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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六年級，是我不願回首的過去。
以前，我是個喜歡幫老師忙的學生。
雖然在班上人緣不是很好，但是需要幫忙的時候，我總是那個願意伸出援手的人。但這一切，都在畢業的話劇演出中徹底幻滅。
那次我們班上演的是白雪公主。角色由老師來選。班上有個很受歡迎，成績很好、但品行不怎麼優良的男同學。
當時班上同學都以為白馬王子會由受歡迎的男同學來演，連我也是這麼想的。但老師最後卻選我來飾演白馬王子。或許是平常幫了老師很多忙，或者其他原因我不知道，總之我被選為白馬王子，儘管很害怕上台，但我每天還是很認真練習。
但就在開演前一個禮拜，班上受歡迎的那個男生跑來找我，身旁還跟著著幾個同學。
「你就放棄白馬王子這個角色吧，王子誠。」
「這、這是什麼意思？我平常都有好好練習啊？」
「不是這個意思。你想想看，以你的長相，如果代表我們班去演白馬王子，豈不是丟光我們全班的臉，這世上哪有這麼醜的白馬王子？你不覺得嗎？」
「但老師……」
「老師只是看你可憐才選你的，是我就不會那麼厚臉皮，居然還敢叫自己王子？不然你問其他人的意見？喂！你們覺得王子誠適合演白馬王子嗎？」
「還是陳光同學比教合適啦！」
一路相處了那麼久的同學，眼看就要畢業了，卻全部聯合起來幫助那個男同學。
當時的我，孤立無助，只能低著頭，強忍淚水。雖然當時還小，卻已經徹底的打垮了我的信心。
「所以啦，你就跟老師說要放棄這個角色吧？老實說，你的台詞我也早就背好了，只是一直想不到你要演哪個角色。後來我就想，乾脆你不要上台好了，反正你上台也只會扯後腿，你覺得呢？」
後來，我沒有聽他說完就跑走了。
有沒有哭，我不想回憶。
只記得最後畢業典禮的話劇我翹掉了。
父母跑去跟老師抱怨，但是抱怨什麼我也忘了。
我只知道，我再也要不相信任何人。
王子這個名字對我而言，就像是一種烙印。
每當有人提起，就會讓我想起小六發生的事，像烙印般跟隨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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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知道了誠的過去以及他不願被人叫做王子的原因，妳們就知道自己不斷的提起，不斷的傷害他，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原來……王子同學在那之後經歷了這樣的事……」
『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妨礙我跟誠。』
林依芸轉頭看向王子同學。
「但是……王子同學還是撐過來了啊！」
『妳到底在說什麼？』
「我看是妳把王子同學關進回憶裡吧！王子同學他可是一次都沒有跟我抱怨過名字的事，儘管有悲傷的過去，但王子同學還是熬過來了！」
「王子同學之前跟我聊小說的時候也有說過，他國中遇到一個朋友，可以一起討論小說，還說要不是那個朋友，自己大概不會像現在這麼喜歡動漫畫。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王子同學已經走出過去的證明啊！」
「被困在象牙塔裡的，其實只有妳自己吧！」
『住口……』
突然間，好像整個房間都在顫抖。
但我不願意停止，必須讓她看清楚事實。
「妳還想把別人關進自己的象牙塔裡多久？」
『我叫你住口——————————————！』
林依芸大吼一聲，周圍的景象開始像鏡子一般破裂，碎成一片片。
困住我們的透明膜也跟著融化。
當周遭景象剝落殆盡的同時，也終於露出了底下其實什麼都沒有的真實。
原來，這才是象牙塔的真面目。
——一片黑暗。
但在黑暗中我們還是可以看到彼此，王子同學趴在林依芸身上，小雪跟學姊則倒在一旁，我跟林依芸面對面。
『誠是愛我的，他說過要永遠愛我，所以我們的傷痛也將平分，我的傷痛只有他可以了解，誠的傷痛也只有我能體會。』林依芸發瘋似的喃喃自語。
『但是妳卻破壞了這一切，將原本美好的世界給破壞了……』
林依芸冷冷的看著我，彷彿在我身上看到了其他人的身影。
『妳就這麼討厭我嗎？不計一切的妨礙我、阻撓我，我只是希望得到愛情而已啊，為什麼妳要這麼做？我跟妳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林依芸突然向我衝來，我害怕的手擋在面前。
但是我也知道這樣子一定沒用，對方可是跟白雪一樣的超能力者，怎麼可能憑我一雙手可以對付。
『到底要讓妳消失幾遍才能真正的消失？』
只見林依芸舉起右手，可能想使出黑色的泡泡。
在這個黑色的空間裡頭，根本無法判斷泡泡從何而來。
『所以我決定，要讓妳徹底消失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妳，然後再讓妳的屍體消失！死人是不會說話也不會復活。所以，去死吧！』
我判斷林依芸右手的方向，試著往另一邊閃避，但我踏出去的右腳立刻發出哀嚎。
腳根出現一道很深的傷口。
之前的黑色泡泡只會讓人睡著，但這次的泡泡卻會攻擊人，變的更加棘手了，而且腳如果受傷就沒辦法跑了。
『愛逃跑的小白兔，把妳打斷腿！』
林依芸再度往我這邊揮出右手。
我就像在跟隱形的敵人作戰一般，往左邊一滾。
『愛滾動的紅蘿蔔，將妳切成丁！』
林依芸口裡哼著歌，雙手齊揮。
這下子就不知道要往哪滾了。
我賭命的往林依芸滾去，至少她不會在自己周遭放那麼危險的東西。
然而我卻忘了最危險的應該是她這個人才對。
『自投羅網的小蜘蛛，讓妳碎屍萬段！』
我脖子被林依芸左手用力抓住，她右手高舉的說：
『提問！現在我右手有一個半徑十五公分的泡泡，那個泡泡馬上就要套在妳的脖子上，到時會出現多麼美麗的紅色泡泡呢？答案是，套了就知道了！』
林依芸快速的將右手壓下。
我想揮開，但是她的左手緊緊按在我的脖子上，我快要不能呼吸。
『來吧，讓我看看美麗的紅色泡泡吧！』
「住手！」
我朦朧的看著遠方站起的人影。
「誠？」
「王子……同學……？」
「林依芸同學，已經夠了……」
「誠，你是怎麼……」
只見王子同學背後走出一個陌生的人影。
「小芸，妳玩太過火了。」
「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從那個聲音聽來，應該是保健室的林老師。
『哼！從小就不曾關心過我的人，怎麼現在突然良心發現了？』
「對於過去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讓妳殺了我的學生。」
林依芸轉頭看向王子同學：
『誠，你還記得嗎？過去所有人一起針對你？你現在要跟他們一樣一起對付我嗎？』
「不，我不會這麼做。」
「王子同學！」林老師大喊。
「對不起，林老師。但是我不願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人。」
「你難道打算讓她殺掉賴同學嗎？」
王子同學不發一語的朝這裡走來。
我看到他用嘴型對我說了「別擔心」。
『誠……你果然是站在我這邊的！』
林依芸張開雙手迎接王子同學，而王子同學也回應了她的期待，張開手臂抱住了她，此刻的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澀。
「多虧了妳，讓我想起過去的事。」
王子同學閉上眼輕輕的說。
『啊啊，我是多麼幸福！』
「我絕不會像他們一樣以多欺少，但是林依芸同學妳也不該繼續待在自己的象牙塔裡。」
林依芸一聽，用力的推開王子同學。
『怎麼連誠你也……我們兩個一起待在象牙塔裡不好嗎？』
「其實一開始我也覺得這裡是個好地方。」
王子同學環顧周遭說：
「就像我國中一開始得到的寧靜，不與任何人交集就不會有任何磨擦，不會有人背叛，因為從來就不相信人，但，這樣的日子並不快樂，只有一個人的世界，太孤單了。」
『我們可以兩個人一起……』
「不是這樣的……並不是……這樣……」王子同學苦澀的說。
「人只要活著，就必須跟人有所交集。」
林依芸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不論在學校或在家裡，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是必然的。不管活在自己的世界也好，活在兩人世界也罷，拒絕與外面接觸的世界都是扭曲的；與人交談是幸福的事，不論是否曾經因此受傷，都不應該放棄。」
王子同學開始說起他的過去，林依芸專心的聆聽。原本抓住我的手也開始鬆開。
「國中的那個朋友就是很愛到處找人聊天的人，一開始他跑來找我說話時，我總是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但是漸漸的他的熱情影響了我，從一開始偶爾的一兩句話，到最後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儘管國中畢業我們兩個念了不同的高中，他的那份熱情仍深深的改變了我，也多虧了他，讓我在高中能認識小雪跟賴儀如同學，還有林依芸同學妳。」
王子同學珍惜的看著我一眼，在他眼裡滿是溫暖，讓我心跳不已。
「假如我永遠活在自己的象牙塔裡，我不可能無法體會這種快樂，因為象牙塔裡有的就只是過去的記憶，活在過去的人是不可能幸福的。」
「人是創造的生物，停駐不前只會讓人腐朽，就像現在我與妳對話也是在創造，因為我現在的對話，過去從沒跟別人說過，但因為妳，我創造了這段話語，妳應該也能感覺到那份悸動吧？」
林依芸用力的搖頭，把手蓋住耳朵不願再聽，但是嘴巴還是不受控制的低喃：
『但是外面的世界是那麼的可憎……』
「人生有好的一面，自然也一定有壞的一面。不可能永遠都遇到好事，但是假如妳感到害怕的話，有我陪著妳，讓我們一起重新面對這個世界吧，小芸！」
王子同學向林依芸伸出手。
此刻的他看起來無比耀眼，不知是因為想起過去的回憶，亦或是其他原因，但是現在的王子同學都比過去來的成熟很多。
只見林依芸猶豫了，過去對所有人抱持憤怒的她，終於猶豫了。
『誠，假如我在外面的世界害怕了，你也會一直陪伴著我嗎？』
「嗯，那是當然的，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林依芸閉上眼睛，在她的眼角我好似看見淚水的痕跡。
『那麼，我也願意，離開這座象牙塔。』
在林依芸說完的瞬間，周圍的黑暗開始崩解，就像最初幻影崩解那樣。
但是這次，破碎的黑暗背後，露出了黃昏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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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於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習慣了黑暗，第一眼見到黃昏差點睜不開眼睛，這點其他人也是一樣。
當逐漸習慣黃昏的光線後，只見林依芸靠在王子同學的肩榜上，靜靜的哭泣著。
雖然說這樣是好的結束，但是心裡卻高興不起來。
過一陣子，學姊跟小雪同學才醒來，學姊醒來時有點痛苦的抱住頭。
「學姊妳沒事吧……」
「我沒事……王子學弟他……」
我指著前方，學姊見狀，也是表情複雜。
「那……我先回去了。」
學姊穿過林老師的時候，兩人互看了一眼沒說什麼，林老師就開門讓學姊離開了。
當小雪醒來的時候，理所當然的又引起一陣喧嘩。
「啊啊！王子哥哥在跟壞女人打情罵俏！」
之後林老師請我們吃了一頓大餐，當作辛苦的慰勞。
我腳踝上的傷也在象牙塔崩解後跟著消失了。
晚餐結束之後，執事來接小雪，林依芸跟林老師一起回家，並表示明天會來上學。
我則跟王子同學一起走回家，算是小小的安慰吧。
終於剩下我們兩個的時候，王子同學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跟我道歉：
「小如……抱歉這次又把妳拖下水了……」
「王子同學要多注意一點，別隨隨便便就被輕浮的女生抓走。」
我哼了一聲，鼓起臉頰說。
「抱歉……」
王子同學低聲下氣的說，彷彿剛才在林老師家的是另一個人。
我嘆了口氣。
「王子同學……」
「嗯？什麼事？」
「你真的……很討厭別人叫你王子嗎？」
我刻意避開頭，看著一旁的行道樹，我害怕會看到不願見到的表情。
但是王子同學在沈默一段時間後，平靜的說：
「不算討厭。」
「那我可以繼續叫你王子同學？」
「嗯……」
總覺得王子同學有點臉紅，是因為夕陽照射的關係嗎？
「在王子同學被林依芸同學催眠期間，有看到什麼東西嗎？」
「我印象中好像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
王子同學摸著右邊臉頰說。
我心虛的垂下頭。
「不過也多虧那一拳，讓我醒來了。」
「咦？」
我抬起頭，疑惑的看著王子同學。
「因為在那之前，我一直跟林依芸在一個無憂無慮的地方，雖然沒有痛苦，但也不覺得快樂，就只是很輕鬆而已，但是因為那拳，讓我想起來真正的世界並不是這樣，真實的世界裡有痛苦，但快樂也會加倍。不過最後我還是靠林老師幫忙，才醒過來就是了。」
王子搔著臉頰，笑笑的說。
「林老師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有辦法叫醒王子同學？」
「林老師她是……『魔女』。」
「魔、魔女？」我尖聲的說。
王子同學伸手要我小聲一點。
「就像白雪是『白雪公主』，林依芸同學是『長髮公主』；林老師是的林依芸同學的媽媽，所以也就就是『魔女』。」
「王子同學怎麼知道的？」
「林老師叫醒我的時候，她跟我說了很多，比如被選為『公主』的人，她身邊的人就會產生變化，就像林老師或執事那樣，而這一切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
王子突然停頓下來。
「為了什麼？」我催促說。
「為了要將白馬王子帶回童話世界。」
我睜大眼睛。
「那表示王子同學要離開我們嗎？」
王子同學搖了搖頭。
「林老師也沒說清楚，她只說現在童話世界一片混亂，原因是白馬王子的消失。公主們為此紛紛來到現實世界，但卻反而被現實世界所感染，才會出現那麼多恐怖的事。但就算林老師這麼說，我還是對這些事沒有印象。究竟我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者我只是從童話故事來的虛構記憶，這些我完全搞不清楚。」
「但是小雪有王子同學過去的記憶啊？」
還有我也是……只是我沒說出口。
「會不會我們都只是從童話故事來的，而這些都是虛假的記憶呢？」
「我覺得王子同學太多心了。人的記憶並不是那麼容易竄改的，王子同學被催眠時，我有看到小雪的記憶，那是貨真價實的。」
要不是這樣，小雪也不會哭的那麼傷心了……
「但是我到現在也還沒有想起來，小雪跟我的記憶到底是什麼……這樣真的能算是真實嗎？」王子同學沮喪的說。
「王子同學……你還記得很久以前，你曾經替一個小女孩畫過一張圖嗎？」
王子同學搖了搖頭。
「自從小六之後，我就不再畫圖了。在那之前的記憶我都不太記得了。」
「對那個小女孩而言，那張畫是王子同學曾經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證明。」
「可以讓我看看那張畫嗎？說不定可以想起什麼。」
「很遺憾，那張畫不見了。」
「那不就——」
「但是，對那個小女孩而言，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張畫，以及給她畫的小男孩。」
「小如，妳從剛才到現在說的小女孩該不會——」
「王子同學，你家到囉！」
「咦？」
王子同學錯愕的看著我們之前一起放學的終點站。
「穿過這條巷子，就是王子同學的家了對吧？」
「是沒錯，但——」
「王子同學要有自信一點，曾經活過的證明應該隨便找都有吧？不要懷疑自己相信的，因為有很多人都相信你。」
「這是……什麼意思？」
「晚安，王子同學。」
「喂！小如！」
我不等王子同學說完，就擅自跑走了。
我的心興奮的怦怦跳，這是我第一次跟王子同學說了自己的過去。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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