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桃桃 - 5-4可愛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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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可愛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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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靈堂的時候，他總是會聽到這種偷偷討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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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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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怎麼辦？畢竟父不詳啊，也只能看看如萍那邊的親戚要不要收養他了。」這兩個人是媽媽的同事，他們討論的聲音很大，似乎並不在意被他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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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宋如萍在他五歲的時候因為意外過世，那時候的宋韜還太小，並不清楚生死真正的意義是怎麼回事，只知道媽媽不見了，家裡空蕩蕩的失去了原本有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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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高大男人站在一旁，那是舅舅宋彥霖，媽媽過世之後他便搬去彰化跟舅舅同住，他看著宋韜一臉為難。「反正我也沒辦法啦，婉郁懷孕也快要生了，哪有辦法這樣長期負擔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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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那就跟著我們吧。」而一頭白髮，笑得可以拉開滿臉皺紋的老奶奶是外婆，她笑得眉頭開展，「一個小朋友而已，哪有什麼好花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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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就跟著我們吧。」外公也是笑得一臉皺紋，光禿禿的腦袋看起來很和藹，他在宋韜的面前緩緩低下身子，安慰道：「阿韜，你跟著外公外婆回家，以後我們住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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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媽媽呢？」宋韜看著外公慈祥和藹的臉，卻是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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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不會回來了！她已經死了！」舅舅衝上前說，「在家裡整天問這個問題！你到底有完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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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彥霖！他還是個孩子！不要這樣對他說話！」外婆抱著他，聲音已經嘶喊著帶了些許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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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一輩子騙他不讓他知道嗎？難道讓他繼續等待宋如萍回來嗎？」舅舅吼道。「他已經五歲了！他有一天都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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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韜嚇到了，看著大人們一臉難受的表情，只能嚇得吶吶的道歉，「對不起……舅舅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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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乖乖的，只要大人不要拋棄他，他會想辦法乖乖的。舅舅看起來表情也很難受，頻頻抹著臉啜泣不已，應該是他說錯了什麼，是宋韜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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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問了，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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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韜低下了頭，擁有一個可以收容他的地方已經很好，他不能太過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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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外公外婆生活的日子很快樂，兩位老人家很疼他，對他和藹可親，無微不至，即使沒有父母，宋韜也從來沒有過任何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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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有所謂的叛逆期，就算爸媽到校參與活動的時候兩個行動緩慢的老人家，總是在同學的家長中間特別顯眼，就算看著別的家庭有爸爸媽媽能夠手牽著手的樣子，總是美好的讓人羨慕，但是宋韜很滿足，只要有疼愛他的外公外婆就很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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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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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上了高中，外公外婆的身體越來越差，宋韜只能學著煮菜，學著照顧兩位老人家，他的成績優異，總在班上是前三名，他告訴外婆自己想要當醫生，這樣說不定他們兩位老人家就能夠無病無痛、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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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韜好孝順。外公外婆真沒白疼你。」外婆笑得一臉皺紋，揉揉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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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牽著外婆的手，滿佈著血管和皺紋的手背上，每一條溝壑和隆起都帶著溫潤的和藹，也喜歡老人家牽動著的笑紋，看著他們他總感到安心而快樂，這就是他的避風港、他的唯一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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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歲月總在不經意間流失，在指縫髮梢間，在朗朗笑意恣意揮霍的青春中，匆匆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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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快得他還來不及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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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還興高彩烈的拿著學測的成績回家，想要告訴他們他的成績很好，可以填台大醫學院，他很快就會成為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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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學校老師通知他，外公騎著腳踏車出去買東西的時候，被後面的小客車撞上了，可能再也不會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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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去醫院的時候，到處都是哭聲，外婆茫然的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或許是因為突然失去生活重心，也或許是因為年邁得外婆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舅舅雇了看護細心照顧，卻也趕不及她的衰老與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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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年，外婆也因為傷心過度而隨著外公一同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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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隔了幾年，就這麼回到了熟悉的靈堂，又有人討論已經快要成年的他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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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知道，自己即將又再一次的被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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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韜於是鼓起了勇氣，在充滿佛音平靜的靈堂中，起身對舅舅說，「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我可以打工、申請就學貸款，也會自己搬出去住，舅舅不用對我多費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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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舅舅的表情愧疚難受，一直強調他不介意，他會照顧宋韜的，讓宋韜搬來一起住，但是宋韜知道，舅舅的表情也有些許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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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韜不會怪他，因為沒有人理所當然要對他好，也不是每個人都一定要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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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只要沒有得到，就不會失去。只要沒有任何人愛過他，他也就不會因為各種理由被愛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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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享受這份一個人的孤獨，或許他就會再也感覺不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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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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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卻成了他的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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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這個叫作羅星辰的女生，她不端莊也不典雅，但卻有著自己的直爽豪邁落落大方的氣質，也沒有別的女人有的矯揉做作，有時候還很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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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他的故事，她不僅給予了適當的距離，卻也有想關懷他的這點小心思，這讓宋韜感到有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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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太會在別的地方睡著，還常常因為這毛病，在外地出差總是很困擾，如果不吃藥就半點睡意也無，但那時候卻靠著她的肩膀睡了好幾個小時，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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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打從第一次見面，宋韜就覺得這個女人很有趣了，多次的再見面都讓他很訝異，明明有本能的害怕與逃避，但是他卻在一次次的躲閃之後發現，自己其實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喜歡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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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在自己都不確定這樣做對不對的情況下，走進了她的視野中，或許，他只是想讓自己勇敢一回，追求一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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