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賀文・二〇一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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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年時,周森沒有多在意那個新聞。
正確言之,當時《既望》如火如荼開拍著,一群藝術家組成的團隊、上限不高的預算、初出茅廬的Yoyo等非外力因素,加上他對新聞敏感度一向不高,儘管紙本媒體大篇幅的報導,電視機上的募款資訊連日刷屏,他仍不清楚島國究竟發生了何等慘劇。
景耀早早醒了,握著他出汗的手,十指緊扣。
他沒有動身,沒有惶恐,只是安靜地牽著周森的手,好似身下的動盪只是口耳相傳的故事裡迷惑佛祖的幻象。
說不緊張害怕是假的,大自然似要將人盡數嚼碎吞沒的浩瀚力量,讓周森在冬夜裡生出一身冷汗。然而,手心相觸的暖意莫名讓他鎮定下來,沒任由恐懼操縱,驚惶逃亡。
幸而地牛翻身一分鐘不到便停了,然他已清醒,景耀亦是,後者輕門熟路地到廚房、陽台、書房巡過一輪,檢查有無任何財物損失或瓦斯外洩。
神識恍惚之際,周森只得打開電視,讓聲響填充太靜太空的夜。晚餐時刻的商業新聞台還未被轉開,不若以往播報著漲跌的匯率股市,有著小數點的數字串與他未見過的字詞銜接,跑馬燈流竄,闡述著他不懂卻無疑巨大的災禍。
「六點五⋯⋯挺嚴重的。」不知何時繞到他背後,景耀下巴抵在他肩上喃喃自語,雙臂環成一個圓,堪堪將他圈在懷裡。
平時兩人少有這種緊密的肢體接觸,畢竟各自性子都冷、毋需膩歪成這幅德行,但周森明瞭。今下對方是在安撫自己也不多推託,將手搭上後生仔的上臂。
那是芮氏規模。景耀逐字向他解釋。
災情報導與現場連線的即時畫面映在視網膜上,坍塌的大樓彷彿被惡意推倒的層層積木,殘破潦倒;灰白基調在救護人員、消防車的紅光環繞下白得嚇人,讓人恍然大悟、正視事實:這不是華麗的爆炸特效,是令人傷痛欲絕的真實。
這不是推崇個人主義的好萊塢大片,是活生生的天災悲劇。現實沒有英雄,只有受難者。
周森失了言語,景耀見狀也鬆開手,索性熄了電源。
霎時間,原被電視機照亮的客廳又陷入黑暗,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想起半小時前的劇烈晃動,初次與死神擦身而過,周森心跳無端加速。
「你⋯⋯為什麼沒逃?」開口才發現話音止不住發顫,但他忍不住,還是問了身為島國子民的景耀。
景耀沒直面回答,再次上前環著他在沙發坐下,一手安撫性地輕觸他的背樑:「小的沒有事,大的逃不了。」
將頭倚上對方肩頭,聽逐漸平歇的鼻息聲,半晌,周森又接受了睡意的邀請。
再次醒來時已經不早,日上三竿,窩在沙發的兩人磕得骨頭咯咯作響,景耀神智還未清醒,木著臉看壓得發麻的左半身,那股認真勁兒讓周森發噱,直想下次一定要錄個像給後生仔瞧瞧。
陽光如被褥鋪在身上,先前的陰霾亦離奇地退去不少,他伸長手抓過遙控器摁下,鏡頭前生還者的面容清晰,不乏失望、卻有希望。
忽地,他驀然明白景耀沒有說的話,轉而望向眼神已經清明一片、坐起身按著左手臂的景耀。
「我也不想活在沒有你的世界,這個世界充滿絕望、悲傷、紛擾,還有殘缺,」周森執起青年的手,骨節分明,雖不似女子柔軟,卻分外溫暖厚實。「但我更想和你一起迎接明天。」
沒料到寡言如他突然說了這一串,景耀怔住,接著點頭,「嗯」了一聲。
然後他握緊他的手,相視而笑。
像他們可以就這樣牽著手度過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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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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