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好風。以前在電視劇出現過的「月黑風高殺人夜」,大概也就像現在這樣吧,只是現在的話,她可以看見皎白的月亮,還是滿月來著。月亮表面拂過輕絮一般的碎雲,幾乎不間斷。看久了會覺得它在繞著月亮兜圈子。夜晚是曖昧和情熱變得濃稠的時分,可以做很多事情。以前聽師傅說,在月夜樹影中被追逐、被差點殺死(她記憶中的原話的確如此,看來師傅激動得連文字都說不清了)、被戀人按倒下來做XXOO的事情等也算是一大美好回憶。
「何有!我來了!」
來者還是沒學會掩藏自己的氣息,曾多次大聲呼喊她的名字。何有是她現在用的名字,剛開始使用的時候,就被某個明眼人認得出是來自莊子的「無何有之鄉」。她想著原本可以有個自我解釋的機會裝酷一下,沒想到被人捷足先登說了出來,弄得她以後也不想說了。
那個「明眼人」華敷就在她眼前露出滿懷期待的樣子。「今天會去哪里探險?」、「何有一定又帶我去什麼又恐怖又好玩的地方。」……他一定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再不然就是高興地牽著她的手,直接前往他想去的地方。性格在某些細微處會表現得大膽,勇於前進,但冷靜過後又怯於後果。
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吧。她回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一下的「重創」。
華敷當時是念書階段,念什麼不知道,總之不能離開學校。他與其他學生一起同住在宿舍樓群之中的一幢離校園最遠的。出了門口,一直走出去便是大路和商店街。
一天,一輛白色的開篷車停在了那幢宿舍的左側。車上坐著五個喧鬧的大人,有男有女,正輪流哼著一首在當時流行的曲子,不怎麼輕快,有點幽怨,也有點仇恨社會的意味。他們的位置很容易就瞄到宿舍二樓陽臺一角獨處的華敷,十六歲的年紀,也許正是少年初嘗愁滋味的時候。他一直聽那些人唱歌。
大人們唱完了,開始陸續走下車來。他們要去完成他們的工作,離開的時候還很有趣地抬眼望了一下那個孤獨少年,沒想到他很快就回到裏面去了。等他們散去了,華敷再次出來,坐上了欄杆,看到了仍在車上後座發呆的何有。
何有那天穿著黑色短恤衫和深藍牛仔背帶短褲,估計年紀跟自己一樣。他想。對方慵懶地打了一聲呵欠。手垂下來,背帶的其中一條剛剛好滑落肩膀之下,她也沒去整理,一直呆望著外面的風景。
他往下面叫了一聲:「喂!穿黑色衣服的你啊!」
何有知道那肯定在叫自己了,往上面一瞧,卻是個想跳樓的陌生人。剛才所有人都留意過的孤獨少年,只有她一個沒看見,她坐在最裏邊,一直專注於手頭上的遊戲,等待他們的指示。
華敷張開雙臂,揮了幾下作示意,似乎要告訴何有知道他要跳下來了。他一直在等機會。他看了看四周,沒人經過。直接跳下去就可以免於出現在樓下保安員的視野中。
「你你你你真的要跳下來嗎?」
華敷迫不及待要行動了,「你一定要接住啊!」說的時候,特意整理一下自己的校服襯衫。沒有作出什麼降落的準備,整個人就這樣撞入了何有的懷裏。衝擊似乎太大了,他差一點點要往前翻一個跟斗,但有種魔法似的力量在背後扶住了他——救世者終於來拯救世人了啊。這樣的念頭讓他重新坐好了。他還不知道自己仍坐在何有的腰腹上,直至他聽到了某人有氣無力的罵聲。
「你這個樣子,跌一百次也可以準確無誤地壓死一百個人。」
「是啊。發育期間的體重原本就重,而且我還是男的……咦?原來你在我下面。」
「是!啊!你讓我很沉重。」何有的神色認真凝重,長久的不耐煩忍住了,沒爆發出來。但這句話聽起來不就是像朋友之間開玩笑嘛,華敷看出了她好像很想動粗,卻不知怎麼忍住了。這人真是親切和善,似乎很容易做得成朋友。
華敷跟何有說那一次真是他的一種新鮮的體驗。因為後來他覺得何有那樣的表情很難再碰到了。
……這些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華敷平安無事地長到了現在,已是十九歲。三年的時間用在了基礎學習方面,怎麼砌合、組裝武器,或是怎麼加強體質。除此之外的東西,對他來說很難。每次他聽見何有那把如何強行拆開又重新整合出來的長刀的拔刀聲,聽多少次都覺得十分興奮刺激。要是握在自己的手上就更好了,隨時都可以砍殺敵人——幻想一下而已。
ns3.23.128.2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