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藍紅交錯的燈光粗暴地撕破了和合里後巷沉積多年的昏暗與寂靜。救護車刺耳的鳴笛由遠及近，將那兩個昏迷與哀嚎的闖入者抬走。重案組陳督察帶著一隊人馬趕到現場，當他看到從那間瀰漫著塵埃與腐朽氣息的破屋裡走出來的黃啟明時，眉頭擰成了疙瘩。黃啟明肩頭的夾克被劃開一道口子，滲出的血跡已經半凝，灰白的塵土覆蓋了他半邊頭髮和肩膀，整個人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憊，唯有那雙眼睛，在警燈的閃爍下，銳利依舊，像穿透迷霧的探照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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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陳督察幾步上前，聲音裡壓著火氣和擔憂，「搞什麼名堂？報警說有襲擊、有重要物證，就是這個鬼地方？你一個人跑來這種地方撬門開鎖？！」他目光掃過黃啟明滲血的肩膀，語氣更重，「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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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明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聲音因吸入過多灰塵而有些沙啞：「陳 Sir，現場需要封鎖，裡面有重要發現，關係到林子軒失蹤案的核心。」他側身讓開門口，「畫架上那幅積灰的油畫，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失蹤畫家陳墨——也就是林子軒祖父林文淵的遺作。檔案櫃裡有他當年的手稿和…一封絕筆信。還有，」他頓了頓，指向房間中央那個已經被警方證物燈照亮的玻璃展示櫃，「櫃子裡那張彩色照片，拍的是林子軒失蹤前，《潮汐之聲》的創作現場。不是在他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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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督察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強光下，玻璃櫃內物品一覽無遺：古舊的羅盤、乾癟的顏料管、密封藥瓶、黑皮筆記本，以及正中那張照片——畫布上翻滾著令人心悸的深藍墨綠浪潮，背景裡那扇厚重的金屬門冰冷而突兀。他臉色瞬間凝重，多年的刑警直覺告訴他，這絕非尋常失蹤案。「封鎖現場！技術組，仔細勘察！所有物品，包括那個櫃子，全部打包帶回去！」他果斷下令，隨即轉頭緊盯黃啟明，「老黃，你跟我回警署，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交代清楚！還有你這傷，先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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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 Sir，」黃啟明沒有立刻動身，目光沉靜地回視，「林子軒很可能還活著，但處境極度危險。那照片是唯一的線索，我需要立刻開始調查。時間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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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是重要證人兼傷者！」陳督察語氣不容置疑，「調查是警方的事！你提供線索，我們會跟進！現在，跟我走！」他語氣強硬，但眼神深處也有一絲對這位老搭檔判斷力的信任與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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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署詢問室的燈光蒼白而冰冷。黃啟明肩頭的傷口已被醫護妥善包紮，他換了件乾淨的襯衫，面前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廉價速溶咖啡。他花了近兩個小時，將從介入林子軒失蹤案開始，發現畫作隱藏符號、追蹤葉柏言、調查「文淵閣」書店、發現林文淵（陳墨）的遺作與絕筆信、遭遇襲擊、阿盈現身及其留下的警告、以及那張關鍵的《潮汐之聲》現場照片等所有線索和推斷，條理清晰、鉅細靡遺地向陳督察及負責記錄的警員講述了一遍。他隱去了阿盈關於「容器」、「低語」、「源頭污染」等過於玄虛的表述，著重強調了兩代畫家失蹤的驚人相似性、「守門人」組織的存在及其威脅性，以及照片作為定位線索的緊迫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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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督察聽完，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噠噠聲。「陳墨…林文淵…上世紀的懸案…『守門人』…模仿畫風…強迫完成畫作…」他低聲重複著關鍵詞，像是在梳理一團亂麻，「所以，你認為林子軒是被這個所謂的『守門人』組織綁架，囚禁在照片裡那個地方，逼他完成那幅《潮汐之聲》？而這幅畫，根據陳墨當年的信和那個神秘女子阿盈的說法，本身可能就隱藏著極大的危險？甚至…是某種『詛咒』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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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這個方向。」黃啟明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篤定，「陳墨的信裡充滿了對『守門人』的恐懼和對自身精神狀態崩潰的描述，他稱自己的畫是『通道』、『門』。阿盈的警告雖然隱晦，但同樣指向畫作本身的危險性。林子軒的失蹤模式與他祖父如出一轍，都在籌備關鍵展覽前夕。這絕非巧合。『守門人』需要特定的畫家，完成特定的、可能蘊含某種他們所需力量或價值的作品。而《潮汐之聲》，就是他們當前鎖定的目標。林子軒的生死，繫於這幅畫的完成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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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自己的手機推到陳督察面前，屏幕上是他隔著玻璃櫃拍攝的那張《潮汐之聲》現場照片的高清圖。「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線索。找到這個地方，就能找到林子軒。我需要立刻開始分析照片裡的環境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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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督察接過手機，放大圖片，仔細審視那粗糙的水泥地面、冰冷的金屬門、畫材箱子的模糊輪廓、以及從側上方投射的強烈光線。「技術科已經在處理你手機裡的原圖了，會盡可能做銳化和細節增強。但光靠這點東西，」他搖搖頭，語氣沉重，「範圍太大了。香港有多少廢棄倉庫、地下室、偏遠村屋？這金屬門…太普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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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需要多管齊下。」黃啟明早有準備，「『守門人』操控這一切，核心目的很可能是陳墨和林子軒的畫作本身蘊含的價值——無論是藝術市場價值，還是他們所迷信的某種『非藝術』價值。陳墨當年的作品極少面世，但根據『文淵閣』陳伯的隱晦提示和蘇珊娜查到的舊報紙信息，他失蹤前曾有匿名基金會『守門人』支持其『深淵之門』展覽。那麼，陳墨遺留的、尤其是與《潮汐之聲》風格直接相關的畫作，在當今藝術市場上的動向，就是一條必須追查的明線！『守門人』組織若想維持運作或實現其目的，最終很可能要通過藝術市場來變現或利用這些畫作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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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開手機相冊，翻出幾張在陳墨舊畫室檔案櫃裡拍攝的、發黃的舊報紙剪報和收據照片，其中一份收據抬頭印著「瀚海藝術品拍賣行」的老式徽標。「陳墨當年很可能與拍賣行有過接觸。而林子軒畫風轉向模仿陳墨後，他的作品，尤其是未完成的《潮汐之聲》，在市場上會引起哪些人的關注？拍賣行是頂級藝術品流通的核心樞紐，也是情報匯聚之地。我需要去拍賣行摸摸底，查查近年陳墨作品的流向，以及…誰對林子軒的新風格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興趣，尤其是那種不露面、只通過代理或匿名方式競拍的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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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督察沉吟片刻，黃啟明的分析條理清晰，切入點務實。雖然「詛咒」之說聽起來荒誕，但犯罪動機圍繞藝術品黑幕展開則非常合理且可操作。「好，拍賣行這條線，你去摸。我會讓夥計跟進現場物證的技術分析，尤其是那張照片，還有陳墨遺稿和信件裡的筆跡、指紋，以及襲擊者的身份。保持聯繫，有任何發現，第一時間通報！」他將手機遞還給黃啟明，語氣嚴肅地叮囑，「老黃，我知道你本事大，但對方是敢動刀子的亡命徒，還可能牽扯跨國藝術黑幕，務必小心！別再單槍匹馬硬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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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黃啟明接過手機，站起身。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肩傷也在隱隱作痛，但找到林子軒的緊迫感像一根無形的鞭子抽打著他。時間，是現在最奢侈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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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警署，已是深夜。維港兩岸璀璨的霓虹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上，浮光掠影，卻驅不散黃啟明心頭的陰霾。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蘇珊娜位於北角的公寓。這位畫廊經理同樣徹夜未眠，雙眼紅腫，焦慮地在客廳裡踱步。當她看到黃啟明略顯狼狽卻眼神堅定的身影時，幾乎要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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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先生！你沒事吧？警察通知我說你遇到襲擊…」蘇珊娜的聲音帶著顫抖，目光落在他肩頭包裹的紗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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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外傷，不礙事。」黃啟明簡短地擺擺手，徑直走到客廳茶几旁坐下，將手機連接到蘇珊娜的平板電腦上，「有重大進展，但情況更複雜了。」他快速展示了《潮汐之聲》現場照片、陳墨（林文淵）的畫作照片、以及部分手稿和絕筆信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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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娜看著照片中那與林子軒作品詭異相似的畫風，尤其是確認了林文淵就是林子軒那位神秘失蹤的祖父時，震驚得捂住了嘴。「天啊…子軒他…他從來沒詳細提過他祖父的事…只說是很早就過世了…他這一年來畫風突變，難道…難道是在刻意模仿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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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模仿。」黃啟明點開陳墨信中關於「守門人」、「代價」、「鑰匙戒指」的段落照片，「他很可能在追尋祖父失蹤真相的過程中，觸碰到了同一個危險的組織——『守門人』。這個組織需要特定的畫家完成特定的作品。林子軒現在就被他們控制著，在照片裡這個地方，繼續畫那幅《潮汐之聲》。」他指著現場照片中的金屬門和水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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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娜的臉色瞬間煞白，身體晃了晃，扶住沙發才站穩。「那…那我們該怎麼辦？怎麼找到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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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黃啟明眼神銳利，「『守門人』費盡心機操控兩代畫家，目標最終還是要落在畫作本身的價值上——無論是金錢價值，還是他們所圖謀的其他價值。藝術市場，尤其是頂級拍賣行，是這些畫作最終變現或發揮影響力的核心場所。我需要你動用你在藝術圈的所有人脈，尤其是拍賣行那邊的關係，重點查兩件事：第一，近五年，不，近十年內，市場上出現過的所有署名陳墨或風格確定為陳墨的作品，它們的拍賣記錄、流向，尤其是那些匿名買家或神秘基金會收購的案例。第二，林子軒畫風轉變後，尤其是他準備《靈魂的調色盤》個展的消息傳開後，拍賣行內部、頂級藏家圈子裡，誰對他的新作品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過度急切的興趣？有沒有接到過針對他特定作品（尤其是《潮汐之聲》）的私下詢價或委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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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談到藝術市場和她的專業領域，她眼中的慌亂逐漸被一種幹練的專注取代。「我明白！瀚海、佳士得、蘇富比這幾大行我都有熟人。陳墨的作品…太冷門太古老了，公開記錄恐怕極少，但圈子裡總有些私下流通的小道消息和傳說。至於子軒…」她眉頭緊蹙，「他畫風轉變後，爭議很大。傳統藏家覺得太陰暗激進，但確實也吸引了一批追求新奇刺激的新銳藏家。拍賣行那邊，據我所知，瀚海的一位高級主管，姓張的，私下跟我提過一嘴，說有個歐洲的基金會委託人曾旁敲側擊地打聽過子軒那幅還沒展出的壓軸作品，問風格是不是真的非常…『具有精神衝擊力和獨特能量』。當時我只當是普通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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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黃啟明立刻捕捉到關鍵詞，這與陳墨舊收據上的拍賣行名字一致！「聯繫這位張主管！想辦法約他見面，越快越好！就以了解林子軒作品市場潛力、為未來拍賣做準備的名義，別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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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馬上打電話！」蘇珊娜毫不猶豫地拿起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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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蘇珊娜聯絡的間隙，黃啟明將那張《潮汐之聲》現場的高清照片投射到平板大屏幕上，如同一個考古學家面對著神秘的古卷，開始進行最細緻的「微痕跡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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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首先鎖定那扇厚重的金屬門。門是單開的，表面是啞光的深灰色，沒有任何明顯的品牌標誌或編號。門框與粗糙的水泥牆體接縫處，能看到一些深褐色的、不規則的鏽跡滲透出來，主要集中在門軸下方的角落和門底部邊緣。門把手是簡單的圓柱形下壓式，金屬材質，同樣有磨損和氧化的痕跡，把手頂端似乎有一處不易察覺的小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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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的樣式很工業化，像老式倉庫或機房用的防盜密封門。這種鏽蝕程度，」黃啟明指著門軸下方的深褐色痕跡，「說明環境非常潮濕，而且持續時間不短。香港靠海，符合條件的廢棄倉庫、地下防空洞、甚至某些村屋的地窖都有可能。」他將門的局部放大到極致，在門板靠近底部的位置，一個極其模糊的、只有指甲蓋大小的白色印記引起了他的注意。形狀不規則，像是某種標籤被撕掉後殘留的黏膠痕跡，又像是濺上去的油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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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地面。水泥地坪，表面粗糙，能看到明顯的砂石顆粒和細小的裂縫。在畫架支腳附近的地面上，散落著一些微小的、顏色深暗的碎屑。黃啟明將對比度調到最高，仔細辨認。「看這裡，」他用指尖在屏幕上圈出幾處，「這些深色碎屑，質地不像水泥碎塊，更像是…乾涸的油彩碎渣？或者是某種深色泥土？」在強光燈照射區域的邊緣，靠近照片右下角的位置，水泥地面上似乎有一小片不易察覺的、顏色略深的潮濕反光區域，範圍很小，形狀不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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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材箱子堆在角落，光線昏暗，只能勉強看出是幾個標準的軍綠色或深藍色美術用品專用塑料箱疊放著。箱子側面似乎有模糊的噴漆字體或標籤，但分辨率太低，完全無法辨認。黃啟明嘗試了各種銳化和濾鏡，也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色塊。「品牌信息丟失了，可惜。」他略感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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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光線。單一光源，從畫布左側上方強烈地投射下來，在畫布邊緣形成清晰的、邊界銳利的陰影。光線的色溫偏冷，呈慘白色。「這種高強度、指向性明確的冷白光，」黃啟明分析道，「通常是專業的繪圖燈或攝影燈，不是普通的照明燈具。燈具本身沒有入鏡，但這種設備，體積不會太小，需要穩定的電源支持。囚禁者提供了專業的創作條件，說明他們非常重視這幅畫的完成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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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這些觀察到的細節——金屬門的鏽蝕、模糊的白色印記、地面的可疑碎屑與潮濕反光、冷白光燈具——逐一記錄下來。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痕跡，是拼湊出那個隱秘囚牢位置的重要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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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蘇珊娜結束了通話，臉上帶著一絲振奮：「約到了！瀚海拍賣行的主管張兆倫，明天下午三點，在他們中環寫字樓的咖啡廳見面！他說正好明天下午他們有個當代藝術的小型預展，可以順便看看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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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黃啟明點點頭，「預展是個不錯的掩護。準備一下，明天你主談，以了解市場和諮詢拍賣事宜為主。我會在旁邊觀察，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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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中環。瀚海拍賣行佔據了核心地段一棟玻璃幕牆摩天大廈的整整三層。空氣中瀰漫著金錢、權力與藝術交織的獨特氣息——昂貴的古龍水味、現磨咖啡的醇香、以及新印刷畫冊的油墨味。預展廳設在頂層，空間挑高開闊，光線經過精心設計，柔和地灑在陳列於白色展牆和獨立展台上的藝術品上。參觀者不多，多是衣著考究、低聲交談的藏家、策展人和藝術掮客，步履從容，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每一件展品，評估著它們的潛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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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娜穿著一身得體的米白色套裝，妝容精緻，努力維持著畫廊經理的專業姿態，但眼底深處的焦慮難以完全掩飾。黃啟明則換上了一套半舊但乾淨的深灰色西裝，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手裡拿著一本拍賣圖錄，偽裝成蘇珊娜的助理或顧問，沉默地跟在她身側半步之後，目光低垂，彷彿專注於手中的圖冊，實則如同雷達般悄無聲息地掃描著整個空間的環境、人流以及所有細微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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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材微胖、笑容圓滑、穿著剪裁合體藏藍色西裝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了上來，老遠就伸出了手：「蘇經理！大駕光臨，歡迎歡迎！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黃啟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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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主管，您好。」蘇珊娜與他握了握手，臉上擠出職業化的微笑，「這位是我的顧問，黃先生，對藝術品市場也頗有研究，一起來聽聽您的專業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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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先生，幸會幸會！」張兆倫熱情地與黃啟明握手，眼神在他樸素的西裝和略顯滄桑的臉上飛快掠過，笑容不變，「二位這邊請，我們咖啡廳坐，安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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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行內部的咖啡廳同樣精緻，落地窗外是維港的壯闊景色。三人落座，點了咖啡。寒暄幾句後，蘇珊娜切入正題：「張主管，這次來，主要是想聽聽您對我們林子軒老師作品市場前景的看法。您也知道，他這次個展雖然因為意外取消了，但他的新風格…爭議雖大，關注度也極高。我們畫廊需要為他未來的市場定位做些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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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兆倫端起咖啡杯，吹了吹熱氣，笑容可掬：「蘇經理問到點子上了。林先生這次的轉型，確實是近期圈內熱議的話題。他那種…嗯…充滿張力和精神性的表達，非常獨特，極具辨識度！」他措辭謹慎，避免直接使用「陰鬱」、「痛苦」等可能引發負面聯想的詞。「從市場角度看，這種強烈的個人風格，往往能吸引到特定而忠實的藏家群體。尤其是國際藏家，對這種帶有…嗯…先鋒實驗性和心理深度的作品，接受度越來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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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這邊近期有收到關於他新作的具體詢價或委託嗎？」蘇珊娜順勢問道，語氣盡量顯得自然，「特別是那幅未能展出的《潮汐之聲》？我們很想知道頂級藏家的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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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兆倫放下杯子，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分享內幕消息的神秘感：「不瞞蘇經理，確實有！而且不止一兩家感興趣。就在林先生失蹤消息出來前幾天，還有一位委託人，通過非常隱秘的渠道，向我們表達了對《潮汐之聲》的強烈興趣。對方開出的意向價格…相當驚人！」他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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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明低垂的眼簾下，眸光一閃，端起咖啡杯掩飾著表情，耳朵卻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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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麼高的意向價？」蘇珊娜適時地表現出驚訝和好奇，「是哪位藏家這麼有魄力？我們也好心裡有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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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兆倫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搓了搓手：「哎呀，蘇經理，您這就讓我為難了。您也知道我們這行的規矩，委託人的信息是絕對保密的，尤其是這種級別的私人洽購意向。對方要求完全匿名，資金來源和背景都深不可測。我們只知道對接的是一位瑞士的律師，代表一個註冊在列支敦士登的文化基金會，名字…」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好像叫什麼…『普世文化遺產促進會』之類的？很籠統的名字。這種離岸基金會，十個有九個半是殼子，背後是誰，根本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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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律師…列支敦士登基金會…普世文化遺產促進會…**
這些關鍵詞如同電流般擊中黃啟明！這與陳墨絕筆信中提到的「穿灰西裝」、「戴墨鏡」、「守門人」，以及小周聽到的疑似「德語/瑞士德語」的細節，形成了驚人的呼應！「守門人」的觸角果然延伸到了國際藝術市場，利用複雜的金融和法律架構隱藏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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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匿名啊…」蘇珊娜臉上難掩失望，但很快又調整過來，「理解理解，行規嘛。那…除了子軒，您對一些更…冷門的，比如上世紀某些風格比較獨特的藝術家作品流向有了解嗎？比如，」她斟酌著詞句，「比如一位叫陳墨的畫家？聽說他七十年代在香港活動過，作品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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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墨？」張兆倫愣了一下，眉頭微蹙，似乎在記憶深處搜尋這個名字。幾秒鐘後，他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您說那位啊！是有這麼一位，資料少得可憐，幾乎被遺忘了。他的作品…風格確實很…特別，帶有強烈的表現主義和某種…神秘主義色彩？對，就是神秘主義！」他似乎找到了合適的標籤。「他的東西，公開拍賣記錄幾乎是零。不過…」他壓低了聲音，眼神閃爍，「大概五、六年前吧，倒是有一件署名陳墨的小幅油畫，在歐洲一個非常小眾、專門做亞洲冷門藝術品的拍賣行出現過。當時沒引起什麼注意，成交價也很低。但有趣的是，買家也是匿名！而且據說交割後不久，那家小拍賣行就被一家背景深厚的藝術投資公司收購了，相關的拍賣記錄也變得模糊不清，很難查證了。」他聳聳肩，「這些冷門藝術家，偶爾有作品冒出來，也多是這種神神秘秘的私下交易，查無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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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年前…歐洲小拍賣行…匿名買家…拍賣行隨後被收購…記錄模糊…
這模式與林子軒當前的遭遇何其相似！「守門人」不僅在幕後操控畫家，更在系統性地收購、控制與其相關的藝術品流通渠道，掩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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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些風格獨特的藝術家，總能吸引到一些…特別的藏家。」蘇珊娜感嘆道，語氣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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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市場嘛，」張兆倫恢復了職業笑容，「永遠不乏追求獨特和稀缺性的買家。越是神秘，有時反而越能激發某些人的興趣和…佔有慾。」他話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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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個黃啟明和蘇珊娜都絕不想在此刻見到的人影，出現在咖啡廳入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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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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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穿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休閒西裝，鼻樑上架著那副標誌性的細銀絲邊眼鏡，手裡拿著一份拍賣圖錄，神態自若，彷彿只是來參觀預展。他的目光隨意地掃過咖啡廳，當看到蘇珊娜和黃啟明這一桌時，明顯地停頓了一下，鏡片後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而冰冷，如同發現獵物的蛇。但他臉上的表情控制得極好，驚訝只持續了不到半秒，便迅速轉化為恰到好處的、帶著一絲虛偽驚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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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經理？張主管？這麼巧？」葉柏言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了過來，目光落在黃啟明身上時，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與審視，「這位…不是黃啟明先生嗎？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二位也對這次的當代藝術預展感興趣？」他的語氣輕鬆，彷彿之前在「文淵閣」書店和西環舊樓的暗中交鋒從未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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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珊娜的臉色微變，下意識地看向黃啟明。張兆倫則熱絡地起身打招呼：「葉老師！您也來了！快請坐！正好和雲霓畫廊的蘇經理聊聊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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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明緩緩抬起頭，迎上葉柏言審視的目光，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葉先生，幸會。陪蘇經理來瞭解一下行情。」他簡單回應，語氣平淡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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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柏言拉開椅子坐下，位置恰好能觀察到黃啟明和蘇珊娜的所有細微表情。「瞭解行情？是為林子軒先生的作品做準備嗎？」他開門見山，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近乎挑釁的弧度，「林先生才華橫溢，可惜…遭遇不測。他的作品，尤其是那幅未完成的《潮汐之聲》，現在可是成了圈內最大的謎團和…遺憾啊。」他刻意加重了「謎團」和「遺憾」兩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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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軒只是暫時失聯，我們從未放棄尋找。」蘇珊娜立刻反駁，語氣帶著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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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當然，」葉柏言從善如流地點頭，目光卻轉向黃啟明，帶著一絲玩味，「有黃先生這樣的能人出手，想必很快會有結果。只是，」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微妙，「有時候，追尋某些過於深層的『藝術源頭』，可能會…觸碰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黃先生在西環…收穫如何？」他最後一句問得輕描淡寫，卻如同投下一顆深水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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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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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兆倫有些茫然地看著三人之間無形的交鋒，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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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啟明端起早已涼透的咖啡，輕輕呷了一口，動作從容不迫。他放下杯子，目光平靜地直視葉柏言，那眼神深處卻彷彿蘊含著能穿透人心的力量：「收穫頗豐。尤其是發現，藝術的『源頭』往往根植於真實的歷史和…真實的人性掙扎之中。有些塵封的舊事，一旦被翻開，總會驚動一些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影子』。」他意有所指地停頓了一下，反問道，「葉先生似乎對西環的舊事舊物…也頗為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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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柏言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黃啟明話語中「影子」一詞像根刺扎了他一下。他推了推眼鏡，掩飾住瞬間的失態，聲音依舊保持著評論家的優雅腔調：「作為評論人，關注藝術的脈絡和傳承是職業本能。舊的東西，有時蘊藏著啟發新生的力量，當然，也可能…只是腐朽的殘渣。關鍵在於發掘者的眼光和…運氣。」他將「運氣」二字咬得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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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決定能否看清本質，」黃啟明針鋒相對，語氣不急不徐，「至於運氣，往往更青睞於堅持不懈的追尋者。比如，追尋一個失蹤的藝術家，或者…追尋一個被刻意掩埋了幾十年的名字。」他的目光如實質般落在葉柏言臉上，「陳墨…或者說，林文淵。葉先生對這位林子軒的祖父，瞭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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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淵？」葉柏言的眼神終於控制不住地閃爍了一下，瞳孔有瞬間的收縮。他放在桌下的手，無意識地抓緊了膝蓋上的西褲面料，指節微微泛白。這個名字，顯然觸及了他試圖掩蓋的核心！他沒想到黃啟明不僅找到了陳墨的畫，竟連林文淵這個本名都挖了出來！他強自鎮定，乾笑一聲：「呵，黃先生說笑了。林文淵？這個名字太普通了。至於陳墨…一個早已被遺忘的冷門畫家，作品都沒幾幅流傳，我能瞭解什麼？」他的否認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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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黃啟明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那真是可惜。我以為像葉先生這樣關注藝術脈絡的專家，會對這種風格獨特、身世成謎的先驅者感興趣。畢竟，」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林子軒先生對其祖父藝術的『傳承』與『再詮釋』，可是相當的…深刻。深刻到，引來了不該引來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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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柏言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之前的優雅從容蕩然無存。黃啟明的話句句誅心，不僅點破了他對陳墨遺產的覬覦，更暗示他與林子軒的失蹤脫不了干係。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絲狼狽，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抱歉，張主管，蘇經理，我忽然想起還有個重要的約會，先失陪了。」他甚至沒再看黃啟明一眼，拿起圖錄，轉身快步離開了咖啡廳，背影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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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兆倫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目瞪口呆，看看蘇珊娜，又看看黃啟明：「這…葉老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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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可能葉老師急著去發掘『新生的力量』了。」黃啟明淡淡地說，目光卻追隨著葉柏言消失在預展廳門口的背影，眼神銳利如刀。葉柏言的反應，尤其是聽到「林文淵」名字時的失態，徹底暴露了他與此事的深度關聯。他絕不僅僅是「掘墓人」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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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主管，」黃啟明轉回頭，看向還在發懵的張兆倫，「感謝您今天的寶貴信息。關於那個匿名的基金會委託人，如果後續有任何新的消息，或者…關於陳墨那幅早年流拍作品的下落有更詳細的線索，還請務必通知蘇經理。這對我們評估林子軒作品的學術脈絡和市場定位非常重要。」他遞給張兆倫一張蘇珊娜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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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好的！一定一定！」張兆倫連忙接過名片，雖然滿心疑惑，但職業本能讓他連聲應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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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瀚海拍賣行，回到蘇珊娜的車上，壓抑的氣氛才稍稍緩解。蘇珊娜啟動車子，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發白：「黃先生，葉柏言他…他剛才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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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了。」黃啟明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語氣肯定，「他沒想到我們挖得這麼深，連林文淵的名字都查到了。他與陳墨遺產的關係，比我們之前想的更密切，也更心虛。那個瑞士基金會匿名收購的線索，加上葉柏言的反應，幾乎可以鎖定『守門人』就是通過這種離岸架構在幕後操縱。葉柏言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恐怕是試圖搭上這條線、甚至想分一杯羹的『中間人』或『知情者』。但他顯然也被『守門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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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接下來？」蘇珊娜急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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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警方的技術報告，尤其是照片增強分析結果。同時，」黃啟明眼中閃過決斷，「我們需要找到陳墨當年留下、被『守門人』收購的那幅作品！那是連接兩代畫家、證明『守門人』存在和動機的關鍵物證！葉柏言在西環舊樓的行動，除了守著陳墨的遺作，很可能也在尋找這幅畫的線索！阿盈提到陳墨遺留的『根』，可能也與此有關。我們要趕在他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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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手機，將在陳墨舊畫室玻璃展示櫃裡拍到的、那本黑色硬皮筆記本的照片放大。封面沒有任何文字，只有歲月留下的磨損痕跡。「還記得這個嗎？在陳墨的展示櫃裡，和羅盤、顏料管放在一起。當時沒來得及細看。陳墨絕筆信中提到『找到鑰匙』、『她戴著戒指』，也提到『畫不下去』、『恐懼』。這本筆記本，很可能是他記錄創作思路、甚至『守門人』相關信息的關鍵！我們需要解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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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黃啟明的手機震動起來，是陳督察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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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陳督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技術科有突破！我們增強處理了你拍的那張《潮汐之聲》現場照片，在金屬門底部那個模糊的白色印記上，識別出了殘留的、非常淡的幾個英文字母和數字！像是被撕掉的標籤痕跡！字母是『WH』，後面跟著數字『03』！另外，對比了陳墨手稿的紙張纖維和那封絕筆信的墨水成分，發現與展示櫃裡那幾管乾癟顏料管的殘留物和那個密封藥瓶的蠟質有高度關聯性！更重要的是，我們在陳墨那本黑色筆記本的封面夾層裡，發現了隱藏的幾頁紙！是日記！提到了『迷霧計劃』！內容非常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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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03…**
**迷霧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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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代號，新的線索破土而出！黃啟明精神一振，疲憊一掃而空，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陳 Sir，筆記本里的日記內容，立刻傳給我！還有，集中力量，全港搜索帶有『WH03』標記或代號的廢棄倉庫、工廠、甚至冷庫！範圍鎖定在靠海、潮濕、電力設施完備的區域！林子軒的位置，很可能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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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黃啟明看向蘇珊娜，聲音斬釘截鐵：「去警署！謎底，就在陳墨最後的日記裡！」車子猛地加速，匯入中環傍晚繁忙的車流，朝著真相疾馳而去。陳墨塵封的「迷霧計劃」，終於要揭開它最後的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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