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花秋兮 - 番外—《刀劍大小事》（7）

在那日打退魏家的打手後，鐵無依又在君子蘭家多待了幾天，一方面是擔心對方會來尋仇，另一方面也是讓無名能夠專心地照顧他的主人。

「你在我家住得還挺舒適的嘛。」一天早上，狀況已經有所好轉的君子蘭披著無名硬塞給他的單衣，嘲諷地看著正在門口躺在椅上曬著日光浴的鐵無依。

「你家這裡挺不錯的，人煙稀少，採光也不錯。」說完，鐵無依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繼續說道：「很適合退休生活。」

「這裡不是你的養老院。」見對方如此自在地躺在自家門口，君子蘭只想一拳揍下去，無奈他現在傷口才剛癒合，並不適合動手，只能洩憤似地踢了踢鐵無依所躺著的椅子，試圖干擾他休息。

「看你有精神踢我椅子，看來狀況是好多了？」見君子蘭有意打擾他睡覺，鐵無依只好伸了伸懶腰，從椅上站起，並回頭打量了下君子蘭的狀況：「傷口還痛嗎？」

「你在廢話嗎？」君子蘭給了鐵無依一記白眼，要不是有吃了止痛藥，不然他腹部的傷口到現在都還會隱隱作痛，甚是折磨人。

「那還是多休息吧。」聞言，鐵無依便拉過君子蘭的手臂，不容拒絕地將人按在椅上坐下。

「我還沒有虛弱到這地步。」被人當作病患般對待，讓君子蘭感到有些不悅，不過鐵無依並沒有打算顧慮他這份心情，畢竟在他眼裡，君子蘭就是個沒有病識感的麻煩病患。

「不讓你好好休息，我等等會被無名無聲抗議的。」鐵無依搖搖頭：「你不懂你家無名瞪起人來有多可怕。」

「嘖。」想起方才他不過想出門走走便被無名一哭二鬧三上吊，無可奈何只好順著他的心意多披上一件衣服，這才好不容易讓無名冷靜下來。

他的短刀何時變得這麼煩人，他怎麼不知道？

「也不想想你因為傷口發炎，一連燒了好幾天，醒醒睡睡地，負責照顧你的無名當然沒辦法放心。」見君子蘭一臉不滿，鐵無依只好幫他解釋：「最近還算有比較收斂了，否則最一開始他根本不想從你身邊離開。」

雖然作為物靈，鐵無依不知道不吃不睡會不會對無名造成傷害，但是看到無名眼周因為憂心而浮現了整整一圈的黑眼圈，鐵無依知道他再不讓無名休息絕對會出事，只好半拉半誘騙將他送回刀裡，自己作為代替守在床邊照料君子蘭。

即便鐵無依對照顧人不怎麼擅長，但這幾天在無名旁邊幫忙，還是多少學到了點東西，依樣畫葫蘆地照著無名的方式看顧著君子蘭，在對方發汗時為他擦擦額頭，口渴時餵他幾口補湯。

以及在君子蘭夢魘時，握著對方的手。

鐵無依其實不怎麼明白握手對傷口的癒合有什麼幫助，但是無名每晚都會守在床邊這麼做，那他也只好效仿。

想當然爾，這種事情他是不會告訴君子蘭的，省得還得聽他冷嘲熱諷一番。

「多管閒事。」

「你啊⋯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見到君子蘭一臉嫌棄的樣子，鐵無依實在是忍不住想要說個兩句：「明明一直受到他人的幫助跟關愛，你卻想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嗎？」

「你指什麼？」

「無名，又或者那把護身短刀。」鐵無依回答：「你的父親⋯⋯」

「夠了。」不等鐵無依說完，君子蘭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並不客氣地反問對方：「你什麼時候要走？」

見對方不想聽，鐵無依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等等就走了，不過在那之前有件事得先做。」隨即，鐵無依雙手抱胸，直盯著君子蘭問道：「你什麼時候要道歉？」

「道歉？」

「前幾天你又是把人壓在床上，又是咬人，甚至還拿刀威脅我。」鐵無依一一細數著對方所犯下的罪行，挑著眉問道：「你可別說你不記得了。」

「啊⋯那天啊⋯⋯」像是想起了什麼，君子蘭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低頭思索了一番，最後一臉不在乎的聳聳肩：「行啊，跟你道歉。對於那天做的事情，我深感抱歉。。」

沒想到君子蘭竟然如此老實的向自己致歉，這下反倒是令鐵無依嚇了一跳。

「沒想到你還具備這種基本的倫理常識，真是令我意外。」

「你這瞧不起人的態度，是想惹怒我拿刀再揮過去一次嗎？」君子蘭眼裡閃過一絲不悅，隨即冷哼說道：「我承認那天我因為嗑藥，精神狀況有些不穩定，所以做出了那些失常的事情，而且——」

「而且？」

「雖然那天我說過可以以我做為酬勞⋯」只見君子蘭一臉嫌惡地上下打量了鐵無依一眼，隨後繼續說道：「不過，要我跟你這樣邋遢的大叔睡一晚，實在是太委屈我自己了，就當作我沒說過吧。」

「你這傢伙⋯別說得全世界的人都饞你身子一樣好嗎？」見對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番言論，鐵無依只能無奈的搖著頭。

「哼，我對我自己長得如何多少還是有一點認知的，否則我家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禮物可以拿來送你了。」君子蘭一臉理所當然回答：「而且，你一開始見到我的時候，不也是一直盯著我瞧嗎？所以我才會向你提出那個交易啊。」

沒想到自己當時的小動作竟被對方摸個一清二楚，鐵無依頓時耳根發紅，支支吾吾地難以將心裡的千萬個反駁說出口。

畢竟，當時的第一眼，他的心底的確曾為之泛起了些漣漪。

「我、我我我、我才沒有想跟你你你你—」

「嗚哇，瞧你這慌慌張張的模樣⋯」像是抓到對方把柄，君子蘭一臉壞笑地一步步朝著對方靠近，並伸出手指輕輕勾過對方因為些許鬍渣而刺手的下巴：「不會是真的對我有意思吧？」

鐵無依二話不說，立刻將對方的手抓開自己的臉龐，隨即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再見！」

落下一聲道別，鐵無依便急匆匆地離去，速度之快，連君子蘭都嚇了一跳，隨即被對方的舉動惹的開始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痛痛痛⋯」因為笑得太誇張，搞得君子蘭腹部傷口有些微微撕扯到，讓他不得不用手用力按住傷口，並來到椅子上休息一下。

「主人？你還好嗎？」感覺到主人的痛苦，無名連忙顯現出來，一臉擔心地看向君子蘭，不過才剛伸手想查看對方狀況時，便見君子蘭朝他用力擺了擺手，讓他離自己遠一點。

「只是有點拉到傷口，沒什麼大不了的。」

「好的⋯」既然主人都這麼說了，無名只好微微向後退開，好不讓主人因為對自己發脾氣而讓傷勢惡化。

「無名，你就沒有想要離開我過嗎？」突然，君子蘭向無名問道。聞言，無名的頭像波浪鼓一樣不斷搖動起來。

「無名想要跟主人在一起。」無名想也沒想地回答。

「就算我對你的態度沒有一天是好過的？」君子蘭不放棄地追問道。

「無名還是想跟主人在一起。」無名依舊想也沒想地回答。

「因為你是物靈嗎？」

「因為無名想要守護主人。就像那個人想要保護你一樣。」

只見無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君子蘭的一根手指，像是在懇求著對方不要再一次拋棄他。

熟悉的溫度從指根傳了上來，不禁讓君子蘭想起了前幾個夜晚，在自己因為高燒而不斷夢魘纏身之時，從手心傳來的微弱溫暖。

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燈塔一樣，讓他得以在噩夢環繞之時，不自於迷失在痛苦之中。

他曾經無數次怪罪著那個人，為什麼不再多磨練技術，便不會發生那天的慘劇。

為什麼要留下他一個人獨自面對這殘酷的世界？

如果要保護自己，他更希望那個人能夠站在自己的身邊，而不是留下一把短刀給自己而已。

君子蘭知道自己對無名的態度不過是在宣洩對於那個人的不滿而已，但是長年下來所受到的委屈，讓他根本停不下對那個人的恨意與埋怨。

但是，即便如此—

「今後，無名也會在主人身邊。」

像是感受到他的心情一樣，無名緊緊地握著了他的手指。

雖然可以看出對方因為不想惹自己生氣，而顯得十分小心翼翼。

即便如此，他的短刀還是握著了他的手。

一股暖和的感覺在心底湧上，或許是感謝，或許是愧疚，但是向來薄臉皮的他是不可能將這番情緒表達出來，只好微微的反握住無名的手來作為表達。

「嗯。」

一聲，蘊含了各式各樣的情緒，而在君子蘭身邊這麼久的無名，自然還是能從中看出主人的意思。

而此時，在無名臉上勾起的微微笑容，便是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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