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的分岔路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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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屏氣凝神，靜待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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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泯滅人性的抉擇，我原不奢望獲得隊友的諒解，只是，倘若連閱歷豐富的柯爾特都是相同的看法，這場持久戰，我方將全線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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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失望，肯定是騙人的。」柯爾特托著下巴回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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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今天似乎又更了解影大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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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我瞅著他被歲月風化過的滄桑眼眸，在方才閃現的火花之外，徒留一圈涇渭分明的黑白，令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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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真敢賭！」柯爾特猛地掌擊自己的大腿，發出清脆的啪嚓聲：「萬一賭錯，可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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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稀奇，我竟然被這個木訥的長者劈頭蓋臉地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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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冒點險，怎麼讓虛空之主對我卸下心防？」我聳肩，示意自己箭在弦上：「既然要演，就要拿出逼近滿分的完美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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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些全都是我演出來的，從主動把身體送到衝擊波範圍內，利用周遭揚起的粉塵，作為沒中蠍毒的保護色，到對席娜流露嫌惡之情，繼而殘忍地將她擊斃⋯⋯每一幕都是我針對虛空之主量身訂製的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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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機固然是欺敵示弱、以退為進，但我更深一層的目標，是要試探他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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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這具皮囊的連結，或許比妳想的還要緊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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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論外貌，白衣女與席娜．霍華德確實有不少共通點，除了髮色與衣著呈現鮮明的對比色，其他的差異小到可以忽略，因此，威爾森對她無情到近乎冷血的態度，就顯得格外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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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索性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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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穿席娜的劍，看似直指心臟，把她的核心搗個稀爛，徹底變為一團廢鐵，但我刻意保留了半吋的模糊空間，搭配籠罩自身那股毫無破綻的殺氣，這半吋誤差，將成為我的致勝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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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爾特，你是機械技師出身吧？」我單刀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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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大叔的眼皮抽搐了一下，似乎沒料到黑歷史會被我挖出來，他在替布塞儂帝國皇家騎士團服役之前，擁有長達十年的機工經驗，這件事鮮少人知道，但能在危急存亡之秋被聯盟委以重任，想必身上具有某種無可替代的潛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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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項潛質，總是被其他隊友以「看顧裝置」為名消遣，但我心裡清楚得很，對任何機器都能快速上手的柯爾特絕非平庸之輩，更是讓勝利的齒輪密合運轉的零件中，不可或缺的卡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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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有預感，自己能讓這根卡榫，發揮超過百分之百的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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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我把最關鍵的任務交給你，你相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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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不相信嗎？」柯爾特胡亂捋著髭鬚，狀似無奈，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彷彿遭遇雷擊，呆立原地動彈不得：「早在決定追隨您的那一刻，我就已發誓對您的命令絕對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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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帶你們開闢的道路，是通往地獄或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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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騎士精神的浪漫。」他回敬我一個特大號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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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此刻傳遍全身的不是電流，而是足以融化冰川的暖流，感激與感動盈溢胸口，鼻頭一酸，我何其有幸，遇到了這群死心塌地的隊友，與他們相互扶持、並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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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專屬於勇者，同時被崇拜與寵溺著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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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諷刺，虛空洗腦術最大的受害者，同時也是現世裡各種災難的始作俑者，那縷孤魂生前所犯下的殺業多到不可勝數，即便她只是傀儡，幕後黑手另有其人，但她依舊放任自己的天賦被無邊的惡意給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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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諷刺的是，將她推入深淵的幕後黑手，正是她曾經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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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某種程度也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吧？甘願活在黑魔法的陰影裡，成為沾滿血腥的劊子手，她肯定有向黑巫師們拿過什麼好處，縱使本性善良，在自甘墮落的那一刻，她的遭遇就不再值得同情，我困惑的是，她既坦然受罰，為何言辭中仍有未能還諸天地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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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即使軀體凋亡、靈魂逸散，也執著欲一圓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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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以人類而言，是唾手可得、宛若呼吸般自然的日常，對她卻好似天邊的彩虹遙不可及，不對，這個譬喻並不恰當，應該說，好似天邊的彩虹，一伸手便能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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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始終無法為那道明豔的七彩而產生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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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能與布雷克一戰的勇士，也是唯一能實現我們的願望的人類，教本座如何不對妳感到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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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認為，單憑一己之力能做到她所說的事，也不覺得自己有義務去承擔這樣虛無飄渺的使命，不過，既已允諾了那孩子，我便沒打算對虛空裡發生的一切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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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我並非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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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團隊，可以同生死、共患難的團隊，有別於黑巫師企圖主宰世界的野心，我們為人民、為帝國、為守護世界和平而戰，短暫的分裂反而讓我們心意相通，配合地更加親密無間，這一點，當兩位機靈的女孩見到明日的朝陽便能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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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目光放在眼前機靈百倍的機械專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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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請你，改造傳送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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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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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來說，是加入推進器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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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瞬移，為何需要馬達？」柯爾特皺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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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製造一股動能，讓結界產生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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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止破口，我的終極目標是全面粉碎它，為此除了新增，系統原有的性能更需要大幅優化，原本的極限，是最多承載五人、移動兩次，但我的理想狀態是「四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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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哪四人？」柯爾特的眉頭越皺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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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掉我以外的四人，你只管全力改裝，打架就交由更擅長的我來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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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回歸任務的本質了，帶著已逝的席娜一起乘坐裝置逃離，某種意義上稱之為靈車倒挺貼切⋯⋯機械專家茫然地張大嘴，卻沒有繼續探究我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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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再度出聲，研究魂已上身，身上散發的自信神采，耀眼到令人無法直視：「明白了，請給柯爾特一天時間，我必定能做出讓您滿意的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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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輪到我，成為無條件信賴與支持隊友的輔助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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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你還有兩天。」我對他輕輕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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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截止期限尚餘兩天多一點的時間──假如威爾森沒在時間上動手腳的話──這兩天恰好給了我方休養生息、恢復戰鬥力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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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在敵人的地盤留下痕跡，也為了避免分開以後，沒能及時向上級傳達珍貴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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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鼓舞士氣的對談，以我附在柯爾特耳邊，說出無法理解的指令作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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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不是結尾，而是虛空裡奏響的第一聲戰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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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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