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賣死亡 - 販賣死亡－０５少年的故事

販賣死亡－０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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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從有印象起，少年就經常住院。

在他回憶裡，彩色的畫面除了窗外的天空以外，只剩下很小很小的時候，跟爸爸媽媽一起爬山過生日的畫面；但其實他不是很確定，那些畫面是他真的記得，還是因為無數次看過照片，而腦補出來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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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爸爸媽媽無疑是愛他的。

良好的環境、良好的資源，即便爸爸媽媽從來不說自己的身體到底怎麼了，少年依舊能感覺到，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他，因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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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可以忍耐。

忍耐吃藥、忍耐打針、忍耐沒辦法去學校找朋友、忍耐再也不吃生日蛋糕、忍耐只有自己一個人長期住在病房，寧靜的彷彿早就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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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科技很發達呢。」媽媽微笑著說，把平板遞給了他，那是他八歲生日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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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沒有勉強，只是教了他平板上安裝好的教學軟體後，便先離開。說是教學軟體，其實跟遊戲沒有太大差異，在標註注音的故事劇情帶領下，他操縱小人學會了簡單的算術、國文、程式邏輯，並感覺一切都很新鮮有趣，比學校老師上的課程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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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媽最近有點爭執。」爸爸皺著眉頭，把手機遞給了他，那是他十歲生日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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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簡單交代兩句，爸爸說最近可能沒有太多時間過來後，便先離開。比起沒有網路的平板，手機意外充滿驚奇，在搜尋引擎眾多關鍵字帶領下，他假裝別人認識了不同的世界、朋友、資訊領域，並感覺一切都很自由遼闊，比只能待在醫院的生活精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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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也是從這時開始，卻在開口之前先被掐熄。

久久不曾出現的身影、疲憊老化的外貌、焦慮不接受溝通的態度，少年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只知道他的父母變了。

最後甚至，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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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還是很愛你，我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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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這麼喜歡，妳倒是幫忙分擔一點醫藥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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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呢你！這是能在孩子面前說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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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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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就能亂說嗎？你怎麼不說你還有錢去外面養小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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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聲填滿諾大的病房，化為嗡嗡作響的大腦，嚇得少年按下了房間的救護鈴。

他以為不會發生這種事情，起碼他們家不該發生這種事情；在外人看來人人稱羨的家庭，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的家庭；大醫院主任醫生的爸爸，國際舞蹈比賽優勝的媽媽，完完全全是被不中用的自己拖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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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沒有生病的話，如果自己沒有安於現狀的話，是不是家庭就不會跟摔碎的藥罐一樣破得四分五裂呢？

可惜已經太晚了，離開醫院就無法存活的自己，只能安靜、安靜地活著，活得像死了一樣，才不會給任何人帶來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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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才說過的吧？」湊向前咬了少年的手，四四不悅地甩著尾巴，「像那樣命不該絕的人，是很偶爾才會出現的傢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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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這麼說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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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也已經跟你簽約了，你總不會說自己忘記答應過我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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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少年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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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你這目前還算堪用的腦袋可得給我好好記住了，我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快死了，基於這個前提，才答應跟你交往的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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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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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還想多說什麼，四四的貓掌再次打上他嘴巴。

剛仔細打理過的貓掌，上面的毛還有些濕潤，湊在鼻頭底下，散發著淡淡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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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說一次，你當初在肆川大橋下是怎麼求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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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委屈癟嘴，輕輕推開貓掌道：「我說，既然死神大人的目的是了解人類的話，要不要試試看跟我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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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喵，雖然我漫長的歲月也有過不少受歡迎的階段，但被人類如此告白還是第一次呢。」跟少年的表情相反，四四顯然很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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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所以說了，交往也有男女以外的涵義，我之後也有解釋，是指既然四四沒有被人飼養過，那就跟我一起生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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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呼，是很帥氣的包養宣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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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是跟家人一樣啦！」氣得脹紅了臉，少年大聲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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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他便知道四四是故意的，故意逗著他轉換心情。

說想要了解人類的四四，對各種事情都充滿好奇的四四，當初為什麼會輕易答應自己呢？少年雖然不知道，不過對貓咪來說，所謂一時興起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

何況，當初他那樣提議不光是為了滿足四四，更是為了滿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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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少年在網路上看到可以選擇死法的都市傳說時，他久違感受到內心的澎派，即使是假的也無所謂，沒有比這個故事更吸引自己的東西了。一直以來沒有選擇權的他，只能透過別人跟金錢苟活的他，居然可以有除了自殺跟病死以外的結局。

所以鼓起勇氣，以自己不想死在醫院、不想再成為家人的負擔為藉口，再次走到藍天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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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死神會是很可怕的樣子。」跪坐在橋下，少年拉著自己過大的外套，久違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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