷念。

有時候，奈央只是靜靜畫畫，什麼話也不說。部川老師也不催她，只是陪著，偶爾低聲說幾句像是：「今天畫的這朵花，顏色好溫柔，讓我想到你媽媽常穿的那件衣服。」

她從不強迫她談論悲傷，也不刻意美化那些過往，而是讓情緒自然流動，就像筆尖在紙上移動，不急不緩。

當奈央某天終於開口問：「她走的時候……有沒有痛苦？」

部川老師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等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確定每個人走的時候都一樣，但香織最後的畫是笑著的，像是在對誰說再見。」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f9PRthsB1

奈央低下頭，在畫紙上畫了一隻小貓，眼睛閉著，像是在睡覺。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GryVLDQs

「謝謝你一直跟我說這些。」她說。

部川老師微笑，並將那張畫收進畫冊裡，像是幫她收藏一個剛剛才被命名的情緒。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ZnxbCjEd

「奈央，香織……她真的很喜歡你喔。我想，她會希望你活下去，好好見證這個世界。你一定要努力撐下來，好嗎？」窗戶終於敞開一點點了，部川老師眼神裡都是慈愛，她輕聲道。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GAzQT61I

奈央只是點點頭，沒有回話。但她的眼睛稍微動了一下，好像有什麼微光在她眼裡跳動。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iXZj2lDYU

『我想活著。』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RujZVIrfS

------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9aSVSVvA

然而希望，總是來得太晚。

醫生說，她的病正在惡化。

白血球數值崩壞、發燒反覆不退，有時全身紅腫、紫斑蔓延，有一次抽血後手上的瘀青三天都沒散。她的牙齦不再止血，舌頭有口瘡，嘴裡的味道混著鐵銹與腥。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2C4mARbbS

最可怕的是——她開始陷入長時間昏迷。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8ICA0m30

不是熟睡，是整個人意識突發消失，就像直接被拔掉電源的電腦，想運作也沒辦法。

醒來的時間越來越短，有時候張開眼睛的瞬間，就又像被某種無形力量拉回黑暗。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4IhPs7HXl

有天早上，她忽然咳嗽，眼神恍惚間她看見自己滿手都是.......一整口血。不是那種咳嗽帶血絲，而是鮮紅而濃稠的液體，像是從肺部深處翻湧而出的怒海。

從來沒這樣過......她茫然地抬頭，試圖想尋找答案，但卻看到媽媽慘白的臉。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Wr945Lm9c

醫生緊急處理，爸媽被攔在病房外。她依稀聽見有人說：「她的狀況再這樣下去，就算有配對也撐不到移植……」想再聽看看有沒有好消息呀.....？但隨後意識消散，想聽卻再也聽不到。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re9mQJOT

那句話像根針，刺進她僅存的意志裡。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5ZqL11P6s

『我要活著。』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Gzvrlcoo

---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ehwM3nwC

為了搶救她，醫院展開了全面配對行動。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GeddOIWA

奈央的學校得知這個消息，全校師生動員，紛紛自願抽血，老師、同學、校長、餐廳阿姨、打掃阿伯都來了。

爸爸媽媽也緊急通知，遠房親戚們各地趕來，有些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叔叔嬸嬸，也一一排隊捲起袖子，只為能多一份希望。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vOp6Q0Jx

有人說：「這孩子那麼乖，老天一定會有眼的。」

有人說：「她一定能撐過去，我們一定能找到適合的。」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2vWSu128

一開始，奈央是感動的。她真的相信，一定會有人配對成功。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KJIc6MTx

但——一次又一次的報告，都是『不適合』。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ymcs5iDj

每當護士走進病房，她都會下意識地抬起頭，眼中燃起一點光，祈禱能聽見她想要的答案。

但下一秒，那光就會熄滅。護士搖搖頭、低聲道歉、安慰她說還在繼續努力。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Afm17HkV

希望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碎掉。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BAVTQeQM0

她的心就像窗邊那顆日漸枯黃的萬年青——被悉心照顧，卻怎麼也活不了。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TWYurGCDT

她不想死。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T4WxhFfhr

她真的、真的不想死。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rv2RfSN1

她還沒回去學校，找她最好的朋友玩溜滑梯、還沒幫她最親愛的家人慶祝生日、還沒去九州找爺爺奶奶，跟他們說「我的病好了！」。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qJu0o9pJ3

還想再一次，和香織一起躺在病床上，討論「畫完天空要畫宇宙」。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TfMHlwfF

還有好多好多......好多事情還沒做到，還沒體驗到。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g0KCMUJP

她只是想活著。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lqc3IHB3X

怎麼那麼難？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BodRQwi1

---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XEiSr4cD

她開始反覆做夢。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2e6Bl1jGo

有時夢見香織坐在她床邊，雙手叉腰說：「我才不要你上來陪我！你再上來我就不理你了啦！」語氣像撒嬌又像生氣。

她想笑著說「不會啦！」，但喉嚨卻疼得難以發聲。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OuVxOOXR

還夢見田中爺爺坐在月亮上，慈愛的眉眼看著她，嘴角掛著熟悉的笑意：「你得加油喔，小姑娘。你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

她想伸出手，再次牽上那長滿厚繭的掌心，卻始終觸碰不到。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WLFqgD8dG

那夢太真實了，醒來時她的眼眶還是濕的，手心緊緊握著床單，指節發白。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2lLuE5bVW

但也有時候，她夢見自己快死了。

醫生護士來來去去，白布從頭上蓋過的的觸感如此逼真，她聽見爸媽跪在地上失聲痛苦，聲聲力竭、而總是陪著她聊天的部川老師，抱著她的畫雙肩顫抖，嘴中念念有詞.....

每次這種夢醒來，她的枕頭都是濕的——不是流汗，而是流淚。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sFIu747y

『我想活著。』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imI2xY009

她睜開眼，只剩自己躺在病床上，房間安靜得像星空，一點塵囂也沒有。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s3rpovAId

『我要活著。』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ktZFco9d

她閉著眼，小聲喃喃：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LRzXpLcV

然後又一次次沉入無盡黑暗，被拉入深淵。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uwLlwo36

---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4UXc8OWMP

她開始默默地許願。有時候在心裡，有時候在夜裡輕聲念出來。

「神仙弟弟……你聽得見嗎？請……請你讓我活下來……拜託你……」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GOPseNH8

「香織說過……你會來的……」

她說了好多次，好多次，總是滿眼期望的看向房間各處、每個角落。

但是他沒有出現，一點痕跡也沒有，跟假的一樣。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Fs3ZlpV8u

她像是掉進暴風雨裡的小船，不斷翻覆、不斷下沉，唯一能抓住的，就是那根名為「神仙弟弟」的浮木。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Oyk9Qvll

她不斷地伸手、不斷地祈求——

但那根浮木永遠差那麼一點點她永遠抓不到。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會.......不行.......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tLNU8KR2I

一次次祈求無回應，奈央的內心開始裂開了。

她從一開始的默唸，到後來流著淚輕聲喊，再到某天深夜——

躺在病床上，像發燒一樣瑟縮顫抖，嘴唇發白、眼眶通紅，幾乎是帶著破碎的聲音吶喊：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1JDZkfZy

「拜託你了啊……真的拜託你了……我真的不想死……你不是會來嗎……你為什麼不來啊……」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LBPsvo9f

她咬緊被單，肩膀劇烈顫抖，眼淚不停滾落。她哭得沒有聲音，只剩下一口一口急促的喘息，像是要把整個靈魂都哭乾。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HMNBxf2a

『我想活著。』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aYIBcacg

-----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WF26lTOI

那晚，她沒有夢見誰。

只是睜著眼，看著漆黑的天花板，靜靜等待——那個說好會出現的神仙弟弟。

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AomM2xsrx

(未完待續)

星期四要報告阿幹~~~~~好不想報告

ns216.73.216.82da2

【二部曲】第六章 神仙弟弟-1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

【二部曲】第六章神仙弟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