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食 - 02.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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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尚文總在補習班下課後偷偷摸摸的蹲在公園裡，用那台老舊的掀蓋式手機打給自己。每次通話的時間都很短，因為接近半夜的時刻，李尚文不能在外面逗留，他的母親時刻擔心著自己的兒子人生，就怕有一點汙點與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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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沒有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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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尚文打電話來的第一句一定是這樣的。自從兩人確定關係後，張晉睿就沒有聽過其他的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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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超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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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張晉睿也一定會這樣回。那就是兩人之間的一種默契。他渴望他的思念，而他渴望被他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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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我跟你說，明天英文小考的出題範圍我猜在第三十七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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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尚文不愧是資優生的個性，即便是談戀愛也不忘記考試。他猜的考題範圍很準，每回考卷發下來後，總是能印證他的猜測，只是每回他跟他說時，他也從來沒有因此去複習那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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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考券發下來時他總是想，如果當時他願意照著李尚文的範圍複習，他也許可以考得更好，就不用挨老師的罵跟同學的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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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每一次的反省並沒有幫助張晉睿吸取教訓，他依然堅持著每一次從李尚文那裡接受考題猜測，每一次都不去讀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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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跟英文兩個人互相看不懂對方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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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李尚文也知道大多數時候即使提醒他考試範圍，也無法拯救他從後面數來的「前段」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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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李尚文會換一個話題，「星期日要不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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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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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想……我跟媽說要去自修室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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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聽到這句話，張晉睿都失笑，「那你要去自修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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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後李尚文也會笑起來，「當然不去。不是要一起出去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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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見的規則內，李尚文的確是一個完美的人，不遲到不早退，不管大小考試總是名列前茅，帥氣的樣貌，優雅的儀容……但在那些看不見的地方，在那些無人可管束的地方，李尚文與自己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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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會欺騙父母與自己出門，會笑嘻嘻地與自己一同模仿著成年人抽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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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沒有大人的世界裡，他們是平等的，是互相依靠緊密綑綁在一起的，分享共同的秘密，也放肆同等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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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們去電影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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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顯現出差異的，大概只有每次李尚文說要出去走走時，提供地點的都是自己。畢竟他在認識自己之前除了學校補習班回家外，生活軌跡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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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我還沒跟你一起看過電影，不知道明天上的是什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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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電影院到底上什麼片張晉睿並不關心。起碼在他的想法中，靜坐在某個地方，安靜的做著某些事情的活動並不適合自己。比起在密閉的屋子裡做靜態活動，他更希望能在外面走動，在陽光下流汗，吹著風，伸展每日在教室上課時蜷縮起來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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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卻喜歡看李尚文坐著的樣子。他總是從斜前方的角度觀察著李尚文的坐姿，端正且優雅的，如同一尊極具藝術性的雕像。只是那樣的視角是有限的，總是只能見到那張低下去的臉龐，與他正面朝向自己，微微上挑的眼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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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爾他也想試著從其他角度看看他。看看這個總是處處誘惑自己，卻又一臉無辜正直的人，想與他坐在一塊，看著他高挺的鼻梁如山，斧鑿那深邃的五官與俏麗的唇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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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時間，他可以盯著李尚文的側臉什麼也不做看一下午，對他來說沉溺在那樣的風景中就是最好的去處。他的臉龐就是治癒他生活的靈藥，哪怕考試考差了，那怕在學校被責罵了，只要看見他的臉龐，一切都能夠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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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只是想這樣，靜靜的看著他，一下午，在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在一個能讓李尚文脫離資優生這個包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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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星期日早上十點，我在巷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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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們可以先去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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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吃什麼我可以先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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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我們可以一起去，到時候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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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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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回家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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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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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對話在這裡結束。掛上電話後的張晉睿躺在床上，看著手機裡面一排的通話紀錄，當中有三分之二都來自李尚文。不知怎麼的，這情景令他的心中有些欣喜，好像逐漸累積起的通話紀錄也代表了他們的關係，正朝向更穩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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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時間沒有動作的手機螢幕逐漸暗下，房間中沒有光，只有張晉睿一個人睜著發光的雙眼，直直的盯著天花板。就像是期望看見的未來近在眼前那樣，那樣美麗的想像如電影般在眼前舒展開來──那是他過分希冀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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