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也是你的定格 - 世界不像我預期

　　自從林曛和劉愷彤確認關係以後，林曛感覺自己走路都似飛一樣，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哈哈哈哈嘻嘻……」林曛躺在床上望着手機傻笑着，看着劉愷彤發來的一句「男朋友」，他才覺得一切踏實起來。原來自己不是在作夢，和學姐在一起的事是真實存在的。

　　他恨不得快點到星期一，告訴身邊的人自己已經和心上人在一起了。

　　可是當這個想法剛上心頭，他又回想起向劉愷彤告白那天的對話。

　　「我暫時不太想公開……」

　　「我不想別人對你閑言閑語，說你的不是……」

　　儘管林曛在聽到的當下，想反駁道：「才沒有，和你在一起，別人說什麼有什麼重要的。」但沒等到他把話說出口，對上劉愷彤天真無邪的雙眼時，他又把話吞了回去。

　　看到面前的小羔羊這副模樣，劉愷彤怕他不願答應，只好開了一個條件：「等到我上中六就好了，到時候你也中四了，我們就公開，好嗎？」

　　相較別人對他的指點，其實他更在乎劉愷彤的感受，既然她不想公開，他也不願讓學姐感到壓力，再加上他知道只要堅持幾個月就好，便點點頭同意了。

　　雖然別人不知道他和學姐的關係，可這些又有什麼大不了，反正學姐已經成為了自己的另一半，已經是他的人了。

　　想到這裡，林曛本因不能公開關係而產生的失落，此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甜蜜。

　　但，那個時候的他不懂一切只是一個詭計。

　　他只是被棋手在棋盤上隨意擺弄的一隻棋子，甚或是西洋棋中作戰能力最弱的棋子，也是棋盤上數量最多的棋子。

　　他以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可他也只是全世界中最渺小、最可以替代的存在。

　　「欸，林曛，你真的好嘔心欸……」林曛一抬頭便看到來自同桌嫌棄的眼神。

　　香洛懿繼續說道：「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天天上着上着課就在傻笑，還笑得特別嘔心。」

　　「我心情好不跟你計較。」林曛笑瞇瞇說道。這幾天，他心情都特別好，皆因他已經開始了人生第二階段，談戀愛了。

　　「突然心情好？談戀愛了？」

　　香洛懿無意的一句讓林曛慌張了起來，道：「沒、沒有，哪裡有啊？」

　　連聲音裡面都是抖震。

　　林曛閃避的眼神令香洛懿確認了他的猜想是對的，說：「還真的是談戀愛了啊？跟誰在一起了啊？」

　　只見林曛張了張嘴，又把話吞回去，本來慌張的神情更顯得張惶失措，眼睛到處亂飄，最後定格在書本上。

　　香洛懿一開始只是想湊湊熱鬧，戲弄一下自己的好友，沒想到林曛反應那麼大，眼裡滿是驚惶失措。

　　要不是他熟知林曛的為人，他可能以為自己的好友是去犯罪了。

　　他有點不解，為何只是問起他談戀愛一事，身旁的人就從歡喜的神情，眨眼間臉色就一下紅、一下青。

　　這不是說明林曛和他對象有貓膩嗎？

　　看他想說又不能說的樣子，香洛懿就猜到可能是他對象不願公開他們之間的關係，便讓他暪着了。香洛懿不忍心為難林曛，便輕聲說道：「你不想說就別說吧？沒關係。」

　　「我就只想逗逗你。」

　　香洛懿總是這樣，很懂得察言觀色，又知分寸。他這一句話瞬間讓林曛的心頭大石放了下來。

　　林曛轉頭便對上香洛懿柔和的笑容。

　　「或許是他的話，問題也不大吧？」

　　「香洛懿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嘴巴也很密。」

　　「儘管我不說，他也很聰明，多多少少都會猜出來的。」

　　林曛腦海裡飄出了無數個說服自己告訴香洛懿的理由，至少身邊有一個人知道，令自己偶而能分享談戀愛的事，這個戀愛也不至於談得分外憋屈。

　　「其實我……」

　　正當林曛打算如實相告時，老師一個問題打斷了他：「林曛，這題你來解。」

　　當林曛看到老師幽怨的眼神，他就不敢再往下說了，只是乖乖回答了老師的問題，接着向同桌遞了一張紙：「今天回去跟你說」。

－

　　「啊？所以你跟那個中文學會的會長一起了？」

　　「也太突然了吧？」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又一個的疑問，聲音裡滿是震驚。

　　「對啊。我也覺得好不可思議……」林曛一邊聽着電話，一邊寫着作業，說到興致之處，他手上的筆也停下來，只扶着手機說道：「我真的感覺一切都像作夢一樣，心心念念的人成為了自己的另一半。」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她……」香洛懿想了想，又把話吞回肚子裡面。「沒事，你繼續說吧？」

　　「你知道嗎？學姐……」一向缺心眼的林曛沒注意到手機另一頭的人這一舉動，便接着自顧自地說着自己這幾天的心得。

　　一邊說着，林曛的臉也漸漸紅了起來。

　　夜幕來臨，房間裡面只聽到林曛和香洛懿之間的對話，準確來說，大部分時間都只有林曛在說，空氣都因他而變得熱鬧。

　　就這樣，知道劉愷彤和林曛談戀愛的人，就只有當事人和香洛懿。

－

　　林曛也渡過了一段和劉愷彤甜甜蜜蜜的日子，彷如平常的情侶一般，他們偶爾也會約會，會打電話聊天，只是頻率不多。

　　他們更不會作任何的親密接觸。

　　不論在學校，還是在外面，只要有人問起他倆是什麼關係，劉愷彤就會立即澄清他們只是關係比較好的學姐弟。

　　連朋友都不是。

　　一開始，林曛還覺得沒關係，畢竟學姐不想公開，當然關係會撇清得乾脆一點，只是時間久了，再怎麼大大咧咧的他也感覺到當中的奇怪了。

　　「你說學姐是不是不喜歡我？」

　　「為什麼一直都和我撇清關係？」

　　那個時候，林曛已經和劉愷彤談了大半年戀愛。林曛從中三升了上中四，劉愷彤都從中五升了上中六，接近畢業。

　　「明明當初跟我說等到她中六就好，可現在反而更加疏離，有時候我感覺都不像在談戀愛了。」林曛向着電話另一頭的香洛懿傾訴着。

　　這大半年，香洛懿見證着林曛從最初的意氣風發到後來的意志消沉。林曛和學姐之間越來越少交流，大多都是林曛主動去找學姐，學姐會隔好一段時間才回，有時更是不讀不回。

　　香洛懿也嘗試過提醒林曛，這種相處方法有問題的。

　　但林曛只是打着笑說：「可能學姐在忙課業吧？她已經中五了，距離公開試也沒多少時間。因為忙，所以一時沒看到也不意外吧？」

　　香洛懿見他這樣說着，作為旁觀者，自己也不好說什麼。

　　只是越到後面，問題就越大，學姐好像想冷暴力林曛一樣。香洛懿更印證了當初聽到林曛說自己和學姐談戀愛時的想法：「那個學姐不是真的喜歡他。」

　　他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學姐要答應林曛，是出於一時的興起，還是其他原因，他只確認學姐不是喜歡林曛。

　　至少學姐不像林曛喜歡自己一樣，喜歡他。

　　香洛懿也是陷入情網的人，他懂得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怎麼樣的，是會不自覺地流露出對那個人的憐愛，眼裡都溢着蜜。

　　自己看那個人也是，林曛看學姐也是。

　　有天，香洛懿和林曛一同放學時，碰到那個學姐。學姐看林曛的眼神完全不像那回事，更像是蜘蛛在勾引蟲子落入圈套時會有的眼神。

　　聽着林曛陷入於自我懷疑的深淵當中，香洛懿忍不住出聲打斷：「我覺得你先別把一切背上身，關係是雙方建立的，問題不會只在你身上。」

　　「你先留個心眼吧……」香洛懿沒敢把話說得太明顯，只是隱晦地告誡林曛。

　　他知道林曛真的很喜歡那個學姐，看她的眼神就像一隻小狗看到自己的主人一樣。

　　專一，並且滿是愛。

　　只聽到電話傳來一聲虛弱的「嗯」，便結束了這次的對話。

　　林曛也因而漸漸對這段關係提高警惕。

－

　　十月，秋意深濃，秋風蕭瑟。路上的樹都沒見多少片樹葉，都已經紛紛落下了。

　　地上滿是金黃的枯葉。

　　而林曛和劉愷彤的戀愛關係正如那些落葉一樣，在這天枯萎了。

　　這天，是假日，街道上人來人往。

　　林曛本來是想約劉愷彤出來看電影，順道聊一下他們之間的關係，沒想到劉愷彤幾番推辭，說自己在忙課業，就拒絕了林曛的邀約。

　　可林曛電影票都買了，就唯有約上香洛懿出來，一同看電影。

　　時鐘正指着十二時正，雖然距離約定時還有十五分鐘，但林曛已經來到了電影院門前。

　　林曛一直都有早到的習慣，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反而是一種美德，只是在這天，他渴望自己從來沒有這種習慣，那樣他便可以繼續活着幻想之中，欺騙自己。

　　「欸，說真的那部電影真的不錯看……」

　　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林曛不會認錯的，那是自己的另一半的聲線。

　　他扭頭望向聲音的來源，只見劉愷彤挽着一名男子的手，臉上掛着笑容，言行都展示出她和那名男子的親密。

　　可能是林曛的視線過於熾熱，劉愷彤向他望去，正正和他對視了一下。

　　她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凝着了。

　　「曛，你怎麼在這裡？」聲音裡面滿是震驚。

　　劉愷彤和身邊的人交談了幾句，就走向林曛。

　　「和我談談吧？」林曛咬牙切齒地對劉愷彤說。

　　他沒有辦法想像那個彷似滿眼都是他的學姐竟然欺騙他，然後和另一名男子如此親近；明明他們什麼親密舉動都沒有，此刻卻在他眼前挽着那名男子的手。

　　「好。」劉愷彤一邊用手指繞着自己的頭髮一邊回答。她只覺得煩躁，想和眼前這個棋子快點斷絕關係。

　　他們走到一旁，一個遠離人群的角落開始理清關係。

　　「正如你所見，那個人是我男朋友，名正言順的『男朋友』。」和昔日不同，劉愷彤嘴裡說的話一點都沒有平時的乖巧，反而是有種做錯事，卻不認帳的順理成章。

　　林曛聽到這裡，已經愣住了，對於自己另一半所說的話感到難以置信，可更多的是憤怒：「如果他是你男朋友，那我們這大半年是在談什麼啊？我們是情侶啊！」

　　「拜託，你真的很好騙。」劉愷彤繼續說道，字詞間絲毫沒有悔意。「你只是我和男朋友在冷戰期間做戲來氣他的棋子。」

　　「我正愁着怎麼可以氣他時，你就出現了。總是用着溺愛的眼神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令人煩躁？從前也是，現在也是。」

　　「要不是恰巧你有用處，我連個眼神都不會給你。之前還要跟你出門、聊電話，真的很煩人。」

　　「不過也因為這樣，我男朋友才吃醋，回來哄我。」

　　劉愷彤說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一樣向林曛插去，在他的心上割下無數個刀口。

　　他真切地感覺到什麼叫「心如刀割」的滋味。

　　劉愷彤像是怕他不夠痛苦一樣，繼續說：「所以你聽懂了嗎？我從來都沒當過你是『男朋友』，而是一隻『小兵』。」

　　「你別在糾纏我了。」

　　「分手吧。」

　　劉愷彤的語氣裡面沒有温度，就像一座永遠不會溶化的冰雕一樣，散發着寒氣。

　　林曛只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內心的怒氣不停翻滾着，想一傾而出，然而又被什麼東西擋着。他滿腔話語此刻被卡住在喉嚨中，這一切一切只能化作委屈在眼眶裡打轉。

　　看着曾經春風滿面地對待他的小天使，如今卻成為了狠不得把他碎屍萬段的惡魔。

　　他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來都被劉愷彤玩弄於掌中。

　　他只是艱難地吐出一句：「你男朋友知道你這樣嗎？」

　　「知道，只是你呆呆的不知道。還一直以來我是什麼大好人。我從來不做便宜的買賣。」

　　劉愷彤滿面不在乎，淡淡地說道：「看你這麼可憐，又長挺合乎我審美的，我才跟你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其他人我都懶得說。」

　　「時候都不早了，就這樣吧，我男朋友都等得久了。」劉愷彤說完這句，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人們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然而林曛只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凝望着劉愷彤的身影，那個曾經令自己心動不已的身影，久久沒能從事實中反應過來。

　　時間只過了短短八分鐘，林曛的心卻像是已經經過了多年的歷練，疲倦不堪。

　　等到香洛懿到來，林曛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神不守舍？」香洛懿看到林曛落寞的樣貌，忍不住出口問道，換來的只是林曛的沉默。

　　「走吧，電影開場了。」他說了句。

－

　　影院裡播着的是叫好賣座的輕鬆喜劇。

　　伴隨着人們此起彼落的歡笑聲，林曛只覺悲傷，潸然落淚。

　　香洛懿注意到旁人不時的啜泣，只見林曛的臉頰上是一行行的淚痕，吃驚之際，也只能為他遞上紙巾，以行動陪伴他。

　　在這天，不止是林曛的初戀鬧劇落幕了，同時過去的林曛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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