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美燕眼中閃過一絲震驚與凝重,從未見過這樣融合眾力於一體的殺招。她立刻揚手,法力如銀河倒瀉般湧出,凝結為一道龐大的紫晶屏障,在她身前迅速展開,層層疊疊,如牆似塔。
「幻影萬盾——!」她低喝,周遭空間劇烈震盪,數十道由純粹魔力構成的盾形法陣連番張開,重重護住她的軀體,宛如築起一座魔力堡壘。
但下一刻——
「喝啊——!!」
陳韋勳怒吼,渾身火雷震蕩,長矛化作一道閃電火龍,攜帶著眾人之力與萬軍戰意,如滅世之神裁決般猛然刺下!
轟!!!
那道矛光貫穿長空,如天劫墜落,重重轟在吳美燕的魔法屏障上。瞬間,第一道盾碎裂,第二道被穿透,第三、第四、第五……僅僅一息之間,她那足以阻擋萬軍之術竟接連破碎,宛如玻璃崩裂之聲響徹戰場!
「不——!」
吳美燕雙手死死撐住最後一道防禦,臉色慘白,嘴角滲出鮮血,額間的符文激烈閃爍。但那一矛的力量太過沉重,結合火焰、雷鳴、炸藥與大地之力,如萬嶽壓頂、星辰墜落!
最終,最後一道紫晶盾如碎玉般四散。
「啊啊啊——!!」
爆炸般的衝擊力將她整個人從地面震飛出去,重重砸入遠處一面殘破的石牆中,牆面碎裂,煙塵四起。
地面一片寂靜,只聽見烈火仍在焚燒的聲音與戰旗獵獵。吳美燕倒在瓦礫中,身上的戰袍破碎不堪,渾身焦黑,法力幾乎枯竭。
她睜開血絲密佈的雙眼,看著天際,胸口劇烈起伏,仍不甘低語道:「不……還沒結束……」
塵煙緩緩散去,戰場上的餘火依舊在微風中搖曳,仿若映照著這場漫長戰鬥的尾聲。
吳美燕靜靜地倒在瓦礫堆中,滿身焦痕與血跡,紫色的戰袍破碎得幾乎辨認不出原貌,一隻手仍緊握著權杖,卻再無法舉起。
她睜著雙眼,目光失焦地望著灰濛的天空,曾經炙熱的戰意,像那片雲層般漸漸冷卻。她的身軀微微顫抖,彷彿還想撐起自己,但終究無力地垂落。
周圍的風聲似乎也靜止了,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停止。
她輸了。
沒有誰再衝上前補刀,江俊毅等人只是靜靜看著,戰意緩緩散去。他們胸膛劇烈起伏,滿身是傷,但終於能站立在這片滿布殘骸的戰場之上。
此役之烈,足以銘刻於史書。
而此刻,戰爭,暫時告一段落了。
陳韋勳站在那裡,仍維持著最後一擊時的姿勢。風掠過戰場,掀起他破爛的戰袍,血與塵土交織在他臉上,戰甲早已支離破碎。
他低下頭,望著雙手,彷彿還能感受到眾人將力量灌注給他的那一瞬——那股浩瀚如海的力量,燃燒了他的筋骨,也撕裂了他的內臟。他的雙膝輕輕一抖,整個人重重跪下。
「咳……」他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地面。
江俊毅驚呼:「韋勳!」
陳韋勳卻只是虛弱地笑了笑,抬起頭望著逐漸放晴的天空,「……這戰能贏,不虛此生。」
話音剛落,他的身軀便向前一倒,重重躺在血與灰燼交織的大地上。氣息雖未斷,但明顯已經失去意識。那張剛毅的面容,如今也顯得格外蒼白。
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江俊毅緩緩走上前,火焰在他手中早已熄滅,戰甲破損,披風殘破不堪。他的目光掃過眼前的大地——原本的戰場,如今成了一片屍山血海。風拂過,帶著鐵鏽與硝煙的氣味,也吹動那些倒下之人未曾閉合的雙眼。
何勝勳滿臉血跡,眼神空洞地看著腳邊,一位年輕男軍戰士與一位女軍將領緊緊纏抱,死在了一起,臉上還留著激戰前最後的情緒——憤怒,悲傷,或是怨恨,早已分不清。
曾秉豐握著長槍,手指顫抖。他蹲下身,將一位倒下女軍兵的眼皮闔上,那是一個他在某場突擊中曾對視過的對手。她年紀輕輕,如今卻永遠躺在這片戰火焦土上。
陳茂雄渾身是傷,他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站著,臉上沒有表情。他看著遠方那些還冒著餘煙的殘骸,那些曾經是兄弟姊妹的戰士,現在連名字都快記不清。
劉泳宏則坐在一塊破碎的石頭上,沉默地望著自己的雙手。他曾用這雙手操縱無數爆炸與火藥,為了勝利轟開敵陣,但此刻,他卻只覺得雙手沉重如鐐,似乎永遠也洗不乾淨。
江俊毅低聲說:「……這就是千年戰爭的結果嗎?」
何勝勳苦笑了一下:「沒有人贏……我們只是,還活著而已。」
五人就那樣佇立在滿地屍骸與塵埃之中,沉默不語,只有風聲與火星偶爾竄動。
幾人沉默片刻後,江俊毅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遠方仍巍然矗立的禦皇城。
「還活著的人……都出來吧。」他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快點動起來!」他高聲喊道,「把所有還能救的傷者帶回城內,不論是男軍還是女軍,一律救治!」
他的命令如同一道雷霆,打破了戰場上的死寂。
片刻之後,禦皇城的城門打開,一批批還留守在城內的文官、醫者與老弱軍人陸續奔出。他們背著藥箱、推著木車,帶著繃帶與止血草,臉色蒼白,腳步倉皇,但都知道這是生與死的交界。
「這邊有呼吸的!快——這裡一個斷臂的女軍,還能救!」
「別動他脖子……對,慢慢抬起來,小心別壓到傷口!」
男軍與女軍的士兵,曾經在這片土地上拼殺得你死我活,如今卻並排躺在地上,鮮血混合在一起,無分敵我。還活著的人,被小心地搬運、包紮;有些人在昏迷中輕聲呻吟,也有些人在急救下悠悠醒轉,眼神茫然無措。
江俊毅、何勝勳等人也親自走上前,協助搬運傷者。劉泳宏脫下沉重的戰甲,跪地為一名女軍少女包紮腿上的傷口,陳茂雄則扶起一名已無意識的男軍青年,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空氣中仍殘留著硝煙,但更多的是汗水與藥草味。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場長久的戰爭終於迎來落幕之時,天邊驟然泛起一陣詭異的紅光,猶如血海倒懸,映照在仍然彌漫硝煙的戰場上。
轟——!
地面劇烈震動,大地裂開,一座龐大的法陣浮現在眾人面前。符紋古老而詭異,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靈壓與怨氣,火焰環繞其上,化作一圈旋轉不止的烈焰傳送門。驚異與恐懼尚未傳遍人群,一道熟悉卻詭譎的身影,率先從火環中踏出。
——吳美燕。
她的身上仍帶著戰敗時的血跡與焦痕,但雙眼卻冷冽如霜,周身魔力翻湧如潮。她背後,是身披綠袍的陳芃妤,雙目低垂,氣息沉靜如水,卻不容小覷。
接著,更多的身影從火環中魚貫而出——他們的面容熟悉,卻透著一絲死氣與虛幻。那些明明已在戰場上死去的士兵們,此刻一個個雙眼黯淡,表情呆滯地重返人間,腳步沉重地踏上這片染血的大地。
江俊毅等人猛然一驚,往傳送門後方望去,只見一道巨影倒在門邊,發出低沉的呻吟聲——那是閻羅王,地府的主宰,如今竟然被打得重創,全身焦黑,手中判官筆斷成數截。
江俊毅難以置信地低聲說:「你們……去地府把他們搶了回來?」
吳美燕語氣冰冷:「這場戰爭不能就這麼結束。」
陳芃妤輕聲補充:「戰死,只是新的力量源泉。」
烈焰火環之中,一道纖細卻強大的身影緩緩踏步而出,是董晏鈞。
她的步伐穩健,從火環中走到戰場中央,目光直視著那尚能站立的幾人——江俊毅、何勝勳、曾秉豐、劉泳宏、陳茂雄。
她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近乎不屈的冷然與驕傲:
「江俊毅,這場戰役……就先算你們獲勝了。」
她身後的傳送門仍在翻騰,但亡魂們漸漸停止行動,站在她的背後,一道道幽影沉默不語。
董晏鈞掃視戰場,看著遍地屍骸與血染土地,語氣低沉卻充滿威嚴:「這些人……是你們的同袍、你們的子民。我們不會奪走屬於你們的亡者,暫且歸還給你們。」
說著,她伸出手,微微一握,那些本該沉睡於地府的男軍士兵們,一個個神色漸漸恢復清明,彷彿從混沌中蘇醒,接著紛紛倒地昏迷,重新回到沉眠。
董晏鈞抬起頭,冷冷望著江俊毅,語氣堅決地道:
「但別高興得太早。這不是真正的終局。這只是……一場休止符。」
「未來,戰爭還會繼續。我們會再見面。那時——不會再有仁慈。」
她轉過身,揮手間,那座龐大的火焰法陣再次激盪,地面光芒四起,傳送門逐漸縮小。陳芃妤、吳美燕、廖子菱等人跟隨董晏鈞進入法陣,帶走了那些尚存魔力的亡者。
江俊毅望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火環之中,眼中閃爍著難以言明的情緒。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握緊了拳。
——這場戰爭,果然,尚未結束。
烈戰方歇,殘陽如血。江俊毅望著逐漸平靜的戰場,身上還殘留著焦灼與硝煙的氣味。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舉起右手,聲音低沉卻堅定地傳遍四方:
「所有人,立刻清點傷亡,急救傷者!禦皇城尚在,我們也不能倒下!」
他轉身望向破碎的城牆與滿地焦痕,語氣一轉:「鐵匠與工匠,開始修復防禦設施;煉金術士與法師,重建魔法屏障。士兵們輪流休整,不得鬆懈。這是我們最後的據點,不能有絲毫動搖!」
士兵們雖然疲憊,但在江俊毅的命令下,一個個重新振作起來,忙碌地開始行動。禦皇城內原本未出戰的百姓與兵士也終於走出避難所,開始協助救援與清理戰場。重建的鐘聲緩緩響起,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哀與希望。
而在遙遠的另一座城池——女軍的城內中,傳送法陣光芒一閃,董晏鈞一行人緩緩歸來。
吳美燕雖然疲憊不堪,但仍堅持挺直身體,踏入主殿。廖子菱與陳芃妤亦相繼落座,周身仍帶著魔力運轉的痕跡。整座宮殿沉默無聲,僅有幾名女兵匆忙奔走,為她們包紮傷勢、遞上藥水。
董晏鈞坐在王座下方的台階上,低頭閉目。她的氣息微弱,臉色蒼白,但沒有一絲懊悔。
陳芃妤沉聲道:「這一戰……我們的軍力傷了六成,必須休養生息。」
吳美燕的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芒,咬牙低聲道:「不……這還沒結束。」
廖子菱勉強坐起來,語氣平靜:「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得承認……他們也不再是從前那支快要滅亡的男軍了。」
眾人陷入短暫的沉默。她們知道,下一次交戰,將不再僅僅是爭奪領土與勝負的對決——那將是一場,決定未來的最終之戰。
禦皇城修補的鐘聲此刻已化為沉穩的節奏,像是為一首尚未完結的戰歌,敲響了它的休止符。
江俊毅站在城牆之巔,遠望著南方那片曾燃起戰火的地平線。晚霞將天空染成一抹淒絢的金紅,風捲起斷裂的旗幟,彷彿戰場的餘音仍在耳畔低語。
他緊握著火焰封印的手,沉默不語。曾經燃燒天地的拳,如今正隱隱顫動。這不是終點——他知道,他們之間,才剛真正開始。
陳韋勳依舊昏迷,身上的重傷讓他暫時無法再戰;何勝勳則坐在破損的石階上,低頭擦拭著滿是血痕的長劍;劉泳宏整理著他的火藥與機械,似乎在為下一次戰爭準備;陳茂雄和曾秉豐則協助醫師救治傷者,默默承擔著重建的責任。
「這一卷的戰事,記錄在血與火之中。」江俊毅低聲說道,彷彿在對自己,也在對未來說話。
而在女城中,董晏鈞靜靜坐於陰影之中,手中緊握著一片男軍披風的殘布。那是她在戰場上親手撕下的,而今,竟難以釋懷。
「我們曾那樣相信勝利是必然……」她輕聲道,話語中有疲憊,也有頑強的意志。
吳美燕仍望著窗外的星空,雙眼似燃燒的熾火:「他們變了,我們也該有所準備。這不是終章,只是開端。
在這千年的對決中,有人信仰正義,有人堅守復仇,有人為愛戰至最後一滴血。
這場戰爭未完,但人們已在廢墟中,播下新的種子。
終有一天,這些種子會開出和平的花,抑或是新的戰火之焰——仍無人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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