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座在妝臺前,緋村簡單的把右側髮絲編成一小段辮子上挽,露出小巧的耳朵,在髮盤插入一支素色木簪,脂粉未施,一套深藍單色小袖和服便是她的正裝;她的身份是護衛,而且此去目的並非是去宴會上奪目,她是影子,就該有影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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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畢,緋村到了平時等待主公呼喚的楓樹下,但院落裡不只煉獄在而已,還有已經著裝完畢的、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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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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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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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一從陰影現身,就捉住了煉獄的視線,夕眸微怔,他下意識地朝對方邁步,而非等她來到身邊。先前她著巫女服的時候,他就明白緋村只是不想用心於打扮自己,但那不代表她不美,相反的,正因為她外貌細緻足以奪人目光,緋村才必須掩藏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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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光芒,在瑠火眼中還不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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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太素了。」微微皺起的柳眉顯示了她的不滿意:「就算是護衛,妳的肩上負著杏壽郎的名字,出席家宴不能用這麼簡單的正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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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緋村黑瞳裡閃過錯愕,在一掠主公的俊顏後坦然認錯:「我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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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她身上掛著主公的名字,過於簡潔反而讓主公失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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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煉獄苦笑著,微側身掩住了緋村的半身,袒護之意明顯,他能理解緋村如此搭配的思維,也是他沒提醒對方所謂正裝是真的得「全副武裝」的那種,這錯不能只怪緋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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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兒子無聲向她求饒,本就沒有生氣的瑠火打趣地笑了:「我只是說太素了,你著急什麼?剎那,跟我來,這小子不拘小節,妳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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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瑠火和煉獄穿過長廊,這是緋村第一次踏進煉獄本宅那片院落以外的區域,沒有四處張望,這是她對於主公與其家人的尊重,那屬於主公的私生活,緋村不會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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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煉獄邊走邊向緋村說著他對於家宴那些繁華的記憶,偶爾瑠火會順著兒子的話,換成她的視角去敘述當時的一切。聽在耳裡,緋村的腦海漸漸地浮現了當時還是孩子的煉獄,第一次帶刀參與家宴的模樣,他仰望著父親主持宴會灼灼的神情,自信從容向眾人自我介紹的語氣;淺淺的、如落花點水,在緋村的眼角泛起清澄的漣漪,原來主公的童年回憶,是這般嚴謹卻暖和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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瑠火讓煉獄自己先去準備家宴,闔上了對外的油紙門,帶緋村進到內室、拉起內室和紙門後,這才拿出一套深海藍底繡紫藤花案的振袖和服讓她換上,再拾出一盒化妝品以及一匣子髮釵珠飾;唇筆筆尖細細描繪著緋村的唇,點上山櫻的桃紅、漸染成吉野櫻的粉,將左側的髮也編成盤髮,惟留一縷髮絲在左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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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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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和服花案有些困惑,她之所以無法被輕易接納,便是因為紫藤氏,在家宴穿著它,會不會給主公增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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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服是杏壽郎選的,」瑠火邊打開匣子,邊向緋村淡語:「紫藤是妳母親的姓氏,她是一位堅強的女性,杏壽郎希望妳不要為了他隱藏妳母親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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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緋村垂眸,主公一直都是如此體諒她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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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一個喜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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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的匣子被推到緋村面前,她微不可察的一頓,和服是主公挑的,他從來不在意價錢,所以她身上和服是昂貴的錦緞所製,緋村一點也不意外;然而這些呈列於面前的髮飾、釵子,每一樣好說都是價值連城的高檔品,瑠火卻稀鬆平常地將它們出借,那語氣是她若搖頭便再掏一盒出來也無妨的大方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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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氏……果然是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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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更加深刻地理解為何其他人會認為自己別有企圖,這一盒便是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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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宴會後會完整歸還。」她從裡頭揀了一支金紅楓葉流蘇釵,瑠火接過替她插入髮中,領著她走到紙門前,卻停下腳步,牽起她的手拍了拍:「剎那,謝謝妳為那孩子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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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保護他,謝謝妳為他承擔那些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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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凝視著瑠火牽住自己的手,她不覺得自己有做什麼值得被感謝的事情,煉獄是她的主公,她本應保護他、為他斬除他前方的障礙,這是她的義務,也是她留在這裡的意義,可是緋村也明白,這是父母對於子女的關愛,因此瑠火感謝她,謝她守護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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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不論發生什麼事,妳只要記得,妳的主公是杏壽郎,不要在意其他事情,若是有人詆毀妳,那便是詆毀杏壽郎用人的眼光,儘管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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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若是有人詆毀主公,她自然不會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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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緋村的應答,瑠火這才開了門,早已候在一旁的煉獄一時之間呆愣,若說簡單正裝的緋村是一朵獨立盛開的白水仙,那麼現在盛裝綻放的她,便是雨中盛開的紫陽花,洗去塵埃,沉穩內斂,讓人想停留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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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緋村歪頭不解,為什麼主公一直盯著她看,還是有什麼指示嗎?但主公卻又沒有說任何話,只是看著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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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啦、這孩子居然看傻了。瑠火掩嘴走到丈夫身側,慎壽郎會意後乾咳一聲,才喚回兒子定格在忠犬身上的思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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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是!」察覺自己失神,煉獄也乾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但一瓶試管已經遞到他前面,緋村沒有任何表情的秀顏直對著他,彷彿被花瓣吻著的雙唇開合:「主公,今天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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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謝謝!」將藥水一飲而盡,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語氣,眼前的緋村正將那試管收起,煉獄只覺得心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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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後,我的身後都有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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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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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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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的氣氛與以往相比,更加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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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語的眾人目光皆鎖在煉獄身側的緋村,打量的意味深長,到底這個嬌小的少女是用什麼方法取信於煉獄,又是為何滅了自己母親的氏族,跟在煉獄身邊是否有所圖謀?他們今日來,就是想親眼見到她,得個答案,而那五位同列於宴會席上,卻只能座落其家人身後的少女,便是他們特意安排的測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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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程一樣樣跑過,大家心照不宣,前頭的程序從簡,說是直奔目的也不為過——少女們在煉獄氏展露自身光輝的交流時間,比原先預計的還早了將近一個小時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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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人都來了,請讓她也上場吧!」說話的是茶道氏族嶱十路氏家主,雖說開口突兀又略顯無禮,但是其他人並沒有出聲,表示他們也是這般想的;煉獄和慎壽郎互換眼神,知道這必是躲也躲不掉的事,可又不願輕易讓他們得逞,才要應對,另一側的岷氏代表已經帶著一抹淡淡的嘲弄附和:「自然,這位小姐若是害怕自己宴會失儀,拒絕也是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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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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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起不悅,煉獄往岷氏代表掠過冷冷的一眼,對方立刻寒顫起來噤聲,可他身邊的緋村卻突然啟唇:「我的職責,是保護主公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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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妳這話是指,煉獄氏家宴戒備不足信賴,還是煉獄氏的人不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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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並非只有煉獄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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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淡然的話一出,倒讓姬川氏的代表噎住了嘴,好幾次要回話,卻又應不出聲;煉獄氏眾人閃過一絲欣賞,緋村這話表明自己針對的不是煉獄氏,而是那些非煉獄氏的外人,卻也巧妙隱晦地提醒他們,她聽從的對象不是煉獄氏,而是煉獄杏壽郎一人,緋村並不會顧及整個煉獄氏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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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一鍋端了紫藤氏的人,果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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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既然已經提到這份上,那麼他們也不好再拒絕,慎壽郎給了自家兒子一眼,煉獄只得同意:「緋村,妳以我的護衛的身份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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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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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緋村一個俯身行禮後,五名少女紛紛無聲自座位上起身,嶱十路氏做開頭,以南小路氏做尾,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沒有任何人爭執先後,也讓煉獄氏族霎然明白,這就是一場五個氏族安排好的對峙戲碼,可笑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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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辦法,他們企圖試探緋村的心思被利用了,能怪誰呢,也只好默然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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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嶱十路姬,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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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姬,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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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川姬,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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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姬,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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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路姬,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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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代表自己介紹完各自的項目後,他們望向煉獄,等著煉獄發表自家護衛參與的項目為何;煉獄本在思索,他並不清楚緋村有哪些專長,但他能確定這其中之一的和歌是緋村弱項,他不想讓緋村為難,但緋村卻只是平靜地應聲:「身為主公的護衛,自當全程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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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想讓她別逞強,可煉獄看見緋村那副平靜無波的面容,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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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能躲,那就正面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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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燦笑:「緋村,茶道、和歌、花道、古琴和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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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南小路氏代表遂皺眉了:「如此大話,可別到時候出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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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句警告,被緋村的一句「我知道了」給淹沒,她這時才正面迎向這五位少女的目光,有敵意、有打量,亦有著單純的看戲,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肩負煉獄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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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贏,且贏得讓人挑不出錯指責煉獄,這才是她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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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村環視她們,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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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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