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十七歲 - 52. 有你在的地方

　　復健科診所內，來得大部分都是有些年紀的人，醫師看著眼前這兩個突兀的少年問：「你們是誰要看診？」

　　「他。」夏悟清指著黎雨墨說。

　　醫生推了推眼鏡，朝黎雨墨問：「哪裡受傷了？」

　　「剛剛溜直排輪跌倒，手去撐到。」

　　「能自己抬起來嗎？」

　　黎雨墨微微舉起手說：「只能這樣。」

　　醫生握著他的手臂做了些姿勢，問黎雨墨感覺怎樣，最終簡單下了結論：「沒傷到骨頭，就是肌肉和韌帶拉傷，等下去旁邊坐個電療，半小時左右就會舒服多。」

　　進到旁邊小隔間，黎雨墨趴在床上，護理師掀起他的衣服將貼片貼在肩膀上，設定好時間就離開了。

　　夏悟清看著他雪白光滑的背，早就不是第一次看到，但還是有些愣神。

　　見他在發呆，黎雨墨問：「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就想我怎麼沒早點發現你受傷了。」夏悟清趕緊回過神。

　　「好像一直都是我在受傷？上次跌進花圃的也是我。」黎雨墨笑了笑說。

　　「受傷可不是鬧著玩的，下次不准你再逞強了。」他看上去有些生氣。

　　黎雨墨突然想起他就是因為手受傷而不能繼續打球，突然懂了為什麼他會這麼不開心，便低下聲說：「我知道了，不會再有第二次。」

　　夏悟清突然牽起他的手，於手背落下一吻，「要多愛惜自己，我會替你擔心。」

　　黎雨墨連忙把臉埋進手臂，心想：「原來這世上還是有人會關心我。」心裡頭暖洋洋一片，這種有人在乎的感覺真好。

　　後面幾天，黎雨墨因為手受傷的關係，夏悟清可謂是形影不離。

　　什麼買午餐、裝水、打掃通通跟在旁邊，終於在夏悟清起身打算跟他去上廁所時，黎雨墨無奈轉頭道：「廁所就拜託別跟了。」

　　被拒絕的夏悟清趴在座位上，一臉無辜。

　　吳凡走過來說：「別哀嘆了，你今天這樣黏著，他沒生氣已經是奇蹟。」

　　夏悟清頭也不抬道：「你不懂。」

　　宋瑞祥插著口袋走過去，也補了一句：「是啊！夏悟清是特別的，如果是你，看黎雨墨願不願意這樣讓你跟。」

　　吳凡試想了一下，然後打了個冷顫：「還是算了，我大概會被他殺死。」

　　幸好，手受傷不怎麼影響讀書，距離學測已經沒剩幾個月了，此刻由不得什麼意外狀況發生。

　　高三的備考生活平淡又一陳不變，每人桌上都疊著一座由講義堆起的高塔，學生們埋藏在書本中，從講台望去就是一片黑壓壓的頭頂。

　　教室裡總是靜悄悄的，縱使高一高二大家都玩得很瘋，但這群本就優秀的學生，到了高三也全都知道自己該收心了。

　　備考生活雖然無聊又令人感到痛苦，但在很多年後回想起那段日子，人們總會還懷念起那時單純的時光。

　　或許不知道未來會走向什麼樣的道路，但當時大家心中都有一股拚勁和熱血，那是年輕人對於未來的期望。

　　那次極限場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去溜直排輪了，除了怕受傷耽誤讀書以外，主要是也沒什麼時間，考生們總會有種焦慮，看著黑板上倒數的日子越來越少，可該讀的卻感覺怎麼也讀不完。

　　每天的日子都是被考試、上課和讀書給填滿，時間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一年也即將結束，寒假過後馬上就是學測，高三的學生們沒辦法和大家一樣一起快樂過年。

　　年底的聖誕節，直排輪社照常舉辦交換禮物的活動，高三學長姐們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參加。

　　夏悟清和黎雨墨考完試過來活動已經結束，一群人圍在社辦聊天，蘇冠毅和王柔楓也來了，正無差別對大家秀恩愛。

　　黎雨墨不像他們和學弟妹處的很熟，今年新進來的高一也叫不太出名字，四周鬧哄哄的都是人，他被吵得有些心煩。

　　夏悟清似是看出來了，在他耳邊用手掩著說：「出去晃晃嗎？」

　　兩人散步到北樓穿堂，直排輪社的人此刻都在社辦，因此整條走廊都空了下來，夏悟清盤腿坐在旁邊的小平台上。

　　黎雨墨也爬了上去，倚靠著他的肩，兩人手雙手緊握，冬天的北市那麼冰冷，但他們可以深刻感受到，此刻對方傳來的體溫是如此炙熱。

　　黎雨墨問：「你大學想去哪？」

　　「我想考藥學系。」

　　「藥學系，挺好的。」黎雨墨笑著說。

　　夏悟清看著他的側臉，眼神幽深，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吞回去，最後只是低頭吻了下他的額頭。

　　「你呢？」他問。

　　「有你在的地方。」黎雨墨抬起頭說。

　　夏悟清不禁撇過頭，縱使他很想爽朗地笑著回「好啊」，可自己卻完全說不出來。

　　此刻心頭亂得很，不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學測，而是緊隨其後的畢業，畢業後他們就不再是同學了，黎雨墨想跟著自己，可他知道自己沒辦法讓他跟。

　　夏悟清家境不錯，又是家中的獨生子，父母從小就給了他良好的教育，大學後也打算安排他出國讀書，前幾天夏悟清的爸爸找他討論了。

　　夏悟清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訝異地問：「你們要送我出國？」

　　夏父點頭道：「我有朋友在美國的大學教書，我已經拜託他到時幫我照顧你了。」

　　夏悟清皺著眉說：「我不想出國。」

　　「為什麼？要知道國內很小，出國見見世面才可以學到更多，我們負擔的起，希望給你最好的。」

　　夏悟清低著頭不發一語，他沒有勇氣說出自己在跟黎雨墨交往的事，他害怕爸媽會阻止、會反對，要他們現在就分了。

　　如果可以他想瞞下去，瞞到他們都成熟長大，可以為自己負責的時候再說出來，可現實是沒時間等下去了。

　　夏母看著他猶豫的樣子，突然問：「有什麼原因不想出國嗎？」說完後又瞬間恍然大悟，打探道：「該不會是有女朋友？」

　　夏悟清猛地抬頭，夏母看了他一眼問：「是楊美惠嗎？」

　　「啊？怎麼會猜她？」夏悟清不解。

　　「你們不是國小就認識了嗎？而且還挺熟的，前陣子我在二中附近遇到她，她竟然還認得我呢！跟我說了一堆你的事，我就想你們兩個是不是在交往？」

　　夏悟清搖了搖頭說：「我沒跟她交往。」

　　「那是誰？」夏母追問。

　　「我……沒在跟誰交往。」夏悟清低下頭，還是沒有把黎雨墨的名字說出來。

　　「那就好啦！出國這事我都談好了，你就好好把學測考完，其他的不用擔心。」夏父滿意地說。

　　看著爸媽對自己寄予厚望的模樣，夏悟清不知道該怎麼辦，看來出國已經是確定好的事，他改變不了什麼，甚至連坦坦蕩蕩說出自己在跟黎雨墨交往也做不到。

　　從小到大做什麼事情總是很順利，他是有些自負的，一直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可現在才知道，十七歲的自己，對於一切竟還是那麼無能為力。

　　此刻，看著黎雨墨貼在身旁，那句「有你在的地方」反倒給了他巨大的壓力，半年後自己就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雖然可以變成遠距離戀愛，可黎雨墨接受嗎？

　　這一出去至少四年起跳，他們這樣的關係還能維持多久呢？

　　黎雨墨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仰起頭問：「怎麼了嗎？」

　　夏悟清摸著他的頭說：「沒什麼。」

　　「該不會是嫌我煩，不給跟吧。」黎雨墨開玩笑道。

　　「有這麼可愛的男朋友跟著，我高興都來不及呢。」夏悟清擠出一抹微笑，拿出手機轉移話題，「我們來看點電影吧，想看什麼？」

　　黎雨墨想了想說：「卡通？

　　「又不是小孩子了！」夏悟清忍不住笑了出聲，「我看看喔……主頁上推薦哆啦A夢，就看這個吧！」

　　兩人相互依偎著，小小的手機屏幕承載著卡通中天真無邪的世界。

　　夏悟清希望自己也能擁有一個任意門，這樣就算去了天涯海角，也能瞬間趕到黎雨墨身邊，他們永遠不會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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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有你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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