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人生,應該像是一台慢速列車般,經歷了一個人生里程碑,就像抵達了一個車站,整個列車停了下來,讓上車或下車的旅客們完成他們的選擇,而繼續行駛著,但我發現我這台慢速列車行駛在自己的人生軌道上,突然地少了一站的紀錄。
我媽死了,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應該是我人生中一個重大里程碑,但我完全沒有印象,不管是我媽怎麼死亡或者其他相關記憶,更別說我對這件事,沒有產生到任何的情緒波動,就像是在談論著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例如今天天氣不錯那般。
這種詭異的情況,讓我以為是我的情緒已經壞死了,但我看著其他影片,會笑到東倒西歪,而看著一些催淚的戲劇片段,會感到一絲難過,但一想到我媽死了這件事,卻沒有任何的情緒反應,不管是在腦袋裡,或是在內心裡。
整件事讓我沒有難過的情緒,也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可以說是空白,空白到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人說明清楚。
這種完全空白的詭異情況,讓我感到這點是相當異常的狀況,於是我詢問了我的密友,從國中時期就認識了到現在,已經有五年交情的蘋。
「蘋,妳知道我媽死了吧?」
原本一臉微笑著的蘋,一聽到我這樣說,愣了一下,便收起微笑,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緩慢地對我點頭。
「我知道。」
「這段時間,我一直想不起來我媽是怎麼死的?」面對蘋的小心翼翼,我直接丟出直球。
一聽到這樣的問題,蘋瞪大了雙眼,深深地吸一口氣,緩緩地吐氣,便對著我微笑,伸出她那細小又白皙的手。
看著蘋伸出她的手來,我便低下頭來,讓她可以撫摸我的頭。
我和蘋有一段身高差距,而她喜歡撫摸我的頭,就像是撫摸她家的大型狗一般,於是我就接受她的撫摸。
「沒事,妳一定是太傷心了。沒事了,你還有我在,一切沒事了。」
蘋伸手撫摸完我的頭髮之後,便伸手來環抱住我,讓我可以感受到她對我的愛。
被她緊緊地擁抱著,我也暫時放下了這個疑問,雖然我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就算後來我再問了蘋一次,也是得到她相同的待遇,於是我沒有再問過蘋,有關於我媽死了這個問題。
既然問了密友,得不到我要的答案,於是我問了第二個人,我的班導。
我們是間女校,班導是這女校中少數的男性老師,而且是像熊一般的男性,畢竟他是教體育的。
班導是個熊一般的高大男子,擁有驚人的肌肉量,講話也是直爽,雖然有點不懂少女心,但是個有紳士風範的男子。
「妳們這些小丫頭,不要在走廊奔跑,小心滑倒啦。」
等班導向走廊外面的女學生吼完之後,我輕輕地走到他身邊。
「導ㄟ,我有問題想要問你。」
如熊吼叫完的班導轉過頭,看了我一眼便說:「妳想問什麼問題?課業上的問題?我怕我罩不住喔。」
「導ㄟ,我‧‧‧‧‧‧想不起我媽是怎麼死了耶。」
向班導丟出這個問題之後,他宛如熊雕像般,瞪大眼睛地看著我。過了一段時間,他嘆了一口氣,伸出巨大熊掌,撫摸著我的頭髮。
「沒事,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妳依舊是老師我心目中的好孩子。」
我接受著班導那稍微粗魯的撫摸,細想著待會要去梳好頭髮時,我受到了一個從背後來的小熊抱,稍微轉頭一看,是蘋對我的熊抱。
其他在教室裡閒聊中的同學們,也注意到我們三人的異常,紛紛地過來輕拍著我的身體和手臂,甚至於有些同學含著眼淚,輕輕地拉著我的衣角,緩緩地對著我點頭而不發一語。
面對眾人對我特別照顧的好意,我也默默地收下了,雖然我還是沒有搞懂這是什麼樣的狀況。
至於為什麼我不去問我的父親,原因在於我父親基本上是不會回老家。
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裡,父親就只是父親。當其他人開心地叫喚著自己的父親為爸爸的時候,我被父親當面要求我要叫他父親,那時候的我才五歲左右吧。
然後我的父親就很少出現在我的面前。
所以我對於我父親的記憶,比我媽的記憶更加地稀少,但現今我完全想不起關於我媽的記憶,而可以想起關於父親的種種記憶。
當我媽死了之後,過了一段時間,父親帶著一個中年婦女與三個小孩來到老家,說他們四人要搬進來住。
我沒有反對,畢竟這只是父親的告知,並不是詢問我的意見,向來就是這樣。
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是我的繼母,一個看起來溫柔體貼的樣子,而她對我的態度,可以說是相當地謙卑,甚至於是極度卑微,只要我稍微地大聲了一點,她就像是受驚的鳥類,顫抖著身體,語氣更加地低微來安撫我的情緒。
只要我一提起我媽,她會整個人淚崩,跪在我面前,不斷地懺悔著自己的過錯,一邊說著她會好好地照顧我,就算她要付出生命也不會畏懼。
畢竟是初次見面,我無法理解與信任她的言論,只能讓她站起來並停止哭泣,讓話題可以繼續下去。
至於身邊的三個小孩是兩女一男,而三個人的年紀,分別小我一歲與兩歲。當我聽到這樣的年紀差別,我便清楚知道是什麼回事,但我對她們三個人沒有任何惡意,畢竟犯錯的人是我的父親,我不可以懲罰到無辜者,但後續事情沒有我想像中的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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