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羅河,這條埃及的生命之脈,在早王朝第一王朝法老美尼斯統治的第十五年,依舊如亙古以來那般,於破曉時分甦醒。晨曦尚未完全驅散夜的薄紗,淡金色的光暈溫柔地撫過寬闊的河面,將流淌的河水染成一片流動的、閃爍著碎金的光帶。微涼的晨風帶著水汽和岸邊蘆葦的清新氣息,掠過孟菲斯城外的河岸。
就在這片靜謐與生機交織的河畔,一個身影正以驚人的速度沿著鬆軟的沙岸奔跑。他的腳步輕盈而有力,每一次蹬踏都揚起細微的沙塵,又在風中迅速消散。他叫阿赫埃特,年屆三十六,正值一個男人體能與智慧臻於成熟的盛年。他身形矯健,肌肉線條在薄汗下顯得流暢而充滿爆發力,古銅色的皮膚在晨光中閃著健康的光澤。一頭修剪得宜的黑色短髮下,是一張輪廓分明、充滿活力的臉龐,此刻正因專注的奔跑而微微繃緊,但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裡,卻閃爍著開朗而睿智的光芒,彷彿能映照出頭頂初現的蒼穹。
阿赫埃特熱愛跑步,這不僅能磨礪他的體魄,更能讓他在這種單調而有節奏的律動中,思緒如尼羅河水般奔湧不息,思考那些關於生命、宇宙、力量的哲學命題——這是他除卻武術之外,最為沉醉的樂趣。他胸懷宇宙,總覺得個人的力量與這天地、與這奔騰的大河、與那遙遠星辰的運行,有著某種深邃的連結。
跑了大約十里,呼吸依舊平穩悠長,阿赫埃特在一處水流相對平緩、岸邊生有茂密紙莎草的河灣停了下來。他脫下簡單的亞麻纏腰布(Shendyt),只餘一條短褲,露出精壯的上身。他從岸邊一株無花果樹的枝椏上,取下用柔韌的柽柳木和亞麻繩精心捆紮的練習用木劍。這劍雖是木製,但形制模仿著當下最先進的青銅短劍,長約兩尺半,握柄處纏著防滑的細麻布。
「呼——」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雙腳不丁不八地站穩,重心下沉,木劍斜指身前,正是荷魯斯天鷹門起手式「蒼鷹顧盼」。
下一秒,靜止的身影驟然發動!
「唰!」木劍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阿赫埃特的身影在河灘上騰挪閃轉,快得幾乎帶出殘影。他的劍路時而大開大闔,如鷹擊長空,充滿一往無前的氣勢;時而又刁鑽詭譎,如毒蛇出洞,專攻咽喉、手腕、腳踝等關節要害。這是他將天鷹門基礎劍法與自己多年感悟融會貫通後的成果,雖然尚未形成獨立的體系,卻已隱隱有了「尼羅河」般流動不羈、因勢而變的雛形。
「翼盾回旋!」他低喝一聲,面對假想中數名敵人的圍攻,身形猛地一個急速旋轉,手中的木劍不再是單純的刺擊,而是如同展開的巨大鷹翼,以劍脊和高速旋轉產生的力道進行格擋與卸力。「啪啪啪!」空氣中彷彿響起幾聲沉悶的撞擊,模擬著格開敵方兵器的聲響。旋轉未停,他左手五指併攏如喙,藉著旋身之勢閃電般啄出數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56g9FxiPQ
「鷹喙啄喉指!」指尖雖未觸物,但那凌厲的破風聲和精準的指向,無不昭示著這門擒拿點穴功夫的狠辣——專取咽喉、鎖骨、太陽穴等脆弱之處。
一套劍法使完,阿赫埃特收勢而立,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胸膛微微起伏,但臉上卻洋溢著暢快和滿足的笑容。他走到河邊,彎腰掬起清涼的河水潑在臉上,又暢飲了幾口,頓覺渾身舒泰。目光望向河面,幾艘早出的紙莎草小船正順流而下,漁夫們開始了一天的勞作。阿赫埃特心中一動,他同樣熱愛划船時與河水搏擊、掌控方向的感覺。
「嗯…今天時間還早。」他自語道,目光掃過河灘,落在幾根被河水沖刷得光滑筆直、長短適中的蘆葦桿上。他走過去,挑選了兩根,用隨身攜帶的細麻繩熟練地捆紮起來,很快做成了一對簡易的船槳。他將木劍和衣物放在岸邊一塊大石上,然後抱著這對蘆葦槳,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扎進了微涼的尼羅河中。
他的划水姿勢矯健有力,雙臂交替划動,雙腿如魚尾般協調擺動,破開水面,逆著平緩的水流向上游奮進。水流的力量、自身的爆發力、以及對船槳(雖然簡陋)的掌控,三者在他身上達到了奇妙的平衡。他享受著這種對抗與征服的快感,彷彿自己化身為一隻搏擊風浪的水鳥。逆流劃了約莫半刻鐘,他才掉轉方向,順流而下,讓水流帶著他回到先前下水的地方,動作輕鬆寫意了許多。
就在阿赫埃特愜意地順流漂回,距離岸邊還有十幾丈遠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掠過岸邊那片茂盛的紙莎草叢。一抹不同尋常的顏色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深綠、淺褐交織的紙莎草背景中,一個身影安靜地坐在一塊平整的灰色砂岩上,面朝寬闊的尼羅河。她穿著一襲質地柔軟的米白色亞麻長裙,裙擺隨意地鋪在岩石上。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並未像尋常女子般編成複雜的髮辮,而是簡單地挽在腦後,用一根磨光的骨簪固定,幾縷髮絲調皮地垂落在她線條優美的頸側。她微微低著頭,神情專注,一手托著一塊打磨光滑的木板,另一手握著一支細長的、沾滿顏料的蘆葦筆,正在木板上描繪著什麼。晨光勾勒出她側臉柔和的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她的氣質沉靜而內斂,彷彿與周圍的喧囂(儘管清晨的河岸本就很安靜)隔絕開來,周身散發著一種近乎聖潔的寧謐感。
阿赫埃特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他並非沒見過美麗的女子,但眼前這位沉浸於創作中的女子,身上那種專注、安寧和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氣質,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觸動。他放輕了划水的動作,蘆葦槳輕輕撥動水面,讓小筏子悄無聲息地靠近岸邊,停泊在離她幾步遠的淺水處。
他沒有立刻上岸,也沒有出聲打擾,只是靜靜地坐在簡陋的蘆葦筏上,目光越過搖曳的紙莎草葉,落在她手中的畫板上。雖然距離稍遠,看不清細節,但能辨認出她正在描繪的,是眼前這片沐浴在晨光中的尼羅河灣全景:遠處朦朧的孟菲斯城牆輪廓,寬闊平靜的河面,點綴其間的紙莎草船帆,近處隨風輕擺的蘆葦叢,還有幾隻在淺水區覓食的潔白朱鷺。她的筆觸細膩而流暢,色彩運用大膽卻又無比和諧,將清晨的光影變幻捕捉得栩栩如生。
阿赫埃特看得有些出神。他熱愛哲學,思考宏大而抽象的問題,但眼前的繪畫,卻是以如此具體而精妙的方式,將瞬間的、具象的美凝固下來,成為永恆。這與他揮灑汗水、追求瞬間爆發與技巧極致的武術,是兩種截然不同卻又同樣令人心醉的表達方式。一種對藝術的純粹欣賞和共鳴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或許是他的目光過於專注,或許是水波輕拍岸邊的聲音有了變化,畫中的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握筆的手微微一頓,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
兩道目光,在空中相遇。
阿赫埃特看到的是一雙清澈如尼羅河深潭的眼眸,帶著幾分被打擾的驚訝,幾分天生的羞怯,但深處卻蘊藏著沉靜的力量和敏銳的觀察力。她的臉龐算不上驚艷絕倫,卻有一種獨特的、清雅脫俗的美,如同晨曦中的蓮花。
洛圖塞佩特看到的,則是一個半身浸在清澈河水中的男子。他上身赤裸,水珠沿著古銅色的、線條分明的肌肉紋理滾落,在晨光中閃閃發亮。濕漉漉的黑髮貼在飽滿的額頭。他的臉上帶著運動後的紅潤,笑容開朗真誠,眼神明亮而坦率,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像一輪初升的太陽,耀眼卻不灼人。他身下那個用幾根蘆葦草草捆成的筏子,更顯出幾分隨性和不羈。
一瞬間的靜默。只有風吹過紙莎草的沙沙聲和河水輕柔的流淌聲。
阿赫埃特率先露出一個友善而略帶歉意的笑容,他的牙齒潔白整齊:「抱歉,打擾到你了嗎?你的畫…非常美。」他的聲音清朗,帶著運動後的些微喘息,卻充滿真誠的讚歎。
洛圖塞佩特臉頰微微泛紅,像被朝霞染上了一層薄暈。她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畫板往懷裡收了收,但看到對方眼中純粹的欣賞而非冒犯,那份緊張又稍稍緩解。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溫婉柔和,如同微風拂過蘆葦:「沒有…謝謝你。」她的目光落在阿赫埃特身下的蘆葦筏和他手中的簡易船槳,眼中掠過一絲好奇,「你…用這個划船?」
「哈哈,臨時起意。」阿赫埃特爽朗一笑,嘩啦一聲從水中站起,邁步走上岸邊,帶起一串晶瑩的水花。他毫不在意地甩了甩頭上的水珠,走到自己放置衣物的大石旁,拿起纏腰布簡單擦拭了一下身體,然後熟練地圍上。「晨跑完,看河水清澈,就下去活動一下筋骨。我叫阿赫埃特。」他自我介紹道,姿態自然大方。
「洛圖塞佩特。」女子輕聲回應,目光落在阿赫埃特放在大石上的那柄形制特別的木劍上,「你是…習武之人?」她注意到對方身上那種不同於普通農夫或工匠的矯健與精悍氣質。
「是的。」阿赫埃特拿起木劍,隨意地在空中挽了個劍花,動作流暢至極。「荷魯斯天鷹門弟子。武術,也是我的摯愛之一。」他看向洛圖塞佩特的畫板,眼中閃爍著興趣的光芒,「就像你熱愛繪畫一樣。能將眼前這片天地如此生動地留在木板上,真是了不起的才能。你捕捉光影的技法…非常獨特。」他走近幾步,保持著禮貌的距離,目光真誠地投向畫板。
洛圖塞佩特見他確實懂行,而且態度真誠,心中的防備又卸下了幾分。她猶豫了一下,將畫板稍稍傾斜,方便他觀看。「我只是…試著把看到的、感受到的記錄下來。」她輕聲說,指尖拂過畫面上波光粼粼的河水部分,「尤其是清晨和黃昏,尼羅河的光影變化最是迷人。」
阿赫埃特仔細地看著畫作,由衷讚嘆:「確實如此。這份寧靜與壯闊並存的美,被你用色彩和線條詮釋得淋漓盡致。」他指著畫中遠處孟菲斯城牆的輪廓,「你對比例的把握也很精準。這讓我想起…」他頓了頓,眼中閃過哲思的光芒,「我們揮劍,是為了在瞬間達到力量、速度與技巧的完美平衡;而你作畫,則是在靜止的平面上,捕捉流動的光陰與神韻。看似不同,卻都追求著某種…極致與永恆。」
洛圖塞佩特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他。很少有人能將看似毫不相干的武術與繪畫,上升到這樣一個充滿哲思的角度來理解。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野性力量的男人,內心竟有著如此細膩深邃的思考。她眼中流露出真正的欣賞和認同:「你說得…很深刻。武術是動態的瞬間藝術,繪畫是靜態的時光凝結。或許…它們都是通向理解世界本質的不同路徑。」
兩人圍繞著藝術、自然、瞬間與永恆的話題,竟不知不覺交談起來。阿赫埃特開闊的思維和對哲學的熱愛,與洛圖塞佩特沉靜的觀察力和對美的敏銳感知,產生了奇妙的共鳴。陽光漸漸升高,驅散了清晨最後一絲涼意,將河灘染成一片溫暖的金黃。
就在兩人交談甚歡之際,一陣急促而略顯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阿赫埃特警覺地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身材敦實、面容沉穩的青年男子正沿著河灘快步跑來,他穿著與阿赫埃特樣式相似的亞麻纏腰布,腰間也佩著一柄練習用的木劍,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顯然也是經過了一番鍛鍊。他正是阿赫埃特的六師弟,巴卡雷。
「大師兄!」巴卡雷跑到近前,停下腳步,微微喘著氣。他先是對阿赫埃特恭敬地行了一個同門禮節,目光隨即落在陌生的洛圖塞佩特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復了沉穩。他禮貌地向洛圖塞佩特微微頷首致意。
「巴卡雷,怎麼了?看你跑得這麼急。」阿赫埃特問道,他了解這位師弟,若非有事,不會在晨練時特意尋來。
巴卡雷抹了把汗,語氣沉穩地說:「師父(內布)讓我尋你回門中,有要事相商。」他頓了頓,補充道,「三師兄(蒙特)也已經在路上了。」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洛圖塞佩特,帶著善意的詢問看向阿赫埃特。
阿赫埃特會意,對洛圖塞佩特介紹道:「洛圖塞佩特,這位是我的六師弟,巴卡雷。」他又轉向巴卡雷,「這位是畫師洛圖塞佩特,我們剛在河邊相識。」
「你好。」巴卡雷再次點頭致意,他性格沉穩,話不多,但眼神真誠。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RgqAEoCPo
「你好。」洛圖塞佩特也輕聲回應,她能感覺到這位巴卡雷與阿赫埃特氣質迥異,但同樣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師父召喚,我們得快些回去。」阿赫埃特對洛圖塞佩特露出一個歉然的笑容,「洛圖塞佩特,很高興能與你交談,你的見解讓我獲益良多。希望日後還有機會欣賞你的畫作。」
洛圖塞佩特臉上再次浮現淡淡的紅暈,她輕輕點頭:「我也很高興認識你,阿赫埃特。還有巴卡雷。」她看著阿赫埃特那雙充滿陽光和真誠的眼睛,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
阿赫埃特和巴卡雷不再耽擱,迅速收拾好各自的東西(阿赫埃特將那對簡陋的蘆葦槳也帶上了,說也許還能用),向洛圖塞佩特告別後,便邁開腳步,沿著河灘向著孟菲斯城內荷魯斯天鷹門的駐地跑去。阿赫埃特步伐迅捷輕靈,巴卡雷則顯得更加穩健紮實,兩人並肩而行,很快消失在搖曳的紙莎草叢後。
洛圖塞佩特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尤其是阿赫埃特那充滿力量感的矯健身姿,久久沒有收回目光。她低頭看向畫板上那幅尚未完成的晨曦河景圖,猶豫了一下,拿起蘆葦筆,在畫面的角落,輕輕勾勒出一個逆著晨光奔跑的、充滿動感的模糊身影輪廓。筆觸間,多了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 * *
荷魯斯天鷹門的駐地位於孟菲斯城西側,靠近城牆邊緣的一處開闊地帶。建築並非富麗堂皇的神廟,而是幾座以泥磚砌築、頂覆蘆葦席的寬敞平頂屋舍,圍繞著一個巨大的、鋪著夯實沙土的練武場。練武場中央豎立著一尊木質的荷魯斯鷹神雕像,雙翼展開,目光炯炯,象徵著門派的守護神和精神圖騰。空氣中瀰漫著汗水和塵土的氣息,偶爾傳來兵器撞擊的清脆聲響和練功者的呼喝。
阿赫埃特和巴卡雷回到門中時,練武場上已有十幾名弟子在進行晨練。有的在兩兩對打,練習著「鷹喙啄喉指」的擒拿鎖技;有的則對著包裹厚厚皮革的木樁練習「翼盾回旋拳」,拳風呼嘯;還有的手持木劍,演練著天鷹門凌厲迅疾的基礎劍法。
一個身材高挑、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正抱著雙臂,站在場邊監督著弟子們的練習。他看起來三十出頭,眼神銳利,氣息沉凝,正是阿赫埃特的三師弟,蒙特。看到阿赫埃特和巴卡雷回來,蒙特緊繃的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快步迎了上來。
「大師兄,六師弟。」蒙特點頭致意,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簡潔有力,「師父在靜室等你們,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知道了,辛苦三師弟。」阿赫埃特拍了拍蒙特的肩膀。蒙特雖然性格比較內斂嚴肅,但對阿赫埃特這位無論是天資、武功還是心胸都令他由衷佩服的大師兄,一直心懷敬意。他同樣對資質平平卻異常刻苦、沉穩可靠的巴卡雷也頗有好感。
三人穿過熱鬧的練武場,走向後方最為高大的一座屋舍。這座屋舍相對安靜,是掌門內布處理門務和靜修的地方。門口守衛的弟子見到三人,恭敬地行禮讓開。
靜室內陳設簡單而肅穆。牆壁上掛著象徵荷魯斯神的鷹首人身的畫像,以及一些描繪鷹類搏擊姿態的壁畫,這些姿態都隱含著天鷹門武功的發力軌跡。地面鋪著乾淨的蘆葦席。一位老者盤膝坐在正中的蒲團上,閉目養神。他便是荷魯斯天鷹門第二代掌門人,內布。
內布年約六旬,頭髮和濃密的鬍鬚已然花白,但梳理得一絲不苟。他身形並不高大,甚至略顯清瘦,穿著樸素的亞麻長袍。然而,當他睜開眼睛時,那雙眸子卻清澈明亮,銳利如鷹,蘊含著歲月沉澱下的智慧與不怒自威的氣度。他周身散發著一股沉穩如山、卻又隱含著隨時可爆發驚人力量的氣場,這正是將天鷹門武功修煉至登峰造極的體現。
「師父。」阿赫埃特、蒙特、巴卡雷三人齊齊躬身行禮,態度恭敬。
內布的目光在三位愛徒身上緩緩掃過,尤其在阿赫埃特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欣賞與期許。他微微頷首,聲音平和卻充滿力量:「都坐下吧。」
三人依言在內布面前的蒲團上盤膝坐下。
「喚你們三人前來,」內布開門見山,聲音在靜室中迴盪,「是有一件關乎我天鷹門聲譽,也關乎你們個人前程的大事。」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更加深邃,「下一個滿月之夜,在底比斯城的阿蒙神廟前廣場,將舉行一場盛大的『上下埃及武英會』。」
「武英會?」阿赫埃特眼睛一亮。蒙特和巴卡雷也精神一振。這是埃及武林難得的盛事,匯聚各地各派高手,切磋較技,展示實力,是揚名立萬、驗證所學的絕佳舞台。
「不錯。」內布點頭,「此次盛會,是由大祭司海姆卡提議,並得到了法老美尼斯的恩准。旨在彰顯荷魯斯神護佑王權之威,同時也讓各門各派有機會交流印證,促進武學發展。」他看向阿赫埃特,「阿赫埃特,你身為我門大弟子,天資悟性俱是上上之選,十年磨劍,鋒芒漸露。此次武英會,正是你砥礪鋒芒,讓世人見識我荷魯斯天鷹門神威的絕佳時機!為師希望你能代表本門,全力以赴,參賽爭雄!」
阿赫埃特心頭一熱,一股豪情湧起。他熱愛武術,追求更高境界,這樣的盛會對他而言,吸引力不言而喻。他挺直腰背,目光灼灼:「弟子遵命!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師父期望,不墮我天鷹門威名!」
「好!」內布欣慰地捋了捋鬍鬚,又看向蒙特和巴卡雷,「蒙特,你性格沉穩,基礎紮實,近年來進步神速。巴卡雷,你雖資質稍遜,但心性堅韌,勤奮不輟,更有急智。你們二人,也當隨你們大師兄一同前往,參加此次大會。這不僅是為師門爭光,更是你們難得的歷練機會!見識天下英雄,方知自身不足,明瞭前進方向。」
蒙特眼中閃過堅定之色,抱拳沉聲道:「弟子明白!定當全力輔佐大師兄,並在大會上磨礪己身!」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7GrhgeTqQ
巴卡雷的神情同樣堅毅,他用力點頭:「弟子謹遵師命!必當全力以赴,學習觀摩,提升自己!」
內布看著眼前三位性格迥異卻都值得信賴的弟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距離大會尚有一段時日,但也不可懈怠。從今日起,你們的晨練晚課,需更加用心。阿赫埃特,你的『鷹喙啄喉指』指力已足,但變化尚可更精妙;『翼盾回旋』的卸力轉換,還需領悟其中『圓轉如意』的真諦;至於『天鷹爪』的凌厲狠絕與收放自如,更是你下一步需著重參悟的關隘。」他對阿赫埃特的指點精準而嚴苛。
「是,師父!弟子定當加倍努力,參悟其中精微!」阿赫埃特肅然應道。他知道師父對自己期望極高,也明白自己確實還有提升的空間。
內布又分別點撥了蒙特在拳法連貫性和巴卡雷在劍術基礎穩固性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兩人也都恭敬受教。
「去吧,」內布最後揮揮手,「將此消息也告知其他師兄弟,願練者,皆可加倍努力,大會之時,亦可隨行觀摩學習。」
「是,師父!」三人齊聲應諾,帶著興奮與期待的心情,恭敬地行禮後退出了靜室。
練武場上,當阿赫埃特宣布了武英會的消息後,整個天鷹門都沸騰了。年輕弟子們臉上洋溢著激動和嚮往,紛紛表示要更加刻苦練功,即使不能參賽,也要去見識一番。一些年長些的弟子則圍上來,向阿赫埃特、蒙特和巴卡雷表示祝賀和鼓勵。
「大師兄!這次武英會,你一定能拔得頭籌!」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8LSbboMZe
「三師兄,你的拳法一定能讓人大開眼界!」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fEyNhmxY8
「六師弟,好好打,讓大家看看你的進步!」
阿赫埃特開懷大笑,信心滿滿地回應著師弟們的熱情。蒙特則顯得較為內斂,只是沉穩地點頭。巴卡雷雖然知道自己實力不如兩位師兄,但眼中也燃燒著鬥志,暗自下定決心要在大會前再提升一截。
接下來的日子,荷魯斯天鷹門的練武場,氣氛變得更加火熱。朝陽初升,便有弟子開始苦練;烈日當空,汗水在沙地上砸出點點深痕;直至夕陽西下,呼喝聲與兵器撞擊聲仍不絕於耳。空氣中彷彿都瀰漫著一股銳意進取的氣息。
阿赫埃特更是投入了近乎瘋狂的修煉。他深知師父的期望,也渴望與天下英雄一較高下。除了完成門派的集體訓練,他每天天不亮就獨自前往尼羅河畔,在那片見證了他與洛圖塞佩特初遇的河灘上,進行更為專注和艱苦的個人修行。
**「鷹喙啄喉指!」**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UAS8nWKjB
他對著河邊濕潤堅韌的紙莎草莖桿,反覆練習。指尖如電,精準地啄擊草莖上預想中的「穴位」。開始時,只能留下淺淺的印痕。隨著千百次的重複,指力日漸凝聚,速度越來越快,破空聲愈發尖銳。到後來,一指啄出,堅韌的草莖竟應聲而斷!這不僅需要指力,更需要對發力點、角度和時機的精妙掌控。
**「翼盾回旋!」**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xrY25fcvc
他不再滿足於原地旋轉格擋。他將數根粗壯的蘆葦桿深深插入沙地,模擬圍攻的敵人。他身形如陀螺般急速旋轉,雙臂時而如盾牌般格擋開「攻擊」而來的蘆葦桿(模擬敵人的兵器),時而化為重拳,藉著旋轉離心力狠狠轟擊在蘆葦桿上。「砰砰」作響,蘆葦桿劇烈搖晃。他追求的不再是簡單的格擋或攻擊,而是在高速旋轉中感知四面八方襲來的「力」,並以最巧妙、最省力的方式將其化解或反擊,達到真正的「圓轉如意,借力打力」。
**「天鷹爪!」**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hzIxpKJun
這是最為凌厲,也最難控制的殺招。他對著河灘上堅硬的岩石練習。五指彎曲如鉤,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帶著撕裂一切的氣勢狠狠抓下!開始時,只能在岩石上留下幾道白痕,反震之力讓他手指生疼。但他毫不氣餒,仔細體會著內勁從腰腹升起,貫通肩臂,凝聚於指尖的過程。呼吸、意念、力量,三者高度統一。漸漸地,岩石上開始出現清晰的爪痕,甚至能摳下細小的碎石!每一次成功的抓擊,都伴隨著石屑紛飛和沉悶的碎裂聲。他同時也在練習收勁,在爪力即將觸及目標的瞬間,強行將力量收回,做到收發由心,這比單純的發力攻擊更難。
汗水浸透了他的纏腰布,沿著肌肉的溝壑流淌,滴落在滾燙的沙地上,瞬間蒸發。他的手掌因為高強度的練習而磨破了皮,結了痂,又再磨破。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卻越來越盛,對自身力量的理解和掌控,也在這種極致的磨練中飛速提升。他會在練功的間隙,望著奔騰不息的尼羅河出神,思考著「流動」、「變化」、「剛柔並濟」這些概念如何融入自己的武學之中,隱隱感覺自己觸摸到了某種新的門檻。
巴卡雷則更加專注於基礎的打磨。他自知天賦有限,便以百倍的勤奮來彌補。在練武場上,他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天鷹門的基礎劍法,每一個劈、刺、撩、掛的動作都力求標準、到位,將全身的力量協調地貫注於劍尖。他的劍招或許沒有阿赫埃特那般天馬行空的靈動,卻帶著一種沉穩紮實、步步為營的力量感。閒暇時,他會坐在樹蔭下,拿出隨身攜帶的莎草紙和蘆葦筆,仔細記錄下自己練功的心得體會,或者將一些複雜的招式拆解成圖形畫下來,便於理解和記憶。這種善於總結和書寫的習慣,是他獨特的優勢。
蒙特則沉浸在「翼盾回旋拳」的剛猛與連貫性上。他性格本就沉穩紮實,練拳也如鑄鐵,千錘百煉。他對著包裹厚厚皮革的木樁,一拳接一拳地轟擊,沉悶的撞擊聲如同戰鼓。他追求的是力量爆發的極致和拳招之間無縫銜接的流暢,不給敵人絲毫喘息之機。
整個天鷹門,都為即將到來的武英會,憋足了一股勁。
這天清晨,阿赫埃特如同往常一樣,在尼羅河畔那片熟悉的河灘上進行著極限修煉。他已將「鷹喙啄喉指」的點穴精準度練到了能在飛舞的蜻蜓翅膀上留下痕跡而不傷其性命的地步。「翼盾回旋」更是能在急速旋轉中,同時格擋開從不同角度射來的十幾顆小石子(由他自己事先拋出)。此刻,他正在挑戰「天鷹爪」的收發極限。他全神貫注,對著一塊半埋在沙中的、堅硬無比的黑色玄武岩石,緩緩提起右爪。五指箕張,骨節發出輕微的爆響,一股凌厲無匹的氣勢鎖定了岩石。
就在他精氣神高度凝聚,即將一爪抓出的剎那!
「咻咻咻——!」三道尖銳至極、帶著濃烈腥氣的破空之聲,毫無徵兆地從他側後方的茂密紙莎草叢中激射而出!目標直指他後心、脖頸和後腰!速度快如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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