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內死寂無聲,唯有洞外風雪呼號的嗚咽,與眾人粗重壓抑的喘息交織。沉重的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每一個疲憊的靈魂。青錢冰冷的身軀貼著燼凇苗蜷縮在懷中,氣息微弱得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白小碗躺在冰冷的岩石上,面無血色,噬魂影沉寂如古井深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楚燼凇緊繃的神經。體內冰火靈力的衝突在短暫的燼凇苗安撫後,又開始蠢蠢欲動,左臂寒氣縈繞,右掌灼熱難當,如同兩頭被強行按住的凶獸,隨時可能再次暴起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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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沖刷著少年十五歲的心防。玄淵閣的陰影、夥伴的重傷、自身的枷鎖…前路茫茫,荊棘遍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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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幾乎要將他淹沒之際,懷中貼心收藏的那顆冰涼梅核——蘇晚娘玉雕所化的遺物——突然毫無預兆地傳來一陣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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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並非劇烈的震顫,而是一種溫熱的、輕微卻無比清晰的搏動,如同沉睡的心臟在深淵中蘇醒,帶著血脈相連的呼喚!溫熱的暖流透過薄薄的衣衫,熨帖著他冰冷的胸膛,瞬間驅散了盤踞心頭的陰寒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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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燼凇渾身一震,下意識地伸手探入懷中,緊緊握住那顆溫熱的梅核。梅核在他掌心微微發燙,一股奇異的、難以言喻的牽引之力,如同無形的絲線,將他的目光牢牢鎖定在洞口斜插的那柄巨大斷劍之上!劍柄處,浪濤環繞三叉戟的古老徽記,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隱隱流轉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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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他低聲呢喃,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是母親的殘魂在指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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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扎著起身,拖著依舊疼痛的左膝,一步步走向那柄巨大的斷劍。每靠近一步,掌心的梅核便灼熱一分,那溫熱的搏動也越發清晰有力,彷彿與劍柄上的徽記產生了某種跨越時空的共鳴。燼凇苗纏繞在他手腕上的根鬚也隨之輕輕顫動,半冰半火的葉片光澤流轉,似乎在回應著這股古老而悲愴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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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或疑惑、或擔憂、或疲憊的目光注視下,楚燼凇終於走到斷劍前。他伸出微微顫抖的、纏繞著燼凇苗根鬚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帶著無比的虔誠與期盼,輕輕撫上那佈滿暗綠銅鏽的冰冷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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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觸及徽記浪濤紋路的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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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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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洞窟彷彿輕輕震顫了一下!並非真實的地動,而是源於神魂深處的共鳴!楚燼凇只覺眼前驟然一黑,隨即無數破碎的光影、聲音、情感洪流般沖刷進他的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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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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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不再是冰冷的洞窟。狂暴的風雪呼嘯著,捲動著漫天燃燒的松針!熾熱的火焰舔舐著積雪,升騰起滾滾白霧,冰與火詭異地交融、撕扯,將整片松林化作煉獄奇景。就在這冰火煉獄的中心,一個散發著柔和光暈的繈褓靜靜躺著,火焰繞其而燃,風雪避其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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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拉近。繈褓中,嬰兒緊閉雙眼,小小的拳頭死死攥著半片溫潤的玉珏——那冰焰紋路,與楚燼凇記憶中養父林折松展示過的殘片一模一樣!玉珏觸手溫涼,內裡卻蘊藏著兩股微弱卻截然相反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幼龍,在嬰兒體內形成脆弱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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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角變換。透過呼嘯的風雪,他看到一雙屬於年輕獵戶夫婦的、充滿驚駭與掙扎的眼睛。是林折松和年輕時的蘇晚娘!林折松緊握獵叉,肌肉緊繃,眼中是面對未知的恐懼與身為獵人的警惕。而他身邊的蘇晚娘,臉色蒼白如雪,雙手死死捂著嘴,清澈的眼眸中卻翻湧著遠超恐懼的、難以置信的悲痛與…一絲絕望的狂喜?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繈褓上,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彷彿下一秒就要不顧一切地衝進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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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松…那孩子…」蘇晚娘的聲音透過風雪傳來,破碎而哽咽,「他…他攥著…楚氏的玉珏…」淚水無聲地滑落,瞬間在她凍得通紅的臉頰上凝結成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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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折松渾身一震,猛地看向妻子,又看向火海中的嬰兒,虎目圓睜,充滿了震驚與更深的掙扎。「鎮海族…楚氏?晚娘,這…這是禍端啊!」他的聲音嘶啞,帶著獵人對危險的本能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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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蘇晚娘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他厚實的皮襖裡,淚水決堤,「可你聽!他在哭!折松,你聽聽啊!」她指向火海中心。風雪呼號中,確實夾雜著嬰兒細弱卻無比清晰的啼哭聲,一聲聲,如同無形的鉤子,狠狠攥住了林折松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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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獵戶死死咬著牙,腮幫子鼓起,額頭青筋跳動。他看看火海中的嬰兒,又看看淚流滿面、近乎哀求的妻子,再看看手中緊握的、足以刺穿雪狼頭顱的獵叉…時間彷彿凝固。最終,一聲混合著無奈、決絕與一絲隱秘解脫的長嘆從他胸腔深處迸發。他猛地將獵叉狠狠插進腳邊的凍土,濺起一片雪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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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老子就當撿了頭雪狼崽子養!」林折松低吼一聲,猛地扯下自己厚實的狼皮襖,不顧蘇晚娘的驚呼,一頭扎進了冰火交織的煉獄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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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再轉。簡陋卻溫暖的獵戶小屋內,灶膛裡柴火噼啪作響。七歲的楚燼凇(那時還叫林大壯)踮著腳,正興奮地往灶膛裡塞著柴火,小臉被火光映得通紅。「娘!火!大壯幫你燒火!」他獻寶似地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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繫著粗布圍裙的蘇晚娘正背對著他攪動鐵鍋裡的蕎麥粥,聞言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她沒有回頭,只是攪動粥勺的動作更快了些,聲音帶著刻意放鬆的嗔怪:「傻大壯!火太旺了,粥要糊啦!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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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一股濃烈的焦糊味已然瀰漫開來。楚燼凇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抓滾燙的鍋邊緣!「小心!」蘇晚娘驚呼轉身,動作快如閃電,一把將他拉開!滾燙的粥水濺在她挽起衣袖的手臂上,瞬間燙紅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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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楚燼凇嚇壞了,看著母親手臂上迅速泛起的紅腫水泡,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大壯錯了…大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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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娘卻看也沒看自己燙傷的手臂,只是蹲下身,緊緊將驚慌的兒子摟進懷裡,力道大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她的臉頰貼著他柔軟的頭髮,身體微微顫抖著,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卻努力放得輕柔:「沒事…沒事…大壯不怕,是娘沒看好火…糊了的粥,也有糊了的香…」她低聲哼唱起一首不成調的、帶著濃濃海腥味的古老歌謠,歌聲顫抖,卻奇異地撫平了孩子的驚慌。楚燼凇依偎在母親懷裡,聞著粥的焦糊味和母親身上淡淡的、如同海風般的氣息,只覺得無比安心。他沒有看到,母親摟著他時,那雙望向虛空的眼睛裡,盛滿了怎樣深沉的悲傷與刻骨的眷戀,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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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破碎重組。深夜,茅屋油燈如豆。年幼的楚燼凇發著高燒,小臉通紅,在簡陋的木板床上輾轉囈語。林折松焦躁地在屋內踱步,不時望向門外漆黑的夜色,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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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晚娘坐在床邊,臉色比床上的孩子更加蒼白。她手中拿著一枚磨得尖銳的骨針,針尖蘸著自己指尖擠出的、帶著微弱金芒的鮮血!她的手指因緊張和虛弱而顫抖,卻無比穩定地在鋪開的、柔韌的獸皮上,一針一針,繡著繁複而古老的符文!每一針落下,她的臉色就白上一分,額頭沁出細密的冷汗,氣息也隨之微弱一分。獸皮上,一個歪歪扭扭、卻力透皮背的「楚」字逐漸成形,每一筆劃都浸透著她的心頭血與神魂之力!這並非尋常的護身符,而是鎮海族秘傳的「鎖魂鎮海符」!以血脈為引,以神魂為祭,將洶湧的力量與潛藏的危機,死死鎖在這小小的身軀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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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娘!你…」林折松終於發現妻子的異狀,看到她指尖不斷湧出的、帶著微弱金芒的鮮血,虎目圓睜,驚駭欲絕地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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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過來!」蘇晚娘猛地抬頭,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眼中金芒一閃而逝,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將林折松定在原地!「折松…守好門…別讓任何東西…進來打擾我…」她喘息著,聲音虛弱卻堅如磐石,低頭繼續那以生命為代價的刺繡。獸皮上那個「楚」字,最後一筆落下時,金光驟然內斂,符成!而蘇晚娘也如同耗盡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倒在床邊,氣息微弱如遊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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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折松紅著眼,猛地一拳砸在土牆上,塵土簌簌落下。他最終沒有上前,只是如同最忠誠的守衛,轉身死死盯住那扇薄薄的木門,握緊了腰間的獵刀,背影在搖曳的燈光下,如山嶽般沉重而孤獨。屋外,風雪呼嘯,隱隱夾雜著非人的、充滿貪婪氣息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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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楚燼凇猛地抽回撫摸劍柄的手,如同觸電般踉蹌後退數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才勉強穩住身形。他大口喘息著,額頭冷汗涔涔,臉色蒼白如紙。識海中那洶湧的記憶洪流雖已退去,殘留的悲傷、恐懼、決絕與那深沉如海的母愛,卻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神魂深處,帶來遠超肉體的劇烈震盪。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掙脫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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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梅核依舊溫熱,那搏動卻已平息,只餘下淡淡的暖意,如同母親離去前最後的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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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小子?你沒事吧?」醉仙翁被他的異狀驚動,掙扎著想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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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燼凇搖搖頭,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他靠著岩壁緩緩滑坐在地,目光依舊死死盯著那柄斷劍,胸膛劇烈起伏。原來…原來養母早已知曉一切!她以凡人之軀,用鮮血和神魂為他繡下鎮海符,將那危險的力量與身世死死鎖住!那十五年灶臺邊的煙火氣,病榻前的守護,嚴厲下的疼惜…點點滴滴,此刻都染上了血色的悲壯與無聲的犧牲。茅屋十五年,每一聲「娘親」,對蘇晚娘而言,是否都是甜蜜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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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看向自己攤開的雙手。左手掌心,一點細微的冰晶悄然凝結;右手掌心,一縷灼熱的白氣緩緩蒸騰。體內的冰火衝突依舊存在,但此刻感受著掌中梅核的餘溫,那衝突帶來的痛苦中,竟奇異地多了一絲…沉甸甸的、名為責任與守護的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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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叔…」楚燼凇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抬起頭,看向一直沉默注視著他的海無涯,「這柄劍…這徽記…鎮海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眼中,不再是迷茫與絕望,而是燃燒著亟待知曉真相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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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無涯抱著焦尾琴,枯瘦的身軀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獨眼望著那浪濤三叉戟的徽記,渾濁的眼底翻湧著複雜難言的情緒——有刻骨的恨意,有深沉的悲憫,還有一絲…難以磨滅的追憶。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洞外的風雪聲似乎都變得遙遠。終於,沙啞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緩緩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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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海…鎮海…呵,鎮的是海,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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