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保安員的故事】異語人間 - 第六語【人緣】( 下 )

第六語【人緣】( 下 )

「Hello！死火啦，我走之前好似唔記得咗閂門呀。」

果然楊嘉䂀是問及單位的事宜。

「幫你閂返啦。」

「啊，我真係唔記得咗閂門，sorry。」

「小事。」

「入面......有無亂到嚇親你？」

第六感在提點我，楊嘉曦是另有所指，這條問題只是投石問路。

「咁又無，見到諗咗一諗就閂咗門，巡樓時間有限。」

在公在私的情況下，這樣的回答就是最好，至少為免大家將來尷尬吧。

「點都好，好多謝你幫我閂返門。」

「職責所在啫。」

然後就是在那晚過後，我幾乎都會見到楊嘉曦總在夜深時份回到那個單位執拾。

縱使我是行外人，但都知道教班化妝和婚禮化妝等工作很忙，唯一的餘暇就是夜深這段時間，沒甚麼奇怪。

但令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就在於每晚她回來的時候都會面容憔悴，可是離開的時候卻會精神抖擻。

可能我太過留意她，一些細微的變化也會容易看出。

而我留意她原因，往往是那一浸撲鼻而又獨特的香味，我好肯定在街上幾乎沒有人會有這一種香味。

還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只是我還未具體地察覺出來。

就這樣過了幾天，雖然租客都陸陸續續搬到這幢大廈，但出租率估計也很低，樓下大堂的指示牌十分疏落；巡邏的時候，每一層樓層我仍然覺得冷清，許多單位都是空置，門柄的包膠仍然未拆掉。

這倒也好，沒有太多租戶，即是沒甚麼工作量。

突然間，我在後樓梯聽到有人在說話。

「你做咩走咗出嚟呀？」

現在是清晨０５１７，這個時間還有人在後樓梯談話嗎？

加上還有兩天便是農曆七月十四，在這個節眼點上，我的心又一次不經意懸著，再慢慢地揪了一下。

大概在陰影的加持下，思緒開始紊亂著，心想我有這麼倒楣嗎？

正所謂平生不作虧心事，半夜叩門也不驚......才怪！

我不敢說自己是一個好人，但沒有做甚麼傷天害理的事，最多間中打飛機。

但最後仍然是撞邪。

「又學人偷走，後樓梯好危險㗎，知唔知呀？」

偷走？這把聲音很實在，應該是人吧？有租戶偷養了寵物嗎？

「你走咗咁我點算呀。」

嗯？這把聲音好像有點熟悉，我的心漸漸緩過來。

我抱著好奇，放輕腳步沿著樓梯慢慢走下，對談的聲音愈來愈接近。

「乖啦，跟我入返去啦，開餐啦。」

果然是寵物嗎？畢竟我不會相信有人會跟另一個人這樣說話。

「姐姐乖啦，跟我入返去啦。」

姐姐？怎麼回事？但......寵物名的花款又是很多，至少我見過有一頭臘腸狗叫榮華。

所以叫姐姐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我在５樓一步一步走近的瞬間，防煙門「澎」的一聲在樓梯間內迴盪，因此我也很確定是較低的樓層。

４樓由於沒有人遷入，因此３樓的可能性是最高。

我尾隨著那陣關門聲，隔著３樓的防煙門玻璃看到楊嘉曦的單位剛好關上門的一幕。

難道她在單位內有養寵物嗎？難怪這段日子清晨時份巡邏的時候，偶爾會聽到像極了動物走動的腳步聲在梯間迴盪。

不管怎樣，只要確認沒有異常，更重要是沒有人投訴的話，保安是管不了的。

回到大堂座頭的時候，楊嘉曦剛好準備離開與我碰個正著，她側頭笑道：

「早晨呀，同學。」

「哈，又真係日出啦。」

「係呀，所以返屋企休息，今晚繼續。」

「啊，不過職責所在都提一提，如果有養寵物嘅話，盡量唔好畀佢離開自己單位。」

她頓了頓，我瞧著她這個眼神的時候，她答了一句：

「我無養呀，有人偷養？」

她這樣的回答，使我愣住了半刻，大概有可能是她想瞞著我吧？

畢竟有些人害怕雖然大廈是容許飼養寵物，但管理處亦會因此嚴格盯上那些租戶，免得其他租戶投訴。

更何況，在她跟我說早晨的一瞬，我幾乎肯定剛才在後樓梯裡交談的人正是楊嘉曦。

「無呀無呀，循例上都要講一句。」

「盡責喎，咁你就收工？」

「仲有個半鐘呀。」

「咁好啦，今晚有job呀，所以第二朝朝早先會返一返嚟，睇下到時見唔見到你，定係會見到你啲同事啦。」

「你好似晚晚都一定要返嚟。」

其實這一點令我最為好奇，而且好像是每天都總要回來，就算忙得很也要回來。

如果她回來是為了寵物的話，這一切就說得通。

「我租studio其中一個原因係想搵個地方，畀自己充下電，有自己私人空間。」

「都係嘅，好多人都係咁。」

她離開後，我定定神，讓腦子緩和一下，盡量不要讓自己想得太多。

總覺得不要太過大驚小怪，一樣米養百樣人，總有些看似正常，但內裡古怪得很的人。

就算認識也不例外，所謂畫人畫面難畫心。

如是者，又過了幾天，農曆七月十四並沒有甚麼異樣，看來一切都是我的心魔在作祟而已。

換上制服後，繼續晚上的工作，日子就是這樣不停重複。

然而，就在凌晨３點左右的時份，由於大堂沒有冷氣，靠著一把風扇讓空氣極不流通，打開門後，雖有涼風，但空氣間仍有淺淡燃燒冥鏹的味道，不時提點著我仍是農曆七月。

突然間，５樓梯間的消防警報響起了，由於另一個煙霧警報沒有響起，因此誤鳴的機率很大，但我的職責就是要到警報響起的樓層檢查，如果是誤鳴的話待一會便會自己關掉，倘若是別的問題，我的電話又要忙碌起來。

所以，誰說保安很清閒？

慶幸警鐘真的是誤鳴，沒有起火也沒有任何煙霧，因此我的電話不用受罪；趁著這個機會走動一下，決定由５樓沿著樓梯慢慢走回大堂。

走到4樓的時候，在焗促的後樓梯，有一陣風從我身後撲來，然後又傳來一陣小動物的腳履聲，隨風迎來的還有一陣淺淺淡淡卻熟悉不過的香味。

我記得在這段日子的清晨時份，巡邏的時也偶爾會在後樓梯隱若嗅到這陣味，這個時候我不用多想也知道氣味的源頭。

而每當嗅到味道的時候，意味著楊嘉曦在3樓的單位又忘了關門。

雖然未見過她所養的寵物，但既然她不承認，我也不好說點甚麼。

而且後樓梯的防火門也不是一般小動物能用頭推得開的，所以只好當作或許她有偷養寵物，同時後樓梯時而有老鼠出沒吧。

到達3樓後，今次也亳不例外，她又忘了關門。

今晚沒見過她的蹤影，再想起她昨晚離開的時候，單位的門是鎖上的，估計她在白天回來過？

於是我就像例行公事般替她關上，畢竟這段日子以來，我已不知替她關了多少次門。

但這次，我在單位內聽到一些細微的腳步聲，與在後樓梯聽過的幾近雷同。

這時我心想，果然她是有養寵物吧？

不過既然有寵物但經常不關好門，這也太沒責任感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難道腳步聲真的是她的寵物所為？如果是一般貓或狗的話，真的有力氣推開後樓梯的防煙門嗎？

當下種種的疑惑成了好奇，我好奇著她到底養著甚麼樣的寵物？

於是在單位外輕輕叩了一下門，再循例說上一句：「你好呀，我係呢幢大廈夜更保安，單位入面有無人呀？」

說罷，再一次探頭看進單位。

單位內的唯一光源是那座神檯的射燈，從正門望從去，縱使有射燈在照耀著，中央的那尊神像仍是看起來黑色一團般的物體，估計再走幾步才會看得清。

於是在我行出第一步的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經違犯了保安員的工作規則，可是愈走一步卻愈覺得有點不對勁；

明明感覺到不對勁，但那尊神像夾雜著單位內的香氣，玫瑰的花香，還有檀香的香氣，餘韻還有一種不知如何描述的甜味。

總之嗅下去的一刻，就像有一種魔力還是吸引力，讓我抑制不了想看真一點的念想。

那怕內心既驚恐又好奇，但仍然有一種莫名心動的想法和感覺在身體深處交戰、喧囂著。

就這樣一步又一步又一步走著，終於看清那尊神像的真容......

映入眼眸的是一尊應該由黑耀石雕刻出來，紋理精美細膩，是擁有九條尾巴在背後綻放的狐狸像。

根據我的認知，那應該叫作狐仙？

那時我問題疑惑，當日聽到的腳步聲，真的是屬於寵物嗎？

想到這點的時候，頭皮不禁發麻了一下，但每當嗅到那浸香味的時候，內心總不其地有一種毫不自然的悸動，但諷刺地卻中和了內心的恐懼。

拜狐仙其實沒甚麼古怪，但古怪的是狐仙像被捆綁著一條小鐵鍊，前方的一堆擺放得整齊的小玻璃瓶。

看起來像一些香薰精油的小瓶，但小瓶的顏色卻是透明的，明顯地看到內裡盛滿著不知明的液體。

近距離嗅了幾下，獨特而濃郁的玫瑰花香、檀香味，還有一種令我每嗅一下，內心都莫名悸動著的甜味。

這種甜味不是任何甜吃、果香等等味道可比擬，但我又說不出是甚麼樣的甜。

就在我猜測著這到底是甚麼精油混合而成的一瞬，腦海突然冒出一把聲，更甚是一個想法。

玫瑰精油、檀香油、女屍油......

這腦海突然劃過的聲音還是一般認知驅使下的想法，讓我整個人又突然警覺起來。

與此同時又有一下觸電感，使我的視線看著神檯的下方，下方原來是被一塊刺繡遮掩著，但竟然是我之前察覺不到？

我不知那來的勇氣，還是當時的身體和想法已經被操弄，總之當下的一切行為很不像自己。

慢慢地揭開那幅刺繡，映入眼簾的是一排又一排，放得整齊的小狐狸像，每尊小狐狸像下方都放了一瓶小玻璃瓶。

眼前的景象令我愣住了，腦海卻有一股我控制不了的衝動逐漸強烈，彷彿不停在使喚我將這些小狐狸像以及整個神檯推倒。

將一切都破壞掉吧！

突然我的手機在我褲袋裡猶如發熱般滾燙，使我整個人回過神來。

趁著回神，我立即離開這個單位，將單位門關上後，再乘著升降機回到大堂。

在升降機內，我才開始感到害怕，彷彿現在的感覺才是自己真實的想法，並立即從褲袋裡掏出那台發熱的iphone，畢竟我害怕手機壞掉，甚至過熱而爆炸。

可是我將那台手機握在手中的時候，又不覺得有甚麼過熱的跡象。

突然間，我不其然地拆開手機殼，發現放在裡面的一道平安符，整張就像沾水般化掉。

這道平安符是早前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後，同事A替我求的。

那時我還說著不知道放在那裡，他還打趣地跟我說，放在手機殼裡面吧。

由於他的盛情難卻，所以只好依著他吧，但沒想到，當初的決定卻在這個緊要關頭救了我一命。

回到樓下大堂的一瞬，剛好與楊嘉曦碰個正著，對於剛才在她的單位內的事情仍然歷歷在目，但我又不能表露出任何不妥。

她焦急般走進升降機，並敷衍地跟我說聲：「你好呀。」

我點頭和應的剎那間，只是正眼瞧了她一下，但這一下已經令我印象深刻著。

她的眼袋很大、滿臉倦容，臉頰不但看得出枯燥，而且也看起來稍為凹了一點。

這般憔悴的臉容清楚得令我莫名。

不，這已不是憔悴，而是蒼老？

只是一晚的時間，樣貌真的會有這般落差嗎？

就在她搭乘著升降機回去自己的單位，我回到自己的崗位寫著紀錄簿時，突然想出了事情的端倪。

每一次她滿臉憔悴，焦急不已地回來的時候，身上好像就是沒了那浸香味。

是我被剛才的事情先入為主？還是真有其事？

如果說純粹回來一趟，化一次妝的話又解釋不通。

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處於像霧又看得不太清的狀態比較恰當，總好比掀開迷霧直視真相。

畢竟，她還是這裡的租戶，而我又與她經常會見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甚至風俗吧？

大概過了兩小時後，升降機到達的提示聲讓我回過神來。

升降機開門的一瞬，又是隨風迎來那種熟悉的香味。

楊嘉曦步履輕盈地步出升降機，那時的她就像換了一張臉般，更甚是換了另一個人也不為過分。

她的雙眸回復炯光，臉頰就像回復水潤。

「走啦？」

我裝作無事般慰問。

「係呀，返嚟整少少嘢。」

「瞓咗一陣？見你好似精神晒。」

「哈哈，你覺得我精神返就好。」

「我見你IG化妝啲片同相真係好靚。」

她撇嘴地說：

「其實我平時化好淡妝咋。」

「嘩，咁你一定成日做facel？同埋你隻香水真係好香，隻味出面好似無？」

「哦，唔係香水呀，係啲精油嚟，我主要係用啲精油保養下自己。」

「精油？」

嗯，雖然我已經知道是那些精油了，但我也要交一下戲。

「出面買唔到㗎，我嘅秘方。」

話音剛落，她向我使了一抹詭秘的眼色和微笑，彷彿是一種威嚇，叫我別再裝傻。

可是我又覺得會否揣摩過度？

「咁點解你無啦啦學化妝？」

「教化妝幫人化妝係搵食啫，同埋我好享受嗰一種好似變魔術嘅感覺。」

「唔會覺得好唔真實咩？」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衝口而出這句話。

她神色凝重起來，正眼看著我說道：

「一個人只要被望得太過清楚，雙方都會唔再喜歡對方。」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eFVnwMWV
這句話的末端，我留意到她那雙水靈有神的雙眸，閃過一絲不悅。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TFnSSono
我終於在這真情實感的話裡，感覺到藏著的另一個她。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16tFuRIP
一個令人生畏而又陰沉的她，披著眼前這張可人的臉。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2TA1VZSbD
「我好享受被人注視嘅目光，想多啲人鍾意我留意我對我好。」

說罷，她就像換了張臉，又是歪著腦袋一笑。

然而我腦海瞬間浮現起那尊被鐵鍊困著的狐狸像，還有那堆擺放整齊並灌滿液體的小瓶，還有壇底下的小狐狸像。

或許對她來說，那座神壇、那些小瓶她來說也是化妝品的一部份，更甚是一切被目光注視的根源。

其餘的我沒問過明白，只知道她有自己信奉的風俗宗教，可是我分不清她是信奉，還是自己的慾望。

然而，翌日是我的休假，可是在休假當日，我又收到公司的調令。

看來，我的被放逐生活仍然要繼續。

過後，聽說大廈發生爆竊事件，楊嘉曦的單位亦受牽連，財物雖說沒有甚麼損失，但奇怪地整個單位被搗亂；

那時她在大堂發瘋地追究該位夜更的保安，而當時到場的警察和公司的經理見狀也一頭霧水，但我知道她發瘋的原因，或許是那座神壇被毀。

至於被毀的原因，是賊人純粹出於搜刮財物，還是某些能量的驅動下使然？

真相，或許只能問那位賊人吧？

其後再隔了半年時間，從舊同學口中得知，楊嘉曦的精神狀況好像出現了問題，化妝的工作因而做不下去，社交平台的照片也悉數刪掉，樣貌憔悴得不似人形，而她的單位由其家人代為退租。

自此，我跟她也再沒有任何連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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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FVN0xUzB6
我是虔誠的信徒，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USybYYW1
還是純粹追求神明滿足慾望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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