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煙 - 02 雲往何處飄？

那麼南姐姐……到底是為甚麼要來這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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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過好多好多遍，只是我沒敢問，而南姐姐理所當然地也沒主動提起過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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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說她來自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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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去過南方，但我聽說過有種鳥……好像叫候鳥，有搬遷的習慣，牠們會隨季節在南與北之間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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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看看南方……我如果像牠們一樣會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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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我的願望分享給南姐姐，意外的是，她說「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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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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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是非得是候鳥……主要是會飛的，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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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呢？」我覺得蝴蝶和她挺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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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她瘋狂搖頭，反駁道：「不，我無法想像自己是一條毛毛蟲，我這輩子最怕昆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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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昆蟲，這一點實在讓我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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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說：「清蓮很多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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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南方……南方也是。」她點頭，眉頭緊鎖，說罷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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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陷入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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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眼睛放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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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於「家」這個詞其實沒甚麼歸屬感，也不知該如何解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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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是寂靜的，可是書上卻說，家應該是吵鬧的－－縱然安靜，也該蘊含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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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的家又是怎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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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南方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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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說我住的地方的話，那裏很熱。」她的目光在我的臉上蜻蜓點水地劃過，又落到牆角的野花上去，「那裏的所有東西都走得很快，只有雲在慢慢地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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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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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喜歡。」說罷，她抬起頭，只可惜頭頂灰濛濛的一片，除了灰色，別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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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又垂低頭，眼眸內也被染上一點陰霾。她用輕得似雲的語氣說「她好久沒有看過雲，尤其是白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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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很難過。我不知道她在想甚麼，但總覺得她很難過，於是我也很難過、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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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反應過來，吐出的話已經收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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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姐姐，你不是想坐電單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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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現在，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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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沒想好要去哪裏，所以坐上電單車的那一刻，我是有點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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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少有點衝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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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姐姐跨上後座，雙手虛虛環住我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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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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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單車的擁擠把我們綑綁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幾乎要燃燒起來，只是這場大火無關他人，只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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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姐姐對災難渾然不覺，她加大了摟住我的力氣，問：「我們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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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近了，近到她的聲音在我耳內迴響了成千上萬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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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剎那我無比慶幸自己不是容易臉紅的人，以致於我還可以故作鎮定地回她一聲「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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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還沒有想好到底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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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選擇胡亂走……其實真要說也不算胡亂，我是追着雲走的。我老早想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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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剛好有片厚厚的雲，它不算白，但也不算灰。我就一直望着它飄，朝它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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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還是衝動行事，只不過此次行動是經過南姐姐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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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好啊，你放心去，我來認回頭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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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裏都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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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得看風把雲吹去哪裏囉。」她說，肆意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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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想，風會把雲吹去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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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吹往……光的那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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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雲往何處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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