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經歷的三十年前的事情 - 契機

本來該是很嚴肅的場景，維德此刻卻因為心中充滿的詫異與不解走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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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少年說的話感到詫異，對少年這個「人」不解。

少年是天使是沒有錯的，因為維德認識他，酒館裡死去的人也認識他，準確來說是「安利亞西」國的所有國民都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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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利亞西」是皇權神權共存的國家。

天使屬於「神」，神名下的宗教推廣力遠遠比皇室更強，即使是皇權更強也是如此。

強了多少？光說可能難以理解，打個比方吧。

如果去問貧民窯的市民們自己國家新登基的王叫什麼名字，他們可能會答不上來。

但如果問神與四位大天使的名字，他們絕對能倒背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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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強大的宣傳力得歸功於教會的想法，用食物來吸引人們。

每週一教堂在禱告完後都會發放免費食物作為生活補給，牧師們在禱告前常常會翻來覆去的說神的故事來傳教。

時間一長，就算去的人是隻大猩猩都該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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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少年是誰？

去大型教堂時抬頭看看，拱形頂上的天頂畫，或是落地花窗上，都能看見神和其他四位大天使共處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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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靠近神的，永遠都是那位閉著眼睛擁有少年體態，被稱為仁慈的守護者，第一位追隨神的天使——拉斐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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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神職者們最常聊起的天使：

「雖然說拉斐爾是第一位天使，神最信任的存在，但他在三千年前的戰爭之後並沒有和其他天使一樣跟隨神常駐天堂，而是常常用少年的形態行走世間，守護人類。

為母親治好病重的孩子，為行走於黑暗前線的聖騎士們鋪路，是極其溫柔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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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面前，像惡魔一樣出場的……少年，與維德想象中的天使差距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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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了嗎？」

空靈的少年聲音拉回了維德的思緒。

抬頭看去只見拉斐爾歪著頭，六翼翅膀扇了扇，翅膀上的眼睛們似乎都充滿了疑問。

又搖了搖頭否定自己剛才的話：「不對，應該是那孩子給你下的咒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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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白的手指沒入水中，立馬被粘稠的血液染紅，抬手引領血水打在維德的額心上：「辛苦你再認真回想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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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維德躲避，血液已融進他的肌膚。

封存在腦海深處，混亂不堪的記憶像煙花一樣猛的乍現，不受控制的在大腦內部亂撞，使人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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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扶上一旁不停掉木屑的老舊窗沿，抬眸望了一眼溫和的少年，頓了頓維德便開始有迅速又規律的整理思緒。

他並不在意拉斐爾會做什麼傷害他的事情，在意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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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強大能力的情況下去反抗天使，會受傷的絕對只有他自己，還不如順從拉斐爾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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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序中抽絲剝繭，碎片化的記憶像鏡子殘片一點點合攏最後形成一面完整的圓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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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有他，有他的伴侶，有看不清楚面容的巫師和巫師身後只能看見巨大觸手被黑暗籠罩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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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圖去觸碰，圓鏡立馬破碎完完全全佔據他現在的所有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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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約約記起整件事的起因是在二十二年前的七月一日，瓦吉特那個混蛋第一次主動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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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日圓月高高掛起，清爽的風吹過花叢，帶出一縷清香。

熱戀中的情侶在花前月下裡親暱，維德摟住對方精瘦的腰肢，任憑海妖捧起他的臉，將柔軟冰涼的唇貼主動貼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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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身處遙遠的記憶中，似乎也還能感受到清淡的花香在口裡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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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結束，仰頭瞧著面容偏女相，耳尖泛紅的伴侶，實在是可人，忍不住打趣到：「讓我猜猜看，你今天喝的是玫瑰花茶？」

「我和你是一同喝的茶。」海妖伴侶在他唇邊輕親一下把人推開，語氣中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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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只是笑著拉開雕花木椅坐下，偶爾逗逗薄臉皮的伴侶總能讓人心情愉悅，輕敲木桌上那份被蠟漆封好的文件：「坐下吧，說一下我們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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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吉特哼哼唧唧不太滿意，跟著坐下了，單手撐頭，但體態也依然有風度可說。

安靜的看著對面的人裁開蠟漆信封，從裡面拿出三頁用正體寫的整整齊齊的阿雅卡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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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卡裡文是兩個相鄰的人類國家共同創作都語言。一開始只是在國際上使用，後來慢慢的就演化成在正式場合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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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在花架上，斑駁的月光一塊塊往下傾瀉，在一人一魚之間割出一個分界線，瓦吉特放下了支撐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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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維德先生，我們的關係……」

「那麼瓦吉特先生，我們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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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視一笑，同時開口：

「結束愉快。」

「和我結為正式的伴侶吧。」

「等等，什麼？」

結束？！

維德是很細心的人，他敢保證，以他對伴侶的了解，這五年來，對方從來沒有表示過想離開的意願。

相反的，他還常常能從對方身上看到成為真正伴侶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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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以往從來都不會在八點之前起床的海妖，會在感受到身旁人早上五點要離開時特地起床給予伴侶一個親吻。

會在每天晚上準備好伴侶喜歡的白麵包和檸檬茶，自己在溫暖的火爐旁邊蓋著毛絨毯子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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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但是維德能在對方身上感到家的歸宿。

所以突然的結束很奇怪，很讓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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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維德先生，但我不想繼續續契約了。」瓦吉特這樣說道。

當晚他幾乎使用了所有挽留方法，軟硬兼施，可惜人類的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絲毫沒有用處，瓦吉特依然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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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那麼難過親愛的，你能找到比我更加契合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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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一人獨自在花園裡，風凍的刺骨，完全不明白伴侶想離開的原因，也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伴侶走的如此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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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瘋魔般的用手下的各種資源去尋找，可幾乎沒有任何關於伴侶消息，那麼大一隻海妖就這樣消失了近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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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一次查到消息，是瓦吉特第一次對他露出海妖該有的危險，把一隊精明能幹的調查人員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瘋子，用來對他進行了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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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裡他的心情逐漸從緊張到擔心，生氣到自卑，再到自我厭惡，最後是自暴自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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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試過去尋找新的床伴，高的矮的瘦的胖的，柔弱的帥氣的，沒有一個能和他做到底，不是床伴們的問題，是他的問題。

他總是會下意識的拿那這些人與瓦吉特比較，最後把自己搞到興致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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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像往常一樣，喝了一早上的酒，全身都是難聞的酒精味，瘋瘋癲癲的隨意去了一個酒館裡尋找健壯的舞者，打算春風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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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練的進入地下酒館，在摩肩擦踵的人群裡，他第一眼就看中了帶著白斗篷混跡在酒鬼堆裡喝果酒的巫師。

看起來懶懶散散，軀體被袍子遮了個完整，實際上透過袍子也能大致猜到他一舉一動都在嚴格的控制自己的肌肉，該鬆的地方鬆散，不該鬆散的地方緊繃著。

在一堆醉的沒邊，滿身酒臭味的大漢群裡，簡直是鶴立雞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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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像瓦吉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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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酒勁，跟沒有腦子的傻瓜一樣自以為是的展示魅力，舉著酒杯坐到人家旁邊：「來喝一杯嗎？」

按道理說，巫師懶得理會他，或者是直接用屬於惡魔力量讓他遠離等等，就是沒想到巫師會笑著回應他：「那我需要一杯蘋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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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發生了什麼，記憶就開始斷層了，只能透過片段看見他自己在發瘋般的酒杯「啪啪啪」用力放在桌上，不停的和巫師抱怨。

巫師安靜的聽著，等著維德的抱怨勁兒過去了整個人像漏氣的氣球一樣趴在永遠擦不幹淨，蒙著一層油的桌上。

微微皺眉，不知是嫌棄維德，還是嫌棄桌子。

拿起靠在木椅旁的黑漆手杖，握住手柄，杖尖對著維德的臉，挑起他的下巴：「既然如此，要和我做個交易嗎？你不會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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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讓你在最想回到過去的時候，回到過去，代價只是你要效忠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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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鬧的世界在巫師開口的一瞬間靜止，維德只聽見自己說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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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從記憶裡被彈出來，現實中的維德險些站不住腳，只聽見自己的那一聲「好」逐漸被另外一個聲音代替。

「看來你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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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淡金色嘴唇沒有開合，說話的聲音直接傳達到了大腦：

「我以西克裡神第一名追隨者，守護與治愈的守護者——拉斐爾的名字，做為契約的見證人，擔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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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約人維德，現在是否是你願意開啟契約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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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沉默了，隨後定了下神，挺直了腰板，認真的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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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活裡不只有伴侶也有工作的同伴，但是工作是無趣的，同行的友人是會背叛和離去的，最後的伴侶也離他而去。

如果有重來的一次的機會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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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繁雜的柱式一根一根從空中落下，砸起一波一波的血浪，原本只是褲腿沾了血液的維德現在滿身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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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掛的柱式在酒館酒館外都有，一共三十六根，少年觸碰中心的柱式，開始天旋地轉。

維德感覺自己在下落，清晰可見的看著自己在上升和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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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倒掛的柱式稱為一體，天使在柱式底端抬頭看著他，維德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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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它們，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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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德照做，抬腿試著走出一步，發現不會掉落後放心的行動，每超過一道柱子，維德就感覺自己有點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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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足以他走過三十六根柱式，在透過最後一根柱式之前，他似乎看見了腳下的天空破開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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