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瑪小隊》 - 1.8 意外(上)

　　「醒來，狐狸。」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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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邊強迫雙眼張開，一邊努力理解現在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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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自床上坐起，只見到荷西蹲在旁邊，神情嚴肅──顯然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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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確定，」我著裝時郊狼退開了一些，轉過身去給我空間。「伊恩正在了解詳細情形，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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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什麼？」拜多年規訓的習慣之賜，我不到一分鐘就換好了制服，準備去拿收在櫥櫃裡頭的配槍。出乎我意料之外，郊狼伸手阻止，我歪著頭要求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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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不要讓情勢升級。」荷西有點遲疑的說道，但只是讓我更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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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將雙臂抱在胸口，表現出侵略姿態以後，郊狼嘆了口氣，身體垮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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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司令。」他小聲的說道，淡黃色的雙眼失焦的對著地板。「傷得很重，聽說正在急救，但是情況非常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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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性在上啊！」驚愕感來得非常突兀。我想自己從來沒有考慮過，那匹能以意念摧毀艦隊的暴風之狼，是會受傷的。「路瑟呢，現在是他負責的時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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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西又露出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害我非常想衝上去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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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性替我見證，你這浮誇的郊狼，你要是不馬上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一定……」我的威脅沒有說出口，因為那淡黃色眼睛中一反常態的低落，讓我馬上往最壞的態勢假設。「不會吧。」我喃喃說道，四周的溫度好像突然下降了好多。「路瑟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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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事。」郊狼的答覆令我鬆了口氣，但荷西的語氣並不像這是好消息一樣，我只能等待真正的壞消息。「他們……禁衛軍說，是路瑟幹的。」好像怕我沒有聽懂那般，他又解釋了一次。「路瑟意圖殺害司令，而且大概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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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時間非常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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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人跑來跑去，以很有架式的口氣下達命令，巡邏和站崗禁衛軍的數量直接多出了一倍。皇宮原本靜謐的走廊，現在不時便會傳出喧鬧的呼喊，或是急切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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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都知道這種時候窮擔心一點用也沒有，只能努力設法讓自己獲得至少足夠的睡眠。但是變得無比吵雜的環境，並沒辦法驅散四周好像凝滯了一般的死寂，而籠罩在如此高壓的氛圍中，根本不可能真的放鬆下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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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承認，但我能從伊恩滿是血絲的眼睛，還有荷西愈發陰沉的表情，知道彼此都已經太過疲憊了。我們就像是被凍在結冰湖水中的小魚，無法動作或掙扎，但卻能清晰感知到周圍的狀況有多糟，又徹底的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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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們不能倒下，還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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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衛軍來找過伊恩幾次，大黃狗回來以後會向我們解釋最新進展，比如說至少我們沒有被當成潛在的共犯，還有伊恩成功設法替路瑟爭取到了有帝國法官在場的審判，而不是直接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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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性在上，這居然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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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恩提到黃金公爵大力遊說元老院，直接絞死路瑟以儆效尤的時候，我不由自主的皺起鼻頭、咬緊牙齒。大概是我的表情實在太過猙獰，還得回頭安撫伊恩，並且表示我只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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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們都灌了一公升的咖啡，然後在出事之後便沒有見過司令的情況下出席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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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不時傳來竊竊私語以及誇大流言的長廊不同，法庭非常安靜，安靜到我都快要產生幻聽了──這提醒了我自己有多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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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著將注意力放在房間的前方，大人物們所在的位置，讓焦躁不已的大腦能有別的事好做，不要一直去想審判可能的最糟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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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司令之外的八位公爵都出席了，他們坐在法庭的右側，和坐在左側的七匹大灰狼相望著。所有人都神情凝重，除了那匹該死的黃金獵犬之外，他興致昂然的樣子表明了自己有多享受現在這個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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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瑟被兩匹白狼押著帶上來，到伊恩身邊時他們才將路瑟的手銬解開。大黃狗作為被告的代表，所以能夠在開庭期間和路瑟接觸。而我只能待在旁聽席，在中午休庭前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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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瑟的狀態看起來非常差，目光渙散而且反應遲鈍。伊恩湊到他耳邊說話，但路瑟卻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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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對路瑟做了什麼？他那個樣子絕對不正常。」我很肯定，帝國的「調查」往往是從各種嚴刑逼供開始的。但至少路瑟表面上看起來沒有傷，或許該慶幸，元老院得配合演出一場合法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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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想是別的原因造成的。」荷西雙掌相互搓了搓說道，他顯然也因為只能困在旁聽席而非常焦慮。「這是帝國法官主持的審判，理事會和元老院都有人監督，即使是皇帝本人都沒有辦法干涉，讓調查過程發生違法的事情。」郊狼用吻端往那七匹毛色花紋各自不同的大灰狼比了比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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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反射性的應了一聲，但就在我對荷西為什麼會這麼清楚這些事情而感到疑惑時，法庭後方的門被打開，一匹幻影貴賓犬走了進來，在審判長的席位上站著，掃視過整個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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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漏掉，當黃金公爵看到貴賓犬時，臉上露出的開懷表情。他甚至用手摀住吻端，一副強忍著不要笑出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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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法官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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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立！」禁衛軍們突然一致的喊出聲，嚇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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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恩有和我們大致講解過流程，所以我很配合的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起身向審判長表示敬意，跟著人群一起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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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在我意識到之前，攸關路瑟性命的攻防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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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帝國法律一竅不通。畢竟這個社會從出生到死亡，出身階層和物種基本上就決定了你會遭遇的各種事情，學習法律真的一點點幫助也沒有，除了徒增絕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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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不需要任何法學常識，都能看出來伊恩被殺得片甲不留、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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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還沒有開始幫路瑟辯護，不知道為什麼，大黃狗很努力的要求延後開庭，獲得更多準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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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方接連的炮火之下，伊恩還是設法撐到了短暫的中場休息時間，我和荷西走向被告席，回過頭瞥了禁衛軍幾眼以確保這沒有被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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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乎是中途島之役等級的慘烈了對吧，以聯邦的角度來看。」不知道為什麼，郊狼還有心情說笑。雖然伊恩惡狠狠瞪了荷西一眼，不過我想我們都能理解，這是他在以最大幅度不要彆扭的表達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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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瑟，你沒事吧？」我強壓下各種擔憂和自黑暗處湧出的痛苦記憶，以平穩的語氣問道。雜種狗好像沒有聽見我說話，有些抽離的看著其中一面牆壁。我伸出手，想要搭上他的肩膀，但我發現我碰觸到了……某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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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東西，那裡並沒有任何物體。但是，我沒辦法摸到路瑟的身體。就好像我們之間的空氣，突然變得無比黏稠，足以阻止我繼續伸手向前那樣。愈靠近路瑟，那種莫名其妙的斥力就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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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實在是有點像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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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瑟，你聽得見我嗎？」我再次叫喚，雜種狗的耳朵抽動了一下，但馬上又轉回去，對著那面不知道有什麼特別之處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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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見到他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伊恩嘆了口氣說道。「醫生檢查了幾次，結論是生理上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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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強烈懷疑，這叫做生理上沒有問題。」我再次試著碰觸路瑟，或是引起他的注意，但都失敗了，那詭異的屏障並沒有消退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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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一眼大黃狗和郊狼，他們在低聲說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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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都感覺不到嗎？」我用手在路瑟身邊揮了揮，測試著那奇怪的黏稠空氣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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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東西？」伊恩看了我一眼，滿是不解。但在我開口以前，我看見法庭後方的門再次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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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黃狗低聲咒罵，迅速的看過我和郊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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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瑟狀況比較好，有注意到我的時候，提出了唯一的要求。」他緩緩的說道，咬字之間會露出白色的犬齒。「他要我保證無論如何，不管要付出任何代價都無所謂，都要用盡全力拖延……」大黃狗一時語塞，但強迫自己說了下去。「……拖延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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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路瑟可能也知道，這是不可能避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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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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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他真的……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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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多就是一場可怕的意外，我完全無法想像，路瑟有傷害司令的可能，更別提是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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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真的不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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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性在上，快停下，你連自己的朋友都無法信任了？你甚至不知道事發過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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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確定路瑟是這麼說的嗎，『不管要付出任何代價都無所謂』，只要拖延時間？」我回過神來以後，荷西向伊恩問道，而大黃狗點點頭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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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瑟，為什麼？」我最後一次的嘗試引起他的注意，但雜種狗並沒有表現出聽到我聲音的跡象。「為什麼你需要拖延時間？」只是恐懼那必定到來的終結嗎？不，我並不認為是這樣的。路瑟雖然很年輕，但他絕對是鬥士。那麼，他是在等待什麼嗎？有某種，只有他知道的事情？和他身體周圍那詭異的空氣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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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立！」禁衛軍再次同步喊道，明確的暗示我們退回去旁聽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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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場的審判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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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在的，跟上半場沒有什麼不同，我又被迅速的答辯攻防弄得頭昏腦脹，而且我確定伊恩並沒有比我的狀況好多少，這讓我更替路瑟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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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雜種狗也還是一樣，心思顯然根本就不在這房間，好像受審的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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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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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噁心的是，黃金公爵興致昂然的表情和肢體動作愈加誇張，甚至被法官制止了幾次太過明顯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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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告代表伊恩，我已經聽夠了。」貴賓犬敲了一下法槌以後說道。「除了被告的心思很明顯不在這裡之外，」他側過頭，瞥了眼路瑟。「你如果沒有辦法提出任何站得住腳的立論，我就要宣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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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上，這並不公平！」伊恩在示抗議。「犯罪現場的所有報告，都完全不合理，根本就是在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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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帝國之心上服役不是嗎，二等士官長伊恩？」貴賓犬插話。「那你應該就懂才對，那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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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恩歪了下頭，但接著緩緩的轉頭看向路瑟，下巴大張，好像雜種狗突然長出翅膀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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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現場報告說了什麼，所以只是更多的焦慮和不解，都快把我給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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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金公爵擺出得意的神情，戲謔似的對伊恩投去一抹露齒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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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隻心理變態的獵犬知道法官在說什麼？或者，這只是某種貴族間明目張膽的視法律和正義為無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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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看毛色各異的大灰狼們，沒有人表示不贊同的樣子。所以要不是這是某種顯然只有社會高層才懂的行話，就是帝國早已腐敗到無以復加，而荷西對他們太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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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至少有點欣慰的，其他旁聽席上的犬科動物們，也都紛紛露出不解的神情，包含郊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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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沒有新的事證或異動，那本庭根據皇帝、理事會和元老院所賦予的權力，對被告雜種狗路瑟，謀殺上級司令官一案，作出如下判決，」幻影貴賓犬舉起了法槌說道。「有罪。依照帝國律法，處以絞刑，即刻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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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的幾個字，就決定了路瑟的生死，好像他不值得任何人多費唇舌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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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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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種，像是五臟六腑被瞬間掏空的噁心感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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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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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寒風像是不會停歇那般吹拂著，絞緊的麻繩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那個被吊在下方的軀骸，緩緩的來回擺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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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託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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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雙手拉扯著頸部沒有毛髮的那圈皮膚，用力到指甲都刺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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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託不要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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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望中，我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但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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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邊無際的空虛吞噬了我，像是沒有穿著任何裝備的情況下，在真空的宇宙間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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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太過強烈的超現實感，讓我一時沒有注意到，那蓋過了法槌敲擊聲響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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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然間，周遭靜默的氛圍，讓我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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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法理解，但這是正在發生的現實──荷西站了起來，而房間中的所有人都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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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狼站得挺拔，神情專注又嚴肅，那是我這輩子沒有想過會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詞。他的淡黃色眼睛直直盯著幻影貴賓犬，不亢不卑，就只是在……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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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大多數人還是一樣困惑，但我注意到了大灰狼們表現出的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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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擁有全場目光焦點的郊狼，好像收到了某種暗示一樣，又開口說了段話──他說的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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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很嚴重的指控……郊狼。」一匹純黑色的狼站起身說道，我相信他應該是尼克斯支派的代表。「但是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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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影貴賓原本還大張雙眼，下巴都掉下來了，但黑狼開始說話以後，他很快便回復到原本的表情，靠上椅背坐好，好像對於主導權轉移一點意見也沒有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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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我對這個局勢更放心的是，除了大多數人和我一樣困惑以外，房間中其他不困惑的人，都表現出不同程度的震驚。唯一的特例是黃金公爵，他看起來怒不可遏，忿恨的對坐在同一張桌子的哈士奇投去惡意的目光。但那匹哈士奇只是繼續表現出家犬訝異時的肢體語言──眼睛大張耳朵直豎──完全沒有注意到黃金公爵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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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被害當事人，卻在審判庭上沒有代表、無法發聲，這是不正義的。」荷西字正腔圓的說道，我只有在某次他喝得爛醉時聽過郊狼這樣說話。「我要求作為里希特‧德意志的代表，替他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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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的黑狼眉頭迅速糾結，但立刻便以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鬆開。而坐在他右手邊那匹純白的狼，露出犬齒時發出的威嚇低吼聲，我很確定整個法庭的人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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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謀殺是公訴罪之外，你要以什麼理由，代表……」黑狼停頓了一下，黃色眼睛中閃過一陣遲疑。「……里希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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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狼在司令的名字被念出來以後，全身的毛髮直豎，對黑狼瞪了過去，但是後者完全沒有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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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是他的狼群。」荷西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道，好像這是件明顯不過的事情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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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再次籠罩整個法庭，讓所有人的呼吸聲都變得清晰。這次連白狼都收起牙齒，但他依然以雙手在胸前交叉，表情滿是不認同的靠上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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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黑狼輕聲說道。「這個理由非常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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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兩邊在座的大灰狼，像是在徵詢的們意見的樣子。我不太清楚大灰狼們是怎麼得到共識的，但看起來荷西的要求被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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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狼向幻影貴賓犬點點頭，然後坐下。不管那到底是什麼意思，貴賓犬讓禁衛軍把荷西帶上和路瑟跟伊恩相對的席位，然後請郊狼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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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房間中的大多數人都和我一樣，完全搞不懂發生什麼事情了，但我毫不在乎，因為我心中燃起了某種希望。沒想到，這匹浮誇的郊狼居然會在關鍵時刻產生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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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聚精會神的聽著荷西打算說什麼，即使我還是完全不懂任何一個郊狼吐出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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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法第七修正案，適用軍事法總則篇……」荷西腦袋裡為什麼會裝這麼多法學知識？我的頭又在各種沒有意義的數字攻擊之下開始昏眩了，但我盡我最大的努力保持專注。「……我方要求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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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法第七修正案在這種情況下顯得很沒必要，但也不是沒有執行的先例。」貴賓犬說道，依序看向先前作為控方發言的一匹斯諾大灰狼還有伊恩。「雙方代表，是否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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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諾的白狼聳聳肩，沒有反對。伊恩張口欲言，但又看了荷西幾秒鐘，接著嘆了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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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好現象嗎，什麼是刑法第七修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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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判決更改如下：一百六十下鞭刑後絞死，」這段話超現實的程度已經遠遠溢出我渺小腦袋可以承受的範圍，直到法槌敲擊聲消失以後都沒還辦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即刻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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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我知道甚至有五十下不到的鞭刑就把人活活打死的啊，這是幫哪門子的忙啊！你這浮誇的郊狼，是腦子進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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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目光焦點集中在荷西身上，希望他還有後招或之類的。除此之外，我知道現在如果看到黃金獵犬那得意的噁心笑容，應該會克制不住衝上去掐死他──這對事情絕對一點幫助也沒有──但說老實的，只怕是也沒辦法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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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上，這個情況下，我也要求執行第七修正案的第二附錄條款。」荷西再次出聲說道。理性在上，我就快要開始懷念郊狼總是隨意啐出低俗粗話的臭嘴了，今天真是聽夠法案、條例和細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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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賓犬抬起一邊眉毛，看了眼黑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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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你嗎？」黑狼歪著頭，對荷西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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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尊貴的尼克斯閣下。」郊狼放低耳朵和尾巴，看向地面，對黑狼鞠躬。「路瑟一樣是狼群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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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格來說，這也很合理。」黑狼聳聳肩，忽略身旁白狼不滿的咕噥聲，再次和貴賓犬交換視線，後者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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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這樣吧。」貴賓犬最後說道，又敲了下法槌。「散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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