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防線-鐵與血 - 第二章-服從指令

「三十五處碎裂，十二處管線破裂。」

就跟檢查電腦的錯誤一樣，要先重新開機，然後運行檢查程序。

斯奈剛從昏迷中清醒，她就看見全身上下就被貼上許多的感測器和線路，酥麻的感覺流竄過全身上下，每當經過受傷的位置時，如同強勁電流的刺痛感就隨之襲來。

「邏輯系統正常，子系統一切正常。」皮薩可仔細的詳閱著檢查結果。「不管是誰造成這些傷害的，手法都十分的粗糙，這真的是軍人嗎?說是街頭的混混我還比較相信。」

「能夠立刻修復嗎?」

「別緊張，還在統計需要修理的範圍，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快點。」

此時斯奈躺在跟工作桌沒兩樣的病床上，身邊滿是各種電動工具機和各種手工具，無力和發痛的四肢讓她完全無法動彈。

「先不要動，我幫你先換個手臂。」

皮薩可熟練的卸下手臂，將備用的手臂接上。因為是在製造時一同生產的副產品，因此除了與原來被戰火和環境沾染顏色的皮膚表面不一樣外，剩餘的細節完全與原先的手臂一樣。

隨著手臂處的疼痛感迅速消失，讓斯奈憂愁的表情放鬆了開來。

「艾許呢?」

斯奈撐起身體，環顧著工廠各處，除了每天按時啟動的機器外，就什麼人都沒有，還是一樣的空蕩。

「她身體沒大礙，我就先讓她回去休息了。真是病重的人不自知，居然還有能力關心別人，多關心自己的身體吧!」

皮薩可遞給斯奈一碗稀飯，旁邊還附上一杯清水。

斯奈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人類食物。

「別看了，我知道還沒到需要補充的時候，但是你都昏迷好幾個小時了，就乖乖地吃點東西吧!」

體內的儲能器還沒到需要補充的地步，身體的各項指標都還在正常範圍內，應該還不用補充吧──斯奈納悶著，將稀飯緩慢吃下。

她們不是人類，就算昏迷不醒，只要體內的各種數值不要出現異常，她們終有甦醒的一天。

只是心中好不甘心……

不甘的淚水漸漸的落下，滴進了碗盤中。

「皮薩可，少將呢?」

不安的心靈逼迫她詢問。

她不甘心就這樣的失敗，不甘心再次的讓人失望，不甘心這樣的離去。

「剛才他有來過，只是很快就走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腿部的備用零件。要記住，別亂動。」

皮薩可若無其事的說著，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的平淡，不管外面有多少的流言蜚語。隨便一句都可以重傷少將、英靈部隊，甚至只是後勤的他，但是他卻像傻瓜似的，從來不會在乎這一切。

不要與人爭論是智者的選擇。

多麼希望人類能夠聽懂這個道理，那樣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麻煩了。

少許的刺痛感依然從身軀中傳來，雖然數量並不多，但是位置都是十分麻煩的地方，大部分都無法使用更換零件的方式修理，只能用著最傳統的方式，一點一滴的緩慢修補。

「可算給我找到了，幸好我有把備用零件都給移出來，自從重製被禁止後，這些零件終於有可以運用的地方了。」

這時皮薩可總算從堆在角落的箱子中，挖出斯奈的備用零件，他很快推著推車，將駭人萬聖節道具般的雙腿推到斯奈面前。

如果沒有那掛在大拇指上的吊牌說明，很可能就會被人以分屍的理由給報警，真不愧是完全模仿人腿製作出的仿生零件。

很快隨著斯奈的四肢都換上全新的零件，那些刺骨的疼痛感就都徹底消失。

少女晃動著身軀，試著做出平常會做出的姿勢，確認著四肢的動作的同步率。

「好了，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那……」

斯奈抬起腿，做出準備離開的動作。

「等等，你別考驗我的記憶力。你身體和腦袋都還有傷，別想輕易的離開，先去躺在那張床上，我要動手術。」

皮薩可指著工廠中央，那是一張中心簍空，鋪著淺綠色床單的怪床，雖然不明白這張床的作用，但斯奈還是乖乖照做躺下。

連通與床連接的數條電線，數隻機械手臂開始聚集在床的四周圍，掃描器跟著照明燈聚焦在了床的各個角落。

「那麼我開始了喔!等下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要相信我，不要亂動。」

「知道了，快點開始。」

雖然是模仿人類的仿生皮膚，但為了戰鬥的考量，有適當的加入凱夫拉纖維和許多種複合材料。如果要從外部侵入了話，就需要等同於手槍彈的貫穿能力，才有辦法輕鬆的切開。

皮薩可小心翼翼的切開皮膚最薄弱的位置，用著鑷子、注射器，慢慢的修復著被破壞的骨架裂縫，以及斷裂的管路和線路，如果發現已經徹底損壞，就需要切開更大的口子，將局部的零件替換掉。

這一切就跟人類的手術過程沒兩樣，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才能讓病患身上的病癥徹底的排除。

用來散熱的液體，模擬著汗水從皮薩可的皮膚流出，積滿汗水的額頭不斷的堆積落下，冰涼的滑過高挺的鼻樑，從視野的下方掠過。

「在一下……好了!」

因為高度的集中注意力，身軀中的液體壓力急速的上升。

即使擁有比血肉之軀還要更加堅韌的身軀，但在金屬疲勞與過載的記憶體之下，皮薩可仍然顯露出疲態。

當好不容易縫合上最後的傷口，皮薩可直接癱軟的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累死人了，下次絕對要找個助手。」

沒有理會破布上沾滿的油汙，皮薩可順手拿起，就直接擦拭臉上的汗水。

咖啡色的油污與透明的汗水混和在一起，被隨意的揮灑在空氣當中。

隱隱的疼痛感還沒消失，失去機能的電路和斷裂的管理都已經修復，會影響到行動能力的損傷都已經修復，但是過於最深處，觸及到核心的損害，恐怕就只有重製能夠解決了。

重製──那是明令禁止的行為，皮薩可應該不會冒著被送進廢鐵廠的風險，幫她進行導致叛亂發生的主因。

「皮薩可，斯奈的狀況如何?」

看著以斯奈躺著的床為中心，跟野戰醫院相差無幾一片狼藉的景象，雅可夫小心翼翼的跨過地板上的物品出現在皮薩可的旁邊。

「是少將啊，斯奈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但還是有許多地方需要藉著她體內的奈米機器人修復，簡單說就是人類所謂的靜養。」

「辛苦你了，每次都只能麻煩你。」

「不辛苦，我現在還比較輕鬆。」皮薩可像似要活絡筋骨，站起身晃動了一下。「自從遇見您，我的工作量減少的程度可是肉眼可見的，這次只不過是太久沒有遇到，有點生疏而已。」

桌上乾淨到如果不是有油漬在上面，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有本潔白的橫線本子，那上面都是英靈部隊的維修紀錄。前幾頁還有稍微的寫上許多的資訊，正確說是幾乎要填滿整頁。因為是以月為單位，因此可見英靈部隊的戰損十分嚴重，然而到了某個時刻開始，不知為何的每頁都只有一到兩筆的紀錄。

而這些變化都是從雅可夫還是上校時，接過了英靈部隊指揮開始的，就算現在因為功績升上了少將，作風依然沒有任何的改變。

不管上面的命令是多麼的令人厭惡，是那麼的違反效益準則，他依然是那個令人尊敬的長官。

「如果要找斯奈，他現在正躺在那休息。」

皮薩可手指了一個方向，是兩台巨大的輛黃色工具機中央，用布幕為圍起來的小空間。

儘管知道皮薩可不會有任何隱瞞，不會像是人類醫生那樣的委婉，但雅可夫依然懷著忐忑的心走去，將淺綠色的布幕被緩緩撥開。

「咦?欸!」

突如其來的驚嚇，讓雅可夫接連後退，甚至為了撇開視線而過於努力的轉頭，讓脖頸的神經被用力的拉扯到。

「少將你沒事吧!」

英靈部隊幾乎清一色的少女樣貌，據說是因為製造過程有類似人類的發育階段，在編寫人工基因程序時，最末端的性別代碼為某些原因，被編寫的跟人類女性個體一樣。

就算因為條約的約束，所有的生殖器官都被巧妙地用基因工程給抹去。

但不知為何的，大多數人都依然留有明顯的第二性徵。

少女們彷彿就這樣被定格在人生最美好的時刻，定格在人生剛要起步，即將迎接精彩人生的起點。

但這或許不過是設計者的惡趣味。

婀娜多姿的外表下，是無盡戰火摧殘，卻無力後悔的靈魂。

甜美的表情，用著溫柔的口吻聽從你的命令，那只是束縛著那些靈魂，被人類賦予名為規則的鐵鍊。

平常被衣物遮掩的皮膚，因為剛才的治療，被坦蕩的給展露出來。

沒有被戰火波及的外表，白皙的如同剛出生的嬰兒一樣。

少女沒有意識到問題，只是走下床往少將靠近，看著眼前已經脖頸通紅的少將。

「沒……沒事，你先穿上衣服吧!」

要說沒有穿上衣物嚴格上不太正確，斯奈此時為了方便觀察傷口，是有披著一件薄霧般的布料，只是那料透明的如同朝日剛升起的雲彩。

任意的光彩，都可以肆無忌憚地穿過雲彩，將雲彩另一端的景致，毫無遺漏的帶來光明。

因為從來沒見過斯奈穿上如此輕薄的，雅可夫只能想辦法控制自己的視線，想辦法避開那些失禮的位置。

「少將，你身體不舒服嗎?雖然是有很多事情要跟您報告，但如果可以，我等下再提交書面報告給您就好。您的身體比較重要。」

「我沒事的，先披上這件外套吧!」

在斯奈驚訝的眼神下，那件比她大上許多，根本如同大衣的外套被雅可夫溫柔的批到肩膀上。

內心好躁動。

明明已經沒有刺痛感，但身體的各處卻灼熱，不知名的原因讓臉頰泛紅。

「謝謝少將。」

「雖然這樣對待病人有些對不起，但是斯奈……能夠告訴我真相嗎?」

果然是這樣呢!

雖然內心抗拒，不想將真相講出來，不想讓那種汙穢的言詞繼續存在於這世上。

但她不是人類，不是與雅可夫少將同樣的存在。

我是武器，是少將手中的其中一枚棋子。

「少將……你曾經說過，如果我們被傷害，你會為了我們而憤怒，如果我們被出言辱罵，你會為我們打抱不平。」

少女顫抖說著。但就算是身軀顫抖，她語氣依然冰冷和堅定。

「那如果是您被辱罵、被傷害，我們也能保護您嗎?」

這世界上有太多的情感了。

人與人之間的隔閡。

人與人之間的差異。

從而衍生出互相的猜疑，讓人陷入無止盡的循環當中。

雅可夫短時間的沉默不語，於是讓斯奈猜測──自己似乎是說錯了話。

「這不是第一次了，少將很抱歉，此前都沒有向您報告。」

少女做好被責罵的準備，那有著些微紅暈的臉頰，所搭配的臉龐卻是冰冷到異常的地步。

「他們總是選擇我們獨自一人的時候，也許是基地的某個角落，又或者是直接辱罵著，凶狠的支開人群直接開打。除了妮絲提和雅希瑪以外，幾乎每周都會來個兩三次。」她盡力苦笑的說著，希望這樣就不會給少將更多的負擔。「雖然每次都是他們被送上病床，但這次真的是大意了，一不小心就打輸了。」

少女沒有猶豫的陳述著雅可夫所不知道的黑暗面，輕盈的口吻，彷彿這事情就只是稀鬆平常的玩鬧一般。

只是少女越是這樣，雅可夫的內心越是劇烈的疼痛難耐。

自己的那些誓約、誓言都跟玩笑話一樣可笑。

說甚麼要保護她們，到頭來誰都沒被保護到。

被身旁的人一遍又一遍的洗腦著──他們是兵器，只是聽從人類的武器。

不用對她們付出任何事物，只因為她們生來就是要注定被犧牲的弱者。

「少將，您這樣放心吧!只要繼續贏下去，就不會讓您擔心了。」

「不……」

──我要的答案不是這個。

害怕再次傷害到她們，使心中的話語遲遲無法說出口。

「就請您不用擔心了，不管如何，您就是我們的指揮官，我們會用盡一切保護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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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姐姐，如果少將離開了，下一位指揮官還會那麼的溫柔嗎?」

辦公室中，妮絲提仰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上的燈光。

「這不好說，大多數的人類都跟雅可夫少將不同，只能說有可能會，也有可能不會。但不管是哪種，我們都是經歷過的吧?」

雅希瑪雲淡風輕地說著，雙手依然沒有停下，坐在簡便的辦公桌前，以肉眼可見的將桌上擺滿的公文快速的處理著。

「嗯，如果是和前幾位一樣，那麼我還真的是有點期待。將廣大的戰線交給我們，分配給我們處理的對手每個都是怪獸的級別，這樣想想，那時的每場戰鬥都十分有趣呢!」

就算少將多麼的神通廣大，有著鋼鐵般的意志力。

在這所有的一切都與你不同的人類世界中，也只會是被無情的人性海洋給侵蝕殆盡的結局而已。

只要這世界不改變，斯奈或者是其他人，也終將再次發生今天的事件。

「那就希望下次的戰場上，那片無人願意想起的大地，我們將要面對的敵人不是──人類。」

人類太過弱小，只要輕柔的打擊，就會四分五裂開來。

就算少將平常的盡力展現出堅強的一面，但也無法避免，人類在這場戰爭中的弱者地位。

雅希瑪停了下來，淡藍色的深沉眼眸，若有所思的看著桌上厚重的計畫書。

「卡曼達……」

她輕柔的口吻說著，不自覺的將手放在連帶著計劃書，一同放在同一位置的老舊照片。

就算是老舊到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背景破舊的軍事基地、白雪紛飛的天空，依然與雅希瑪的記憶如出一轍。

照片的那些人──英靈部隊都已經消失在時間長河中，她們是唯一被雅希瑪稱為家人的同伴們，但此時都已經化為鐵水，進入了某個不知名的戰爭機器之中。

妮絲提的身影也赫然在照片之中，少女們排成兩列，將已經成為廢墟的基地作為背景，開心的笑著拍下照片。

聽見雅希瑪的自言自語，妮絲提悄悄的來到她的身後，然後縱身一躍帶著大叫聲說:「哇!咦?這不是那時的照片嗎?居然被挖了出來。」

「大家都在呢!還有──卡曼達。」

當看見照片的正中央，站在雅希瑪身旁的高挑少女，妮絲提的眼神立刻變的尖銳且冷冽，殺氣隨後就擴散開來。

「冷靜點，這只是照片。」

深吸口氣，少女極力抑制住情緒，讓因為興奮而顫抖的身體稍微的停了下來。

「你不用一直接糾結於過去，也不用將所有的怒火都放在她身上。」雅希瑪伸出手撫麼著妮絲提的頭，順著她柔順的頭髮滑動到臉頰上。「因為我會徹底了結這一切的，不管要付出多少的代價。」2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TcUw6GX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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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服從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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