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您插播一則新聞快訊,史上最低齡的死刑犯徐博仰將在今晚進行槍決,司法部門已在稍早前簽署徐博仰的死刑執行命令。徐博仰在十年前、年僅十八歲就犯下驚悚碎屍命案,殘忍殺害生父徐功儒,還將屍體剝皮肢解,部分屍塊與生殖器官甚至被剁碎餵狗,而死者頭顱至今仍未尋獲,犯行被法官認定惡性重大。受害者徐功儒生前曾連續多年當選全國績優刑警,偵破多起重大刑案,包括『Y城連續性侵裸屍案』、『C市小學生綁架案』,這樁逆子弒父刑案不僅震驚全國,也讓警界高層都相當惋惜……」
電視新聞開始播放資料畫面:徐博仰和徐功儒的照片,徐博仰被逮捕時輕蔑冷笑的模樣,被打上馬賽克的混亂與血腥畫面,以及散落一地的屍塊,徐博仰被帶回棄屍現場蒐證,徐博仰的媽媽和弟弟如同驚弓之鳥被媒體追逐包圍,徐博仰雙手上銬出庭……
傅沉陽興味盎然地緊盯著,視線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畫面,他的表情甚至是沉醉的,像是在賞玩一件藝術品,又像是在欣賞一場交響樂團的演奏。
他身旁的女人本來沉默地在書寫著什麼,現在也停下動作,仔細觀察他的模樣,小心翼翼地詢問,「沉陽,會害怕嗎?」
「怕?」傅沉陽幾乎是嗤之以鼻地哼出這個字,「我等這天,已經等了十年。」
女人點點頭,不再開口,只是繼續手上書寫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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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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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只要一下雨就刺骨的冷。
雨勢不算小,姚知念撐開傘,鞋子踩在被雨打濕的路上,伴隨著雨水打在傘面的聲音,啪嗒啪嗒地響。
A市的中央火車站過了馬路就是運河,河岸步道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他蹓躂過了河上的小橋,越往前走,人潮逐漸稀少,行人開始變得三三兩兩。
直到鑽進小巷子,又沿著小坡往上走,終於只剩下他,以及……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某個人。
城裡近年來治安惡化,搶劫案頻傳,加上毒品氾濫,神智不清導致的隨機傷人案件更是層出不窮,姚知念本來就多了幾分警覺性,幾乎是剛出了車站,就發現自己被盯上了。
已經極為接近目的地了,他停下腳步,刻意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
只要一下雨,他就心情惡劣,正好找這個沒眼力的倒楣鬼來出氣。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也藏身在建築物後方,不敢輕易再往前一步。
蠢貨,算你好狗運。
姚知念嘴角微勾,不屑地想。
這一帶屬於貧民區,龍蛇雜處,又被當地的大毒梟控制,別說當地人不敢來,就算是警方都不敢任意介入,沿著小坡而行,越往上走就越接近非法地帶。
會來這種地方的人,若不是誤闖的觀光客,就是懂門道的內行人,打算進行各種不可言說的交易。
但此刻卻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這裡更安全了,因為警方已經在這裡部署了大批警力,而幾個角頭的人馬也在暗處蠢蠢欲動,互相角力。
在恐怖平衡的狀態下,沒人敢輕易出手,最危險的地方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姚知念看著眼前順著小坡往上亂蓋,歪歪斜斜卻七彩繽紛的建築物。
彩色的,熱情奔放的,內裡卻藏汙納垢,或許在不久後將被腥風血雨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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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知念往其中一間房子走,外牆被漆上了鮮艷的紫色,但在這個地方,這種顏色並不算特別起眼。
「請問是姚老師嗎?謝謝您特地過來。」一個警察站在第一層封鎖線外,臉色灰敗,遠遠看見他,就趕緊朝他奔來,「這邊請。」
姚知念點了點頭,掃了他一眼,「剛畢業報到不久是吧?」
「嗐,我這才分發到轄區不到一個禮拜呢,誰知道就撞上這麼大的案子。」菜鳥警察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第一次出任務,差點就在命案現場昏倒。
跟他同梯的其他轄區員警,還在處理一些便民服務,他就已經接觸到這麼重口味的了,一開始聞到那味道,就已經有點受不住了,後來又看到那畫面,讓他一個壯漢都驚得轉身就往外面跑,還吐得亂七八糟,學長嫌他礙事,不許他再進去,乾脆讓他在外面等人。
光是那畫面在腦海中閃現,他就感覺胃部又開始翻湧,隱隱作嘔。
姚知念沒多說什麼,只是打氣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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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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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知念穿戴好防護裝備後,就越過第二層封鎖線,血的腥氣,立刻伴隨著腐臭的味道直衝鼻間——命案現場特有的氣味,即使是專業人員,每當踏進現場的那個瞬間,都得重新克服這種味道對身體和心理層面的衝擊。
嗜血的記者們早已聞風而至,正擠在周圍,想方設法向每個經過的刑警和鑑識人員套話,只為能取得第一手消息。
沒有人發現姚知念,他默默地穿過記者的包圍網,進入第三層封鎖線。
資深刑警趙大智已經等在那兒,高壯的背影像堵巨牆,姚知念看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心說他這是看過現場後,焦慮之下菸癮犯了。
「狀況如何?」姚知念走近問。
趙大智回頭一看是他,一語不發,只是朝他搖了搖頭,又做了個吸菸的手勢,隨即走了出去。
見他反應,姚知念心中就有底了。他往裡頭走,準備瞧瞧到底有多棘手。
屍體仍維持著被發現的樣子,鑑識人員正忙著進行各種採證和拍照。
黑白兩道通吃的大毒梟洪振邦,今天清晨在這裡被殺害,屍體還被開膛破肚。
先不論嫌犯的行凶動機,洪振邦一死,意謂著黑道勢力即將重新洗牌,事態嚴重程度,甚至驚動政界大老與警界高層特別關照。
說是特別關照,其實就是施壓,以及在背後下各種指導棋,畢竟他們也有各種盤算。只是對於這些基層的刑警來說,如何在時限內破案,同時還要維持這些幫派的平衡,就成為巨大的壓力。
姚知念沉默地注視著全裸趴地的屍體,以及既血腥又混亂的現場。
凶嫌在殺人後,還冒著被發現的風險,花費時間將死者開膛破肚,目的卻不是為了毀屍滅跡……如果不是出於強烈的報復心態,就極有可能是為了滿足某種心理癖好的愉悅犯。
更讓姚知念在意的是死者慘不忍睹的頸部,有被利器反覆斬剁過的痕跡,導致死者的頭部幾乎斷裂,只有小半圈僅剩一層皮還與頸部相連。
但是他都做到這一步了,卻半途而廢,沒讓屍首徹底分離,這又是為什麼?
姚知念蹲下看著滿地的血跡,以及流出的肚腸,和一些被取出後隨便丟在旁邊的內臟,再看向不遠處幾枚凌亂的血腳印,若有所思。
「死者身上,有沒有哪個器官或是人體組織不見了,而且目前在現場還沒有找到的?」姚知念轉頭問旁邊的鑑識人員。
「是,的確有。」鑑識人員翻看手上的資料,「死者的生殖器官不見了,我們正針對屋內所有管路做採證,鑑驗是不是有生物跡證。」
姚知念點點頭,恍惚間不知想起什麼,竟就這樣在原地發起了呆,直到趙大智抽完菸回來,匆匆朝他走過來,喊了他一聲才回神。
「一言難盡的案子。」趙大智說。「老弟,本來也不該找你的,但上頭的壓力一下來,我是真的愁得沒法了啊,只能靠你了,就當我欠你一次人情。」
姚知念自是明白的,一般這種分屍案,趙大智都會盡量避免找他。
他沉吟了片刻,問趙大智:「第一發現者怎麼說?能見見他嗎?」
說到這件事,趙大智就更為難了,他湊到姚知念耳邊,刻意壓低聲音說:「不是不讓你見,而是他的身分比較特殊,人家說不見客,咱們就見不到,更別說他還受傷了,正躺在醫院裡。」
姚知念挑挑眉,一臉訝異地看著他。
這位哥性格夠倔,又軟硬不吃,對於任何妨礙辦案的長官或閒雜人等,向來都是怎麼衝怎麼來,這次居然退縮了。
趙大智當然知道他投來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嘆了一口氣,「是傅家的太子爺,你知道吧?聽說昨天才剛出院,今天就出事了,還被捅了一刀,我們什麼都還來不及問,人就先送進醫院了。把傅家那個老爺子給氣得,打了好幾通電話來罵人。哎,不得不說,軍事體系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啊,都八十好幾的老頭子了,罵起人來喲,那叫一個中氣十足,上頭幾個長官全被罵到連頭都不敢抬。」
「所以,他不只是現場第一發現者,還是目擊者?」
「啊。」趙大智應了聲。
他也無法理解,一個大財團家金貴的獨苗什麼地方不去,非得跑來貧民窟瞎晃,而且一來就撞上這麼大的案子,「也就是太子除了受傷和驚嚇沒出什麼大事,如果那一刀把人給捅沒了,你看傅家會不會把整個A市給掀了。」
「大智哥,不管怎麼樣,都得先見過他,才能有更準確的分析。」姚知念說。
這樁命案實在太多疑點了。死者並沒有留下強烈掙扎的痕跡,考量洪振邦的特殊身分,以及對外人的警覺性,初步研判熟人做案的可能性最大;然而,凶嫌毀屍手法看似俐落熟練,不像生手,現場卻又處處充滿破綻,比如這滿地的血腳印,明顯就是外行人搞出來的,如果這是凶嫌刻意為之,簡直就像是在對警方挑釁「快來抓我」。
但也無法排除其他可能性,例如凶嫌是集團犯案,或是在案發當時,現場還有其他人,對著凶嫌下指令。
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大概也只能從傅家那位公子身上著手。
「我知道、我知道,這幾天先等等看傅家那邊的消息吧。」趙大智疲憊地揉揉眉心。「你看看還有哪個部分需要支援或人手,儘管跟我開口。」
姚知念點了點頭,又蹲下身繼續勘驗現場,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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