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中，看見整個世界 - 再見光明

法國的醫院裡，湛墨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身旁擺放著那些未曾完成的畫稿，筆觸凌亂，卻每一幅都透露出熟悉的輪廓——那是他用指尖記住的臉。他的雙眼被厚重繃帶覆蓋，世界陷入無邊的黑暗，但他的內心卻前所未有地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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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後的麻醉尚未退去，他在半夢半醒之間彷彿聽見了她的聲音。那聲音輕輕念著什麼，像是過往某天她念過的童話，又像是他記憶中未曾真正離開過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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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不讓意識沉淪，因為他怕，一旦睡去，那個聲音就再也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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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的身影在他心中始終未散。她的思念雖跨越千里，卻透過心跳，一次次傳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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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她說過的話：「你已經用手指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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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只盼著，能再次用眼睛，看見她的模樣——哪怕只是匆匆一眼，也足以讓他相信，這場痛苦的療程，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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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命運總喜歡在幸福的邊緣，輕輕拉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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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清晨，清余站在醫院病房外，手機還貼著耳邊，手指卻微微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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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怎麼會這樣突然？」她低聲問，聲音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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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要開刀，而且是緊急的。他最近……真的很虛弱。」母親的聲音哽咽，電話那頭的氣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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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沈默良久，終於抬頭望向窗外的天空。那片灰白的雲層，像她此刻的心情，一層疊著一層，無法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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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她必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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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她心裡萬分不捨，儘管湛墨的手術即將進入關鍵階段，她仍選擇放下那份遙遠的思念，回到台灣，回到那個曾經也給予她溫暖的家，守護那份血脈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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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那日，風很大，像是特意要吹亂這段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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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登機口前，雙手輕輕為湛墨整理衣領。湛墨雖仍無法看見，但他能感覺到她的指尖顫抖，像是試圖壓抑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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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她說，聲音低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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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頭，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放，「等我可以看見，我會去找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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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望著他，眼眶泛紅，卻露出笑容：「我知道。你一向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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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只剩短暫的擁抱，卻如同過往數月的所有情感，全部濃縮其中。湛墨靠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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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眼睛會不會康復，我都記得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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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淚終於落下，悄無聲息地，濕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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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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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像是在兩地展開的平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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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的病房裡，湛墨每天練習適應光線。他的世界從全黑漸漸出現模糊的光影，那是手術後的第一縷希望。每當眼前的顏色由灰轉白，他便會輕聲自語：「清余……是這樣的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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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健過程痛苦且緩慢，但他咬牙堅持，因為他知道——那頭，有一個女孩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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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他仍習慣閉眼，用指尖在空氣中描繪她的臉。他怕時間會淡化他的記憶，所以他每一天，都默默練習：眉心、眼尾、鼻梁、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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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不管看得見與否，我不會忘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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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台灣，清余守在父親病床前。深夜時分，她會獨自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望著昏黃燈光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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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常常想起莫斯科的雪，想起那間畫室，想起他用沙啞的中文一字一句說出「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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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告訴湛墨，其實她留下了一本書在他畫室角落，書裡夾著一張照片，是她小時候在陽光下奔跑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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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若有一天他看得見，翻開那頁，也許能第一眼認出她——不是因為模樣，而是因為那笑容，是他最熟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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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距離遙遠，兩顆心依然緊緊相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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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天與海的交會，像星星在夜空中不語地閃爍，他們彼此牽繫，即使看不見、觸不到，也沒有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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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余的思念，是最柔韌的風，穿越世界的兩端，輕輕地，為湛墨的眼前，吹開一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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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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