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陸之世─土震之章 - 第四幕：分開(4)

哼！不是說會感到不安嗎？怎麼還能和異世界的人看星星看得這麼高興啊？

臭亞亞！

曉露邊走邊踹路上的小石子，她心情煩悶到不想再待在室內，便決定走向外頭。雖然沿路一直有衛兵或女侍詢問是否需要陪同，但都被她揮手拒絕，現在她只想要自己一個人靜一下。

而走了好一陣子，她才發現自己來到早上待過的練馬場，那時她只有站在欄杆旁觀看，並沒有再繼續逛下去，所以這次她乾脆晃到馬廄這邊。

一排馬匹正乖巧地在柵欄裡休息，看到牠們那一身美麗的毛色，曉露便想起外國影集都是這麼演的──失落的女主角來到自家馬廄，輕輕撫摸著馬兒脖子上的鬃毛，而馬兒也十分貼心地緊靠著女主角，彷彿能感應到主人的愁苦，並予以安慰。

嗯！這樣感覺不錯耶。

曉露振奮地走了過去，想去觸摸其中一隻毛色黝黑至發亮的駿馬。

「乖乖乖，不要動喔。」

她緩緩地伸出了手，對面的馬卻倏忽噴出好大一口氣，嚇得曉露馬上把手縮回來。

「好凶哦！果然不是主人還是不能亂摸。」

曉露有些洩氣地揮了揮剛才被噴了氣的手，想甩掉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可是她越甩越覺得哪裡怪怪的。

好像濕濕的……

她將手放到眼前一看──

「啊──是口水！」

原來剛才那匹馬根本就不是在噴氣，而是在打噴嚏。

可惡！居然連馬也欺負我，不給摸就算了，幹麼還送我口水？

曉露悻悻地急忙走出馬廄，想趕快找些水來洗淨自己的手。可她左顧右盼，就只看到在練馬場入口附近的一只水井。

「天啊，我都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了，怎麼可能會有水龍頭！」

她認命地走到井邊，用剩下那一隻乾淨的手，將水桶丟到井中，然後再用同一隻手拉啊拉的，努力將裝滿水的桶子拉起來。

「嗚──好重唷！」

曉露使盡全力拉著，但要她光憑一隻手就拉起來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本來就僅僅只是個整天坐在桌前讀書的文弱學生。

咚！

突然一個腳步沒踩穩，曉露整個人就像是踩到香蕉皮一樣的往後滑倒。在一陣恍惚後，曉露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草地上看著蔚藍天空發愣了。

啊……我在幹麼呀？

好好的房間不待，我怎麼會跑出來活受罪呢？

還得要躺在這裡「望天興嘆」，這會不會太蠢了點？

在曉露發呆的同時，晴朗無雲的藍天飄過一朵小白雲。

喔，有雲啊，不過說到雲……

昨晚好像也有雲吧？而且還是烏雲滿佈的樣子。

嗯？好像哪裡怪怪的……

踢躂踢躂──

從遠處走來的腳步聲打斷曉露的思緒，為了不讓人發現她的糗態，她只能硬是不動繼續躺在草地上裝死。

「……杜克斯這步棋下得可真狠，連我都想不到呢。」

嗯？這是韋各在說話吧……是從入口那邊傳來的，他們已經結束討論了嗎？

「就只是剛好落了個意外，才能讓他拿假貨當替身罷了。」

輕佻的語調依舊，曉露聽出此人是寇彌。

「不，這才是擁有謀略之人所能辦得到的事啊。不僅將賊寇環伺的逆境反轉過來，且在棋局最後反將一軍，殺得敵人措手不及，這就是杜克斯大人的厲害之處。」

麥爾滿是敬佩的聲音跟著接上，聽起來似乎就只有他們三人過來這裡。

下什麼棋啊？他們之前不是在開會討論事情嗎？曉露納悶地想著。

「對了，聽說你們兩兄弟今早在賽馬對吧？讓敝人也想試試身手了呢。」

「拜──託──麥爾你可是出自驍勇善戰的歐衛尼家族，我們哪比得上你。」

「哈哈，敝人可不信一向自視過人的凱曲洛兄弟會先說喪氣話。韋各，這種自謙的說法該不會是欺敵戰術吧？」

「哼，少在那邊繞來繞去，要比就來比。」

「寇彌你還真沒耐性耶，讓我玩玩都不行嗎？」

「我們就別在口頭上爭了，就乾脆來比吧。」

「算你識相，麥爾。」

「哈哈……」

三人的聲音漸遠，應是往馬廄的方向走去，而仍舊躺地不起的曉露，倒是羨慕起他們來了。

麥爾也要騎馬啊？真想看看魔法師騎馬的樣子……噢！不對，他是戰士。

唉，我現在這副鳥樣也不能見人，更別說去參觀了。

他們這麼愉快的樣子真好……結果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無聊。

感覺真不好……

沒錯，這就是我十分熟悉的、身為獨生女的我最害怕的東西──「寂寞」。

我其實從以前就很羨慕亞亞家裡有其他兄弟，因為他們看起來總是熱熱鬧鬧的。

妳只是怕寂寞罷了……單亞的聲音再次在腦中響起。

早在幼稚園老是跑去亞亞家玩那時，亞亞就發現了吧？

果然還是只有亞亞最懂我……

「亞亞在不安的時候，是不是也很寂寞呢？」

曉露喃喃自語著，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

「對不起，亞亞……我應該先陪著妳的……現在妳不理我，也是我自己活該吧？」

她伸手探進腰帶，拿出那封被自己捏得皺巴巴的信，而看著這只已不成形的信封，曉露的心裡卻萌生了一股想法──

不管怎樣，還是得把信交給亞亞才行……不過，才不給菲莉雅呢，一定要親手交給亞亞！

基於某種競爭意識，曉露本能地這麼想著。

＊

曉露在地上躺沒多久，馬上就被衛兵發現，並一身狼狽的被護送回房，在女侍幫她換上另一套衣服後，時間也匆匆來到晚餐時刻。

此為眾人在這棟宅邸的最後一次聚餐，杜克斯也利用這個機會說明接下來的行程──

「……明天將會有兩輛馬車，由親衛隊的隊員們負責護衛。」

一頭的杜克斯說著正經事，另一頭的曉露則想著自己的小心思──

果然要把亞亞和菲莉雅安排在同一輛馬車上……不是說前往王都前的這幾天讓亞亞和菲莉雅相處就好，怎麼連坐馬車的時間也包括啊？

難道亞亞依然不適應這個世界嗎……但她和菲莉雅不是已經很高興地在看星星了？還是說……已經要好到不需要我的地步了……

不、不行不行，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親自把信交給亞亞才對！

隨著思緒，曉露的視線也轉移至單亞那頭。

菲莉雅仍舊坐在單亞身邊，不過也許是專注聆聽杜克斯說話的緣故，菲莉雅完全把目光集中在位於餐桌前端的杜克斯身上，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狀況。

反觀單亞，她倒是面無表情的低著頭，不曉得在做什麼。

嗯？這好像是個好機會耶！

杜克斯在說話，大家在聽講，不會有人發現我的奇怪行為。嘿嘿嘿……一股惡作劇的念頭在曉露心中悄然興起。

藉由桌面的遮掩，曉露偷偷將信封從腰帶裡頭拿出，再將信紙抽了出來。

嗯，看這個距離，先拿信封當試驗品看看……

她在腿上攤平整張信封，然後開始左摺摺、右摺摺、上凹下拉……

完成了！

我的專長之一──紙飛機。

曉露竊喜著，這是她上課無聊時創新的傳便條方式，為了因應各種距離需求，所以她還特別研究各種紙飛機的摺法，差一點也想去參加比賽了……

想想那真是既快樂又幼稚的國中生活，幸好現在這個興趣能派上用場，還真是歪打正著。

曉露看了看四周情況……很好，大家都很認真，該是「試飛」的時候了。

她悄悄將手中的「試飛機」輕拋出去，然後注視對面的目標──

單亞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有了變化，她抬起眼望著曉露，眼中還帶著一絲驚詫。

太好了！亞亞終於肯正眼看我了。

曉露心喜之際，仍不忘動一下嘴角，暗示著下一次的「起飛」。過了一會兒，她再度將信紙摺成紙飛機拋了出去。

應該收到了吧？

曉露緊盯著單亞的下一步反應……嗯？怎麼沒反應？

怎麼可能？應該有收到吧，難不成飛錯地方了？

想到這，曉露便管不了所謂的餐桌禮儀，著急地想要鑽入桌下一探究竟。

「那麼，說明到此結束。請大家開始用餐。」

杜克斯一聲令下，眾人開始動作，遏止了曉露的衝動想法。此時，菲莉雅也將注意放回單亞身上。

唉……沒機會了。

曉露懊惱地低下頭，她想著早知道就先丟信紙出去，也不會搞到信不見。

但是再多的後悔也換不回之前的作為，現在她只能乖乖地吃飯。

當曉露正一邊懊悔一邊啃麵包的同時，離她最近的某人竟露出一抹詭譎笑容。

「你笑什麼？」

孿生兄弟中的一人優雅地小啜著葡萄酒，見狀好奇詢問身旁的兄弟。

「沒什麼。」

才一回答完，其便以旁人聽不見的聲音呢喃：

「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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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分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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