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naheim：第七監察部 - 《Case.4：『…在那面具之下』（上）》

那麼，我親愛的皇帝覠下。
——您手上的籌碼，可還夠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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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黑子的狩獵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但沒關係。

如果我能直取王棋——那區區黑子又怎麼不是探囊取物？

「然後，道格，你我等一下……」

待男子給手下佈置好任務。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甚麼一樣，轉頭就對著面前的男子詭笑道：

「我改變主意了。」

不如…

「就給我們的皇帝覠下，來點“小小”的驚喜吧。」

男子笑著。那是種詭黠、危險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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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4：『…在那面具之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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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

「碰——！！！」

一個絆跌，男子直接撞在水道的斜壁上。發出了巨響：

幾秒鐘前，他都還用藤蔓包住自己，渾身像是一頭四不像的野獸。獅身、狼頭，豹腳與蛇尾，他將薩爾斯咬在嘴上狂奔著。

鮮血與膿綠參雜一塊，在他的身後淌出一條血路。

不知道…自己已經跑了多久。

傷口還在潰爛。盡管他已將所有精力用在修復自己這件事上，但本就瀕臨極限的肉體經過這樣一番激戰，如今已達崩潰邊緣：

——這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嗎？

那我、是在不捨什麼！

「！？……」

掙扎著，他抬起頭。

男子這才發現，自己竟在慌忙中跑錯了通道。難怪一路狂奔，卻一直不見水宮的大拱…

所幸，監察官已無力掙扎。側臥著，傷勢過重的他應該是昏迷了，

一動不動。四肢像死了一樣無力垂下。

不然，若以目前的肉體狀態，自己或許能早點解脫吧…

（終於…解——）

——不！我還有…我還不能！

「……至少、…」

至少，也要帶走一個！

兩種矛盾，甚至互不理解的思緒在腦中糾結。

回到剛才，當他奔跑著遠離戰場。思緒也在不斷整理：

循著光源他發現了兩個奇怪的身影。而僅從背影與髮型他就認出了他們的身分。

縱然披著一身髒臭的白色袍子作掩護，雖然已有富歇提供的資料。但撇開這些已知，男子僅從更原始、更直觀的視角就判斷出：

——他們，很明顯就是司法宮派出的監察官。

甚至，其中一人的背影看起來，就是昨日在智慧宮僥倖的那位。所以男子才決定動手：

（有、兩下子…！）看來，自己的猜測沒錯。

面對自己的背襲還能精準命中胸腔。逼得我不得不調轉刀刃抵擋…而另一人更是懂得抓緊機會跳襲，向自己砍來——

這要能做到，除了是要思緒敏捷，人更得有強大的反射神經、應變能力去支撐…

（不錯啊司法宮，監察官中還是有佼佼者存在的啊。）

但更男子感到驚奇的，卻是其中一人竟會使用守殿官的投影魔術：

——雷鳴隨著回憶在耳邊響起。

同樣的雷擊，

第一下，他還有餘力能轉移重要器官。

在對手看不見，不知道的軀殼之下，藉由短時間內增生出大量植體，代替僅剩不多的肉身承受傷害——

男子這才避免了致命傷。並將過度增生的植體放出，形成一道藤浪向倆人襲去。

但第二次，

…果然，久疏戰陣是最大的敗筆——自己竟在連番的戰鬥中露出破綻。

（……不，這其實都只是你的藉口吧，柯爾瑪大公子？）…看著他那副罕見的雙持模樣……多久了？

雖然兵器不同，卻偏偏都是長兵。景非人非，但是我…意念裡卻把他的姿態和她戰鬥時的身影重疊。

當監察官揮舞著槍劍、瞪向我的時候…我雖然知道他並非她，但那種久違的心虛卻湧上了心頭。

有話說，相由心生。觸景，而易生情。

兩句看似毫不相關的俗語，卻在戰鬥中的短暫…須臾，就已經為自己預示了終局。兩者環環相扣，烙進彼此靈魂的深處，男子的步調不禁紊亂起來。這才被對方抓住了單調——

還來不及偏轉體內的臟器位置。雷擊就已經在胸間開出大洞，

或許，對方在自己中招前也和他一樣意外吧？

……又或者，這又是自己在檢討中想為失誤開脫，思覺憑空為對方意識所做出的想像罷了。

如果不是因有這副軀體。肉身的復原能力不可與千年前同日而語…

——我，大概已經死了吧…

「………」

…是啊，如果、

不是這副軀體的話————

！！？……

又到一處關鍵，

思緒劇痛地抽搐。所以他才會絆跌不穩，龐大的身軀猛的摔在水道的曲弧壁上。

藤蔓隨著男子的精力無法專注而散去，那副人形的姿態逐漸顯露：

（…莉莉，我到底……）是該像父親大人一樣接受。

還是繼續聽從這種，會讓自己煎熬的想法苦行——

「咳啊——！！」思覺中質問著，他也激動地咳出了鮮血。

抓住兩手的爛泥，男子跪倒在地。那副人形的模樣在泥濘中掙扎著：

「什麼嘛…」

一旁的監察官也因為衝擊而甦醒，

但他也無法站立，只是仰著身瞪向自己：

「原來你這種怪物…也會流血嗎。」

（你懂、……什麼！！）深紫的單瞳怒地回嗆道。暗紅的血痕像淚一樣落下。

血管在皮肉組織下方像蛆蟲一樣暴起，鮮血不受控制地從七竅流出。說不出話，男子咬牙切齒地瞪向被甩在一旁的監察官：

「既然是怪物的話………就不要學人類在哭！！！」

「！」

薩爾斯擠出最後一份力氣詠唱。他伸出手掌向著男子發動：

…Seminas…es、talios————！！

「——碰！」

「？！…」

但那人卻一腳踢斷了監察官的詠唱：

——父親…大人……？

「抱歉柯爾瑪（Kölma）。」

瞪大了眼。男子盯著面前的來人有些難以置信：

（您、怎麼會在……）

「爸爸來晚了——」

男人一下就衝到自己身旁跪下，並一把將自己抱起：

「這裡管道複雜……所以爸爸…多花了點時間才找到你。」

面容中帶著慈祥，擔憂與愧疚。

柯爾瑪，黑甲男子臥在那被其稱為父親的人懷中又攥緊了拳。盯著對方，男人就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所以他的內心才會無比煎熬。

但很快，他就因傷勢昏了過去。姿勢，就像是握在襁褓中的孩子。

情緒隨著意識逐漸消散，面部的藤蔓一下也像失去控制一樣，無力流下。露出他那半張，能直面骨骼腦髓，令人怵目驚心的空洞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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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爾瑪大人——！！」

快！快去叫醫療魔導——

「怎麼會這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遇到了監察官……」——養料呢！！！

「監察官？昨天在智慧宮的那個？」可能是，不然普通的監察官不會有這種身手——

「壓傷的蘆葦你不折斷…」將殘的燈火………

矇矓中，在無法連續的斷片意識中。柯爾瑪聽到了許多雜亂、片段，甚至彼此並不相連貫的聲音：

「但通路，所有的自由水道。」地下通道的路口不是都被封住了嗎？

各大幫派的部分不是也——

「都有。」

然後，一名年輕男子的嗓音瞬間就遏下了所有吵雜：

「但看來，要不是有人偷挖…」就是他們私下裡又藏了幾條，沒打算讓我們知道。

「咋、…百密還是一疏啊。」但更蠢的，是居然會相信人渣的自己！！

說話的，是一名金髮綠眼的男子。

他穿著一件淡黃輔以金邊的甲冑，他看起來就像人們對騎士或將軍都有的刻版印象一樣。一頭蓬鬆的短髮像獅的金鬃一樣，蓬鬆而豪放的向後飄逸。

髮尾還不羈的向外翹起，鬢旁的一對尖耳已道破了他的身分。

側看，造型就像雄獅一般。但那頭獅現在正皺著眉，配合其他醫療魔導的幫助，一起治療著柯爾瑪的傷勢：

早知道，就不要為了釋出誠意而——

「該死…！」肉體的崩潰………

「止不住！！」

纏上的繃帶，才剛與肉體接觸就立刻被腥臭的膿液浸濕。不論是用魔藥擦拭，還是醫療魔導在一旁配合著的不斷詠唱都無濟於事。

柯爾瑪的肉體都在眾人的面前，以肉眼可見的迅速劣化。

與肉體直接連著，彷彿從肉身生長出來的藤狀植物也與其一同，卻是比肉身還快的從末梢開始，變成刺鼻的爛褐色。枯萎、發爛並掉落：

「上個月就讓你趕快，你這孩子怎麼每次都要拖到肉體開始崩壞才願意！！！」

「養料呢！！——」

一轉頭，他馬上對身旁的人發火地吆喝道：

「剛才就發通知了，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搶救，從開始…已經過去多久？

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的孩子又要走了…而那種悲與憤。霎時就交融成文學無法形容的情緒：

「該死的，柯爾瑪、柯爾瑪——！！」

孩子，不要…不要……你不要就這樣把眼睛給我閉上。睜開啊！！！！

「——我來吧。」

「你？………」

吵雜隨著他的聲音而霎時安靜：

——撒拉鐵（Schealtiël）？！

人群中，那個白髮褐膚的精靈挺身站在男子面前。

是柯爾瑪的副官。

一雙銀光色的瞳，澄澈而堅定：

「這裡與農場離的太遠，安東尼大人…請您用我的血來拯救柯爾馬大人吧。」

男子看著面前的這位。一時語塞，而說不出話。

（…確實，如他所說。）事發突然，而榆樹水宮的位置離農場實在是太過遙遠，等手下把養料帶來，

——柯爾瑪早已撒手人寰。

眼下，若從純理性的角度思考。在場的所有人當中，確實只有他這個精靈是唯一適合的人選。

但是！…

但是！！！——！？

「咚——」

「你…？」

只見那人忽然跪下。在場無不錯愕：

「千年的歲月…我能隨侍在大人與勳殿的身旁，早已心滿意足、死而無憾。」

瞬間，躊躇與決絕形成對比。看見男子的猶豫不決，撒拉鐵知道，自己必須得替對方做決定了：

——死諫犯上。

這一直是帝國軍的優良傳統：

「安東尼烏斯大人（Dominus Antonius）。」

他握拳，掌心貼在胸上。撒拉鐵向著金髮男子行了鄭重的色雷斯式軍禮：

「撒拉鐵的命，是安東尼烏斯大人給的…也是柯爾瑪大人救的。」

「四千年前……」…那雖是過去的一切。但對我來說，卻還像是歷歷在目一樣，若在眼前。

那一天，誰都沒想過，那個高傲又自負的偽帝“吉哈德”——他居然會拿自己當誘餌，將眾人的情緒引燃至難以挽回的高昂。

即便我與柯爾瑪大人，又或是莉莉大人，第一時間就覺察到那人的行徑有詐。但一見到弒君踐祚的他，竟然就這樣赤裸裸地出現在面前挑釁：

——情緒也跟著像火上澆油一般走向了沸騰。

…仇恨蒙蔽了雙眼。

當叛徒的大軍圍上，我軍的頹勢已是無法挽回後…我軍才後知後覺：

——原來，一切都是他計算好的。

他知道，自己的出現必定將我軍的情緒引向沸騰。從而讓愚昧、衝動的野蠻感性，壓倒古聖創造我們與野獸最大的差別——智慧與理性判斷。

一切都是計謀，

是軍陣的對壘。但卻是工於心計的對陣。

至於…

對人與圍獵，哪一項是容易的？

答案早已不明而喻地用生命賠償、以經歷償還…

「當時，若不是柯爾瑪大人捨身，衝回敵陣搭救…我不會到今天還能在這邊服侍大人。」早就在赫索墨斯的大殿，接受冥界的審判。

男子激動地說道：

「但如果不是為了救我…柯爾瑪大人也不會被那人的錘打爛半張臉，更不至於半身殘廢！！」……他與莉莉大人值得更好的結局。

而不被感性所蒙蔽，讓古聖所造的寶貴理性發揚光大。

這更是我暗自在心底，從來沒有向人透漏過的誓言：

「所以——！」

「！…」

「為了帝國…我現在奉獻、理所應當！！」說完——不等男子回應。

撒拉鐵瞬間就伸直拇指，割開自己的脖頸。甲冑銳利的指尖劃破頸前的瞬間，他用生命為面前掙扎不決的他做了決定：

「撒拉鐵！！」看著他血灑當場，

鮮紅的瀑布沿著甲片的邊緣流下。白色的甲冑瞬間就被染紅一片，

瞪著眼，那是不只是震驚。但男子也知道，自己沒時間猶豫了。

看著在白衣上暈開的紅，那就好像撒拉鐵——他縱然是走了，卻也還在催促著自己下決定一般：

「………」

咬著牙，

「所有人、都給我滾！！」

喘著粗氣。男子低頭怒聲喊道。人群也隨著他的命令，毫不遲疑地迅速撤離。

離開時，他們嫻熟地關上了每一扇門離開水宮的入口。

「碰喀、————」

然後，

隨著最後一扇木門被關上。偌大的水宮中就只剩下他，和躺在石檯上的柯爾瑪：

「若那造物之主…不願垂憐。」

低頭擺手。

男子站在撒拉鐵和柯爾瑪的中間開始詠唱：

「若祂撒手不顧…轉耳不聽、閉眼不看……」

「陷祂的百姓於死地而不轉臉垂憐！…」

嘣！嘩————、

隨著他的詠唱。

提燈，又或是壁面上掛著的六邊形燈籠都忽然爆開。到剛才還被熏得澄黃的水宮，光源瞬間就被魔力向外衝擊的半徑給消滅。

只留下一片漆黑。衝擊波撞上壁面，發出了像地震一樣的悶響，轟鳴震盪：

「收回憐憫，轉以惡臉…消滅星辰，只有黑暗……」

鮮血，竟忽然像有自主意識一樣流淌。

紅光將室內照得一片邪魅，血河在地面畫出一道巨大、寫滿符文與魔術符號的魔術圓。三者置身其中：

「那我也拒絕愛的記號，就讓信仰倒流！」

隨著詠唱的繼續。

鮮血又緩緩飄起，那片用血畫出的魔術圓漂浮在半空：

「願以世間之惡專作我的腳前之燈，路上之光——！」血河，還在從撒拉鐵的脖頸流出，直到它曳著蛇行的尖銳小尾。

將對方體內，並甲上的每一滴血都吸乾為止。

看著儀式的進行。懸浮在半空，由鮮血所構成的魔術圓，這個術他已經操縱了上千年了…

但唯獨這次——他的內心不是那樣的毫無波瀾。

「…成了。」

然後，

隨魔力與術式的醞釀到達極處：

「Nega-Kratia——！！」

…“逆反．恩典記號”！！

隨著他握拳，一聲令下——

血圓瞬間就像漩渦一般被吸進柯爾瑪體內。

爛膿，或一些髒臭的液體被滲透壓擠出。

與肉體緊密想連，甚至直接長在上面的植體從根部開始，帶著爛肉開始剝落。壞死的皮肉脫落，並長出新皮。缺失的肢體從骨骼開始，依照生物體該有的分層順序，神經、血管、筋肉、皮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重建。

就連他那張窟窿的半臉…

「………」

這是近四千年後，男子再次見到記憶中，那個正值30壯年的柯爾瑪。

這樣的效果，他只在妻子為自己獻身的時候見過。自己年邁近百的衰老身軀瞬間就變回青年，因傷重而不得不截肢的左腿竟也得以再生。

當他再站在鏡前見到到自己時——

容貌，果真與他曾為20出頭的初生之犢，剛隨大帝出征時的那樣如出一轍。

雙耳，也從人的橢圓耳廓。和現在面前的柯爾瑪一樣，變成了精靈的小巧尖耳：

「果然，自願獻出的鮮血……」

其效果，就是和豪取強奪或無意奉獻相差甚遠啊……

隨著最後一條血紅跩著蛇尾流入，柯爾瑪的樣貌已然大變。男子坐在石檯的一邊，盯著面前的柯爾瑪，他也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他的側頰。

儀式結束後，漆黑一片的水宮中寧靜無比。水流…地脈，甚至是彼此的呼吸聲與脈搏都聽得一清二楚。…可能，這也算是觸景生情的一種吧？

在等待兒子甦醒的期間，思緒也因被攪動，而趁著黑暗回顧過往：

『甘心奉獻，效最上好…』嘴裡呢喃著口訣。

他看向一旁乾癟、依然跪坐著的，撒拉鐵的大體：

——這是他夢寐以求。

卻也是近四個千年以來，都不曾“讓農場裡的養料”辦到的事。

「犧牲奉獻…獻身、堵住破口，那是只有高尚品格且勇氣過人的軍人才能做到的事。」

「而你們…都是帝國最偉大、最勇敢的一代！！」

不論是從小開始做思想培養，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爸爸哦，別怕，爸爸在這裡…爸爸愛你。」

「……爸…爸？」

還是輔以親情、視如己出的親為教育。

「咳啊啊啊啊啊——」你根本就只是把我們當肥料！！！我所嚮往的盡忠根本不是——

「爸爸…我不要！！！————」哪有父親會殺害自己的孩子………

「有膽…你就試試看啊。」…我一定，要逃出——！？…

每當精靈孩童長到成年，男子終於向他們坦白並提出要求後。他們要不是對自己刀劍相向，就是恨不得逃離——

還談何甘心奉獻、無意給與？

甚至，他自己都十分懷疑…

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錯了？但哪怕已經過了近四千多年，他卻還是沒能為自己對他們教育的失敗找出原因：

『…強取豪奪，其效惡劣。』

到最後，與其將這樣的養料送入口中，那還不如算了……乾脆就殺了吧。

以致他最後不得不放棄。轉而聽從“那位灰袍導師的建議”：

『…無意獻出，其效中庸。』

哪怕這樣茹飲得到的生命，不再能像妻子當年的奉獻一樣，有巨大的療效。但能讓自己身為人類的須臾，化作幾近永恆的不滅存在……

——那這樣，也就夠了。

「呃、呃……」

想到這。回憶總結的差不多，

柯爾瑪也識時務地醒了：

「…莉、…莉莉………」

「——啪、」

迎接他的，卻是金髮男子的一道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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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一個夢…

一個好久，沒回憶到的夢：

「柯爾瑪！——啪、」

在夢中，她也打了我一巴掌。以至於，

當我摸著溫熱的側頰時——我還以為…她回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低著頭，男子撕心裂肺地吶喊著。

幾秒鐘前——

從一座像石棺一樣的石檯上坐起。身體好像石頭一樣沉重，但卻又感覺…很輕盈？好像好久沒又這樣狀態絕佳了。

然而…朦朧中，當思覺還沒意識到究竟發生了甚麼，現實卻又從視覺給了柯爾瑪一記重擊：

「撒——」

伸出手，他正想呼喚。

但察覺到對方的異樣的瞬間，男子又嚇得頓住了

「？！——」…這是……我的聲音！？

沙啞的嗓音也瞬間收住。在聽到自己聲音的剎那，一種強烈的異樣感衝擊著。

更是在看到自己右手伸出的瞬間，男子忽然意識到：

（既然自己伸出的是右手，那怎麼會…）……另外這摸著臉頰的溫暖是——！？

然後，他趕忙縮住雙手。低頭一看：

「這…」

看到它五指俱全的瞬間——

「！？…」

他下意識，難易置信地握住了雙耳。

目光呆滯地移到地面上。看著跪著、一動不動的副官，那副乾癟的肉身…男子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與監察官的交手…重創並雷鳴，記憶一下就全追了上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沉寂了千年的喉道再發出聲音。卻是響徹水宮的悲鳴：

「嘩啊——為甚麼——」撒拉鐵…為甚麼——！！！！

手歇斯底里的抓扯，男子嘶吼著。

在他，一切難以置信都被逼著面對的崩潰消滅：

「撒拉鐵——！！！！」

「……」

「還不是…為了你。」

看著這樣的柯爾瑪，一股複雜的怒便衝上心頭。

強忍著，但話還是從咽喉脫出：

「如果你不要這麼倔…撒拉鐵又怎麼會——」

「我有要你這麼做嗎！！！」

果不然，一話便激起柯爾瑪的情緒浪：

啪、——！

「是你自己不肯把肉體養好！！！」

果不然…金髮男也為這樣責怪的反問而情緒激動了起來。他又賞了柯爾瑪一巴掌。

聲音，有點像崩潰的尖嘯：

「如果你不要每次都到肉體崩壞才服用養料。」你怎麼會被那兩個監察官壓制——！！

我早就告訴過你，這樣的任性遲早會壞事。但你告訴我，我勸了你多少次？

「多少————！！！」

然後，彼此再無對話。

男子沉默地盯著柯爾瑪，後者…則不住地捧臉啜泣。

落大的水宮，黑暗中靜默的只剩下啜泣與沉默對立。一坐一立，但一個同樣的名字卻在父與子的心中油然：

「…莉莉……」

…莉莉——

這樣的…

——我已經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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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段好久沒回憶，卻一點也不希望想起的記憶。

忽然間，我好像就明白——為甚麼在馬略烏斯（Marius Magnus）以前，沒有人想到要數算日子了？

既然我哀是一日，悲又是一日，那昨日的哀戚與明日的絕望又會有什麼不同？那既然都是一樣。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輪轉又有甚麼意義？

哪怕，已經過去了四千年。…對我，又有什麼影響？

…我們這樣的作為，

——莉莉，這會是你所期望看到的帝國嗎？

這會是你期待的，“堵住破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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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弗爾（Livre）——」

「里弗爾醒醒………」里弗、爾————

「柯爾瑪！！————啪、」！？…

「好痛、！」

十點，晨間近午的陽光微斜地照在男子的身上。

他正躺在建築的平頂上，枕著雙臂，他姿勢愜意地享受著難得的悠閒。沒有軍務纏身、沒有惱人的學生，更沒有氣人的家務事來煩擾。

有的，只有這個令人眼皮困倦的大好天氣與——

然後，男子起身看向了面前廣闊無際的蔚藍色大海。

背靠著沉默山脈的分支，整座城建在山與海的平原崖上俯視著大海——依山傍水。可這樣的選址卻不是為休閒。

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這裡，哈德良諾波里（Hadrianopolis）乃是帝國的東南國門。

臨山拒水。一切都是為防禦手段。

不過，也因此，只要躺在這座塔樓的樓頂偷閒。整個世界就會彷彿只剩下山與海，並日之權能者．伊格妮婭的和煦陽光伴著我——

「………」

當然，還有現在在一旁瞪著我的她就是了：

「唷、呦…」……妳、妳怎麼會在這裡…

男子有些心虛地盯著身旁的女子。

黑紫色的長髮在後腦扎起了颯爽的高馬尾，女子在他的身旁盤腿而坐。

她正插著雙手，惡狠狠地瞪向男子。

她的身材姣好。纖細，但那卻不是一種骨感如枝椏的瘦，而是一種肉體經長久鍛練後而有的肌肉緊實。

體態的線條緊緻而修長，頭身比例高挑而優美。

白皙的膚被烈日曬得有些小麥。同樣放假的今天，男子穿著慣常的紫色甲冑享受符石帶來冷氣，但她卻沒穿上往日的那套甲冑。

女子反倒是換上一身樸素的，造型簡約的女性服裝。

一件寬鬆的白色上衣配上一條修身的湛藍色長褲。

上衣的設計還是有點像背心的造型，露出肩膀的設計，兩道黑色的肩帶在麥色的肌膚上尤其顯眼。若大的胸圍使寬鬆的衣襟線條明朗。

但不變的，是腳上那雙鐘意的褐色馬靴依舊。是高筒包住小腿的。

「午、午安？……」

見到她的怒容，語氣早已出賣情緒的顫巍：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啊…」

「午你個大頭——！！」咿！…

女子怒吼道。

「才十點就在這邊摸魚？柯爾瑪大公子，你知道我為了找你已經把哈德良諾波里給跑遍了嗎！」

面對柯爾瑪的心虛，女子不依不撓。

「別跟我說什麼心情不好，想暫避紛紛擾擾。」

她沒好氣說道：

「你就是這樣不懂得裝模作樣，我爸跟伯父才會每次都唸你，沒有做貴族或帝國軍人的風範！」雖然是放假，但你就是去操場那裡做做樣子、練練身體，展現一點領導風範也可以啊。

又或者，買一點小吃，多去城關那走動探個幾分鐘的班也好。

「真是…」女子話到一半，側著臉瞪向柯爾瑪：

衛隊的人看到長官放假還惦記著他們一定會開心到爆，我告訴你！

「啊、嗯…」

「這就叫收買人心，你懂不懂啊？」

……

「不懂。」

「你！！……」

男子只是心如止水地回應道。

正所謂，那壺不開提哪壺。

自己跑來偷閒就是為了遠離家事的紛紛擾擾。而妳跑來把我叫醒就算了，開口第一句就像是在提醒我：

敲敲門～你還有煩惱存在哦？

換作他人，可能就對女子的打擾自己的偷閒而感到煩躁。但男子相對於她的滔滔不絕。表現出的，

「反正啊，所謂放假這種事情～」

更多是一份愜意的怡然自得：

「就是要讓我，也是讓他們彼此都喘一口氣～放過自己也放過他人～」

不然，連放個假你都去探望部下值勤。對妳，妳說那叫收買人心？我們倒覺得，這種行為用監視來形容還差不多。…我又不是甚麼監察官。

「反正天塌下來，還會有人幫我頂著。」現在，妳就先讓我睡一會吧…

說完，男子就又背對著她，枕著手臂側躺下。

徒留女子坐在一旁，插著手，用像貓眼一樣的冷眼瞪著他：

「………」

「再說了。」

然後他隨興地揮舞著手說道：

「妳去探班和我去探班所帶出來效果是截然相反的。」妳難道不知道嗎？畢竟，誰不喜歡妳這種漂亮，熱情又大方的美女將軍來探班呢？

那種……等、等等，妳要幹嘛！！

「嘭、——啪、碰——」

「嗚啊、啊，住、住手！！」別打了。我知道錯……痛、痛！

聞言，女子抓起柯爾瑪就是一頓暴揍。

對不起，啊、啊——我、我起來了！起來了！！

「誰跟你起來了！」你覺得我現在扁你是為了你偷懶嗎！？

臭芋頭，看你還敢不敢亂講話！！

「芋、芋頭？」——嘭！！！

嗚呃、摀著鼻，男子只得趕忙道歉道：

好了，我知道了，是我不對，是我…莉、莉莉！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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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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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噠、踏噠————、

漆黑狹長的水道內，男子快步地朝著深邃黑暗的盡頭趕去。

他腳步急躁，面色凝重。瞪著眼，臉上的表情很明顯是不悅的樣子。

男子本想像轉移注意力一般，用忙碌來沖淡這份比吃到屎還爛的情緒。但事與願違，思緒裡的那種糟心還是令他難以專注，甚至讓臉上一直掛著那副悶怒的表情。

以至於，過分專一在處理自己情緒的他甚至都忘記，自己身後還有幾名部眾隨著。

「……」只見他們快步跟在男子身後。默不作聲。

一樣專注，這當然是有的，但更多的其實是…

水宮，牆的隔音其實沒有他倆想像的那樣好。當眾人感覺儀式完成而返回水宮時，他們就這樣不巧…從水宮的壁外聽到他和柯爾瑪的“溝通”。

這才只默默追在男子身後。加快步伐跟隨：

「希蘿米（Hilomi）！——」

方才，見柯爾瑪並無大礙後。

或許是為了整理情緒。也或許，是對監察官的怒意已達極處，男子決定要親自出馬，在大戲上演以前先去會一會這個監察官。

「替我發出命令！讓榆樹區的部隊每五人一組，從最近的入口進入下水道。」

在留下幾個人協助柯爾瑪後。他轉身，隨即就對著部下吆喝道：

「去給我把那個該死的雜碎找出來！！」

「得令——」女聲高亢地回應道。

「其他人…我們走！！！」趁著現在還有時間，我倒是要來看看。

這個監察官有多難纏！

然後，當佈置完手下。

金髮男子就帶著幾名部下一起。離開水宮，用實際行動上，將“給彼此留出空間”這種本是指溝通技巧的術語給身體力行：

「……」但他要離開前那道拱以前，

男子還是稍微側著頭。回眸，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柯爾瑪：

「拉格納、潘恩，我們走！」

「是——」

幾人步履如飛地穿梭在陰暗的下水道內，男子一下就回到了他發現柯爾瑪的地方，黃碧璽的光照亮了泥濘上奔跑的足跡與血。

循著，他很快就跑到了雙方在水道中的酣戰場地。

只是——

「嘁…」

在那裡，除了大面血跡和滿地狼藉之外，

男子再無所獲：

碰——！

「該死！」他氣的一拳捶在牆上。

那一拳的威力甚至不亞於加農砲。好在，帝都工程的質量經得起他這樣考驗，不然他們怕是要被活埋了：

「希蘿米，派出去的…和把守地面的隊伍，有傳來消息了嗎？」他努力克制住情緒問道。

「…是，短距離意念溝通內並無收掉任何回報。」

站在他身旁。

那名綠色髮的部下希蘿米，她在聽到男子吩咐的第一時間，便已先蹲下身子。

身穿一件綠色甲冑，女子留著一頭翠綠色的長髮。瀏海參差，雙瞳也是碧綠色的，兩道像綢段一樣的側髮從一對尖耳旁的兩鬢垂下。

細長而優美。兩側的瀏海邊，髮尾還像小耳一樣翹起，髮型給人的感覺一下就從賢慧變成活潑的賢淑。

兩手，末兩指曲起。食指與中指、拇指一道，做出像＞字的手勢。

她用指點住太陽穴與顴骨。

「已叮囑各部隊，確實掌握搜索範圍。」

「只有幾隻小隊回報，他們與幾支黑市的走私隊伍碰見了，其他隊皆暫無所獲。」

希蘿米努力在意念裡，向下水道內的各小隊發送命令。

並從通訊魔導那回收消息：

「把守入口的部隊也回報……除了我方部曲進出，並無其他人員出入的目擊。」

但有一點……

「有一點什麼？」

男子語氣嚴肅地問道：

「是。」

——是負責運送養料的部隊。

「下官唯獨沒有接到他們發來，有異樣的通訊……」

皺著眉，女子繼續閉目凝神：

「而且，在短距離通訊裡，所有與下官建立連結的通訊魔導中…」下官也唯獨無法與他們取得聯繫。

——中了。

總算是有好消息了：

「就是那裡！」

男子聽到部下的回報後激動無比：

世界上絕無如此巧合的事情！——

如無意外，雙方怕是已經不期而遇了吧。

「快，希蘿米，立刻感應出他們的地點和位置！」

「是，下官這就開始——」

說完，女子便開始詠唱：

「這日到那夜發出言語…」這日到那日…傳出知識！

「無言無語…也無聲音可聽。」

蹲著，她像一種半跪姿，

「它的量…將帶動遍天下！」

維持著兩手的姿勢。架式卻像要起跑一樣：

「——Quaererus！」

“逆向、追蹤”…！

翠綠的淡淡光暈從他點住太陽穴的兩指指腹發出。閉著眼，但意識卻隨著魔力的流動迅速，視覺循著她與另一魔導士建立起的連結而奔馳，並不斷向腦中傳來畫面。

（人群、…小隊，是幾方的……）黑市，走私隊伍…是之前就登記的？

她的視線迅速穿行在陰暗的下水道內：

「只不過…」與此同時，在等待的時間裡。男子忽然注意到隧道另一端，磚面上被鑿出的四邊形孔洞：

——它像個狹長的菱孔。很明顯，那是槍鋒落地、扎出來的洞。

「……」啪踏、——

「大人？…」

跳過坑窪，他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起周圍的痕跡：

（泥中，腳印凌亂…有鞋、靴，甚至還有赤腳。）從壓痕與乾硬的時間判斷，應該是同一時間內一起行動的人群。然後不遠處——

他抬頭看像前方：

（地面有擲槍命中的孔洞，人形被槍命中、托拽的泥痕。）但周遭，不論是壁面還是地面卻一點都看不見新的打鬥跡象…

再抬頭，男子望向壁面。

（不像……）

他起身，回眸看向坑窪另一側的壁面，那是監察官與柯爾瑪留下的戰鬥記號——刀與槍鋒，荊棘與藤在磚面上刻出道道鑿痕：

——沒錯，這一側的刮痕也是柯爾瑪留下的。

（泥濘中，除了監察官的公發靴印外，還有許多不同的腳印交互重疊。）表示有數人前來。

但此時，監察官的靴印卻只剩一人：

（不回錯…）監察官——

你在柯爾瑪之後，馬上就遇到什麼人來尋仇了吧？

「呵…」男子思考了一下。

（想必，那群人就是被你們潛入的團夥吧？）

時間點如此剛好…你在看著同伴被柯爾瑪帶走後，貌似又在那裡掙扎了一下？

很痛吧，看著你留下的抓印，那種懊悔在泥濘上還真是活靈活現…

而偏偏，在這種時候又有一群人這樣不知死活的找上了門——

（噹坑、——）

男子側著身，槍身在意念裡擲出一道帶著怒意的圓弧：

（所以你擲槍，只一招便嚇退數倍於己的敵方。）…這若不是靠殺強，你便是靠梟首辦到的吧？

看來履歷中，你曾擔任魯特美爾參謀官的情報是準確的…而那段時間，看來你也沒白過啊。

除了是學成守殿官的能力，更是對心計的運用，嫻熟並瞭解：

《士氣論．破敵第一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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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強』——

（先取敵最強者，以儆效尤。）殺雞儆猴，

士氣須臾可破。

『梟首』——

（斷首巨蟒，其勢不足為懼。）斬將搴旗，

陣勢頃刻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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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既然都有足跡了。」

黃碧璽的光線照亮水道深處的彼端：

（只要循著人群留下的足印回溯，那我便可以知道是誰沒上報了。）

只要再加以驗傷，找出哪個幫派最近死者劇增——又有一人受穿刺槍傷。

（就可以證明。）是哪個幫派居然這麼不中用！

有跡可循、有據可比。雜草若無法用來掩護，那還不如乾脆剪除算……

「找到了——！」

然後，身後傳來女子的喊聲。

打斷了思緒的繼續：

（呵…那就之後再來修剪庭園吧。）

「有點遠，在榆樹區的邊緣！」

「…嘖、這不是剛進榆樹區就被監察官逮住了嗎。」

男子剛想對此回覆，但心裡的牢騷一下就被另一穿上校軍裝的部下給搶出了：

「腳程了得啊，監察官。」

才幾個小時的時間就已到那麼遠的地方了：

——怪不得在區段中心的核心都找不到你！

（看來，你還挺重情義的嘛。）第一時間居然不是以退為進、拉來增援，而是橫衝直撞地對著柯爾瑪急起直追。但你這樣一股腦直進陷陣的做法…

我忽然不知道，是該用勇往直前來形容你？還是…

該用魯愚莽撞來嘲笑？

只不過，你的行為卻也在冥冥中向我應證了一句老話：

——Adonis laboribus favent.

（…古聖，還是垂憐努力之人啊。）

監察官，你雖然沒有追到柯爾瑪，但我卻被你陰錯陽差地截住了養料。

讓我猜猜：

——那些人不會是你的對手吧？

既然如此…

「我們走！」

狩獵監察官的遊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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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料，）

他們的樣子，你看一眼就明白了吧？

哪怕你再愚鈍一點，光是能把他們送到你主子的面前……這也是大功一件。恭喜啊，你這枚深入邊緣的黑子，成功令那位覠下以為自己下了一步高著：

——而兵子晉升（Promotio ）。

這一直都是規則，給深入敵陣者的最惠待遇。也是棋手，期待盤中棋子能做到的最大效益。而往往，

這招也都被當作是對弈中的妙手在使出——

「………」

根據富歇所提供的情報。聽說你叫里希特是吧？

雖然我本就不打算留你一命…但事到如今，殺你的理由似乎又多了幾個呢。除了是你不俗的身手，更是因為你已經知道了養料的存在。

（…可惜啊，若非棋色不同。）不然我對你，其實還挺有興趣的呢。

不論是你在南方的經歷，還是你在智慧宮能以一敵三，卻又僵久而不落下風的身手。又或是，你居然能將柯爾瑪給打殘……

可惜啊，雖說柯爾瑪也是因此而因禍得福就是了。

因著撒拉鐵為他獻身，他的肉身終於得以重鑄。凹陷的左臉、破爛的喉道，缺失的斷掌並殘缺的左半身…整個人都恢復成四千年前的最佳狀態。

這若是他意識清醒，他一定會拒絕的。甚至，以他的頑固，在撒拉鐵有自刎動作的瞬間——

你就會立即用藤蔓阻止他的吧？

可今天，當一切都發生在你我無能阻止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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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只能被動接受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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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自己的肚量多少，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所以：

（里希特…我容不下你。）

而且我記得，富歇提供的情報裡還寫說。你有一位“精靈”同居人對吧？

她就在加百列大街。經營著一間花卉？

「……」

…這樣啊。精靈啊…精靈嗎………

想到這，男子忽然就停下腳步。

呵，

他冷哼一聲。轉頭便對身後的部下說道：

「拉格納，知道加百列大街的那間索妮婭花卉嗎？」

「是，下官略有耳聞…」那人面色凝重地聽著。

「晚點…趁著夜幕，派幾個人去把那裡的精靈店主給“請”到安拉圖爾水宮…」

「切記，一定要有禮貌。」四肢俱全，死的不要——在那個叫里希特的雜碎落網以前，就先把她跟另外一個監察官關在一塊。

「我要在他面前……連同伴，帶著女伴一起。」

眼中的情感不必多說。

那是為父見子女受欺都會有的憤怒：

「讓他親眼看著，」看我用最殘酷的色雷斯刑罰，讓他們不成人形！

…我要讓他後悔——

後悔…傷害了我的兒子！！

「得令。」

語畢，拉格納向面前的金髮男子行了一個軍禮。

掌心扣胸。

正當幾人又要跑起時：

「？」

——？…

眾人都不約而同地發現了前方。一道像光星一樣，從深邃幽暗的水道盡頭傳來，看起來很像黃碧璽的微光。

男子下意識地摸向了後腰：

「安東尼烏斯大人！——」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對方是從水道彼端趕來的同伴。

披著一件墨綠色的袍，他匆忙的情緒直接就反應在動作與顏面上。表現出了一種慌張：

有著一頭短髮。一對小巧的尖耳在男子理平的髮鬢旁，看起來十分顯眼。髮色在陰暗的地道中難以明辨，

只能隱約感覺出，那或許是一種淡淡的淺水綠。

袍子的下擺幾乎要拖著地面。他走動的每一步都聽的到，那種金屬碰撞才會發出的微小悶聲。想來，在那身罩袍底下穿的，必定也是預備齊全的甲冑。

果不然，當那人從遠處，透過鵝黃的光辨認出面前的金髮男子後。

他隨即就衝到對方面前。墨綠色的袍一下就隨著動作，像披風一樣從肩的兩側婆娑開來，露出了底下穿著的白色鎧甲。

喀、——

快步衝到安東尼烏斯面前。那人握拳，掌心朝胸地扣在左胸上向金髮男子行禮：

「怎麼了？道格。」為何這樣慌慌張張的？

見到他，安東尼烏斯先開口了。

他語氣沉穩，忽然就好像發洩完了一樣。一點都聽不到剛才的激動、憤怒：

「我不在的時候是發生了甚麼嗎？」

「是，」

道格趕忙應道。

「而且，我覺得這“變數”，應盡快讓大人您知道才好。」

然後他喘了口氣才接著說：

「哈啊…就在剛才，帝都內的最後一批禁軍被調走了！」

「？…」

「哦…這麼剛好，」是皇帝調動的？

聽後，男子不假思索，很直覺地反問道：

「不，是魯特美爾以“搜索行動指揮官”的名義進行調動的。」同時被調走的，還有駐軍與周邊城鎮的多支步兵大隊（Cohors）。

？…

「等等，你說駐防部隊也被調走了？」

但部下告訴他的，

卻是個讓他有點小意外的答案：

「魯特美爾？行動指揮官？」…我離開到底有多久了，道格。

「半天。」從凌晨到現在正好約十二小時。

「——該死…」待在地底下太久，一下就忘記時間了！

要事面談，而不用魔術傳達。這一直是男子的作風。

因他深知“魔術的方便”，所以才總是如此。

所以，道格趕緊按著次序，替安東尼補充、解釋這過去十二小時內發生的總總：

「首先是上午的事——」大人您走後，讓我接手調度與部署的指揮。

而一切也盡都順利。小組發來回報，另外幾個參與搬運屍體的監察官也被順利“蒸發”了，這次還照您的吩咐，將一些血跡、肉塊散布在現場山區：

「那司法宮那邊的反應呢？」

「是，一切也皆如計畫，此舉成功令司法宮增派出更多監察官，趕往各地支援。」

——賓果。

「但緊接著，是幾小時前，大約是十一點左右的事……」部下話鋒一轉，

接著說道：

「總參謀部收到了，皇帝組織救援行動，並要求總參謀部配合的詔令。」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搜索行動指揮官？」

「是——」

對方…應該是為了避免，被我們的人角逐該項目的總指揮。所以，皇帝與丞相特別強調，“監察官是在私人時間失去蹤跡的”。

然後，再利用該名目將行動定調成單純的失蹤調查：

《雖然如此…但有鑑於幾人監察官的特殊身分——》

覠殿愛民如子，於心不忍。特引用“天災搜索救治法”中，有關特殊失蹤人員的搜索辦法：

——詔令，

由艾爾溫．魯特美爾二級准將任總指揮，司法宮．第六監察部行政官芙蘿莎．巴盧米諾斯任副指揮，著手進行特別搜索行動！

「……」

「所以，皇帝是引天災搜索救治法中的條款，才讓那隻流浪狗有了調兵權限？」

「是，正是如此。」

手下接著解釋道：

「由於詔令，是皇帝是根據天災搜救法的法條，透過帝國議會向總參謀部直接發出的。」這項命令既無牽涉到軍事，也干涉到政治機關的運行、法條，只是單純的搜救命令。

所以，它並不違背我們給皇權設下的枷鎖——『尼西亞罪己詔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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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將不再未經帝國議會、總參謀部並皇權組成之三級會議同意，就任意發布更改或異動帝國之軍事或政治的命令。……若有違背，各機關可直接引此詔令拒絕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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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們也是在接到通知後才得知。」

根本來不及拖延：

「緊接著，約一小時後的下一紙書面命令，就是要總參謀部協助調集，帝都含周遭城鎮駐屯軍支援搜索的命令了。」

「……」

不錯嘛，他這一步下的還挺是高明。竟懂得反向利用我所製造的失蹤——

我的本意是要逼你的黑子離巢，好讓背後的城堡，騎士與國王裸露出來……但你卻以此為一個正大光明的藉口。反用我的計謀，來給你製造一個無法被拒絕的調兵理由。

…真沒想到，一個天災搜救法也可以被你這麼運用。

特別是你懂得強調，幾人是在“私人時間”遇難，從而組織起對“帝國公民”的普通救援。這樣，你就可以繞開“尼西亞詔令”的補充條例中，

對有軍職背景之公職人員的補充說明了。

（……果然，）

法條的制約就是設來讓人鑽空的啊：

「所以，我們的部隊都被皇帝調走？」部署也都被魯特美爾給打亂了吧。

說完。他已思緒飛快地計畫著，就等資訊收集的更加全面。

令舉起棋子的自己，走出下一步能串起其他暗線一步。彷彿置身在棋盤之前，與人對弈一般：

（…果然，我方的準備你也都看在眼裡啊。）只不過——

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打亂我的部署。反向利用，使我自食其果，那你還是太天真了！

——我的備案可多的令你難以想像。

名面上的部隊本就是亦虛亦實的虛招，真正的主心骨早已被我暗插入帝都。而眼下，據道格說…你禁軍盡出是吧？

那麽，我的皇帝覠下——

眼下，帝都內我唯獨無法弄到指揮權的近衛軍，你身邊唯一令我忌憚的變數都已被悉數調出。那麼，在這兵力真空的帝都究竟會發生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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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皇帝覠下。

您不覺得…這會是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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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在帝都地下水道的某處————

「或天旋或地轉…經滄海、……歷桑田。」

那個身影他正潛心詠唱：

「…但這都不能。」使我、與祢的愛隔絕————！！

——“Awaken Souls”…。

祢使我的靈魂…蘇醒。

那名監察官，他正握拳扣胸。

闔著眼，寶藍的微光從他的指間發出。光暈將胸口染成了一片湛藍，又隨點點光星冉冉上騰。

它們像祭壇上燒著，禱告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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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緩緩冉冉，

卻帶著真摯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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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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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悄悄話雜談情報》

劇情…急轉直下。

從監察官的熱血冒險，即將進入高層視角。

而里希特——

有些事情，是身處棋盤上的你無法俱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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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4：『…在那面具之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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