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並不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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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大人深知這點，所以盡可能對人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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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下推開層層鎖住的厚重木門，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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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是因為欠缺信仰，但是沒想到比想像中還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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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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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遏止部下的言論，默默收了對方補上的信仰，握緊繫在腰間的聖劍，率先走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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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理會屋內的擺設，甚至連瞧也沒瞧上一眼。順著神明大人的指示走入一個突兀的地下室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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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聽見水滴落的聲音潮濕的空氣洗不去這股混雜著各種例如血腥之類的難聞氣味。沿路所見的牆壁有不少慘絕人寰的痕跡，顯然是歷經了不敢去想像的悲慘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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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到一半，便知道前方一定有什麼東西。顯然繼續向前就會探查到某起連衙門都感到棘手的懸案。若是普通的平民恐怕早已夾著尾巴跑回去報官了，讓縣令派人前來搜索，明顯是一起殺人案的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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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祭司大人可不是普通平民百姓。腰間神明賦予的聖劍可不是拿假的，況且有時候讓越多的人插手反而是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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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時候會有例外，祭司大人果斷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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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予神指引前行道路的信仰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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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表示道，重回了大街上，在一個隱密髒亂的街道找到一個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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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少人經過，也沒開口乞討，破舊缺了口的木碗裏頭沒有放著任何一枚銅錢，甚至連吃剩的饅頭也沒有，顯然是會餓死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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邋遢的外貌，破舊的衣服，瘦得皮包骨，顯然沒吃飯的日子不只有今天。哪天餓死在街頭被人發現都不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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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看著要神的榮光照亮黑暗的乞丐，冷漠的雙眸毫不留情地開口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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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難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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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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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緩緩抬起頭，一句話也沒說的便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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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部下原本想開口罵人，但被祭司給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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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廟的規矩，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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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大人，這人又不識字，怎麼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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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瞪了一眼。
｢汝並非他，怎麼知道他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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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下立刻道歉，同時再度祈求神會寬恕他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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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看著這兩個人，緩緩的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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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只是，我沒有錢……那五枚銅錢，是我全部的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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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不管，汝若沒有錢，神是不會指引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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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返的原因，是因為五枚銅錢只能讓她走到那裏。若要再深入，只能再花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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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連今天伙食都沒有著落的乞丐，又怎麼會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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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會乖乖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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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沒有任何表情展露，只是默默地轉身離去。既然沒有錢，那麼什麼也不能談了，掉頭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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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下想立刻追上，但想了想還是發揮了憐憫之心，拿出枚銅錢投入乞丐的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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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聲響就如同銀鈴般悅耳，只見祭司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的身姿緩緩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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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願意為咱再度指引道路，可否奉獻汝微薄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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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踏入惡臭的地下室，這次沒有像上次一樣中途停下，而是繼續前行直到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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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少人的血重複濺到地上，乾涸的痕跡是分不清死了多少個人。過大的牢房能擠進五六個沒問題，但現今只觀著一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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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鍊連接著一顆重達百斤的鐵球，僅銬在少女的左腳踝。除此之外就沒有其它限制自由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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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使沒有笨重的鐵球，少女也哪裡都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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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少女僅僅只有右手跟左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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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淨俐落的傷口，雖然立即止血還是看得出慘遭毒手的痕跡，祭司清楚聽見身後部下開始在懷疑自己的信仰，不光是眼前這位的悲慘遭遇更因為更加濃厚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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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看不見身為女性的五官，被火吻過的臉盡是燒傷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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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子的人，是乞丐不惜散盡兩次家財也要救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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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於慈悲憐憫，又或者有其餘情感在裏頭呢？祭司並不知情，只是緩緩走了過去一劍劈開了鐵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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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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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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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問能不能走的廢話，祭司沒有假託他人之手，只是像身後遞了個眼神，見部下識相的轉過身去，這才拿出一件衣服替對方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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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大慈大悲給予汝乾淨的衣裳，請奉獻汝微薄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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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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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眼中堅定不移，直視著的雙眼讓祭司覺得這眼神真是不錯，光明的宛如無須信仰也能看穿眼前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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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道路的盡頭，會通往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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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身上沒有一枚銅錢，以後也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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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還是拔出了聖劍，接受了對方對神的信仰，一劍揮下。乾淨俐落的迅速奪走一個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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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少女的死訊帶回乞丐那邊，遺體並沒有帶回，因為那並非神所希望她做的動作，而是已經事先另外找個地方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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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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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聽完祭司的話，乞丐仍舊任命的沒有多說。但是這次與上次不同，主動開口希望對方也能引導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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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殺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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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少女相同的請求，祭司瞄了一眼，緩緩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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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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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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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下想開口說什麼，但卻被祭司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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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若真想尋死，可以選擇自我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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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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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自己剛剛怎麼沒想到，露出一抹淺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自嘲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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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希望由您來動手，我的命，值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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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枚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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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口便是底價，不容討價還價的氣勢不言而喻，而只見乞丐默默遞出了三枚銅錢，也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但祭司沒有理會這些，默默接下對方所奉獻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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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能跟『她』葬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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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前最後的要求，祭司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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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座墳墓在荒山野嶺建起，並非什麼風水寶地，只是普通在普通不過的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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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塊石碑搭起簡易的墓，相鄰的宛如比翼鳥，縱然死前無法在一起飛翔，但死後卻能長長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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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祭司最後能為他們做的一件事情了，並沒有要求對方奉獻出信仰，並非免費的慈善事業，而是對方已經支付了相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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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傳來聲音，她與部下一同轉過身，發現一個身形矮矮胖胖的男子踩著不協調的腳步快步往這邊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名拿著斧頭的山賊。顯然是遇上被追殺的事件，當然也可能是劫財，因為對方很明顯就是月入上萬、隨身會帶著幾十枚金幣到處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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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那個男子的左手與整個人非常不搭嘎，纖細瘦弱的樣子有種說不上的不協調感，而被褲子與鞋子擋住的右腳也是相同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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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像是從某位少女的手腳切下來接上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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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大人……救、救救我！您替我找回失去的左手與右腳，這次總該能夠再救我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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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冷冷笑道，聰明的她已經明白。但這一笑並非是笑對方罪有應得，也不是在笑自己做錯了事情。而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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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救人所要付出的代價，可是昂貴的對方根本拿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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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是三枚銅錢就能解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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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並非公平的，但是，祭司大人卻盡可能做到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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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醜陋的世界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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