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短篇 - 偽愛(下)

取代約瑟夫的查理開始了新的生活。

起初，上流社會的世界讓查理十分不習慣，過慣了平民生活的他經常會在一些生活細節上犯下錯誤。好在有彼得事前的惡補，加上查理本身的努力掩飾，最終才成功沒有露出馬腳，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有人質疑約瑟夫的身分。

「現在的你已經和以前不同了，當你在她的面前犯錯或是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就對她微笑吧。」

彼得給的建議一如往常實用，只要用約瑟夫的臉孔對伊莉莎白微笑，無論在什麼樣的場合下，伊莉莎白總是會對自己露出笑容，甚至是主動湊近摟住自己的手臂。

「不過，這真的是我嗎？」

每次獨自一人面對鏡子時，查理就會對鏡中的男人產生如此的疑問。原本乏善可陳的外貌變成了人見人愛的俊美臉龐，現在的自己究竟是查理還是約瑟夫呢？

明明內在依舊是相同的人格，伊莉莎白卻因為外表的不同而對自己有著天壤之別的態度。

看著由鏡面反射出來的細緻五官，查理看得入迷，甚至逐漸忘記自己原本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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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伊莉莎白相戀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對查理來說那是段無比幸福的時光，他也希望這樣的生活能夠永遠維持下去。然而永恆的幸福並不存在，事態也逐漸產生變化。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查理逐漸覺得伊莉莎白和自己相處的時間變少，兩人的互動變得冷淡，甚至會開始瞞著自己獨自一人外出。

查理裝作不知情，打算趁著伊莉莎白外出時偷偷跟在她的身後。

伊莉莎白換上相比平時更加樸素的衣著打扮，似乎是為了方便在大街上隱藏自己的存在。

查理一路跟蹤伊莉莎白，直到伊莉莎白進入某間店鋪，查理才發現她碰面的對象是一名男人。

男人名叫威廉。從外表看起來，威廉就和過去的查理一樣，是個家世普通的平凡青年。唯一和自己不同的是，威廉有著清秀俊美的臉龐。查理也注意到，伊莉莎白看著威廉的眼神就像過去看著約瑟夫的時候一樣。

起初，查理選擇對伊莉莎白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並嘗試主動討好對方，希望能藉此挽回兩人過去的關係。然而事情每下愈況，隨著時間的流逝，伊莉莎白和威廉見面的頻率越來越高，而自己則是越發被冷落疏離。

「為什麼？我明明就是那麼地愛妳，為什麼無論我怎麼做，妳最終都還是選擇離我而去？」

忌妒和憤恨在查理的心中翻騰，遭受背叛的現實矇蔽了他的良知，一種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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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查理和伊莉莎白大吵一架，兩人最終不歡而散。伊莉莎白怒氣沖沖地離開家裡，然而這一切正如同查理所計畫。

伊莉莎白找了威廉見面，向他傾訴、哭泣，威廉也溫柔地安撫、擁抱伊莉莎白，而查理則是躲在一旁靜靜看著兩人。

「好好享受這段幸福的時光吧，因為這是最後一次了。」

黃昏時分，威廉和伊利莎白依依不捨的吻別，兩人各自踏上歸途。

查理悄悄跟在威廉身後，等到威廉進入無人的巷弄後，查理便拿出預藏的石塊，往威廉的後腦杓狠狠重擊，一次又一次，直到對方的身體完全失去反應。

也許是因為有了之前的經驗，即使沒有彼得的幫助，查理依然完美迅速地處理好屍體。

幾天後，威廉失蹤的消息在城鎮裡傳開。然而因為威廉只是個平凡的市民，這起事件最終並沒有引起眾人關注，不久後便不了了之。

查理能隱約看出伊莉莎白的震驚與悲傷，但因為是自己幽會的對象，自然不可能四處張揚或找人傾訴。

這樣就好。只要沒有了威廉，伊麗莎白就會繼續和自己在一起。只要自己好好對待她，兩人的關係一定能回到最初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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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如查理所願，兩人的關係僅僅維持了一陣子，查理便發覺伊麗莎白又開始瞞著自己外出，而這次的對象是一名叫戴維斯的男性。

於是查理就此陷入一次又一次的輪迴之中。或是以威脅利益的方式，要求對方不要再接近伊莉莎白。至於那些不聽勸的，查理便會像對待威廉那樣將他們殺害。

然而無論自己排除了多少男人、無論自己如何溫柔地對待她，伊莉莎白似乎永遠都不會醒悟、不會滿足，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渴求其他男人。

看著染滿鮮血的雙手，查理漸漸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年輕男人接連失蹤的消息開始在城鎮裡傳開，查理也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的所作所為遲早會被揭穿。

是時候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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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來到彼得任職的醫學院。

查理希望彼得能再為他做一次改造手術，讓自己變成既不是查理也不是約瑟夫的樣子。如此一來自己便能帶著約瑟夫的財產，到其他地方展開新的生活。

然而出現在眼前的情景完全超出了查理的預料之外。

醫學院的一角，伊莉莎白和彼得正親密地交談，兩人看起來宛如熱戀中的情侶。

在那個瞬間，查理的內心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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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伊莉莎白正準備更衣，查理走到她身後，輕輕摟住她纖細的腰身。伊莉莎白不疑有他，只是無心地回應查理的愛撫。

然而下一個瞬間，查理卻突然死死掐住伊莉莎白的脖子。驚恐的伊莉莎白拼命掙扎，但力量的差異實在是過於巨大。沒過多久，查理手中的伊莉莎白便沒了動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查理發出連自己聽到都有點害怕的笑聲。

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人。

那個曾經讓自己為之神魂顛倒的女人。

那個讓自己雙手犯下無數罪行的女人。

那個最後被自己親手了結生命的女人。

永別了。

不過事情還沒有結束，接來還要去找彼得，那個背叛了自己的好友。查理打算先裝作若無其事地請彼得為自己進行改造手術，等手術完成之後便找機會殺了彼得。等知道自己祕密的人都消失了之後，自己就能──

脖子後面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查理突然覺得渾身使不上力，整個人碰地一聲倒在地上，意識也逐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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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雙眼，查理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

有些陌生卻又似曾相似的天花板，對了，這裡似乎是醫學院的手術室。

查理轉頭看向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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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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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白。伊莉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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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的玻璃容器裡擺滿了全裸的女人，每個都有著完全相同的長相與身形，那正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伊莉莎白。

眼前超出常識的畫面深深震撼靈魂，難以名狀的恐懼浸入骨髓。

難道自己已經死去，墜入地獄了嗎？

查理想要逃跑，但自己的手腳卻無法動彈，似乎已經被鐵鍊牢牢綁住。

「你醒啦？」

伴隨著門把轉動的聲響，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是彼得。

「彼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查理提出疑問，語氣中仍帶有幾分恐懼。

「什麼怎麼回事？」

「別裝傻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伊莉莎白？」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她們不就是每天和你朝夕相處的伊莉莎白嗎？」

「你…！別再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了，快把事情解釋清楚！」

「……好吧。」

彼得走到查理躺著的床邊坐下，身體碰觸的瞬間，查理才發現自己是赤身裸體。

「我想你有知道的權利，我就從頭把故事告訴你吧。」

彼得用右手抓了抓後頸，開始訴說起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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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七、八年前，有個女人找上了當時剛進入醫學院不久的我。女人的體態臃腫、而且長得奇醜無比，完全看不出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她的名字就叫做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出身於顯赫富有的名門，但是因為外表的關係，就連她的家人都唾棄她，視她為家族之恥，並不允與她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不知道是從哪裡聽到我正在進行的研究，伊莉莎白向我提出要求，希望我能將她的外表改造成比任何人都美麗的樣子，並承諾支付一大筆錢做為報酬。

當時的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她的要求。

因為不僅能得到金額龐大的報酬作為研究經費，對方甚至願意成為自己的實驗對象，對自己來說簡直是再好不過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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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投入所有的心力和大量的時間，想讓她成為我最完美的作品。

在經過好幾次的手術之後，拆下繃帶的伊莉莎白獲得了全新的樣貌。

站在鏡子前的伊莉莎白驚喜不已，我也為自己的成果感到滿意。

本來以為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但伊莉莎白卻突然出爾反爾。

她說她被我的特質吸引，希望我能夠成為她的丈夫。如果我不答應，她就拒絕支付當初說好的報酬，甚至會找人對我不利，殺我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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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都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

噁心。噁心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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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透過手術改變了外表，我仍然記得她那原本醜陋不堪的樣子。

而比起外表更讓我感到厭惡的是她的個性，雖然表面上說是追求我，但我知道她不過是想把我綁在身邊，以免我哪天洩漏了她曾經接受過手術的事情。即使答應和她在一起，也難保不會在哪天遭遇不測。

我們發生激烈的爭吵，我一氣之下把手術刀插進她的心臟，結束了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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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你當初殺了約瑟夫的時候一樣，我也煩惱了很久，要怎麼樣才能隱瞞自己殺了人的事實，不讓伊莉莎白的家人發現。

我突然想起，有個認識的女孩曾經對我說過，她喜歡上一個男生，卻因為自己的外表和身世，而不敢向對方表明心意。

於是我便向她建議，由我將她改造為伊莉莎白的樣子，只要有伊莉莎白的美貌和條件，想追求男人應該不是難事。

計畫進行得很順利，變成伊莉莎白的女孩成功和男人交往，也沒有任何人發現異樣。

但我還是擔心，女孩會不會久了之後疏忽大意，而不小心洩漏祕密。

於是在那之後，我每隔一段時間就將成為伊莉莎白的女孩單獨約出並殺害，然後再找另一個想要改變外貌的女孩，將她改造成下一個伊莉莎白。

漸漸地，我發現自己很享受這個過程。殺害作為伊莉莎白的少女、將下一個少女改造成伊莉莎白的樣子，看著她們為愛所苦、為愛癡迷的樣子，對我來說這成了一種例行的遊戲。

看到你不小心殺害約瑟夫的時候我也很驚訝，不過轉念一想，就當作是為這個遊戲增加的一點變數和樂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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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語畢。

查理無言以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好友，某種不好的預感讓他感到背脊發寒。

「查理，老實說我對你很失望。

我本來很尊敬你，認為你是個不重視表面，樸實努力的男人。

但你卻為了一個女人一再做出錯事，甚至沒有發現自己朝夕相處的她已經被替換過無數次。

因為你從來沒有真正去了解自己身邊的女人，你不過也是個被伊莉莎白外表吸引的膚淺男人罷了。」

彼得走到一旁拿起手術刀。

「你、你想做什麼…！？」

查理變得更加驚恐，他想試圖掙脫，但手腳依舊被鐵鍊牢牢綁住。

「我已經感到厭倦，也許是時候該結束這個遊戲，然後開始些新的嘗試了。」

彼得接近查理，將手術刀從查理的身上劃下。

劇痛從胸腔傳來，溫熱的液體從身體流失，查理的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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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富麗堂皇的豪宅裡，伊莉莎白和她的男友有說有笑，伊莉莎白看向窗外一如往常的街景，饒有興致地用右手抓了抓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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