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戀人（依澄Ｑ短篇故事集） - 蚜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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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先從那個衣櫃開始說起吧。」

握著酒杯的男人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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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年的房間裡有個木製的衣櫃。

不知道是母親從哪裡撿來的老舊便宜貨，有著與其售價毫不相稱的巨大尺寸。

緊貼著壁紙斑駁的牆面，擺放在坪數僅僅不到三疊的簡陋房間中，形成極為突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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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少年的家境非常貧困。

別說是衣物，就算將他所有的家當塞進衣櫃裡，空間都還綽綽有餘。

對年僅十二歲的少年而言，老舊的衣櫃倒不如說是另一個房間比較恰當。

比起自己那只有微弱燈泡從天花板垂吊而下的房間，少年更喜愛待在衣櫃的空間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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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相當簡單。

無論何時，只要將櫃門闔上。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從那道縫隙透過來的光亮就變得清晰可見。

衣櫃的縫隙好巧不巧地與水泥牆面的裂縫重疊在一起。

或許少年的母親會拾取衣櫃回來就是為了填補這個缺口吧。

本來就薄得像紙一樣的壓縮木板，少年只需要輕輕將眼球貼上去，對面的世界就彷彿花蕾般緩緩為他所撐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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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正面對著一張雙人床的世界。

外觀看起來雖不如少年房間般簡陋，廉價的擺設也都是稍經設計過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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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少年深知那房間的污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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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亂的被褥下是不知道多久未曾換過的深色床單。

源自無數男人的汗水及體垢，將原本的庸俗的爛紅染成了如今難以分辨的深色。

附蓋的垃圾桶裡面滿是用過保險套以及擦拭體液的衛生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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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以蔽之，少年的母親是名私娼。

早早就染上吸毒的惡習，完全無藥可救的女人。

但畢竟年紀不到二十五歲，靠著口耳相傳的介紹，有著不需要外出接客就有生意上門的口碑。

從以前與熟客的對話聽來，少年得知他的母親是所謂的敏感性體質。

儘管他根本不明白其箇中的含意，卻也聽得出來母親十分浸淫在工作的樂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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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生父不詳的少年，從工廠下班後大部分的時間都被豢養在隔壁的房間內。

只有在深夜時母親的接客結束後才得以出來幫忙跑腿。

在那之前一切的生理需求，全都仰賴放在角落裡的塑膠盆解決。

少年所承受的對待與其說是寵物，倒不如說是牲畜更為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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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給我去外面買菸跟酒回來！」

像這樣被突然打開門，狠狠地踹出去根本就是家常便飯。

對未曾上過學的少年而言，除了隔著兩條街的工廠外，從家裡到便利商店的路就是全世界。

香煙得買22號、食物要避免辣味、酒類的話母親只接受生啤酒。

相較於同年紀的孩子，少年每天必須努力完成的作業，就是諸如此類的伺候工作。

買錯的東西話只會遭受一陣胡亂的暴打，然而，倘若母親心情好的話，偶爾還能吃到些剩下的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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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並非完全對自己的命運渾然不知。

至今為止未曾掙扎反抗過，或許是因為沒有累積什麼壓力的緣故。

工廠的工作既不困難，也沒有與人說上話的機會，中午發放的飯菜雖稱不上可口，但絕不到難以下嚥的程度。

不過，若真要細究其原因的話，主要還是他有滿意的管道宣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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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洩的自然是進入青春期後逐漸萌芽的性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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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習慣的養成得先追溯至一年前的某個夜晚說起。

正值旺季的工廠由於過量接單的關係，強迫全體員工在長達一週的時間內無薪加班，少年自然也被算在員工裡面。

因此，當少年回到房間時早已是身心俱疲的狀態。

偏偏那天卻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深夜還有精力充沛的客人在隔壁房間，想必是支付了相當多的金錢吧。

儘管對於從小聽到大的少年而言，那些聲音就如同時鐘的滴答聲般習慣。

但浪叫聲不絕於耳，累了一整天的少年心裡想著「實在是太過分了」，於是便躲到那碩大的衣櫃裡去，試著讓自己進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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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就意外地透過縫隙目睹了母親與陌生男人肉體交疊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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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總是睥睨自己的母親，在男人粗暴的支配下，露出了他前所未見的淫靡表情。

喘著霧氣，像是野狗一樣弓著腰，垂下的乳房激烈甩動，消瘦的身體彷彿承受不住男人的衝擊似地，如同壞掉的樂器般順著節奏發出聲音。

偷窺的罪惡感、初次見識到的女體，種種因素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他的手不自覺地朝著底下摸去，試圖模仿著男人的動作套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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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他至今為止的宣洩方式。

一方面對母親的威嚴感到恐懼，另一方面卻又沉溺於反差的快感之中。

一次接著一次，滿懷著舒坦卻又矛盾的心情擦拭手裡的穢物。

所謂的倫理是建立在正確的教導之上。

對於少年在那般環境下所培育出的錯誤性癖，即便是教養良好的淑女也不忍心苛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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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樣的錯誤也只持續到少年十三歲生日的前一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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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奇怪，那天就像是他的幸運日一樣不可思議。

先是在工廠裡喝到廠長請給全體的飲料，回到家後，應該還在睡眠的母親竟哼著歌站在久未使用的電鍋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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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啦？應該餓了吧？我現在在做飯糰，再等一下子就好。」

對少年而言像是天方夜譚般的話語，讓他訝異到連答話都相當困難。

其實，就連上一次跟母親正常對話究竟是什麼時候，他都沒辦法確切地說出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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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呿，真是一點都不可愛的小鬼。」

母親像是有點不滿似地轉過頭啪啪地拍著飯糰，但少年還是看得出來她的心情相當地好。

究竟是怎麼了呢？

雖然滿腹疑惑，但擔心破壞她好心情的少年決定將話收在心裡，環顧起那略經整理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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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拿去吃吧。」

扎扎實實地，只有灑上鹽巴和海苔包覆的飯糰，比少年的手掌還來得大上一圈。

手藝雖然有些笨拙，卻是少年這輩子所收過最棒的禮物。

想到這裡心裡面就覺得有點酸酸的。

為了掩飾自己的即將潰堤的淚水，他埋首用雙手捧起飯糰大嚼特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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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有這麼誇張嗎？老娘的手藝還不錯吧！」

「是的，非、非常地……美味……」

嘴裡含著鹽分散佈不均的飽滿飯粒，少年滿懷感激地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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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你一邊吃就一邊聽吧──」

叮咚。

就在少年的母親正要提起什麼的時候，公寓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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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這時間？算了算了你先回房裡去，晚點我叫你再出來。」

少年一如既往地躲回那沒有窗戶的狹小房間裡面。

只不過多了個母親隨手做的食物，就讓他以截然不同的心情在搖晃的黃燈下靜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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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消費三個小時。」

透過木門傳進房間的低沉聲音這樣說著。

並非用電話預約，而是直接找上門來的顧客，讓在房間裡吃著飯糰的少年相當疑惑。

尤其是少年母親這種無人經紀的個體戶，提前預約更可以說是主客之間相約奉行的行規，否則一來容易撲空，二來也怕與其它客人彼此擦身而過，產生不必要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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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沒有預約的話實在有點……」

「我願意付三倍的錢。」

「也不是錢的問題……哎，不過既然你堅持的話，就為你開個特例好了。」

兩人交談寥寥幾句後，收下費用的母親就帶領男人進到隔壁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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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不打算偷窺他們的少年，卻因為從門縫底下飄進來的香水味，而變得對那男人在意起來。

那是一股相當濃厚，讓人聞起來感到舒服的麝香味。

說穿了，會找上自己母親的盡是些不三不四的傢伙，如此意想不到的高雅味道，在少年的記憶裡似乎是第一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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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看一眼就好，少年如是想著。

看看是什麼樣的傢伙以後就離開，然後趁熱把飯糰吃完，小睡片刻後等待母親的叫喚就好。

於是少年躡手躡腳地爬進衣櫃裡面，將眼睛貼到木板的裂縫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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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是站在床旁的男人和赤裸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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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結實肌肉的男人將白色的T恤繃得緊緊的，一頭經過仔細修剪的俐落短髮，方正臉型上的五官也相當端正，年紀大約在二十五歲左右吧。

無論是相貌還是那黝黑的身材都堪稱完美，甚至連出手都相當闊綽，少年實在是不覺得這樣的男人會找上母親。

納悶歸納悶，少年注意到向來被動的母親竟然主動在挑逗男人。

或許是被激發出女性的慾望了吧，她的手指不斷在男人的腹肌間上下游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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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確認後就沒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至少今天不想。

好奇心已經滿足，今天的他想暫且將母親慈愛的一面留存於心中。

然而，正當少年打算將臉緩緩從那道撐開的縫隙中挪開的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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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啊！」

正在服務的母親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呼。

趕緊貼回去偷窺的少年，發現原來是男人突然粗魯地將她推到床上，就這樣將臉深埋到雙腿之間。

什麼嘛，原來是突然獸性大發而已，少年對自己突然緊繃起來的神經感到好笑。

這個男人也和其他人一樣，一旦被激起本能後就開始順從獸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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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樣太激──啊、啊啊啊！」

因愉悅而拱起了腰，向上翻著白眼的母親正面向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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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認為有可能對到眼的少年立刻將臉別開。

這是頭一次，他對於偷窺隔壁房間感到充斥著滿滿的罪惡感。

彷彿胸前被污泥所淤塞般，少年揪緊起自己那到處都是破洞的單薄衣物。

然後，在黑暗中的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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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聲音停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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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重申一遍，少年的母親是敏感性的體質。

以往比街貓還要肆無忌憚地叫出聲音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太奇怪了。

為了確認真相的少年，再度將眼球湊近木板的裂縫，卻看到了他永生難忘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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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細微的吞嚥聲。

與剛剛維持一樣表情的母親像是蠟像般動也不動。

然而，身體卻像是消氣時的游泳圈一樣，伴隨著雙腿間那男人的吸吮而逐漸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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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並非過於誇飾的形容，而是少年親眼目睹的現實。

像是能面具般拉長到髮鬢的笑眼，開裂的嘴巴彷彿蛇類一樣遠遠脫離了下顎的限制。

一口接著一口，將少年的母親連肉帶骨地給喝了下去。

那太過異常的畫面，讓他聯想到兒時曾經見過，正在吮食植物嫩莖汁液的蚜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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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少年的母親便已不成人形。

僅剩下如皮草般攤開在男人的手裡的那個。

在底部搖搖晃晃地垂下，那一頭染得不均勻的長髮，還能勉強辨識是曾經身為人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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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跨下早已被順流而下的暖流給浸濕，不用說當然沒有逃跑的力氣。

要是被發現的話就會被殺。

注意到張開血盆大口的男人離開床邊，往這裡走過來的同時，少年下意識地摀起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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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三步。

隨著與男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少年連呼吸都屏持著，深怕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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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喀、喀喀喀……」

所幸男人並沒有發現少年的存在。

將懸掛在牆上的外套穿上後，似乎開始自顧自地調整起下巴的位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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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少年再次看到男人的全身時，他已經恢復成原本端正的模樣。

將人皮對折收進了行李袋以後，外表上看起來再正常也不過的男人就這樣打開門，離開了少年視線所能觸及到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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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的少年，發現自己的牙齒正不斷顫抖著。

莫名的恐懼一下子全都湧現出來，他緊咬起了拇指到出血的程度，開始思索接下來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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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說出去的話就吃了你喔。」

突然間，衝擊在鼓膜上的尖細聲音如此說著。

那是比女人的聲音還要高上八度，有如用保麗龍彼此摩擦，只要是身為人類就難以忍受的音頻。

僅隔著一道薄薄的牆壁，那生物就像是緊貼著他的耳邊提出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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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對方看不到這邊，少年卻還是搗蒜似地瘋狂點頭。

過不了多久，客廳裡傳來了從內側開關門的聲音。

陷入恐慌狀態的他還是不願意踏出衣櫃，就這樣關在裡面顫抖了整整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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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那名少年可悲的前半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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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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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沒有開燈的客廳，男人重重地將拳頭搥在強化的玻璃桌面上。

酒瓶裡那喝得剩下一半的褐色液體，也隨著猛烈的振動而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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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過了將近二十年。

自從幸運地被和藹可親的老夫婦領養以後，他的人生過得可以說是一帆風順。

先是花了四年好不容易補足從未學習過的課業。

少了學費的後顧之憂，以同等學歷考上了風評還算不錯的大學。

而後在學長的引荐下，進入了穩定的企業，同時在那裡結識了溫柔賢淑的美麗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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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想知道啊！我媽媽最後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麼……！」

爛醉如泥的他在妻子面前像孩子似地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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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明白自己的母親當初究竟是多爛的女人。

即使清楚真正愛他的是現在那對慈愛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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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那女人第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在他面前展開的笑容，在他心中永遠抹之不去。

深埋在內心的傷痛，終於在二十年後的母親節這天藉著酒意向妻子坦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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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向文靜的妻子在聽完以後，則是溫柔地握住男人的手表示安慰。

僅僅只是這樣小小的動作而已，卻讓男人感受到妻子那份默默支持自己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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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房間看一下。」

在妻子起身時，意識朦朧的男人注意到旁邊那微微開啟的房門。

他那年僅九歲的女兒正怯生生地，從門後窺視著客廳裡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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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爸爸這裡。」

肯定是剛剛的情緒失控嚇到她了吧。

男人一邊覺得愧疚，一邊撫摸著撲進他懷裡的幼小女孩。

在醫院裡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就牽起的那雙小小的手掌，從今以後也想繼續守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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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妻子從房間裡悄悄地推著嬰兒床走了出來。

他那一年前剛出世的龍鳳胎，此刻正在裡面雙雙酣睡著。

美滿的畫面讓男人不由得心想，為什麼要在意過去的事情呢。

未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還有這些家人們的陪伴，自己再也不是孤單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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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爸爸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疲憊的男人流著眼淚。

將懷裡的女兒抱得更緊，深怕一放開就會錯失這美好的、小小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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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或許是抱得太過用力的關係。

女孩從男人的雙臂裡面輕輕溜了出來，然後再度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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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好不能說出去嗎？」

與二十年前如出一轍的聲音，女孩用和當初一模一樣的詭異笑容質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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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告訴你也行喔？爸爸的媽媽呀，當初是因為要跟廠長結婚了，打算順便把你賣給人口販子才這麼開心的。」

輕易地說出了對男人而言殘酷至極的現實。

然而，對此應該要有所反應的他，卻遲遲未曾抬起臉來，繼續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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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嘛，已經睡著了？真是沒有意思。」

女孩低頭用她那新月般過度彎曲的眼角直視著男人的睡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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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樣明天我們還是快樂的一家人哦。」

已經越出人類範疇的笑容，女孩張開下顎後的聲帶再度振動出彷彿針刺般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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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哦。」

男人的妻小們如同振翅的蟲類般，在客廳裡快樂地共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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