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之靈 - 【二部曲】第八章亡者世界-2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我不要！」

奈央被人從四面八方架起，雙腳離地，像一頭烤乳豬一樣。她拼命掙扎，聲音驚慌破碎，卻絲毫無法改變眼前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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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那是冷淡、毫無情緒的、如同機器人客服一般制式化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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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她喊了多少次「放開我」、「我不是壞人」，那些身穿制服的男人始終只重複這句話。

他們雖然長得像人、聲音也像人，但似乎沒靈魂，也沒有自我意識，只按照命令行動。他們對奈央的情緒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執行程序內沒有這個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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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哭喊，沒幾分鐘聲音都啞了，掙扎的力氣也漸漸消失，只剩下不停起伏的胸膛，和腦袋裡越來越清晰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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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把我特別帶出來……是因為發現我不是死掉的人嗎？』

『還是我有什麼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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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些亡魂望向她的眼神，想起那團從身上冒出的紫光——

她不是沒死，而是「還沒死」？還是……死法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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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清真的沒有騙她……那就代表，現在這一切還有機會逆轉？！

她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深呼出一口氣，奈央說服自己冷靜下來，不再大吼大叫，也不再亂踢。

她得清楚這裡是哪裡，她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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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看看他們到底要帶我去哪裡，說不定，他們會發現我其實還沒真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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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們穿過無數詭異的地域。

有的是沙地，有的是濃霧籠罩的走廊，有些像廢墟，有些又像陰暗辦公區，時間與空間的邊界在這裡模糊得像夢一樣。

奈央用奇特的姿勢：烤乳豬抬頭，她睜大雙眼觀察四周，心裡不斷湧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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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感覺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地球」了。

……我還能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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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回去找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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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隊伍忽然停下了。她定睛一看，發現自己被帶到一棟建築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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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棟高聳灰色、外觀宏偉但陰氣森森的建築物，外牆像鋼鐵與混凝土編織而成，透著異樣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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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寫著幾個金色的、異常筆直的字：

「靈願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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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看著那幾個字，就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椎往下爬，她從來沒聽過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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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已到，請妳自行進去，這裡的工作人員會協助處理妳的事情。」

警察們忽然鬆手，語氣依舊制式，但目光卻整齊一致地盯著她。彷彿只要她敢跑，一秒鐘就能再次將她抬起來、甚至用力丟進那棟建築裡。

他們將把奈央輕輕放下，她的雙腳歷經長途跋涉，終於又觸碰到地面。原本還想要不要逃跑？一是腳沒力氣了、二是那些整齊凌厲的眼神，奈央不敢亂來，也不敢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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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轉頭看著那棟建築──「靈願署」，也許就是解開一切謎團的地方。

也是她，可能能回到人間的最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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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抬起腳步，走入那棟灰色建築。而身後的幾位警察，如泡沫般迅速消失在迷霧中，好像那裏不曾有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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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沒有自動感應、也沒有把手，但在她靠近時，門板無聲地滑開，像是感應到了她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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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去後，奈央瞬間愣住了。

這裡不像她對「死後世界」的任何想像：沒有黑霧、沒有白光、也沒有哭聲或哀嚎——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寬敞得離譜的大廳，乾淨、冷冽、幾乎像是什麼行政機關的辦公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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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石磁磚地面被刷得發亮，光可鑑人，每走一步都能看到自己腳底的反射。四周沒有明顯光源，但整個空間卻異常明亮，像是光線從牆體裡滲出來一樣。甚至……還有點清香？像是剛用熊寶貝拖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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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真的不是醫院嗎……」她喃喃，感到困惑的瞬間也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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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空間中，只有一個圓圓的導覽櫃檯擺在正中央，看起來像是商場詢問處那種設計。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櫃檯內，但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剛走進來的奈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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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觀察這個詭異的大廳，一邊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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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好……他們……他們叫我來這裡……」

她駐足在櫃檯前，小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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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有人來訪，櫃檯裡的男人終於有了反應。他大約二十來歲，戴著黑框眼鏡，穿著西裝背心，正看著某份報表，聽見聲音才愣了一下，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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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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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狐疑地左顧右盼，直到他探出櫃台低下頭，才發現櫃檯前站著一個小女孩。

這個櫃檯異常高聳，加上奈央身高不夠，如果不這樣根本完全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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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喔──妳是……？」他反應過來，語氣急促起來，「剛剛才送過來一份急件，好像就是在說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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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提了提眼鏡，嘴裡咕噥著：「奇怪……怎麼是個小朋友？」

接著，他消失在奈央的視線內，應該是又下去翻找資料了，她聽見一些紙張摩擦的刷刷聲。

他應該找得很急，因為那聲音很急促，就像戰爭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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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看看？伏見……伏見……伏見奈央？10歲？……啊，有有有…在這裡。」

男人低聲說著，雖然很小聲，但奈央還是聽見自己的名字了，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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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那個名字，才是能證明她還「活著」的唯一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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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青年拿著一張文件站起來，看著她確認了一眼。

「是妳嗎？」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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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點頭，小聲地回答：「……我是伏見奈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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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是妳了！稍等我一下！」

那名戴眼鏡的青年確認資料後，又下去了，身形完全消失在高高的櫃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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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靜靜地站著，等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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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腦袋卻一刻也沒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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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真的就是死者的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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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太奇怪了。這裡不像地獄，也不像天國。沒有鬼怪、沒有惡魔、沒有打雷閃電，只有明亮的大廳、擦得會反光的地板，還有一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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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些屬於現代的聲音傳出：她聽見了鍵盤敲擊稀稀落落的聲音，應該是在操作電腦？好像還聽到他在講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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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伏見奈央來了，你們派人來接吧！」

櫃檯裡傳出青年的聲音，隨即伴隨一聲「咔噠」，像是電話掛斷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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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眼睛一亮，

——這裡有電話？那會不會……根本不是什麼死後的世界，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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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腦袋瓜飛快地轉著，冒出各種離奇又矛盾的想法。她突然想起電視劇、舞台劇，有一次她看見「仙女變魔法」的場景，一度相信是真的，直到媽媽給她看「幕後花絮」，才知道那只是拍來給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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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這裡也是某種演出？她只是誤闖了某個拍片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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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放過任何機會，鼓起勇氣問道：「那個……我可以問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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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沒有站起身子，仍舊躲在櫃台內，發出聲音「嗯？可以啊，妳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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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你……死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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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對啊。妳現在在這裡，代表妳也死了啊？」

青年笑了笑，語氣平淡地說，彷彿已經回答這蠢問題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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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聽到否定的答案，有些遲疑，她繼續小聲問：「這不是演戲嗎？就、就那種很逼真的……假的鬼魂……都是人扮的那種……我媽媽說那些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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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

櫃台內，青年聽完後突然大笑，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甚至還笑得拍了拍桌子，發出碰碰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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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真的啦！我沒騙妳！妳知道嗎？我剛來這裡的時候也以為這是什麼密室逃脫，結果發現根本逃不掉～」

他站了起來，趴在櫃檯上，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不知道是覺得奈央可愛，還是單純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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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刻，奈央的心卻突然一陣發冷。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二個人告訴她：「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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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能活嗎？」

她逼迫自己冷靜，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出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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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許了願望，說我想要活下來……有個小天使跟我說……我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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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眼手邊的資料，然後攤了攤手：「這個我不確定欸～所以才會有單子叫你來這裡啊！應該會有人來處理你的狀況吧～不然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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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櫃檯的小子，伏見奈央呢？」

正當他話說到一半，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豪爽的男聲。這道聲音渾厚有力，語氣像是熟門熟路的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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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小妹妹，妳得離開了，跟著這位大叔走吧，他會告訴妳的……噗……」

眼鏡青年臨走前仍壓不住笑意，似乎還在回味剛剛聽到的「笑話」，他一邊擺手、一邊憋笑，接著又默默消失在櫃台裡。

任務已交接，對於剛剛插曲他根本不在意，只會當作今日小笑點，他還是要繼續處理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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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中斷思緒，順著那道聲音轉頭。

站在不遠處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大叔職員，看起來約莫五十多歲，帶著中年人的沉穩。他的聲音不如其他警察那樣冷冰冰，反而多了一點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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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伏見奈央。」

他笑著對奈央伸出手，掌心朝上，示意她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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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那些硬生生拖著她走的警察不同，這個大叔……似乎是可以選擇牽或不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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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伸出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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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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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心毫無溫度，如同她觸碰過的屍體一般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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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也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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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一邊這麼想，一邊心中湧起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安。

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低著頭、咬著嘴唇，乖乖地牽著大叔的手，跟著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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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他走，也許才能知道一切？

我才能回到大家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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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過長長的走廊，然後一同走進了電梯。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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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緩緩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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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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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部曲】第八章 亡者世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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